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剑三同人)乱色倾国》作者:木木青语【完结】 乱色倾国(剑网三同人文) CP:阿萨辛&牡丹(阿拉木) 牡丹原名阿拉木·曲比,是六诏之一施浪诏的王子。博学多才的他年幼丧母,被父亲当成女儿养。后又国破家亡,流落异乡。 阿萨辛原本是波斯祆教四大长老之首。天纵英才,然却身负异禀,乃是雌雄同体之身,非阴非阳。 雌雄同体强攻&被施以宫刑的弱受转妖娆受(好重口的CP,这不是我的错,游戏里就是这样设定的= =||) 【注:不是网游文,只是剑三背景故事的同人文(主要是以80年代的版本为背景)。1V1,HE】 文中会涉及到一些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当成小说看就好,历史考据党慎 入。当然我不会故意歪曲历史,对于史料中写明的内容不会乱改。对于出现的历史人物会在注释里作出真实的简介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天作之和武侠 游戏网游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萨辛,牡丹┃ 配角:剑三里的NPC ┃ 其它:剑网三,游戏,同人,HE   ☆、夜深忽梦少年事   自武周皇帝驾崩后,这个繁盛的国度,因为皇室的权利倾轧而使得朝政一度陷入混乱。皇后韦氏弑君杀夫,妄图篡位;太平公主独揽大权,欲效武周。   延和元年七月二十五日,睿宗下诏传位于太子。八月三日,玄宗即位,改元先天。次年,玄宗铲除太平公主一党,改元开元。   大唐历史上的又一盛世,拉开序幕。(注一)   开元二十二年,巴蜀南疆。   “娘,你看,梅花好漂亮。我们多摘一些放到屋里去。”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指着不远处一树梅花兴奋地叫喊着。   这男孩子长得极为精致,不仔细看,多半还以为是个女娃儿。男孩手拉着一个年轻的妇人,小跑着来到一棵高大的梅树下,跳着拍手道:“娘亲,你抱我上去。”稚气清悦的声音,甚是动听。   这是王宫里的一处梅园,时下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红梅映雪盛放,放眼望去,尽是含着傲骨的妖娆。   “王子别闹,王妃身子不好,这天气又冷,哪里能抱您上树呢。”一旁的侍女月荷略责备着说。她是从小和男孩儿一起长大,只比他大两岁,因此也没什么顾忌。   那年轻妇人笑着说无妨,但也没有抱男孩儿上树,而是蹲下身来,替他抚平有些皱了的衣摆,温和地说:“花要开在树上,才能开得长久。若是摘了下来,没几天就枯萎了。阿拉木喜爱梅花,又怎么忍心让她凋残呢。”   被称作阿拉木的男孩歪着头想了想,随即笑着点头,“嗯!娘亲说的对。父王上次说‘梅树城边合’,要是梅花都凋残了,想来就不会有这样的景象了。”   “清笛玉人歌,梅树城边合……”(注二)   “王子,您念叨什么呢?”   “月荷姐姐,我昨天夜里……梦到娘亲了。”   原来刚刚的梅园盛景,只是一个的梦境。现下说话的二人,正是长大了的阿拉木与月荷。说是长大了,阿拉木也不错才十六岁。而他口中的母亲,已经在他十岁那年去世了。   月荷听了这话,也是一阵黯然,却要打起精神劝慰阿拉木,“月荷知道您心里难受,可是都过去六年了,您不能一直这样。要是王妃地下有知,也不希望族长和您都这样意志消沉。”   阿拉木不说话,只盯住面前的早点发呆。   阿拉木的父亲阿尤乃施浪诏族长,母亲李云意本是汉人,无意之中认识阿尤。二人一见钟情,阿尤力排众议,坚持娶李云意为妻。李云意死后,阿尤悲痛欲绝,终日郁郁寡欢,不问族中事务。阿拉木也因此变得沉默寡言。   月荷见阿拉木不言语,知道说也无用。桌上的早点已然凉了,月荷叹了口气,只得拿去厨房热一热,再回来劝他好歹吃一点。   勉强吃了点早饭,阿拉木拿着本《昭明文选》闲看。李云意从中原带来不少书籍,经史子集各类皆有。阿拉木小时就跟着母亲阅读这些书籍,母亲死后,更是将这些书当作怀念,无事便拿来翻看。   正看着,屋外突然吵闹起来,接着便有侍从来禀报,说是左长老金都礼求见,还把他年仅六岁的孙子一并带来了。(注三)   阿拉木一听是左长老,便有些不想见。他求助地看着月荷,“月荷姐姐……”   月荷心下又是一阵叹息,好好一个儿子,偏生被族长当成女儿养。以前王妃在的时候,阿拉木就和同龄孩子一样活泼开朗,可这些年却变得越来越柔弱怯懦。亏他读了那么多的书,满腹的才华却没有用武之地。   再说这金都礼,自阿尤不问政事以来,族中事务一直被他和右长老索胡儿把持着。这两人向来不和,相比之下,索胡儿还有些顾忌,但金都礼向来跋扈嚣张,因此阿拉木很是怕他。   虽然知道金都礼前来定没有好事,但又不能不见。月荷只能安慰阿拉木道:“王子不用怕,您是未来的族长,左长老再怎么样,也是您的臣子。”   阿拉木不安地点点头,正想传唤,金都礼就已经斥退守卫闯了进来。阿拉木一见到他,便紧张地站了起来。月荷见状又扶着他坐下,示意他不要害怕,问道:“左长老求见王子,有何要事?”   金都礼一听便不屑道:“你不过一个婢女,有何资格和我说话。”转而又对阿拉木说,“怎么王子殿下已经口不能言了吗?还是殿下看不起我,不愿和我这蛮夷说话?”阿拉木有一半的汉人血统,金都礼这种语气,哪里觉得自己是蛮夷,分明是把阿拉木看做低人一等。   “你……”月荷心下忿恨,她也是汉人,怎么不气。奈何金都礼说的对,她只是一个婢女,即便想要维护阿拉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阿拉木不得以只好开头:“左长老有何要事?”   金都礼冷哼一声,“老夫的孙子听说王宫梅园里的梅花开得好看,今日便带着他前去,谁料竟被守园的侍卫拦了下来,说是没有族长和王子的允许,不得入内。所以特来问问王子,老夫身为左长老,连个梅园也进不得吗?还是说那园子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休得胡言,那园子是我母亲最爱之地,你怎么能——”阿拉木一听金都礼言语之中有辱李云意,便忘记了害怕,立刻出语反驳。可惜话说到一半,又被金都礼的目光吓了回去。此时阿拉木心里既愤怒又不敢表达,低着头,一双粉拳捏的死紧。   金都礼一副轻蔑傲慢的样子,“王子不必说了,老夫也觉得去那园子极不方便。既然不让进,那就命人移植几棵到我府上吧。”   阿拉木猛地抬头,眼中已然含着泪水,“这不可能,那里的梅花是母亲的最爱。我不会同意的,父王也不会同意的!”   “你的父王已经一连一个月多没有回王宫了,成日守着个死人过日子。这施浪诏要不是我金都礼,早就——”金都礼话未说完,不可置信地看着阿拉木,“你居然敢……”一旁的月荷也看得瞪大了眼睛。   阿拉木浑身发抖地盯着金都礼,一半是气的,一半是被自己刚刚的行为吓的。刚刚金都礼一再地侮辱他母亲,他气急之下抓起桌上一只杯子便超金都礼掷去。杯子里还盛着水,金都礼的衣襟湿了一片。   月荷见事态就要不可收拾,想要喊守卫进来保护阿拉木,岂料阿拉木又道:“左长老,你从王宫手里拿走的东西还少吗?这些年收上来的赋税,有多少进了你自己的口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只是不想管这些,可是梅园是我母亲留下来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拿走。”   “王子,请你三思!”金都礼依旧是不可置信,本来今日之事,他已经自作主张处死了梅园的侍卫,何况擅自移植几棵梅树。可是他骄横惯了,咽不下这口气,这才来找阿拉木的麻烦。没想到一向软弱的阿拉木,今日居然敢公然这般反抗他。   “该三思的是你!我父王才是施浪诏的族长,我才是施浪诏的王子。何况施浪的朝中,也不止你金都礼一人。你仔细想想你这些年做的事,哪一条不是死罪。”阿拉木心想今天闹到这个地步,若是此刻退缩,只怕不但梅园不保,还会让金都礼以后变本加厉地欺负他。   金都礼大怒,挥手便想要打阿拉木,月荷连忙挡在阿拉木身前。只听啪的一声,月荷替阿拉木挨了一个耳光。金都礼力气极大,月荷一下子被打翻在地。   “月荷姐姐!”阿拉木赶忙去扶月荷,他心里又恨又怕,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流。   外面的侍卫听到动静冲了进来,见着里面的情况又不敢有所动作。而金都礼刚刚的一掌发泄了不少怒气,此刻倒也冷静了一些。仔细想来,阿拉木最后一句话说的倒是对的。如今的施浪还有一个索胡儿,若是阿拉木真的联合索胡儿来对付他,自己怕是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为了几棵梅树还不值得。于是金都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也没有在提梅树之事。   金都礼走后,阿拉木抱着月荷大哭起来,“月荷姐姐……”,几乎哭昏过去。   月荷搂着他安慰,自己也忍不住哭起来。以前李云意在的时候,因着她是外族人,施浪上下就暗里不喜他们。如今是越来越明目张胆的不把阿拉木放在眼里。   阿拉木哭的累了,抽泣道:“月荷姐姐,都是我不好,害你挨打了。我给你拿药酒擦擦。”   月荷听了又是一阵难过,“是我不好才对,是我没本事保护王子,有负王妃的嘱托。”   一听提到李云意,阿拉木又开始流泪,月荷连忙开解,“王子快别哭了,为了金都礼那种人不值得。何况男儿有泪不轻弹……”   阿拉木呐呐道:“我不要做男儿,如果我是女儿身多好,就像月荷姐姐这样。”   “王子胡说什么呢,这哪里是要不要的事儿。”月荷心下越发责备阿尤不该把阿拉木当女儿养。   “可是父王说,如果我是女儿身,或许母亲就能借由我的身体活过来。”阿拉木边说边想着母亲活过来的情景。   月荷却是听得心下一惊,忙道:“族长是太过思念王妃,才会胡思乱想。王子你千万不要有那样的念头。”月荷曾经听闻南疆有一种巫术,大意是已死之人可以借由血缘最近亲之人还魂,这种说法一听就觉得可怕,月荷不敢多想。   阿拉木不解:“什么念头?”   月荷只摇了摇头,不愿多说。阿拉木犹自思念母亲,也没有再问。 作者有话要说:  牡丹姐姐现在还很柔弱啊……遇到阿萨辛大人之后就会渐渐变得妖孽了。话说牡丹姐姐气场全开的时候还是很厉害的啊。(一直没有打过英雄本的牡丹姐姐,好怨念……)   【说明】   (1)剑三作为网络游戏,本事的背景故事很多,但是往往比较松散,分布在各个地图各个任务。楼主作为一个小白路痴党,做过的任务很少,基本都是靠打副本升级的。所以如果本文的故事情节和剑三本事有出入的话,还请见谅。   (2)因为剑三的背景是唐朝玄宗年间,所以故事中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一些历史事实。我会尽量遵照历史,但本文只是游戏同人,楼主也不是历史专家,如果本文内容与历史事实相悖,还请见谅。当然,涉及到历史的部分,我会尽量用注释标注出来。   (3)如果有错别字,欢迎大家指出。(电脑码字就是有这个缺点,老是会有好多错别字……)   【注释】   (一)关于武则天驾崩之后到玄宗继位之前的这一段历史,有兴趣的可以自行百度。总之就是武则天死后,唐中宗重新继位,然后中宗被自己的老婆韦氏和女儿合谋杀死了……接着李隆基又和太平公主一起把韦氏杀了……然后李隆基被立为太子,李隆基登基之后,又把太平公主铲除了……   (二)在剑三里,阿拉木,也就是后来的牡丹娘娘,原本是施浪诏的王子。施浪诏:六诏之一,后来皮逻阁统一六诏,建立南诏。(这个是后话了)。施浪诏大概位于今云南洱源县梅城村。此地梅花甚多,因此叫做梅城。“梅树城边合”这句是百度来的,前半句是我自己加的。   (三)关于当时施浪诏的官制和族人的取名方法,笔者无从得知。所以此处的左右长老这样的官职以及他们的名字,是笔者杜撰,同时参见了云南地区一些少数民族的人名。大家见谅。(阿尤和阿拉木这两个名字是剑三里原本就有的。)      ☆、只恨此身非女儿   腊月初八。   中原的这一天,有喝腊八粥的习俗。   而每年施浪王宫的这一天,都弥漫着一股哀伤的气息。这一天,是李云意的忌日。   天空下起了茫茫大雪,映得满园的梅花分外妖娆。仔细看去,红梅掩映之中站着一人。因他穿着一身红衣,所以看得不大真切。红衣上还用金丝线绣着凤凰。衣带恰到好处的束在腰间,勾勒出一身风流,配着头上的金钿珠翠,光是一个背影,就艳丽的让人移不开眼。白雪簌簌而下,偏偏又给这艳丽添了一份落寞孤单。   “王妃——”月荷惊呼一声,她在屋里寻不到阿拉木,想着他估计是来了梅园,便找了过来。不曾想看到这一幕景象。   “月荷姐姐。我穿这身好看吗?”阿拉木转过身来,笑着问道。   月荷一时没有回过神。眼前的人凤冠霞帔,云鬓蛾眉,分明是李云意当年出嫁的样子。月荷只比牡丹大两岁,并不记得当年的情景。但王宫中有一幅李云意出嫁时的画像,是阿尤亲手所画。阿尤爱妻心切,画像画的十分传神。眼前的阿拉木,宛若是那画像上的人走了出来。那一瞬间,月荷几乎以为李云意又活了过来。   “月荷姐姐?”阿拉木再次出声,拉回了月荷的神思。   月荷有些恍惚,疑惑道:“王子,您怎么穿着这身衣服,这是王妃的嫁衣啊!”   阿拉木解释道:“父王今早差人送来的,让我穿着这身衣服去祭拜母亲。”   “穿着这一身……”月荷没有再说下去,阿尤是族长,她不过是个婢女,即便不同意他对阿拉木的做法,也不好说什么。   阿拉木又道:“我穿这身衣服好看吗?是不是和母亲很像?”   月荷有些无力,“王子本来就和王妃长得像。穿不穿这身衣服都好看。”   “要是我是女孩子就好了,就能和母亲一样美丽了。”阿拉木有些落寞,这些年他一直想象着自己就是李云意,却又苦恼自己是男儿之身。   月荷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说外边冷,劝他回屋。   阿拉木去李云意的陵寝祭拜,月荷本想跟着一起去。阿拉木让她煮好腊八粥再一并带去。因着李云意和月荷是汉人,阿尤便学了好多汉人的习俗,腊八粥就是其中一条。   陵寝离王宫不远,李云意死后阿尤花巨资,比照她身前所住宫殿修建陵寝,并且用南疆秘术保持尸身不腐,施浪上下因此对阿尤失望之极。   阿拉木进入陵寝正殿,只见阿尤坐在棺椁旁。棺椁用水晶制成,阿尤看着棺中的李云意,含笑深情地看着她,仿佛李云意只是安详地睡着了。阿拉木不止一次看到阿尤这般模样,只是今天的阿尤看上去比往日要激动些。在棺椁的正上方,凭空悬浮着一块石台,石台与棺椁之间,还悬浮着一块造型奇特的玉石,玉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这些也是往日没有的。   阿拉木开口唤道:“父王?”   阿尤看向阿拉木,却在一转头间愣住了。阿拉木依旧穿着那件嫁衣,“云意……”阿尤恍然地看着阿拉木,眼神先是不可思议,继而又变得有些飘渺。   阿拉木知道阿尤将他错认成李云意,开口提醒:“父王,我是阿拉木。”   “阿拉木……阿拉木。”阿尤看着他,又回头去看棺中的李云意,几番来回之间,阿尤突然上前抓住阿拉木,激动道,“阿拉木,不,云意,你终于要回来了。我等了这么多年,你终于可以回来了。”   阿拉木不解,“母亲可以回来了?”   “对,你娘就要回来了。”阿尤拉着阿拉木来到棺椁前,“你看,你娘只是睡着了。不过她快就会醒过来了。”阿尤一手紧紧抓着棺盖的边缘,一手紧紧握住阿拉木的手腕,激动地有些发抖。   阿拉木直觉地感到阿尤不太正常,“父王,父王……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乖孩子,来,你躺倒这块石台上去。”阿尤指着棺椁上方的石台道,根本没有听到阿拉木在说什么。   阿拉木不解,“躺倒这上面?为什么?这块石台为何会悬浮在半空中?”   阿尤继续道:“听话,你先躺上去。你躺上去,你娘就能活过来了。我们一家就要团聚了。”并不解释阿拉木的疑惑。   阿拉木一再听阿尤说娘亲就要回来了,心下却疑惑,但抵不住这些年对母亲的思念,便依言躺倒了石台上。岂料他刚刚躺上去,石台边缘便有机关启动,将他牢牢锁住。   阿拉木惊呼,“父王——”   “好孩子,别怕。一会就好了。”阿尤说着拿出一把匕首,挑破阿拉木的右手手腕,将匕首插了进去。   “啊——!”阿拉木撕心裂肺地痛呼,一张俊脸霎时疼得惨白。   月荷刚刚进入陵寝,便听到阿拉木的惨叫,顿时觉得大事不好,快速向主殿跑去。一进主殿,便闻到一股血腥味。阿拉木的手腕已进被鲜血染红,血液顺着石台边缘的凹槽向下流去,却没有落到下方的棺椁上,而是全部汇集到棺椁与石台之间的那块玉石上。这玉石不知是什么妖物,竟源源不断地将鲜血吸入体内,随着汇聚的鲜血越来越多,玉石妖芒大涨,散发着诡异的红色。   月荷连忙冲过去,拔掉插在阿拉木手腕上匕首,并试图解开石台的束缚。   “大胆奴婢!你敢坏我的引魂之术!”阿尤大叫着推开月荷,试图将匕首再度插入阿拉木的手腕。   月荷拼命拉住他,哭喊道:“族长,阿拉木是您的儿子啊,您怎么能这样对他。”   阿尤不听劝说,“正因为他是我和云意的儿子,所以才是引魂之术的最佳人选。虽然他不是女儿之身,但他和云意长得这么样,一定也可以的!无知奴婢,不要阻碍我们一家团聚!”   月荷拼命摇头,“引魂之术根本子虚乌有。即便真有其事,王妃也绝不愿意牺牲王子来换回自己的。虎毒不食子啊,族长!”   阿尤再次推开她,“不,不。我只要云意,别的我管不了那么多了。阿拉木……阿拉木也一直想要云意回来!”   此时阿拉木的手腕依旧流着血,人也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而那块玉石的光芒却越来越盛。月荷害怕在这样下去阿拉木性命不保,一把上前将玉石抢到手中。玉石刚刚离开棺椁的范围,石台便直直落了下来,砸在水晶棺上。   “你干什么!”阿尤目眦欲裂,抓住月荷不住摇晃,“我要杀了你!!”   月荷此刻已顾不得自己的生死,“族长,你醒醒吧!王妃已经死了,她再也回不来了!她此刻在天上看着你,看着你杀死她唯一的儿子!你看清楚,这是你的儿子,是你和王妃的儿子,他就快死了,被你亲手杀死了!”   月荷声嘶力竭的哭喊总算稍稍唤回了阿尤的神智,他望向阿拉木,“阿拉木……阿拉木……我的好孩子。”   阿拉木无声地躺在石台上,面色惨白如纸,手腕的伤口触目惊心。月荷继续道,“如果王子真的死了,王妃的灵魂会永生永世恨着您和她自己,她的灵魂将永生永世不得安息。”   阿尤听后浑身一震,无力地跌坐到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血染枫华林叶红   阿拉木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已然回到王宫之中,手腕上的伤口也已包扎。月荷正坐在一旁,红着眼眶看着他。   “月荷姐姐……”阿拉木虚弱道。   月荷连忙起身,“王子,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阿拉木呆了片刻,道:“头好昏……月荷姐姐,我还活着吗?”   月荷强笑道:“已经没事了。大夫说你失血过多,要多休息。”   阿拉木摇了摇头,“月荷姐姐你不必救我的。如果我死了能换回母亲……我也是愿意的。”   月荷擦了擦眼睛,“王子说什么傻话。任何一个母亲,都不会用孩子的性命去换自己的性命。好在族长已经想通了。王子以后不会有事了。”   阿拉木不说话,月荷知道他此刻心里必是难受的,劝慰道:“刚刚族长喂您吃了药,您再睡一会吧。王妃会在天上看着你们,她会希望您和族长都好好活着。”   阿拉木依旧不说话,片刻之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感到有人摩挲着他的脸颊。   阿拉木睁开眼睛,看到是阿尤坐在他床前,吓得往里缩了一点,“父王……”   阿尤看到他的反应,不禁一阵心痛,暗悔自己一时糊涂,差点害死自己唯一的,从小疼爱的孩子,“好孩子,父王错了,父王以后不会伤害你了,别怕父王……”   阿拉木顿时所有的委屈都从心口涌了出来,扑进阿尤怀里大哭,“父王……”   阿尤抚着他的背,心疼道:“没事了没事了。你母亲临终时要我好好照顾你,是我一时糊涂,忘了她的嘱托。父王对不起你母亲,也对不起你,父王错了……”   阿拉木哭了好一会儿,渐渐平复了心情,看着阿尤委屈道:“父王,您以后多陪陪我好吗?阿拉木已经没有母亲了,只有您和月荷姐姐了。”   阿尤听得又是一阵难受,这一年多来他终日待在陵寝中研究引魂之术,很少顾及到阿拉木。这孩子本就纤细敏感,再加上今天这一出,心里不知该是怎样难过呢。阿尤不由地搂紧了阿拉木。   半年后,枫华谷,荻花宫。   “霍桑兄,你考虑的如何了?这可是次绝好的机会。”说话的男子器宇轩昂,虽是在与旁人商量,语气却没有半分低弱。此人便是明教教主陆危楼,而他口中的“霍桑兄”,乃阿里曼圣教教主阿萨辛。   陆危楼原名穆萨·哈贾尼,早年间他与霍桑·阿萨辛同属波斯祆教,并称“绝代双骄”。后来二人离开波斯,分明创立了明教和阿里曼圣教。阿里曼教徒皆穿红衣,因此又被武林人士称为“红衣教”。   阿萨辛并没有正面回答陆危楼,只道:“以穆萨兄如今的实力,区区丐帮和唐门,还不是手到擒来。”   陆危楼继续说:“丐帮和唐门把持中原武林多年,也该退位让贤了。此次他们的计划早已在我掌握之中,你我若是联手,一举将他们消灭,以后这中原武林便是我们的天下。”言语之间颇为自信。   阿萨辛沉吟不语,片刻道:“穆萨兄,你我也有多年未见,不防多住上几日,欣赏欣赏这红叶湖的美景,也容我考虑考虑。”   “好,那我就静候佳音!”陆危楼说罢一抬手,转身离去。   陆危楼走后,阿萨辛对伺候在一旁的沙利亚说:“你去查查这件事。”   沙利亚是红衣教四大主教之一,分管洛阳分坛,是阿萨辛的得力助手。她疑惑道:“教主觉得此事有何不妥?”   阿萨辛哼笑一声,看着陆危楼离开的方向说:“陆危楼何以如此笃定此战必胜,这当中必有蹊跷。”   “是,属下领命。”沙利亚恭敬地退了下去。   几日后,沙利亚将查到的消息一一禀告给阿萨辛。阿萨辛听后大笑,“想不到中原武林竟也如此不堪。表面上同气连枝,背地里不是窝里斗,就是想置对方于死地。白白让陆危楼坐收渔人之利。”   沙利亚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阿萨辛略一思索,“去请穆萨兄,告诉他本教同意出战!”   开元二十三年,七月廿七日,丐帮与唐门两路人马正浩浩荡荡向长安城外进发。两个月前,丐帮帮主尹天赐与唐门门主唐傲天密会,商定两派共同围剿明教长安分舵,名为清除邪魔歪道,维护武林稳定,实则害怕其威胁自身地位,欲除之而后快。   一行人马行至长安城附近的枫华谷,丐帮八袋长老詹毅提议休整片刻,等入夜后奇袭明教分舵。此时的刚过正午不久,人困马乏,众人便于这枫叶林中或坐或站,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休息。   午后的枫华谷十分静谧,偶尔传来几声鸟叫虫鸣。忽然,空气中传来一丝异动,紧接着成群的飞鸟惊飞而起。   “不好!有埋伏——”尹天赐大喊一声,而然话未说完,便有上万支箭羽从四周的山林间急射而来。慌乱之中众人来不及反应,只片刻间便有数百人丧命。   混乱之中有人大喊:“是明教妖人,定是我们之中出了内奸!”   “哈哈哈!尹天赐,唐傲天,你们计划围剿我教之时,可曾想到会有今日!”陆危楼声音激荡,在山谷之中不住回响,显然是蕴含着内力发出。   此刻尹天赐已然明白自己这边,或者是唐门那边出了内奸。但事已至此,为了安定人心,鼓舞士气,尹天赐怒道:“陆危楼,你这魔教妖人,畏首畏尾不敢现身,只会暗中偷袭这种卑鄙的手段。既然你送上门来,这枫华谷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卑鄙?要论卑鄙,陆某及不上你等万分之一。”陆危楼讥笑,道:“已成瓮中之鳖,还敢大言不惭。今日就用尔等的血,染就这枫华谷的红叶!”说罢,便有几枚霹雳弹掷入人群之中,炸开之后迅速漫开淡青色的烟雾,接着又是更多的箭羽不断射来。   又有人呼喊道:“烟雾有毒,大家屏气!”   “哈哈哈!”陆危楼又是一阵大笑,狂傲道:“此烟一但沾上皮肤便会中毒,功力越深发作地越是厉害。你们还是束手就擒吧。看在同为武林中人的份上,给你们一个自裁的机会!”   之前阿萨辛同意出战,便是给了陆危楼这毒烟。但阿萨辛不愿正面与中原武林发生冲突,红衣教并没有参与到埋伏之中。陆危楼虽知阿萨辛奸诈,但一来红衣教的毒药向来厉害,二来此战一直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便也没有强求。   再说丐帮和唐门中毒之后,唐傲天突然浑身一震,大声怒喝道:“陆危楼,你这无耻小人!我要将你碎尸万——啊!”   唐傲天话未说完,发出一声痛吼,原来分别有一支箭羽钉入他的左右膝盖。唐傲天重伤倒地,被手下门人护到一旁。   此场战斗明教占尽优势,唐门和丐帮亦拼死抵抗,血战从午后一直持续到黄昏。唐傲天双腿皆断,尹天赐不知所踪,丐帮四大长老两死两伤,其余门人更是死伤无数。整个枫华谷血流成河。   夕阳西下,枫华谷的红叶似乎更红了,不知是落日余晖的映衬,还是真如陆危楼所说,是丐帮和唐门的鲜血染成。 作者有话要说:     ☆、山河踏碎枉自伤   荻花宫。   “情况如何?”阿萨辛对站在下首的沙利亚问道。   沙利亚回禀道:“回禀教主,丐帮和唐门伤亡惨重,几乎全军覆没。唐傲天断了双腿,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丐帮四大长老折损了两名,但是尹天赐却……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阿萨辛疑惑道,“可曾查出去向?”   沙利亚摇头,“属下无能,未能查出结果。”   阿萨辛示意无妨,“这件事先不要查了,以免把我们牵扯进去。”   沙利亚颔首,“是。这次明教可是占了大便宜,一举重创两大帮派。”   “高处不胜寒,占了便宜,自然也就成了众矢之的。”阿萨辛不以为然,吩咐道,“给陆危楼的毒烟,以后不要再用了。”   沙利亚了然,“属下明白。教主,云回来了,正在殿外求见。”   “哦,这么快就回来了。云的办事效力越来越高了。”阿萨辛心情不错,立刻召见了云。   云恭敬跪拜:“属下参见教主!”   阿萨辛示意免礼,道:“查出结果了吗?”   云回禀道:“禀教主,前后经过情形原委皆已查明。正如教主所料,当年文小月一家,自贡屠城一案并非王遗风所为。”   阿萨辛露出玩味的神色,“哦?果真又是一段冤案吗?细细说来。”   云继续道:“王遗风属红尘一脉,师出严纶。但严纶在此之前还曾收过一个弟子,却被严纶废除内功,逐出师门,并令其远离中原。之后严纶收王遗风为徒,原来那个弟子因此怨恨王遗风。此人得知王遗风要为文小月赎身,便设计杀死文小月全家。王遗风得知后心丧如狂,与萧沙大打出手以致走火入魔。此人还令教中弟子纵毒全城并嫁祸王遗风,最终导致城中百姓和闻讯赶来的巴蜀武林人士死伤无数。而这设计嫁祸之人,便是现任明教护教法王之—的——血眼龙王萧沙。”   “竟然是他?!”阿萨辛大为惊讶,“原来当年他是被逐出师门,才会被圣女阿尼兰达救了回来。”   云接话道:“属下刚刚得知时也颇为惊讶,教主打算如何处理?”   阿萨辛略一思索,答道:“穆萨兄刚刚重创丐帮和唐门,声名大噪,本教就再送一份大礼给他。”   南疆,施浪诏。   阿拉木站在梅园中,现下还不是梅花盛开的,园中的树刚刚抽了新芽。阿拉木仰望着天空,呐呐自语道:“母亲,你会保佑父王的,会保佑施浪的,对吗。”   半个月前,皮逻阁又一次派兵入侵施浪诏且来势凶猛。阿尤身为族长,不得不带兵抵抗侵袭。早在二十几年前,皮逻阁便归附大唐玄宗,被封为台登郡王,在玄宗的支持下不断扩张,其他五诏不堪其扰。   天空下起了小雨,细细密密的,仿佛断了线的思念,无声地诉说着对远方亲人的牵挂。   “月荷姐姐,你说为什么要有战争呢?母亲因为战争才会来到南疆,有因为战争才会一病不起。如今连我们最后的家园也要因为战争而消失吗?”阿拉木表情落寞,阿尤临走前吩咐他好好待在王宫中不要出去,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月荷无法回答阿拉木的问题。战争……或许从有了人类的那一刻起便有了战争,究竟为何而战,胜了如何,败了又如何,没有人能够回答。   梅花开了谢,谢了开,而战争始终没有结束。终于,在梅花又一次调零后,前方传来了战败的消息。   唐开元二十五年,皮逻阁大败五诏,取太和城,阿尤被俘。   阿尤被俘后,唐军与南诏军将其押回梅城。唐军听说阿尤十分爱恋自己的妻子,将李云意的陵寝修得十分豪华,便押这阿尤前往陵地,想要搜刮一番。   阿拉木得知消息后,立刻出宫前往。此时的王宫也已经一片混乱,根本没有人顾忌到一个落魄王子的安危,只有月荷跟着他一块儿出来了。   一出王宫,入眼的是残垣断壁,满目苍夷。唐军在梅城中肆意抢掠,无数家园被毁,无辜的百姓惨死刀下,血流了满地。阿拉木看见一个士兵手里提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欲将婴儿摔倒地上,孩子的母亲跪在地上磕头恳求,又来一个士兵将那母亲拖了开去,拉扯着她的衣服,欲行侮辱。   那母亲高声尖叫,士兵乐得哈哈大笑。女子不甘受辱,以头触墙,临死前望着仍在士兵手里的,自己那不住啼哭的婴孩。   阿拉木看得震惊又愤怒,抽出随身的佩剑向那两名唐兵砍去。那两人反应倒也不慢,躲身闪过后便迅速挥刀围攻阿拉木。阿拉木七八岁时曾跟随阿尤学过一些武艺,后来渐渐荒废了,自然不是正规军人的对手,几招之后立现劣势。   唐兵讥笑他不自量力,见他长得美貌,又穿得亮丽,以为是个女孩子,便不再攻击他,而是起了玩弄之心。   月荷刚刚没来得及拦住他,此刻见势不妙立刻挡在阿拉木身前,那两个唐兵见又来一个美人,更加不肯放过他们。阿拉木看到唐兵狎昵的眼神既羞愤又厌恶,再次提剑与二人打斗起来。缠斗中却不料月荷被其中一人抓了去,阿拉木暗叫糟糕,一时气愤下竟忘了月荷完全不会武功。只见那名士兵从背后抱住月荷,一手紧紧箍着她的腰,一手便去解她的衣扣。月荷拼命挣扎,奈何力气不够。   阿拉木见月荷被擒,自然想要去救她,却被另一名唐兵纠缠住,而下一刻的场景,阿拉木此后的一生不忘不掉。他从来没有想到,他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眼睁睁地看着月荷死在了他的面前。月荷的手还握在刀柄上,而刀身已经没入了她的腹部,从她背后唐兵的穿体而出。她抢下了敌武器,插入了自己和敌人的身体,同归于尽。   月荷抬眼望着阿拉木,努力想要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然而却嘴角都还没来得及牵动,头就这么无力的垂了下去。   “不——!”阿拉木发出绝望地吼叫,泪水一瞬间肆流满脸。   还活着的那名唐兵显然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况,再看着阿拉木通红的双眼,居然也有些害怕,丢下同伴的尸体跑了。   阿拉木拔出月荷身体上的刀,抱着她倒在血泊当中,茫茫然望着那个唐兵离开的方向。这短短的片刻,他目睹了两场死亡,这一秒钟,他失去了从小照顾他维护他的月荷姐姐。阿拉木没有哭,甚至没有再发出声音,只是有一种名为泪水的东西,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只是一瞬间,又似乎有一生那样漫长,阿拉木抱着月荷的尸体,缓缓地继续向陵寝走去。而他身后王宫的方向,燃起了漫天大火。这一刻阿拉木想,他终究是没有能够保住母亲的那园梅花。也是,人都不在了,要花儿又有什么用。   “母亲,或许今天我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了。父王,月荷姐姐,还有我,我们都可以去陪伴您了。母亲,我们都不会再孤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哪堪泪尽空悲凉   阿拉木抱着月荷走到陵宫,便被守在外围的唐兵拦了下来,“什么人!”   阿拉木仿佛没有看着他们,目光空洞地继续缓缓往前走。守卫的唐兵见他神色奇怪,但又穿着华丽,并且还抱着个已死的人,不敢擅自处理,便拿了他去见统将魏延峰。阿拉木也不反抗,由着他们推搡着陵寝走去。   陵寝的入口围着一大队唐兵,为首的魏延峰骑在马上,对着旁边的随从说了句什么,接着阿尤被带了上来。阿拉木看到他目光波动了一下,仍是没有挣扎。   魏延峰命令阿尤打开陵寝,阿尤满脸痛苦与恳求。魏延峰不屑地看着他,恼怒的挥下一鞭,押着阿尤的士兵立刻拔出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阿尤却在这时跪了下来!   “父王!”原本对这一些没有反应的阿拉木突然冲了过去,“父王,您怎么可以像这群强盗下跪!”   “阿拉木……”看到阿拉木脸上的愤怒,阿尤有些不知所措,“他们要开你母亲的陵寝……我没有办法……你不该来的,你也跪下来……”,继而又看到月荷,有些恍惚地问:“月荷她怎么了?”   阿拉木的情绪更加激荡,他大吼道:“月荷姐姐死了!被这群强盗杀死了!母亲也是因为他们才病死的,您怎么能在母亲的坟前向他们下跪?!您还让我也下跪?我不!我宁死也不!!”   阿尤看到儿子对自己失望的神情,颤抖着摇头,“云意……云意……我不想的。”   魏延峰饶有兴致地看着,示意把阿拉木带过来。两个士兵将激烈反抗的阿拉木押到魏延峰面前,月荷的尸体被无情地摔到地上。   魏延峰依旧骑在马上,伸手用马鞭挑起阿拉木的下巴,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对阿拉木的长相颇为满意,随即笑道;“阿尤,若是你肯把你这女儿送给本将玩儿两天,伺候的本将高兴了,说不定就放过你妻子的陵寝。”   阿尤听到后立刻看向魏延峰,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随即有低下头,似乎在犹豫。   “怎么样?本将可是很愿意做这个交换的。千金易得,美人难求嘛。”魏延峰用马鞭磨蹭着阿拉木的脸颊,旁边的士兵听得一阵哄笑。   阿拉有握了握拳头,但最终还是看向阿拉木,恳求道:“孩子……为了你母亲……”   阿拉木不可置信地看着阿尤,流着泪摇头道:“父王……不,你不是我的父王。我没有这样的父王,母亲也没有这样的丈夫……你欺骗了我们!”   阿尤再次低下头,身体不可抑制地抽搐着。   魏延峰对着阿拉木说:“小美人,你父王心里只有你母后没有你。咱们中原有句话,叫做百德以孝为先,不如你成全了你的父王和母后。”   阿拉木冷冷地看着他,片刻后粲然一笑,“好,我答应你。你让他们先放开我,我的胳膊都被他们弄疼了呢。”   魏延峰料想他耍不出花样,示意放开他。哪知阿拉木旋即一个转身,朝陵寝入口的石壁上撞去!   “拦住他!”严正海反应最快,立刻将人拦下。阿拉木不断挣扎,愤恨地看着他。严正海是魏延峰的副将,平日里就有些看不惯魏延峰的所作所为,并不赞同这次抢夺陵寝财宝的行为。奈何他只是副将,而军人的天职是服从。   魏延峰显然没想到这一出,恼怒地吩咐道:“先将她带下去!准备撞车和火器,本将连整个施浪诏都拿下了,难道还拿不下一个死人住的地方!”   “不要——!”阿尤绝望大吼,发狂地向魏延峰冲过去,却被魏延峰一刀斩于马下。   “父王!”阿拉木再一次看到了至亲死在了他的面前,不顾一切地挣扎着想要过去。严正海怕魏延峰一怒之下将阿拉木也杀了,一记手刀将其敲晕带了下去。   阿拉木醒来后发现自己置身一处帐篷,帐外有吵闹的人声。后颈有些疼痛,阿拉木想起之前被敲晕了,此处应该是唐军的军营了。   不久前发生的一切,似乎已经变得很遥远了。阿拉木目光空洞地躺在卧榻上,或许心已死,过去的种种就都不觉得痛了。   就这么麻木地躺着,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黑了。帐外依旧不是传来吵闹声,帐内没有点灯,一片黑暗死寂。   有人向这边走来了,帐帘被掀开,来人低骂一声,点了盏灯。来人见阿拉木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眼睛虽睁着,却呆滞空洞毫无生色,心下一惊以为他死了,走近了一探鼻息,才知道还活着。   又是一声低骂,来人拉起阿拉木,推搡着他往外走。阿拉木也不反抗,机械地任由对方推着走到一处空地。空地上围了一大群人,架着篝火,是唐军在庆贺此次战争的胜利。   阿拉木被推到魏延峰面前,魏延峰将他拉到怀里。阿拉木毫不反抗,只是面无表情,像个提线木偶似的任由摆布。魏延峰觉得无趣,对阿拉木命令道:“去,给本将还有兄弟们跳个舞。”   阿拉木推开魏延峰,却没有其他反应,只像个木桩似的站着。可偏偏就这么站着,毫无动作表情,也掩不住那一身风华。魏延峰看的既心痒又恼怒,伸手推了阿拉木一把,阿拉木一个趔趄跌倒地上,依旧没有反应。   魏延峰冷哼一声,拎起阿拉木,一把扯开他的衣物,想要当众羞辱。阿拉木的上衣被扯开了大半,露出半个胸膛。魏延峰大惊,随即一阵嫌恶,再次将阿拉木推到地上,“居然是个男人!却装成个女人勾引本将。”说着又踢了阿拉木一脚。   周围的士兵也是一阵惊叹,有人鄙夷道:“一个男人居然长成这样,还穿的这样艳丽,”   也有人可惜道:“这么漂亮一张脸,居然是个男人,老子还没见过比他好看的女人呢。”   还有人调笑:“你们懂什么,据说这种男人的滋味比女人还要好。”   各种调戏辱骂之声不断,魏延峰听得哈哈大笑,说道:“哎,你们说的都不对,也许人家就是女人呢,只不过上半身没发育好。”   随即有人起哄,“把他下半身的衣服也扒了看看不就知道了!”众人哄堂大笑。   阿拉木听了这些话,伏在地上微微颤抖,恨不得立刻死去,却觉得自己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   魏延峰蹲下身,竟真的去扯阿拉木下边的衣服,阿拉木绝望的闭上眼睛,然而预料中的情况还没有来得及发生,有人阻止了魏延峰的动作。   “且慢!”说话的是严正海,阿拉木听出就是之前阻止自己自杀的那人。   魏延峰不满道:“严将军这是何意?”   严正海抱拳道:“末将斗胆,既然将军不喜欢他,能否将他交给末将?”   魏延峰一愣,随即一副了然的样子,拍着严正海的肩膀道:“想不到严将军好这口。行,既然严将军喜欢,就送给你了!”   严正海听的心下反感,口中却说:“多谢将军。”   魏延峰不以为意,“客气什么,正好你要回乡,就算是本将送你的饯别礼了。”   严正海前段日子便递交了辞表,以常年征战积劳成疾为由要求回乡修养。批复的折子已经下来,同意他此战结束后便可回乡。严正海已决定过几日便走。   两日后,阿拉木跟着严正海离开军营,踏上前往中原的路程。严正海带着他从四川进入湖北,沿长江而下,一路上走的不紧不慢。阿拉木幼时曾听李云意讲起中原的风土人物,那时十分向往中原的富庶繁华。想不到现在愿意得以实现,却是在经历了国破家亡的痛苦之后,以这样一种形式。   严正海对他还算不错,并不是魏延峰想的那样。但是阿拉木看得出,严正海其实对他也是鄙夷的,那种因为不能理解无法认同而产生的鄙夷。比如严正海看到阿拉木穿着艳丽的衣服总是会皱眉,比如严正海不会和阿拉木靠得太近,总是隔着一段距离,或许是不喜欢我身上的脂粉香味吧,阿拉木如是想。但是他没有地方可以去,他只能跟着严正海。   于严正海而言,两次救下阿拉木是出于不忍,但是他无法理解一个男人的行为举止像阿拉木这样。本来想把他带到繁华一些的城镇就让他自己离开的,但是严正海意外的发现阿拉木十分博学多闻,于是也就默许了阿拉木一直跟着他。   开元二十五年,阿拉木离开故土,随严正海前往武汉。次年,皮逻阁兼并五诏,迁都太和城,建立南诏国,玄宗封其为云南王,赐名蒙归义。(注1)   从此,没有了施浪诏,没有了父母亲人,没有了那满园的梅花。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有关南诏的历史,大家可以自行百度。剑三里介绍说皮逻阁与开元二十五年(公元737年统一南诏。根据我所查到的资料,似乎应该是开元二十六年(公元738年)。至于具体的战役时间,没有能够查到,所以施浪诏究竟是什么时候被灭的,笔者也不清楚。   这是最后一章存稿……   ☆、幸感此生得相见   武昌,石溪村。(注一)   阿拉木来到此地已有好几个月了。此处是严正海的家乡,严正海见他无处可去,便一路把他带了回来。严家在此地算是望族,大伙儿见严将军带了个漂亮的男人回来,私下里议论了一阵子。后来知道阿拉木学问不错,偶尔也有不识字的老人让他帮忙写个书信之类的。   此处村落依山而建,溪水从山上蜿蜒而下,在村子的最深处汇集成一池潭水,然后自西向东穿过村落,将村子一分为二。   阿拉木此刻便坐在潭水边上,依着岸边的一棵桃树,望着潭水里的鱼儿发呆。鱼儿游得欢快,阿拉木丢一颗鱼食下去,便都一股脑儿聚集了过来,争抢了一会儿见没的吃了,又四散开去。   阿拉木越看眼神越落寞,越来越想念娘亲和月荷。来到这里后的生活,安静而寂寞。大家看他的目光,始终都带着探究和不解,平日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严正海待他不错,让他住在自己家里,可也只是提供食宿而已。阿拉木知道自己不该要求太多,能够活下来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他已经没有了轻生的念头,然而寂寞,孤独,却在每个黑暗的夜晚疯狂滋长。   风吹起一阵落英缤纷,花瓣飘落在阿拉木的发上、指间,飘落在溪水里,飘落在草丛间,却最终零落成泥。阿拉木想起娘亲以前说,“花儿要开在树上才开得长久,若是摘下来,没几天便会枯萎。”可即便是开在树上,也总是要凋零的。   身后传来一阵悉索声,阿拉木回头一看,一个小孩子站在不远处看着他。阿拉木认出是村里的孩子,便冲他笑了笑。孩子呆呆地看着他。阿拉木冲他招招手,那孩子犹豫了一阵子,终究还是转身跑了。阿拉木苦笑一声,想来是家里的大人告诫过孩子不要靠近他,是怕孩子沾染了他的坏习□□。   阿拉木在溪边一直待到太阳下山才往回走。快走到住处时候发现不远处的广场上围了一群人。这个村子中央的一处空地,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会有集市,平时要是有什么活动,也大都在这里。阿拉木一时好奇,便走了过去。   “阿里曼的光辉,俯照大地。圣火熊熊,光明永生”   “阴阳合一,日月共存……”   人群中间,一个身着红衣的男人仰头高呼。阿拉木好奇地看着他,同样是红色,穿在阿拉木身上勾勒的是妖娆,而穿在这个男人身上,却显出了威严。   夕阳下的最后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给那庄严的红色镀上了一层金光。阿拉木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从哪里来的,要做什么,却不由地心生向往。心似乎被打开了一个缺口,有什么要破茧而出。   男人口中依旧念念有词,阿拉木听了会,明白他是在传教。可显然效果甚微,大伙都只是来看热闹的,听了一会觉得无趣,便渐渐地散了,只有阿拉木一直留到最后。此时天已经黑了,男人也停止了宣讲。他注意到阿拉木,一见之下,即便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禁惊心于阿拉木的美貌。起初他以为阿拉木是女子,细看之下发现竟然是男子,不可否认,他除了惊讶,还有些惊喜。   “少年人,你留了下来,可是有什么疑问?”男人走到阿拉木身边,问道。   阿拉木见他朝自己走来,有些局促地低下头。听到他的问题,又疑惑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   “有什么疑惑都可以说出来,或许本座可以为你解惑。”   “我……”   “你随我来。”   二人来到客栈,男人将他领到自己的客房,“有何疑问,尽可以提。”   阿拉木犹豫了一会,抬头道:“教主刚才说,阴阳合一,相互融合。我自幼就被当做女孩子养,我心里也是想做女孩子的,可是却偏偏是男儿之身……别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真的可以阴阳融合吗?”阿拉木有些期待地问。在来客栈的路上,男人告诉阿拉木他叫阿萨辛,是阿里曼圣教的教主。   阿萨辛道:“阴阳相生相互转化,若男子体阴过阳,便会行为阴柔,婀娜有态,行动有若女子;若女子体阳过阴,便髥须暗生,颈中有节。若是加以修炼,便能兼有阳刚之力与阴柔之和,这恰恰是暗合天地阴阳相融之道。只是此等情形万中无一,世人无知,才会被引为异类。况且男子污秽,女子洁净,你以男子之身而入女之心性体态,乃是十分难得……”(注二)   阿拉木听得入了神,眼中怀着向往,亮得惑人,呐呐道:“以男子之身而入女之心性体态……”原来自己真的可以入女子的品行,原来自己真的可以像母亲那样,原来我并没有做错什么的。阿拉木此刻心中十分激动,多年的困惑痛苦,终于在此刻,因为这个素昧蒙面的男人得到释怀。在他最孤独寂寞之时,他带他给光明和希望。   阿拉木感激地看着阿萨辛,阿萨辛坦然地接受他崇敬的目光,并且回应他可以称之为温和的目光和微笑。之所以说是“可以称之为温和”,是因为这个男人的气势太强,但阿拉木感到他对自己是友好的。   阿拉木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地低下头去。阿萨辛笑了声,道:“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阿拉木闻言更加窘迫,连忙起身告辞。   “等等。”阿萨辛叫住他,拿了件披风给他披上,“夜晚风大,别着凉了。”   阿拉木心中一阵感动,自离开施浪诏之后,再也没有人在这种细小的事情上关心他。   “谢谢教主。”阿拉木犹豫了下,还是鼓起勇气说,“今日能够遇到教主,是阿拉木毕生之幸。”   月上中天,阿拉木从客栈里出来,望着浩瀚的星空,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真正开心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一)地名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二)地段内容摘自剑三官网,略作调整修改。   为什么所有的后引号全部变成了单引号呢?   ☆、此身如何得两全   接下来的几天,阿萨辛依旧在此地传教。阿拉木每天都会去听,之后还会私下去找阿萨辛请教关于阴阳合一的问题。几次谈话下来,阿萨辛也发现阿拉木颇有才会,因此越发想要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阿萨辛本是雌雄共体之身,自从修习《大光明典》后,身分阴阳,□□之念随着增长。红衣教崇尚女性,然而他发现自己对女人竟没有感觉,起初自己也很诧异,但阿萨辛本就见多识广,又是一个遵循自己心念的人,也没觉得这个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从第一次看到阿拉木,他就有想要占有这个人。开始是因为阿拉木的美貌,现在还因为他的才华。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可以排解欲念不说,还很有用处。   这天,在最后一次宣讲结束后,阿萨辛号召众人加入红衣教。然而大家没有人理睬,只是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这时,阿拉木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来到阿萨辛身前,虔诚地拜服在他的脚下,然后仰头注目着他高呼道:“真主,请允许阿拉木接受您的召唤。愿圣火的光辉指引我前进的路途!”   阿拉木的行为引起了更大的议论。大伙不解地窃窃私语:“这不是严将军带回来的那个人吗?”   “他这是要做什么啊?”   “刚刚这个什么红衣教好像是说只收女子啊,他不是个男人吗?”   “谁知道,这孩子真是古怪的很,你看他,不男不女的。”   “为什么只收女弟子啊,刚刚讲话那人不也是男人吗?”   阿拉木没有去理会大家的猜测和议论,他只是虔诚地注视着阿萨辛,眼中充满向往与渴望。阿萨辛蹲下身拉起他,道:“我美丽的孩子,真主愿意接受你的信奉,阿里曼大神会永远祝福你。”   “教主……”与阿萨辛一同来的云欲言又止。前些日子她在离这里不远的另一个村子传教,昨日才与阿萨辛汇合。见到阿萨辛单独见阿拉木,还聊了很久,只以为阿萨辛看上了阿拉木的美貌。她是知道阿萨辛喜欢男人的,但是没想到阿萨辛居然要让阿拉木入教,红衣教向来是只收女子的,这是阿萨辛自己定下的规矩。   阿萨辛用眼神制止了云,云恭敬地退到了一边。阿拉木从这几天的宣讲中也知道了红衣教是只收女子的,但是他克制不住对阿萨辛所描述的那个世界的向往,克制不住想要跟随阿萨辛的心愿。当阿萨辛同意他的加入时,他一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忘乎所以地笑看着阿萨辛,甚至激动的有些颤抖了。   阿萨辛很享受阿拉木崇敬而兴奋的目光,伸手替他理了理额角微乱的发,道:“回去收拾一下,明早来客栈,随本座走吧。”   “是,教主。”阿拉木躬身告辞。因为太过激动,他转身走了几步才想起阿萨辛刚刚的动作,不禁又回过头去看阿萨辛。   阿萨辛朝他笑了一下,示意他快走。等到阿拉木转回头,阿萨辛盯着他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直达阿拉木得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阿萨辛才对着云吩咐道:“走吧。”   “是。”云跟在阿萨辛身后回了客栈。   半个时辰之后,云再次从客栈出来,往严府的方向而去。   阿拉木一回到严正海家里后,便开始收拾东西。吃晚饭的时候便把要走的事和严正海说了。严正海也听说了些这几日的事,稍微问了几句,便也没有多做挽留。   倒是严正海的儿子说到:“怎么突然就要走了,住在这里不是挺好的吗?”此人名叫严铁唐,是严正海的独子,比阿拉木小一岁。   阿拉木有些诧异,他没想到严铁唐会开口挽留他。其实阿拉木在严家一直是一个尴尬的存在,严家的人,除了严正海,基本没有人和他讲话。只不过有几次他发现严铁唐会盯着他看,被阿拉木发现后就冲他笑一笑,然后就走开了。所以此刻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严铁唐。   所幸严铁唐也没有再说什么,似乎也觉得自己问得突兀了。严正海看了儿子一眼,不动声色道:“既然你愿意,就跟他走吧。以后自己照顾自己,忘了以前的事。”   阿拉木点头道:“嗯,我明白。严将军,谢谢您这些日子的照顾,阿拉木感激不尽。”   入夜后,阿拉木兴奋的睡不着。好容易躺了一会,天不亮就又醒了。阿拉木起身收拾了一下,又确认了一遍要带走的东西。也没什么好带的,就几件衣服几本书。   收拾好了就坐在床边发呆,想着以后的日子。阿拉木自语道:“母亲,我就要离开了。我感觉自己就要获得新生了。是不是您在天上指引着我?指引着我遇到教主?”阿拉木又想到阿萨辛,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有人敲门。“谁?”阿拉木诧异地问。天还没有亮,怎么会有人来找他。   “是我,严铁唐。”门外的人回答。   “严少爷?”阿拉木更加不可思议。昨日晚饭间严铁唐的话就让他很意外,这会居然又来找他,   阿拉木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正犹豫着要怎么应对。   严铁唐却在外面催促,“开门。”语气有些不耐烦。   阿拉木无法,只得开门,“严少爷找我何事?”   严铁唐没有回答,径直进了屋。   “严少爷?”阿拉木不得不再次开口。   严铁唐却道:“在府里住了这么久,怎么还还一口一个严少爷叫得这么生疏。叫我铁唐吧。”   “……”阿拉木再一次不解地看着他。两人平日连话都说不上一句,怎么也没有熟到这个地步,阿拉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严铁唐也没有纠结于此,他打量了一下屋里的陈设,看到阿拉木收拾好的包袱,突然就觉得一阵恼怒,质问道:“你真的要走?!”   阿拉木被他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看到他眼睛里居然有着怒火。阿拉木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想问他怎么了,却被严铁唐一把抓住胳膊。   “你不准走!”严铁唐怒喝,把阿拉木的胳膊抓的生疼。   阿拉木终于觉得事情太过蹊跷,严铁唐断没有理由对一个可以说是不相干的人如此失态。但此时阿拉木没有时间细想,他感觉到了危险,想要挣脱严铁唐往门外跑。严铁唐察觉到他的意图,掌风一送便把门关了起来,随即将阿拉木拖到床边扔到床上,自己也跟着压了上去。   严铁唐此刻的行为让他想起了在唐军军营里魏延峰对他的羞辱。阿拉木奋力挣扎,奈何严铁唐力气极大,怎么也挣脱不开。   阿拉木的挣扎激怒了严铁唐,严铁唐还不客气地开了他一巴掌,五条指印瞬间就印在了脸颊上,血也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阿拉木被打得一阵头昏,清醒后发现严铁唐已经把他的外衣剥了开来。“放开我!”阿拉木拼命反抗,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阿萨辛,“教主救我……”阿拉木带着哭腔喊道。   严铁唐却是一点也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继续扯着阿拉木下身的裤子。混乱之中严铁唐摸到他两腿之间,往下一看,顿时愣了一下,暂时停止了动作。   阿拉木趁此想要推开他,然而严铁唐瞬间便回过神来,再次制住了阿拉木,并且看上去比刚刚还要暴怒。   “你为什么不是女人!为什么!!”严铁唐一手扣住阿拉木的下巴,眼中的怒火更甚。   阿拉木说不出话,红着双眼愤恨地瞪着他。严铁唐并非不知道阿拉木的性别,因此在阿拉木看来,严铁唐这么说,分明就是为了羞辱他。   严铁唐也没有想要阿拉木回答,继续重复道:“你为什么不是女人?为什么?”说着像是在思考,片刻后似乎想到了答案,激动道:“我把你变成女人,变成女人你就可以留下来了。”   严铁唐扯下腰带将阿拉木的双手绑在床头,将他的双腿用力分向两边。此刻的严铁唐已经近乎疯狂,阿拉木害怕极了,大声喊着救命。可这个时候天将亮未亮,他又住在严府较为偏僻的地方,哪里会有人来救他。   只见严铁唐一手按着阿拉木,一手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想也不想地刺向阿拉木的双腿之间。   “啊——!”阿拉木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血一瞬间染红了双腿,便浸湿了身下的床单,刺目地鲜红一片。阿拉木惨叫之后面白如纸,大滴大滴的冷汗从额上冒了出来。   严铁唐被阿拉木的惨叫吓了一跳,再看到他腿间不住往外流的鲜血,像是有些清醒了,顿时吓得丢开了匕首,口中呐呐道:“不……不……”继而起身爬下了床,跌跌撞撞地开门跑了出去,就这样把阿拉木扔在屋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唯有牡丹真国色   严铁唐扬长而去,阿拉木仍然被绑在床上。阿拉木已经痛得没有力气出声,血还在不停地流着。这时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阿拉木想着和阿萨辛的约定,挣扎着扯断了束缚,忍着痛想要下床,可是才走了一步便整个人跌到地上,腿间的血流得更厉害了。   阿拉木感觉自己就要流血而亡了,可是他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活着,“教主……教主,等我……”他害怕,害怕见不到阿萨辛,害怕失去已经可以预见的美好未来。   “教主……带我离开……”阿拉木口中不断念着阿萨辛,却终究因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阿拉木再次感到了疼痛,然后好像听到了嘈杂声,接着有人在他的名字。这声音,好像是教主在喊他啊,阿拉木迷迷糊糊地想。   “阿拉木,阿拉木。”   阿拉木悠悠转醒,一睁眼便看到阿萨辛看着他,拿了颗药丸正要往他嘴里塞,阿拉木顺从的张开嘴。他来不及想阿萨辛怎么会出现,只无力地抓住阿萨辛的衣袖,虚弱道:“教主……救我。”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阿萨辛起身抱着阿拉木向外走去。这是阿拉木才发现他一直被阿萨辛抱在怀里,心里终于感到安全和踏实了,人却再次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舒服,也不知道身处何处,但是却很安心。昏睡中他感到有人在给自己上药换药,有时迷迷糊糊感到阿萨辛就坐在床边看着自己,阿拉木就会伸手抓着他的衣袖。好像这样,身体的疼痛就会减轻许多。   断断续续地昏睡了三天,到第四天中午才完全清醒了。阿拉木一醒来便抬眼找阿萨辛,发现他就在自己身边,安心地舒了口气,唤道:“教主……”   “醒了?”阿萨辛本倚在床边看书,听到声音便放下书看下阿拉木。阿萨辛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发现已无大碍,只是还需卧床静养。   “教主……”阿拉木声音沙哑,有些想哭。   “放心,已经无事了。”阿萨辛握了握阿拉木的手。   阿拉木还想说话,阿萨辛制止了他,“先吃药,别的一会再说”   阿萨辛拿了药过来,阿拉木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阿萨辛再次阻止他,“别动,我喂你。你失血过多,要卧床静养,不可乱动。”   阿拉木怔怔地看着阿萨辛,呆呆地张口喝下阿萨辛喂来的汤药。因是平躺着,阿拉木喝得慢,阿萨辛也不催他,等他一口完全咽下去后,再喂第二口。喝着喝着,阿拉木的眼泪就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哭什么?”阿萨辛淡淡地问,手上继续喂着药。   阿拉木也不回答,一边乖巧地喝药,一边继续流泪,直到一碗药喝完,才渐渐止住了。阿拉木想着之前阿萨辛救他的情景,想着自己被他抱在怀里,想着连日来的照顾,心里感动急了,“教主,谢谢您。要是没有您,阿拉木已经死了。”   阿萨辛伸手去擦阿拉木脸上的眼泪,依旧淡淡地说:“本座说过不会让你有事,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阿萨辛的话似一股暖流流遍阿拉木的全身,心里涨得满满的,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在失去多年后,再一次在心里破土发芽。   “教主……”阿拉木的声音又哽咽了。   阿萨辛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却还是放柔了声音说:“不要哭,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他觉得阿拉木太软弱了,不过没关系,他会把他□□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嗯。”阿拉木很听他的话,忍住了眼泪。心里想着阿萨辛刚刚的话,满满的感觉,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脸渐渐地红了。   阿萨辛看出他的窘迫,起身欲走,道:“你好好休息。”   不料阿拉木听后猛地抓住阿萨辛的手,急切道:“教主去哪里?”   阿萨辛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本座只是去休息片刻,晚上再来看你。”   阿拉木闻言放开手,舒一口气道:“这几日,有劳教主照顾。”   “呵,这几日你一直抓着本座不放。放心,本座不会丢下你自己走的。”阿萨辛笑了声,看着阿拉木的神色,果然脸又红了几分。   “我……不是。对不起……让教主受累了。”阿拉木经他这么一说,更加不知所措。   “你已入我圣教,以后就是本座的人,毋须说这些。”阿萨辛不再逗他,出门去了隔壁的屋子。此刻他心情不错,阿拉木很依赖他,也很听话,当真不错。   阿拉木躺在床上,一会儿盯着床顶呆愣愣地,一会又不自觉地笑,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这一觉才真的睡得舒服了,一直到晚上阿萨辛进来才叫醒了阿拉木。阿拉木睡得有些迷糊,但一看到阿萨辛,眼睛便亮了起来,笑着喊道:“教主……”。   “嗯,吃饭了。”阿萨辛将饭菜端到床边。准备向中午那样喂他。   “教主吃了吗?”稍微往上撑了点身子。   “吃过了。”阿萨辛回答,“不要乱动,小心伤口裂开。”   “嗯……已经好多了,不怎么疼了。”提到伤口,阿拉木有一些黯然。他始终想不明白严铁唐为什么要怎么做。   恍惚了一瞬,一口饭菜已经送到嘴边,阿拉木乖巧地张口吃了。阿萨辛看着他细嚼慢咽,觉得阿拉木不仅长得美貌,动作举止也很秀丽。   阿萨辛只喂了几口便不再让他吃,“这两日不宜多吃,也尽量少如厕,实在想要就喊本座。”   “嗯……”阿拉木听了又有些脸红,岔开话题道:“教主,我们如今实在哪里。”今天中午醒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住的不是石溪村那间客栈。   阿萨辛答道:“我们已经离开石溪村了。伤害你的人,本座也已经替你除掉了。”   “除掉?您杀了严少爷?”阿拉木的声音有些颤抖。   “当日本座找到你,见你满身是血,一时怒火攻心便杀了严正海全家。”阿萨辛平淡地回答。   “什么!”阿拉木听后浑身一震,惊得差点从床上坐起来。却因此牵动了伤口,疼得又倒了回去。   “不是叫你不要乱动吗?”阿萨辛略有责备地说,他料到阿拉木会有怎么样地反应,但他不希望阿拉木有这样的反应。   “全家……”阿拉木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身体有些发凉。严家上下也有几十口人,因为自己在一夕之间都死了,阿拉木无法想象那样的画面。   阿萨辛看着他,语气有些威严:“你觉得本座做的不对?”   阿拉木呐呐道:“严大人对我有恩……”   阿萨辛掰过阿拉木的脸,让他看着自己,问:“那本座呢?”   “您的神赐给我的救赎,是给予我新生的人。”阿拉木感到阿萨辛的不悦,愣了愣如是回答。   阿萨辛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放开了他,伸手替他理了理头发,道:“严正海教子无妨,况且他虽然救了你,但严家对你并不好,本座杀了他们并不过分。最重要的是,本座不容许有人这样伤害你。”说到最后,威严的语气中还透着温柔。   阿拉木心下震动,看向阿萨辛,不料看到了满眼的怜惜爱护。阿拉木再一次怔住了,刚刚身体发凉的感觉已经不在,心里满满的情绪不知要如何表达,过了好一会儿,他拉住阿萨辛的手,道:“教主,您是阿拉木以后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没有怪您的意思。”   阿萨辛对此很满意,戏谑地重复:“最重要的人?”   “嗯。”阿拉木难得没有脸红,而是很认真地肯定道。   “哈哈哈。”阿萨辛大笑一声,轻轻拍了拍阿拉木得头,“本座不会让你后悔今天的话的。”   阿拉木心里还是觉得对不起严正海的,但事已至此,他无法挽回什么。看到阿萨辛笑,他也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   过了几天,阿拉木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这些日子一直是阿萨辛给他换外敷的药。还不能走动的时候,如厕也要阿萨辛帮忙。从来没有与别人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每次他都窘迫的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再两天后,阿萨辛带着阿拉木和云沿汉水北上,往郢州、襄州而去,一路上继续传教。(注一)   一日在路上,阿萨辛与阿拉木同坐在马车内。阿拉木拿着本书在看,看着看着便出了神,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轻笑了声。   “看的什么书,这么出神?”坐在对面的阿萨辛随意问道。   阿拉木回神,拿过去给阿萨辛看,“庚子山的诗集,就是前两天在集市上买的。”前几日路过一个集市,阿拉木买了不少书,以前施浪诏王宫里的那些藏书,不曾有机会带出来,怕是已经付之一炬了。   阿萨辛看了一眼,是庚信的《梅花》,写到:当年腊月半,已觉梅花阑。不信今春晚,俱来雪里看。树动悬冰落,枝高出手寒。早知觅不见,真悔著衣单。(注二)   阿萨辛问道:“你喜欢梅花?”   阿拉木点头,“嗯,我娘亲喜欢梅花。那时候王宫里种了一园子的红梅。”说着又开始出神。自遇到阿萨辛之后,他已经快要忘记以前的事了。今日看到这首咏梅的诗,便又勾起了过往的回忆。   阿萨辛把他拉到自己身边,道:“给本座讲讲你娘亲吧,之前只听你断断续续提了一些。”这些日子阿萨辛总是时不时对阿拉木有类似亲密的举动。阿拉木开始有些不好意思,渐渐也就习惯了,并且很喜欢这种感觉。   阿拉木乖顺地半靠在阿萨辛身上,讲到:“娘亲本不是施浪诏的人,她是汉族女子。我外公家本是西京的书香之家,与太平公主一党有所联系。后来太平公主被当今皇帝所除,外公害怕受到牵连,便带着全家人往巴蜀一带逃去……后来娘亲遇到了父王,父王很喜欢娘亲。有一次父王带着娘亲外出打猎,结果遇到唐朝的军队,娘亲为了救父王,替他挡了一箭,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再后来,娘亲在我十岁那年病逝了……娘亲的陵寝也被唐军毁了。”(注三)   阿拉木说着说着便难过起来,若说他现在有什么遗憾,就是离开施浪诏之前没能去李云意的灵前道别。阿萨辛伸手搂过他的肩膀,安慰道:“你的娘亲一定在神的国度看着你。她不放心你,所以将你带到本座的身边。”   “我也觉得是娘亲在指引我。”阿拉木点点头,依偎在阿萨辛的肩上,继续看着那首诗。阿萨辛却从他手里把书抽了出来,“本座觉得你不像梅花。”   “不像梅花?”阿拉木有些茫然。   阿萨辛解释道:“你像牡丹。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只有这样的花才配得上你的美貌。”(注四)   阿拉木没想到阿萨辛会说这样的话,害羞地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勾了起来。阿萨辛是第一个知道他的性别还真心赞美他容貌的人。   阿萨辛看到他低头,抬起他的下巴,道:“你笑起来很好看,以后笑的时候不要低头,那是软弱和退缩的表现。你记住,只有足够强大,才能让世人敬畏你,才不会像你父王那样,连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无法保护。”   阿拉木想了想,觉得阿萨辛说的很有道理,“嗯,阿拉木记住了。”   “孺子可教。”阿萨辛依旧轻捏着阿拉木得下巴,道:“再笑一个给本座看看。”   阿拉木顺从的看着阿萨辛的眼睛,给了他一个明媚而又仍旧有些羞赧的笑容。   阿萨辛心情很好,刮了刮阿拉木的鼻子,想了想道:“以后你就改名叫牡丹吧,忘了以前的一切。以后你不再是那个已经不复存在的施浪诏的王子,而是圣教最虔诚又最美丽的信徒。”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一)郢州、襄州,差不多是就是今天的湖北省地区,汉水流域。(地理不好,如有错误欢迎指正)   (二)庚信:南北朝时期人,字子山。   (三)剑三的官网只说阿拉木的母亲是外族人,又说阿拉木从小就听母亲讲了很多中原的故事,所以本文设定他母亲一家因为政治斗争而逃到南诏一带。此段并无历史根据,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太平公主被灭是史实。公元713年,太平公主被唐玄宗赐死家中。)   (四)这首诗是刘禹锡所作。刘禹锡出生于公元772年,也就是说文中所写的时候还没有这首诗。之前在构思的时候就想到这首诗,可是写到这一章的时候才留意到这个时间的问题。一时之间想不到更好的诗句,所以,原谅我的穿越吧……   晋江抽了……发了好久才发上来= =      ☆、小试身手惊心魂   一个月后,阿萨辛一行人进入襄州境内。   “丹儿,本座越来越觉得把你留在身边的决定很正确。”   “呵,能为阿萨辛大人分忧,牡丹很开心。”   说话的正式阿萨辛和阿拉木,此时他们已到达率道县。(注一)自从阿萨辛为阿拉木改名“牡丹”后,便一直称他为“丹儿”。牡丹很是喜欢这个称呼,又觉得自己叫他教主他生疏,便喊他“阿萨辛大人”。   此刻二人正在城内随意走动,牡丹和阿萨辛讲着当地的风土人情。云跟在他们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牡丹虽然生在南疆,却对大唐的地理风貌十分的熟悉,这一路的行程路线,都是他帮着安排的。   阿萨辛此行的目的是传教,但又不想太多张扬,以免引起朝廷的注意。牡丹便替他想了个法子:每到一个地方,找几个当地人,给他们一些他们想要的东西。作为交换,让他们私下里去宣传圣教的好处,鼓动大家加入圣教。等到有人入教后,再让一两个可靠的教徒留在当地,为这些新入教的弟子宣讲教义,接受神灵的感化。   这个做法确实有效,这一个月间已经有不少女子加入了进来。阿萨辛也因此更加喜欢和信任牡丹,此时他们便是想要物色合适的当地人选。只是牡丹不知道的是,这些人选过不了多久便会被阿萨辛灭口。   二人正走着,牡丹说的起兴,眉梢眼角都带着明媚的色彩,阿萨辛不时和他交谈两句。   “城郊有一座凉亭,为名梦归亭。据说很久以前,此地有一位女子,总是在梦中梦到同一个。梦里的人总是温柔地注视着她,听她述说心事,陪她弹琴作诗。女子渐渐地爱上了这个人,于是她期待着每一个夜晚的到来……”   牡丹正轻松地和阿萨辛说着此地流传的一则故事,突然听见吵闹谩骂声,嚷得很是粗鲁。抬眼望去,只见前面街边围了不少人,一个大汉拉扯着一个小女孩和一个老人,老人被那大汉一脚踹到地上。   阿萨辛也看到了着情景,拉着牡丹往人群走去,“去看看。”   “我女儿他才十四岁啊……求你放过她吧。”被踹翻在地的老人爬起来紧紧抱住小女孩,哭诉着向那大汉求饶。   这情形一看便知,恐怕又是地痞无赖欺男霸女的勾当,这小女孩和老人应该是父女,看打扮应该是街卖艺的。果不其然,牡丹听到旁边的百姓议论道:   “唉,这父女二人真是命苦啊,偏偏被这么个恶霸看上了,这都好几天了,天天闹得不得安生。”   “小声点儿,被他听到可得跟着遭殃。可怜着女娃,今日怕是逃不过了……”   “作孽哦……”   那边地痞依旧纠缠着小女孩,小女孩死命挣扎,竟是抽出一把匕首横在自己脖子前,也不说话,忿恨地看着地痞。   地痞冷笑一声,“哼,小丫头,别寻死觅活的。这招对老子没用了。老子忍了你几天了,今日就是你死了,老子也要把你的尸体抬回去!”   小女孩依旧不说话,手却抖得厉害,脖子上隐隐有了血迹。   “老子要你是看的起你,你一个接头卖唱的,装什么三贞九烈!”地痞嘴里骂骂捏捏,听得牡丹直皱眉。   牡丹的不忿被阿萨辛看在眼里,他略一思索,道:“丹儿,去把那小女孩救下来。”   “我去?”牡丹疑惑地转头。   阿萨辛点点头,“用我教你的功夫,也让我看看你学的怎么样。”   这一路上阿萨辛有空便教牡丹武功,牡丹虽然根基很浅,但十分聪慧,一点就透,加上阿萨辛亲自指导,牡丹精进得还挺快。   牡丹见阿萨辛鼓励地看着他,摸了摸手中的的扇子,朝那地痞走去。用扇子做武器,也是阿萨辛替他选的。   那地痞正欲去抢小女孩手中的匕首,牡丹急闪过去,一抬手堪堪架住地痞的手臂,另一手将女孩拉倒自己身后。   地痞先是一愣,显然没有料到有人敢来搅局,抬头一看,又是一呆,然后收回手摩挲着下巴,毫不掩饰地打量着牡丹。   牡丹厌恶地给了他一记冷眼,道:“放了这小姑娘,饶你不死!”   “哟嚯,这位美人是公子还是姑娘啊,怎么以前没见过?”地痞依旧猥琐地看着牡丹,不等牡丹回答,又道:“美人,你跟大爷我回去我就放了她,不管你是男是女,只要是美人老子就都喜欢。”   “放肆!”牡丹气急,不再与他啰嗦,抬手朝他面门攻去。不料这地痞看着满身横肉,倒很灵活,一个侧移,轻巧地躲过了攻击。地痞带来的小喽啰见状都要往上冲,地痞却制止道:“你们滚一边儿去,老子要亲自擒住这大美人儿!”   牡丹冷哼一声,足尖一点,手腕一抖手中扇子刷地一声打开,再次向那地痞横扫过去。地痞双腿下弯,身体后仰,整个人向下一矮。牡丹没能收住去势,依旧朝地痞跟前冲过去,地痞从他手臂下方躲过,顺势还在牡丹腰上捏了一下。   阿萨辛看到这一幕危险地眯起了眼睛。牡丹更是恼怒至极,身形却一刻不慢,当即一个转身朝地痞背后的空门劈去。地痞见他之前两次攻击都扑了空,心下轻敌,不料这次反应这么快,只能就地向前滚去,却不知为何突然全身一麻,跟头才翻了一半便仰面倒在地上。   牡丹见状立刻一脚踩在他肚子上,觉得不解气,还用力地碾了几下,疼得那地痞嗷嗷大叫。   一旁的几个小喽啰吓得不敢上前,只色厉内荏道:“你,你,你是从哪里来的?不知道,知道我们是——”话未说完,牡丹一记眼刀过去,立刻闭了嘴,这些人本来就是吃软怕硬的。   那老人见状,连忙拉着女儿朝牡丹跪下来,边磕头边不停道:“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牡丹过意不去,松开脚转身去扶老人。谁知那地痞居然还不死心,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从胸前摸出一把匕首,朝着牡丹背后刺去。   “小心——”女孩看到这情形连忙大呼。   牡丹心中情况不妙,却突然被一股力量向前抓去,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在阿萨辛怀里了。而地痞的手里的匕首,已经连同他的整个胳膊飞了出去,打在一边的墙上,落到地上的时候手指还动了动。一旁围观的人,有些胆小的已经跑了。   “啊——!”地痞愣了几秒钟,才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他惊恐的看着阿萨辛,仿佛看到魔鬼一般,他根本没有看清阿萨辛是如何出手的,甚至没有看清他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的。此刻他带来的那些虾兵蟹将早就逃的不知所踪。   牡丹看到这一幕也吓了一跳,他看着地痞倒在地上捂着断臂不住打滚,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   “丹儿,杀了他。”阿萨辛淡淡开口,仿佛刚刚砍断的不过是一根树枝。   “什么……”牡丹转头看向阿萨辛,依旧没有回过神。   地痞听到阿萨辛说要杀他,顾不得疼痛,哆哆嗦嗦爬起来,只是他刚向前迈了一步,便再也动不了了。他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明白是什么阻止了他的前进。   在他背后,牡丹被阿萨辛环抱在身前,一只手平举向前。牡丹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手腕被阿萨辛大人握着,手里拿着扇子,扇子插|入了地痞的后背,没|入了一大半。   阿萨辛在他身后温柔道:“扇子脏了,明日重新给你买一把。”这样温柔地语气,在这样无声的杀戮下,显得有些诡异。   牡丹的身体抖了抖,手依旧握着扇柄,竟忘记了松开。   阿萨辛将他的手臂拉了回来,又朝着站在人群里的云看了一眼,示意她留下来善后,便带着牡丹离开了。   而那些围观的百姓,在他们走后终于反应过来,这个为恶一方的地痞死了,于是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牡丹浑浑噩噩地被阿萨辛拉着,只知道跟着他往前走,毫无其他反应。阿萨辛将他带回来客栈。   “丹儿。”回到客房后,阿萨辛喊了他一声。   牡丹转头看向他,终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一)率道县:唐开元年间襄州境内的一个县级驻所,临近汉水。   预告一下,下一章阿萨辛大人会表白哦~~咳咳。   ☆、朦胧初识儿女情   牡丹漫无目的地走在集市上,此刻正是率道县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候。路边的小贩都在卖力地吆喝着自己的商品。   “这位公子,买把扇子吧”牡丹被一个小贩拉住,小贩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热情地兜售,“公子您瞧,多精致的扇子,白玉做的扇骨,扇面写的是王羲之的字,公子您来一把?一看您就是有学问的,这样上好的扇子配您这合适。”   牡丹冷不防被他拉住,有些恼,摇着头说不要。岂料那小贩一把将扇子塞到牡丹手里,然后转头就跑了。   那小贩一下子就没了踪影,牡丹被弄得莫名其妙,正欲把扇子放回小贩的摊位上,可是哪里还有什么摊位。牡丹猛然发现整个集市已经空空如也,只有他一人站在路中间,周围安静的吓人。   这是怎么回事?刚刚明明还热闹至极的?牡丹有些害怕,开始四处张望,不经意间瞥了眼还握在手里的扇子,那把扇子正在往下滴血。牡丹惊呼一声,吓得手一抖,连忙把扇子扔到地上,岂料扇子掉在地上却变成了一只断臂!   “啊——!”   牡丹吓出一身冷汗,蓦地瞪大双眼,眼前却是一片漆黑,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躺在床上。牡丹舒了口气,放松身体,原来是一场梦。   牡丹刚缓过神,突觉旁边有人动了动。怎么床上还有别人?!牡丹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丹儿,是我。”阿萨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听到阿萨辛的声音牡丹顿觉安心,同时又十分疑惑,“阿萨辛大人,您怎么会……”   阿萨辛回答:“你一回客栈便晕倒了,天黑了都还没醒。本座怕你醒了害怕,就陪着你,此刻应该已是深夜了。”阿萨辛说着侧过身,将牡丹搂到怀里。   阿萨辛的动作做得很自然,牡丹却有些不自在。刚刚情绪起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会脸红的烧了起来。还好周围一片漆黑,阿萨辛大人看不到,牡丹心下暗想。   阿萨辛感觉到他的反应,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让他放松下来,问道:“做恶梦了吗?”   “嗯……”牡丹声音闷闷地,有些委屈,听在阿萨辛耳里倒像是撒娇。   阿萨辛继续问:“跟白天的事有关?”   牡丹沉默,将头埋在阿萨辛胸口。   阿萨辛不希望牡丹软弱,却又很沉醉于他此刻的依赖。他想了想道:“丹儿,本座之所以要让你杀了他,是想让你明白,江湖本就是腥风血雨的。今日你所见所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我圣教同样置身江湖,本座的身边,从来都少不了杀戮。”   牡丹哽咽道:“我害怕……”   阿萨辛将他搂得紧了些,安慰道:“有本座在,别怕。”   阿萨辛此刻的声音有种低沉的温柔,在黑夜中直击牡丹的内心深处,令他忍不住地想哭。阿萨辛伸手抹了抹牡丹的眼角,道:“不许哭。”   牡丹也伸手抱住阿萨辛,抽泣着说:“就哭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哭了。”   阿萨辛犹豫片刻,点头道:“好。”   牡丹于是紧紧抱住阿萨辛,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翌日,牡丹醒来时阿萨辛已经不在屋里了。牡丹盯着床顶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后,牡丹深吸一口气,心下释然,然后撑着身子坐起来,准备起床。   阿萨辛开门进来,正好看见牡丹探着身子,去拿放在床边凳子上的衣服,觉得有股子慵懒的风味。   牡丹抬起头,正好于阿萨辛的目光对上。“阿萨辛大人……”牡丹尴尬地开口,又想到了昨夜被阿萨辛拥在怀里的情形。   牡丹支着半个身子,神色微窘,眼睛因昨晚的大哭仍旧有些红肿,又只穿着单薄的里衣,从窗格里透进来的阳光打在打他身上,使他整个人显得乖巧而可怜。   阿萨辛眼神暗了暗,快步走到牡丹跟前,抬起他的下巴便吻了上去。   牡丹猝不及防,唇瓣相触的那一霎那,他本能地想要躲,然而阿萨辛抢先一步将他固定在怀里。唇瓣被温柔地碾压,口鼻间全是阿萨辛熟悉而令他安心的气息。牡丹被弄得脑子里一片眩晕,除了最初的那一下躲闪,之后便懵了一般毫无反应。阿萨辛轻而易举地抵开他牙关,他便微张着嘴,任阿萨辛长驱直入。   一吻结束,牡丹已不知身在何处,嘴唇依旧微张,嘴角还挂着银丝,迷茫地望着阿萨辛。   阿萨辛看着他呆愣愣的样子,觉得好笑,伸手在他鼻尖上刮了一下,问道:“讨厌本座亲你吗?”   牡丹此刻根本无法思考,只凭着感觉摇了摇头,茫然地问:“可是,为什么……”   “因为本座喜欢你,而且本座要的,不只是一个吻。”阿萨辛温柔而强势地回答,说完后放开牡丹,径自走出房间。留下牡丹一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自那之后好几天,牡丹脑子里一直萦绕着阿萨辛的那句话,觉得开心,又有些不敢相信。什么是喜欢?牡丹并不十分明白。但他知道自己很愿意跟在阿萨辛身边,即便阿萨辛和他一开始想的并不一样。他依赖阿萨辛的悉心照顾,贪念他的温柔在乎,害羞而又期待他的亲密举动。如果这就是喜欢,牡丹觉得自己也是喜欢阿萨辛大人的。   一颗寂寞孤独了十年的心,其实很容易就被感动。   此刻二人坐在马车里,继续北上。阿萨辛决定在襄阳城建立分坛,因此一路上不再停留,直奔襄阳而去。二人挨得很近,牡丹却不敢去看阿萨辛,只得掀开车帘看外面的风景。突然马车颠了一下,牡丹向后仰去,正好靠在阿萨辛怀里。   牡丹急忙想要坐直,却被阿萨辛一把环住腰身。阿萨辛似乎有些不高兴,问道:“丹儿,你在躲本座?”   “没,没有……”牡丹低着头,语气闪烁。   阿萨辛追问道:“你后悔跟着本座了?”   “没有。”牡丹在他怀里转个身,看着他想也不想地否认。   阿萨辛无视他的否认,继续说:“你讨厌被本座喜欢?”   “没有,没有。我喜欢的。”牡丹急了,抓着袖子阿萨辛拼命摇头。   “喜欢什么?”阿萨辛嘴角含笑地问。   牡丹明白过来,阿萨辛是在逗他,既气恼又欢喜,趴在阿萨辛怀里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阿萨辛以为牡丹在自己怀里睡着了。牡丹却突然开口,正色道:“阿萨辛大人,牡丹从来没有后悔跟着您。”   阿萨辛并不意外,但还是问道:“即便本座和你想的不一样?”   牡丹抬起头,莞尔一笑,“您是我心中的神明。神明高高在上,凡人总是无法企及,所以才会对神明有所误解。可是您给了我接近神明的机会,让我可以了解真正的您。所以,牡丹感谢您。”   阿萨辛有些意外,他虽然知道牡丹已经不可能离开他了,但是没料到会有这一番想法。   牡丹继续道:“您还记得我上次讲的那个梦归亭的故事吗?”   阿萨辛想了起来,上次才说了个开头,被那地痞打断了。阿萨辛点点头,牡丹依旧靠在他怀里,接着上次讲道:   “女子每天都在梦里和那人相见,她很希望梦境能够成真。有一天,梦里的人说他很快就会到她所在的地方来,会在黄昏时分,在城郊的亭子里与她见面。然而他却没有说是哪一天,于是女子就每天都在亭子里等。终于有一天,她等到了,可是‘梦中人’却并不认识她。女子很失望,却又不想放弃,于是找各种机会接近他。   后来,女子的真诚打动了他,两人变得非常要好。‘梦中人’发觉自己爱上了女子,于是不忍心再欺骗她,他告诉女子,其实她也是女人,是女扮男装从家里溜出来的,但是她是真心喜欢她。   女子一下子无法接受,她觉得一定是弄错了,她要重新去寻找自己的梦中人。可是她猛然发现,梦里人在她脑海里变得越来越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这些日子与那个女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怎么也挥之不去。   最后,女子想通了,其实是不是梦里人又有什么区别,心里无法割舍的感情是骗不了自己的……后来,她们的故事流传开来,那座亭子因此被称为梦归亭。”(注一)   牡丹讲完了故事,阿萨辛猜到牡丹的意思,却故意问道:“你想告诉本座什么?”   牡丹笑了笑,说:“牡丹觉得,那名女子梦中见到的,和真正见到的,并不是同一人。她真正喜欢的,也不是梦里的那个人。”牡丹顿了顿,继续道:“其实梦境也好,想象也好,都是虚无缥缈的。而真正陪在自己身边的,才是无法忘怀的。”   阿萨辛心情大好,相比之所谓的“神明”,阿萨辛更喜欢这第二个理由。他拍了拍牡丹的背,赞道:“丹儿,本座果然没有看错你。”说罢按着牡丹的头,对着柔软的唇瓣,再次吻了上去。   牡丹再一次失去思考的能力,却不知不觉地抱住阿萨辛的腰身。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一)此故事纯粹杜撰,毫无根据。   这一章算是一个转折。牡丹的这一次大哭,是向过去的自己告别。从这之后,牡丹将收起所有的软弱,唯阿萨辛的话语是从,毫无保留地交付自己的所有。   阿萨辛大人,您的话语,就是我生命的方向!   【牡丹娘娘要崛起啦,愚蠢的中原人,颤抖吧!!】   ☆、山河社稷何相争   一行人已达到襄阳城郊,约摸再行一个时辰便可进城。   “这么说,王遗风是被冤枉的,可萧沙为何要这么做?”牡丹疑惑地问阿萨辛。   这几日他一直在看《武林沉浮录》,阿萨辛想让他多了解江湖,便给他买了此书。刚刚他正看到文小月一案,觉得此事不像是王遗风所为,阿萨辛便告知他三年前云查到的消息。   “因为萧沙曾是王遗风的师兄。其师严纶将他逐出师门,后又收王遗风为徒,萧沙因此对王遗风怀恨在心。”阿萨辛简单解释。   “原来如此……”牡丹若有所思地点头,又道:“这本《武林沉浮录》写得很是详细,也不知有没有杜撰的成分。”   阿萨辛淡淡道:“写这本书的人乃上任江湖百晓生钟岳亭,武功不怎么样,笔头的功夫倒是不错。”   “上任?”牡丹疑惑,就是说现在已经换人了?   阿萨辛答道:“钟岳亭已经死了,现在的江湖百晓生是他徒弟。她在江湖的名号,倒比她师傅还要响一些。”   牡丹听得认真,阿萨辛见他感兴趣,继续道:“此人名叫颜宜语,外号金书玉笔,几年前突然出现在江湖上,自称是钟岳亭的徒弟。她于名剑大会上打入前五十名,用的都是各门各派的招式,因此在江湖上名声大噪。除此之外,本座居然查不到她任何来历。”   牡丹有些讶异,“颜宜语?怎么感觉她是突然冒出来的,而且听名字……好像是位女子。”   阿萨辛点头,“的确是女子。”   “她怎能各门各派的武功都会,难道是偷学?”牡丹好奇地问。   这一点阿萨辛也很是疑惑,说道:“据打探到的消息说,她在名剑大会上用的功夫,皆是各门各派最入门的招式与心法,在江湖上并不是什么秘密。可偏偏这些招式与心法到了她手上,威力便和旁人不同。若不是她为武学奇才,就是这背后……有高人指点。”   牡丹还想再说什么,阿萨辛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凝神片刻,对车外道:“停车。”   “教主?”云吩咐止了马车,站在车外恭声唤道。   阿萨辛道:“前面有动静,你去打探一下。”   “是。”云领了命令,悄然向前掠去。   车内,牡丹摒着气息,有些紧张有些疑惑地看着阿萨辛。   阿萨辛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放松,“本座听到前方有打斗之声。”   打斗?牡丹闻言也凝神去听,却是什么也听不见。   阿   萨辛看着牡丹认真的样子,忽觉好笑,伸手搂过他,打趣道:“还隔着好远,若是你也能听到,本座这教主便是白当了。”   牡丹被这话打击到了,靠在阿萨辛身上,嘟了嘟嘴,说:“教主一直传渡内力于我,我也想试试嘛。”   阿萨辛把玩牡丹的一缕乌发,语带赞赏道:“习武最忌急于求成,我的丹儿天资聪慧,已经学得很好了。再过一段日子,本座便教你《大光明典》第一重。”   “真的?!”牡丹不可置信,惊讶地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分,“我可以学《大光明典》?”   阿萨辛淡笑,“这么开心?”   “嗯嗯!”牡丹用力点头,阿萨辛曾与他说起过《大光明典》中的阴阳融合之道,那正是他所向往的。但牡丹转念一想,又有些疑惑,“大人,《大光明典》不是很高深的武学心法吗,而且又是您苦心创立的,旁人也可以学吗?”江湖中人不是最重视自家的武学秘籍吗?牡丹在心中默想。   “《大光明典》一共十二重,第一重只是入门,并不很难。”阿萨辛挑着牡丹的下巴,继续道,“至于本座独创……你在本座心里,不是旁人。”   牡丹听了心里一暖,脸色微红,又甜蜜得想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跟在阿萨辛身边快两个月了,牡丹自然看得出阿萨辛对教众很是威严,唯独对自己,威严还是威严,但却多了份亲切和宠爱。可为什么自己在他心里不是旁人呢?因为喜欢自己?呵呵,喜欢他的宠爱,喜欢他的喜欢。从来没有人说过喜欢自己呢……可是为什么喜欢自己呢……   牡丹想着想着便出了神,阿萨辛将他的神色全都收在眼底,正想再逗逗他,云的声音在车外响起,“教主,属下已探得前方情况。”   牡丹回过神来,脸更加红了,阿萨辛一笑,仍然搂着他,对着云道:“说。”   云继续回禀道:“前方大约10里外,唐门唐无影、丐帮长老詹毅正与血眼龙王萧沙缠斗,但不知   他们因何争斗。属下怕被发现,不敢离得太近。”   “哦?萧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阿萨辛玩味着说,“唐门和丐帮……”   云疑惑道:“枫华谷一战,唐门和丐帮元气大伤,却不知怎么同时出现在襄阳,还与血眼龙王……”   “哼,山河社稷图。”阿萨辛略一思索,心中已有了计较,“你们在此等候,本座前去看看。”说着一道人影从马车中闪出,只一瞬便没了踪影。   十里外,三人正斗得难舍难分。唐无影和詹毅联合围攻萧沙,不过这两人显然不敢相信对方,打斗中一直保持着距离,也没有尽全力攻击萧沙。因而萧沙虽只一人,但并不落下风。   阿萨辛隐在不远处静观其变,没有要出手的意思。那三人僵持着,萧沙不愿多做缠斗,奈何唐无影和詹毅皆是高手,一时逃脱不得。   “哼,想不到枫华谷一战,唐门和丐帮居然仍会联手,真让萧某佩服。”萧沙出言讥讽,显然想要借那一事离间二人。   唐无影大声呵斥:“恶贼,休要挑拨离间!枫华谷一战,分明就是你们魔教的阴谋!”那一战过后,唐门和丐帮一直相互指责猜忌,幸而经唐无影调和后,双放关系才有所缓解。   萧沙一脸不屑,“唐少侠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不错。”说着手上用力,剑气横扫,向唐无影和詹毅攻去。   詹毅一直不发一言,攻击的手法却甚为阴毒。又是一番打斗,依然僵持不下。唐无影有些着急道:“詹长老,你我二人若是继续相互防备,今日恐怕拿不到山河社稷图了。”   詹毅故作疑惑,“唐少侠说哪里话,詹某何时防备过少侠?”   唐无影心中气恼,不再多说,更加奋力地攻击萧沙。詹毅虽然嘴上打哈哈,倒也多用了几分功力。   萧沙渐渐落了下风。按说他的功夫比唐无影和詹毅二人要高出一筹,但自抢夺了山河社稷图之后,朝廷、武林,追击他的人不在少数,这一路功力消耗的厉害。   萧沙且战且退,想将二人引入襄阳城内。城内人多,唐门和丐帮自诩名门正派,打起来肯定要顾忌许多。可那二人看破他的想法,一前一后拦住他的去路。   阿萨辛正犹豫要不要出手,忽然一卷画轴从空中抛下,伴随着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山河社稷图在此,要便拿去吧!”   唐、萧二人明知可能有诈,但仍然不约而同地弃了萧沙,去抢夺仍在空中的画轴。山河社稷图只有一份,二人又非真心合作,自然是打了起来。   那女子趁机救了萧沙,向襄阳城内而去。女子一身黑衣,蒙着面,看不清长相。阿萨辛略一犹豫,悄然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这文还有人看吗?   躺倒求留言求留言~~~~~~   大家猜颜宜语是谁?【是一个历史上的人物,被我强拉过来的】   ☆、情难自持心绪乱   过了大半个时辰,阿萨辛还没有回来,牡丹等得有些担心。   牡丹下了车,车外站着一圈侍女,云斜靠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云听到动静立刻回头,见是牡丹便走了过去,“牡丹公子,可是有事?”   牡丹朝她礼貌一笑,摇头道:“车上待着有些无聊,我出来透透气。阿萨辛大人怎么去了这么久。”   云听出他话里的担心,笑道:“公子不必担心,教主武功盖世,那些人伤不了教主。”   牡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云虽然一路与他们同行,但牡丹同她说话并不多,同其他教众就更少交流了。云对他很是礼数周到,但是客气疏离。牡丹整日和阿萨辛在一起,对这些倒也不甚在意。只是此刻两厢无话,有些尴尬了。   牡丹看着前方阿萨辛离开的方向,想着刚才二人在车内的情景,微微翘起嘴角。云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有些话到了嘴边,想说又有些犹豫。   感觉到她的视线,牡丹回头看她,“云主教?”   云想了想,还是说道:“公子似乎不是汉人?”其实云多少知道点牡丹的来历,这么说不过是起个话头。   牡丹也知道她要说的不是这些,不过还是回答道:“我母亲是汉人,父亲是施浪诏的人。”   云见他不想多说,以前他想起过去伤心,安慰道:“六诏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公子节哀。”   牡丹淡笑,“成王败寇,历来都是如此的。或许是天意,若非如此,我还遇不到阿萨辛大人呢。”说到阿萨辛,牡丹的眼神明显亮了起来。   云见他主动提起阿萨辛,顺着说道:“教主对公子很好。”   牡丹道:“能得到阿萨辛大人的垂怜,是我毕生之幸。”   云道:“公子博学多才,教主看重公子也是理所当然。”   牡丹摇头,“比起教主,我不过萤火之辉。”   云继续道:“教主是神子降临人间,又岂是我等凡人可以相比的。”   牡丹沉默片刻,对着她抬眼一笑,“云主教有话不妨直说。”   云微微错愕,随即神色如常道:“云跟随教主多年,从未见教主对旁人如此亲近。”   “嗯呵。”牡丹想起刚刚阿萨辛那句“不是旁人”,不禁笑出了声,也明白了云的意思,笑问道:“云主教是怕我迷惑了阿萨辛大人?”   云心下一惊,忙道:“不敢。云只是有些感叹。或许正如公子所说,这是天意。”   牡丹正色道:“阿萨辛大人是神赐给人间的救赎,是赐予我重生之人。我的目光,永远仰望着大人。我的一切,永远都属于阿萨辛大人。”   “云明白了,方才是我矢言,公子勿怪。”云对着牡丹一抱拳。她也只是担心牡丹会恃宠而骄。其实阿萨辛又岂会受人迷惑,云知道自己多虑了。   牡丹心下微叹,看着前方,不再多说什么。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阿萨辛终于回来了。   “阿萨辛大人!”牡丹眼神一亮,迎了上去。   阿萨辛轻拍他的手臂,柔声问道:“在等本座?”   牡丹点头,“嗯,您去了好久。牡丹有些担心。”   阿萨辛微讶。以他的武功,只是去暗中探听,居然也会被人担心。   牡丹见阿萨辛不说话,小声道:“我知道您武功盖世,但还是担心……”   阿萨辛轻笑,“本座明白,走吧。”阿萨辛拉着牡丹上车,继续朝襄阳城进发。   其实,偶尔有人担心的感觉也不错。   进入襄阳城之后,阿萨辛一方面吩咐云找合适的宅子作分坛驻所,一方面让人盯着城中一个叫“闻香阁”的地方。分坛建立之前,依旧住在客栈之中。   入夜后,阿萨辛照例为牡丹传渡内力。牡丹根基太浅,若是完全由他自己修习,内力精进过于缓慢,于是阿萨辛便在牡丹可以承受的,又不损害自身的范围内,每晚渡少许内力给他。   二人一前一后盘坐在床上,阿萨辛双手贴在牡丹背部,默默运行心法。   牡丹按照阿萨辛所教之法呼吸吐纳,慢慢消化这股原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突然一口气吸得急了,牡丹觉得丹田一痛,闷哼一声向旁边倒去。   阿萨辛连忙扶住他,搭着脉搏听了片刻,“无碍,只是真气走得急了些。今日就到这里吧。”说着并没有放开牡丹,反而让他躺在自己腿上。   牡丹道:“是我心急了……”   阿萨辛捏了捏牡丹的鼻子,宠溺道:“习武不可急,慢慢来。”   牡丹乖顺地倒在阿萨辛腿上,仰着头看他。阿萨辛总是夸赞牡丹国色天香,其实他本人也俊美异常。牡丹是明艳动人,而阿萨辛是俊逸逼人。牡丹看着看着便脸红了。   阿萨辛用手指描绘着牡丹的眉眼,牡丹被弄的有些痒,眨了眨眼,落在阿萨辛眼里倒像是诱惑。阿萨辛定睛看着他。   牡丹被看的有些疑惑,轻声唤道:“阿萨辛大人……”   突然身上一重,牡丹反应过来时已被阿萨辛压在身下,略带进攻性的吻不容躲闪地落下。虽然不是第一次亲吻,但这样被整个压在身下却是没有过,牡丹被吻得浑身无力,根本无从反抗,也没有想过要反抗。   脸红得要滴血一般,仿佛要窒息一般,牡丹无力地抓着阿萨辛,即便是快窒息了,能依靠的也只有身上这个给予他这种感觉的人。   “嗯……”口中气息耗尽,牡丹忍不住哼了一声,阿萨辛却在下一刻放开了他。   “大人……”牡丹眼睛泛着一层水雾,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阿萨辛。   “夜深了,早些休息吧。”阿萨辛起身整理好衣服,又替牡丹拿了盏灯放在床边,道:“此处不是地方,我们来日方长。”   牡丹疑惑,什么不是地方?他隐隐觉得阿萨辛刚刚想做的不只是吻他,可是为什么又突然……等牡丹回过神来,阿萨辛早已不在屋中。牡丹不禁想起阿萨辛与他同塌而眠的那次,那种在黑暗和害怕中,被温暖保护着的感觉说不出的安心。自那之后牡丹一直期待这样的夜晚,可是阿萨辛没有表示,牡丹也不好主动要求。刚才被整个压在怀里的情形,让他再次怀念起那个感觉。还有那个霸道而绵长的吻,让他几乎可以确定阿萨辛是真的喜欢他的。   阿萨辛出去后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他们包下了客栈的一个雅致的院落,此刻他是站在院子里静思。   想起刚刚微乱的心绪,阿萨辛不禁皱眉。刚刚若不是牡丹“嗯”了一声,恐怕此刻他不是站在这里吹风,而是美人在怀,良宵帐暖了。这本也没有什么,他对牡丹本就抱有这个意思,只是刚刚他并没有想这样,为何会如此情不自禁了?   情不自禁……阿萨辛再次皱眉,他是喜欢牡丹,但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心绪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越来越觉得章节的标题不好取了……早知道当初不选这么多字的标题了……%>_<%   又抽了……为什么前台的评论永远刷不出来……   ☆、襄阳同游观临舞   月上中宵,闻香阁。   老板花待月没有像往常那样在大堂招呼客人,此刻她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院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萧沙。   “你不该去的,唐无影和詹毅还奈何不了我。”萧沙负手背对着花待月说到。   花待月有些委屈,道:“前日收到你的传书,今日却怎么等也不见你来,便去郊外等你,谁知却看到你与那二人打斗。”   萧沙沉默,花待月又道:“想来他们也不会想到你会藏身此处。”   萧沙觉得自己态度有些冷淡,转身缓和了声音道:“但愿如此。”顿了顿又道:“你似乎清减了了许多,最近过的可好?”   花待月听他问起自己,心中一喜,越发温柔道:“我担心你……”   萧沙默然。   第二日,客栈。   阿萨辛昨日派去闻香阁的人回来了,正详细回报这打探到的情况。   “今日一早遍走了……”听到来人说萧沙一早便离开了闻香阁,阿萨辛沉吟道。   阿萨辛吩咐道:“去查查这个花待月什么来历。”   “是。”来人退了出去。   牡丹端着早点到了院子里,和阿萨辛一起用餐。两碗杏仁薏米粥,配上一盘腌制的小菜,两个人安静地吃着。此时刚到辰时,又值夏日,早晨的风吹在身上很是舒爽,吃着清粥小菜,牡丹竟觉得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之前经历了不少事情,又一直奔波赶路,心里挤压的种种情绪,似乎在这样一个早晨,不经意地随着轻风吹散了。   “可曾听过山河社稷图?”阿萨辛突然开口问道。   牡丹想起做昨日在襄阳城外的情形,点头道:“略有耳闻,昨天大人是因为这个才去追血眼龙王的?”   阿萨辛默认。牡丹回忆道:“据闻山河社稷图是隋文帝派大将军杨素督造,历时五载方才完成。此图其实是一份地图,据说十分细致,隋朝的每条山径河流皆收录其内。后来隋被李唐所灭,此图也就到了唐太宗手里,并且加以完善。”   “不错。丹儿果然知之甚广。有了此图,行军打仗便可占尽地利。”阿萨辛接道,“可如今此图却被萧沙抢了去。”   牡丹恍然,随即又更加疑惑,“萧沙乃是武林人士,他要山河社稷图做什么?”   阿萨辛眼睛微眯,这也是他所行不通的。江湖中人虽然有时目无法纪,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与朝廷正面对抗。萧沙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报复陆危楼,陷明教于不义?但这样的话,他自己也很难全身而退。再者,他又是从何得知山河社稷图的?看来萧沙身上,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阿萨辛大人?”牡丹见阿萨辛不说话,柔声唤道。   思绪被拉回,阿萨辛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管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如今明教因这件事受到连累。皇帝颁布了《破立令》,将明教视为邪教,四处缉拿明教弟子。并且昭告江湖,有能替朝廷追回山河社稷图者,重赏之。”   牡丹道:“所以唐无影和詹毅才会在襄阳城外堵截萧沙。可是……”牡丹想问为什么阿萨辛大人也如此关心山河社稷图,他不觉得阿萨辛会在意朝廷的赏赐。   阿萨辛见他吞吞吐吐,心中了然,道:“你想问本座为何也关系此事?”   牡丹有些惶惑,“牡丹多嘴了……”   阿萨辛并未生气,解释道:“本座觉得此事疑点颇多,多留心一下总是好的。”   或许是觉得一大早就说这些有点费神,阿萨辛换了个话题:“一会儿本座带你出去逛逛。”   牡丹听后果然眼睛一亮,高兴道:“嗯!襄阳城是山南东道最繁华的城市,肯定有不少好玩的地方。”(注一)   “这么高兴?”阿萨辛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笑着打趣。   牡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以前只在书上看过对大唐的描述,离开施浪诏之后也一直没有机会好好看看。”   刚离开故土的时候,他无助而彷徨,自然不会有心情去欣赏大唐的繁华。后来遇到阿萨辛,一直是在赶路和传教,也不曾有这样的机会。而现在,再次提起施浪诏,他发现自己的心情已经很平静了。虽然不到一年的时间,但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过去了。   街上果真十分热闹,各种商铺、小摊应有尽有,叫卖声、谈笑声不断。二人随意走着,牡丹眼神里透着兴奋,透露出几分难得的孩子气,阿萨辛看得有趣。   牡丹正看着一个老伯在捏面人看得入神,突然阿萨辛在背后问道:“丹儿,你今年多大了?”   牡丹想起似乎确实没有和他说过自己的年龄,可这个时候问起,怎么都觉得有些笑话他像小孩子。不过想归想,牡丹还是回答道:“二十岁了。”   “几时的生辰?”   “三月初三。”阿萨辛不问,牡丹都忘记今年的生日已经过去了。   阿萨辛没有再问,转而说道:“喜欢这面人儿?本座给你买一个。”   牡丹连忙摇头,微窘道:“不要了,小孩子玩的。”   一连接着几天,阿萨辛都带着牡丹在襄阳城内四处转悠,左不过分坛还没有建立,在客栈里也是无事。   这日逛得有些晚,二人便在外面吃晚饭。没有去大的饭馆,而是在夜市找了个馄饨摊。   二人刚坐下,就听旁边的食客冲着摊主喊道:“老头快点啊,老子一会儿还要去看凤姑娘呢!”   和那食客同桌的另一人嗤笑道:“就你?怕是连凤姑娘的裙角都看不到。没进门就得让人给轰出来。”   那人不服气:“去去去,有你什么事。老子如今有钱了,想见哪个姑娘就见哪个姑娘!”   “有钱在路边摊吃馄饨?”   “吃馄饨怎么了,闻香阁看的是银子,管你晚上吃的什么。”   “闻香阁”三个字让阿萨辛心中一动,自萧沙走后,闻香阁一直没有动静,关于花待月也没有查出什么。说起来红衣教全是女弟子,打探青楼的消息确实不太方便。于是吃完馄饨,阿萨辛便带着牡丹来了闻香阁。   刚才听那两个食客的对话,牡丹心中已经猜到几分闻香阁是什么地方。他想起刚来襄阳那天阿萨辛似乎让人盯着闻香阁。   虽然心里清楚阿萨辛不是来找乐子的,可站在青楼门口,牡丹还是有些别扭,“阿萨辛大人……”   不等牡丹说完话,花待月就迎了过来,“哟,客官是第一次来吧,怎的还不进来。”   这话是对着阿萨辛说的,当她看到阿萨辛身旁的牡丹时,明显愣了一下,心想这位爷逛青楼怎么还带个男宠。   花待月是风月场里出来的,看到牡丹的长相和打扮便猜他是大户人家养的男宠。大唐风气开放,好男风的不在少数。不过她也只愣了一下,又立刻笑语道:“客官今天可是来对了,今晚是我们凤临舞凤姑娘献舞的日子。”说着便吩咐下人把他们带进去。   阿萨辛挑了个二楼的雅座,牡丹仍然不自在,但已经进来了,也不好再要离开。   看来这个凤临舞的名气很大,一会功夫一楼大堂的位子就全满了,二楼的雅座也所剩不多。一楼中间搭了个大台子,想必是一会儿跳舞用的。   雅座最后的位子被一个二十几岁的,书生模样的人占了。书生坐下后四处打量着,看到二楼对面的阿萨辛时,眼神微微顿了一下。但他反应很快,随即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悠闲地喝着茶。   即便如此,阿萨辛还是敏锐地感觉了刚才的视线,可抬头却又找不到视线的主人。   原本吵闹的环境突然安静了下来,紧接着丝竹之声悠悠扬扬地响起。片片花瓣从空中缓缓飘下,顿时花香四溢。一阵飘渺的笛声后,凤临舞出现在飞舞的花海之中,竟也是从空中缓缓下落——伴着优美撩人的舞姿。   凤临舞,当真人如其名。仿若仙子一般,却又比仙子多了几份妖娆撩拨。仅仅一个开场便让众人看得忘了今夕何夕,身在何处。   牡丹看得十分入神,倒不是对凤临舞有什么想法,而是单纯的喜欢她跳的舞,并且还有些羡慕。阿萨辛见牡丹看得这样认真,不咸不淡地问:“你很喜欢?”   牡丹回神,他觉得阿萨辛有些不高兴,解释道:“舞很好看,我也想学。”   阿萨辛闻言将台上的凤临舞想象成牡丹的样子,突然十分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一)山南东道:“道”是当时唐朝的一级行政区划。襄阳是山南东道的道级治所所在地。至于在历史上襄阳是不是这一带最繁华的地方,没有考据过。不过我想既然是治所所在,总归不会差吧。   之前有妹子提建议说最好每段空一行,但是我试了一下,似乎效果不大好。大家觉得呢,要不要空行?现在这样会不会显得拥挤?   可能有人会觉得这文写的有些拖沓,但是很多事情不得不在前期做交代。这文是我第二次写长篇小说,但是第一次边写边发,肯定有很多缺陷,全部写完后会再做修改。   欢迎大家提意见啊~~~~   地震了……这里有四川的亲吗?希望一切安好,灾难总会过去的。   大家有能力的就捐捐款什么的,多少不论都是心意。【支付宝有个通道可以捐款】   ☆、良宵恰好红烛照 作者有话要说:     云找了个不错的庄园,园子建的不错,位置也不显眼,做分坛正好。阿萨辛一行人便离了客栈,搬了进去。   阿萨辛带出来的人不多,搬进去后里里面面打扫布置费了不少功夫。自上次从闻香阁回来后,阿萨辛与牡丹便没有再出去。   园子西侧有个池塘,正是荷花开得好的时候,牡丹倚在池边的亭子里,看着荷花下不时游过的几尾金色鲤鱼。   “牡丹公子,教主正找您呢。”有教徒过来传报。   牡丹颔首,跟着传报的人往阿萨辛的书房去了。   进了书房,牡丹单膝跪地,恭声道:“阿萨辛大人。”   “丹儿,过来。”阿萨辛对他招招手。   牡丹顺从地走过去。书房里还有第三个人,刚刚进门时牡丹就看到她了,这会越看越觉得眼熟。   “凤姑娘?”牡丹惊愕道,疑惑地看着阿萨辛。   阿萨辛道:“那日你说想学跳舞,本座便让人请了凤姑娘来教你。”   凤临舞朝牡丹看了一眼,欠了欠身,“见过公子。”她原本不想来,可去请她的人显然事先调查过,许诺她只要答应了便替她妹妹把病治好。左右不过是教授舞艺,凤临舞便答应了。   牡丹仍处在惊讶之中,不想那日随口一说,阿萨辛竟将人找了过来。牡丹心里欢喜,朝凤临舞笑了笑,“凤姑娘有礼。”转头又对阿萨辛高兴道:“谢谢阿萨辛大人。”   阿萨辛拉着他的手,笑道:“学好了跳给本座看,当是你的谢礼。”   因着还有别人在,牡丹想把手抽出来,阿萨辛却抓着不放。牡丹脸红了红,却没有再挣扎。凤临舞倒是没怎么在意,只是不曾想到让她教一个男人跳舞。不过大户人家养男宠的也不少,何况她看得出座上那位绝对不止是“大户人家”那么简单。   阿萨辛让人带了凤临舞去客房休息,拉着牡丹坐到他腿上。凤临舞走了牡丹倒也不窘迫了,靠在阿萨辛怀里道:“阿萨辛大人对牡丹真好,谢谢您。只是您把凤姑娘带进分坛,她出去了会不会泄露消息?”   “放心,她有个妹妹身患顽疾,本座答应帮她治病。她是聪明人,不会出去乱说的。本座想看你跳舞。”阿萨辛两手圈着牡丹,嗅着他颈间好闻的味道。牡丹被他的呼吸弄得有些痒,在他怀里动了动。阿萨辛却越发抱紧了牡丹,在他颈间亲吻。   牡丹软在阿萨辛怀里,任由他亲。自从搬进了分坛,阿萨辛经常这样亲他,甚至把手伸进他衣服里揉捏他。牡丹并不反感,反而有些期待这样的亲密。   阿萨辛的呼吸变得急促,可他却在这个时候停了动作。每次都是这样。“这几日收拾打点,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阿萨辛放开牡丹说道。   牡丹咬了咬嘴唇,站起来福了福身道:“嗯。牡丹告退。”   牡丹出了书房,心情莫名有些低落。近来他看了本坊间小说,里面模糊提到了床弟之事。牡丹觉得阿萨辛也想对他做那样的事。初次意识到的时候他很无措。可是阿萨辛每次都在关键时刻放开他,牡丹又觉得难过。   阿萨辛坐在书房里,半晌没有动。不是不想要牡丹,相反地,他很想要。可是每次抱着牡丹亲吻一会,他便觉得心绪失控。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被人控制的感觉。   第二日牡丹便开始跟着凤临舞学跳舞。凤临舞没有教他上次在闻香阁跳的那支,而是选了支更妩媚的教他。牡丹记性很好,凤临舞示范了一遍,他便记了个七七八八。   凤临舞赞道:“公子聪慧过人,只看一遍便记得差不多了。只是跳舞不单单是舞姿和步法,更需要神态和感情。尤其是这支舞,需要魅惑。”凤临舞想了想又补充道:“心里想着你喜欢的人,用舞蹈向他倾诉你的感情。”   牡丹若有所悟,再跳时已经上了好几个层次。连凤临舞看了都很是惊讶,不禁在心里感叹:真真是个尤物。   “公子天资过人,只要多练习几日,这支舞便可学成了。”凤临舞真心称赞。她自幼热爱跳舞,见牡丹确实是习舞的料子,接下来几日教得更加用心了。   五日后吃过晚饭,沐过浴,牡丹穿着一身舞服去见阿萨辛,想要跳舞给他看。舞服也是为此特地做的。   “学得这么快?”阿萨辛也很是意外。   牡丹谦虚道:“我若是跳得不好,阿萨辛大人不要嫌弃。”   阿萨辛笑道:“想必丹儿跳得肯定不错,本座拭目以待。”   牡丹拉着阿萨辛到庭院中。这次搬进分坛,阿萨辛边让他一同住进了主院。院子里,凤临舞和几个通乐器的教众正在调试乐器。   牡丹搬了张椅子让阿萨辛坐下,阿萨辛拍拍他的头,道:“开始吧。”   丝竹声响起,牡丹水袖轻甩,腰肢曼转,翩然起舞。此刻月色正亮,月光仿佛随着牡丹摆动的身   姿缓缓流转。再配上四周挂着的几盏宫灯,又多了几份朦胧感。   月下的美人,仿佛隔着一层轻纱。曼妙的舞姿像是在诉说,诉说着绵绵情意;又像是在邀请,邀请心爱的人前去探究。   突然,美人回眸一笑。眸色生辉,带着点点迷醉。嘴角微牵,勾着丝丝柔情。端的是勾魂摄魄,媚态横生。   阿萨辛觉得自己的心绪又要失控了,可是此刻他不想抑制,他只想把牡丹压在身下,让他从里到外都属于自己。   牡丹一个下腰的动作,露出一截白嫩的腰肢。阿萨辛眸色一暗,起身上前一个横打抱起牡丹,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你们都退下!”阿萨辛头也不回地吩咐。是了,既然心绪已被他牵动,又何苦要克制自己。只要把这个人永远留在身边,占有他,禁锢他!让他只能依靠本座,只能属于本座!   阿萨辛将牡丹压在床上,不由分说地亲了上去。牡丹被着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措手不及,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阿萨辛捏着他的双颊,吸允口中小巧红润的舌头。牡丹忍不住试探地回应了几下,结果引来更加狂风暴雨的咬噬。   一吻毕,阿萨辛微微撑起身子。牡丹以为他又要放开自己,不假思索地伸手抱住他,委屈地看着他。   阿萨辛失笑,刮了刮牡丹的鼻子,问道:“这样紧紧抓着本座不放,知道本座想对你做什么吗?”   牡丹顿时红了脸,却依然抱住阿萨辛,小声道:“知道……”   “愿意吗?”阿萨辛继续问。   “……嗯。”牡丹更加抱紧了阿萨辛,哼着喉咙回答。   阿萨辛再次亲了下去,牡丹乖巧地配合着。然而阿萨辛伸手往下,牡丹却身体一僵,慌忙地用手去挡。   “阿萨辛大人……”牡丹难堪地开口。   阿萨辛拉开牡丹的手,亲了亲他的眼睛,安慰道:“不必难堪,在本座心里你很漂亮。长相是,身体也是。”   牡丹心里流过一丝暖流,不好意思地冲着阿萨辛微微一笑。   “知道要怎么做吗?”阿萨辛低沉着声音问。   牡丹茫然地摇摇头。   “本座教你。”阿萨辛凑在牡丹耳边道。   …………   柔情正浓,良宵恰好。红烛羞煞照,春意无限娇。      ☆、五一请假   五一出去玩,所以下周二的更新可能会请假。【这次五一放假是星期一到星期三,之前连上七天班什么的好痛苦……】   嗯……我要是来得及的话就更正文,来不及的话就先放一部分100问算番外吧。【本来是打算100个问题都写完了再放的……】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100问(上)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出去玩~,正文来不及写,所以先放个100问前50问。如果有时间的话周三晚上补更正文,没时间就下周。   第一次写100问,写崩了轻拍……   1 请问您的名字?   阿萨辛:霍桑阿萨辛   牡丹:牡丹   霏霏:贫道觉得阿拉木这个名字也很好听啊。【霏霏就是我啊我啊,木木青语只是马甲,大家叫我霏霏哈~贫道什么的……因为我是剑纯……】   牡丹:阿拉木已死,活着的是牡丹。   阿萨辛:(满意地看着牡丹)   2 请问年龄是?   阿萨辛:……本座不知。   霏霏:……好吧这是郭炜炜的错。牡丹你呢?   牡丹:呵呵,道长不是说我遇到阿萨辛大人的那年二十岁吗?   霏霏:……好吧还是郭炜炜的错。   【恶搞啊恶搞……其实郭炜炜还是很萌的!】   3 性别是?   阿萨辛:……   牡丹:……   霏霏:咳咳,其实性别什么的都是浮云哈。   4 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阿萨辛:只要本座想要的,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牡丹:一开始有些软弱,(看向阿萨辛大人)后来跟着阿萨辛大人就好了很多。   霏霏:哎呦,就是弱受转妖孽受嘛。   牡丹:呵呵,只要阿萨辛大人喜欢就好。   5 对方的性格是?   阿萨辛:丹儿在本座面前一直很乖巧。至于在别人面前,既是本座的人,自然不能输了气势。   霏霏:这都是阿萨辛大人□□有方啊。   牡丹:威严而又温柔。大人对牡丹很好呢~   6 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阿萨辛:本座在石溪村传教的时候。   7 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阿萨辛:好漂亮的少年。   牡丹:俊美威严。   霏霏:这算不算一见钟情?   8 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阿萨辛:(勾起牡丹的下巴)漂亮聪慧。   牡丹:(笑看阿萨辛)阿萨辛大人哪里都好。   霏霏:弱弱地问一句,要是牡丹毁容了阿萨辛大人您还喜欢他吗?   阿萨辛:谁敢动本座的人!(危险地看向作者)   霏霏:放心!贫道绝对不会让牡丹毁容的!这么个可人儿啊,贫道也舍不得啊。【众:道长你六根不净啊。霏霏:六根清净的那是和尚好么!!】   阿萨辛:嗯?   霏霏:(快速)好了不说了下一题。   9 讨厌对方哪一点?   阿萨辛:丹儿很好。   牡丹:牡丹怎会讨厌阿萨辛大人。   10 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么?   阿萨辛:何为相性   霏霏:应该是指两个人相处的融洽程度吧。   阿萨辛:不错,丹儿很合本座心意。   牡丹:嗯呵,我什么都听阿萨辛大人的。   霏霏:嗯嗯我知道,阿萨辛大人的话语,就是你生命的方向。   11 您怎么称呼对方?   阿萨辛:丹儿。   牡丹:阿萨辛大人。   12 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阿萨辛:现在这个称呼很好。   牡丹:我喜欢大人叫我丹儿~   13 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阿萨辛:……   牡丹:阿萨辛大人是神子,岂是动物可以比喻的。   霏霏:贫道也想不出有什么动物可以比喻你们……   14 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阿萨辛:(问牡丹)你想要什么?   牡丹:大人送的我都喜欢。   霏霏:(遐想:话说牡丹你那对乳环是阿萨辛大人送的么)牡丹你会送什么?   牡丹:把我自己送给阿萨辛大人。   阿萨辛:你本来就是本座的。   牡丹:(笑)嗯。   15 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阿萨辛:本座不在意这些。只要他属于本座就行。   牡丹:我说啦,只要阿萨辛大人送的都喜欢。   霏霏:这种变态的占有欲……   牡丹:放肆!不得对阿萨辛大人无礼!   霏霏:现在不是在打荻花啊,你不用说这句台词。   牡丹:……   16 对对方有哪里不满吗?一般是怎样的事情?   阿萨辛:一开始觉得丹儿有些软弱,现在已经好了很多。本座会继续□□的。   霏霏:对于阿萨辛大人的□□牡丹你有什么感想?   牡丹:我都听大人的,大人是为我好。   霏霏:嗯……你我就不问了,肯定没有不满的地方。(其实你是忠犬受吧= =||)   17 您的毛病是?   阿萨辛:你觉得本座会把缺点暴露给你吗?   牡丹:阿萨辛大人觉得我哪里不好?牡丹一定改。   霏霏:……   18 对方的毛病是?   霏霏:牡丹我就不问了,阿萨辛大人说吧。   阿萨辛:本座正要说,你打断本座了。   霏霏:……您请说。   阿萨辛:第16题不是说过了?   霏霏:……   19 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   阿萨辛:(摸摸牡丹的头)丹儿很乖巧,从不惹本座生气。   牡丹:牡丹怎么会对阿萨辛大人不快。   霏霏:就知道是这个答案……   20 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阿萨辛:丹儿不会。   霏霏:若是牡丹知道你把他……   阿萨辛:(危险看作者)你怎么知道的?   霏霏:郭炜炜告诉我的。(郭大侠我对不起你……)   阿萨辛:哼!即便丹儿知道了,也不会怪本座的。   牡丹:……知道什么?   霏霏:佛曰:说不得。   阿萨辛:……   21 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阿萨辛:丹儿是本座的人。   牡丹:呵呵。牡丹心里只有阿萨辛大人。   22 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阿萨辛:自相遇之后丹儿一直在本座身边。何时算是约会,何时不算约会?   霏霏:约会不是这个意思啊……   牡丹:应该是襄阳城大人带我去逛街那次吧。   23 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   阿萨辛:本座记得当时丹儿对面人儿很感兴趣。   牡丹:很开心。阿萨辛大人带我逛了很多地方。   24 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阿萨辛:……还差一步。   牡丹:(脸红)   霏霏:呵呵,我懂的。   25 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阿萨辛:不常去,本座教务繁忙。   霏霏:可是牡丹貌似很喜欢您带他出去玩儿啊。   牡丹:只要能待在阿萨辛大人身边我就很开心了,不出去玩儿也没关系的。   26 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阿萨辛:(回想起上一题)……带他出去玩儿。   牡丹:谢谢大人。   霏霏:牡丹你呢?   牡丹:嗯……跳舞给阿萨辛大人看吧。(询问地看着阿萨辛)   阿萨辛:(眼神微眯)好。   27 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阿萨辛:应该算是本座吧。   霏霏:那么是谁先喜欢上对方的呢?   牡丹:(脸红)应该是我吧,只是自己一开始也不知道是喜欢。   霏霏:(其实是阿萨辛大人一直对你不安好心啊)   28 您有多喜欢对方?   阿萨辛:应该不会有人比丹儿更合本座的心意了。   牡丹:很喜欢很喜欢。只喜欢阿萨辛大人。   29 那么,您爱对方么?   阿萨辛:这一题和上一题有区别吗?   霏霏:呃……很多人说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   阿萨辛:爱与不爱,不是靠说的。   霏霏:说的也是。(默默想象阿萨辛大人深情地看着牡丹说:“我爱你。”……抖!!)   【其实我觉得他们之间不能叫爱吧。阿萨辛为了把牡丹留在身边,不惜对他施以宫刑。爱一个人怎么会做这样伤害他的事情呢。阿萨辛对牡丹应该是一种强烈的占有欲。而牡丹对阿萨辛的感情也是失去自我的。不过只要两个人彼此都愿意在一起,又何必去分是什么感情呢。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爱也好,执念也罢,世间能真心相守一生者又有几人?】   30 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阿萨辛:本座不会没辙。   牡丹:说喜欢我。   31 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阿萨辛:丹儿不会变心的。本座有信心。   牡丹:嗯,牡丹只喜欢大人。   霏霏:这是在秀恩爱?牡丹你呢?   牡丹:(想到这种可能,心里难受)……我不知道,会很难过吧。   霏霏:如果阿萨辛大人变心你会离开他吗?   牡丹:不会,舍不得。   阿萨辛:(拉过牡丹坐在自己腿上)本座不会变心的。   32 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阿萨辛:说了不会变心了。   霏霏:好吧此题略过,下一题。   33 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   阿萨辛: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丹儿一般都会跟着本座身边。   牡丹:嗯,大人去哪儿都带着我。   34 您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一部分?   阿萨辛:都很喜欢。   牡丹:都很喜欢。   霏霏:这个回答好统一啊。   35 对方性感的表情?   阿萨辛:此题略过。   霏霏:哎呦,透露一下嘛。   阿萨辛:嗯?   霏霏:……好吧,略过。   36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阿萨辛:吻他的时候。   牡丹:被阿萨辛大人吻的时候。   霏霏:哦吼吼吼,脑补中。   牡丹:(威胁)道长,想尝尝我的腐尸毒吗?   霏霏:……腐尸毒什么的很厉害么……普通本都不用排毒的。   阿萨辛:那尝尝本座的天罚剑?   霏霏:……不能这么欺负作者……   37 您会向对方说谎么?您善于说谎么?   阿萨辛:如果有需要的话,会。   牡丹:不会。   霏霏:阿萨辛大人你果然是渣攻……   38 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阿萨辛:本座为什么要在这里回答这些无聊的问题……   牡丹:和阿萨辛大人在一起。   霏霏:可是阿萨辛大人说这很无聊哎,牡丹你不伤心吗?【众:你是来挑拨离间的吗!!】   牡丹:(瞪作者)哼,我知道大人也是喜欢和我在一起的。   阿萨辛:嗯。   39 曾经吵架么?   阿萨辛:没有。丹儿很乖。   牡丹:没有。大人对我很好。   40 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霏霏:此题跳过……其实你们是模范夫妻啊都不吵架的。   41 之后如何和好?   霏霏:还是跳过。   42 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阿萨辛: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想来何用。抓住今生的才对。   牡丹:如果真的有转世的话,希望。   霏霏:那牡丹下辈子是希望做男人还是做女人呢?   牡丹:那要看阿萨辛大人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   43 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阿萨辛:他依赖本座的时候。   牡丹:大人宠着我的时候。   44 您的爱情表现方式牵   阿萨辛:把他一辈子留在本座身边,宠着他。   牡丹:心里只有阿萨辛大人,什么都听大人的。   45 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   阿萨辛: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牡丹:大人不理我的时候。   阿萨辛:本座何时不理你了?   牡丹:没有,我只是害怕出现这种情况。   阿萨辛:不会的。   46 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阿萨辛:牡丹。   牡丹:牡丹。   霏霏:嗯?阿萨辛大人怎么也像牡丹了……(抖)   牡丹:你问是“相配”啊?我就是牡丹。   霏霏:我明白了。(突然想起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47 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阿萨辛:没有。有些事本座并非隐瞒,只是没有告诉他。   霏霏:……呵呵。   牡丹:没有。   48 您的自卑感来源是?   阿萨辛:本座没有自卑感。   牡丹:阿萨辛大人说不可以软弱自卑。   49 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阿萨辛:公开。至少本座没有隐瞒。   牡丹:嗯,公开。   霏霏:那如果有人反对你们怎么办?   阿萨辛:谁敢反对本座。   牡丹:呵呵。我喜欢阿萨辛大人,大人也喜欢我,关别人何事。   50 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阿萨辛:永久是多久?本座只知道本座在一天,他就得留在本座身边一天。   牡丹:牡丹的一切都是属于阿萨辛大人的。我的身与心,永于阿萨辛大人差遣。      ☆、风雨欲来临危楼   夜尽天明。阳关透过窗纱照进屋子里,已过辰时。牡丹迷迷糊糊地觉得眼睛好痒,睁开眼原来是阿萨辛在拨弄着他的睫毛。阿萨辛与牡丹面对面躺着,也不知是何时醒的。   “阿萨辛大人,早安。”牡丹揉了揉眼睛,浅笑着说。   “早安。”阿萨辛伸手摸着牡丹的鬓发,勾起一缕放在嘴边亲了一下。   牡丹想起昨晚的缠绵,红了脸。他发现自己依旧不着寸缕,身子倒是十分清爽。因是夏天,只盖了条薄被,此刻已经滑至腰间。牡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低下头不敢看阿萨辛。   阿萨辛抬起牡丹的下巴,故意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牡丹摇头,片刻后问道:“阿萨辛大人会永远喜欢我吗?”   阿萨辛一愣,“永远……”   牡丹期待地看着他。   阿萨辛继续道:“本座不想承诺你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是本座在一天,你就要陪在本座身边一天。本座若是不在了,你也得跟着本座一起去。”   牡丹灿然一笑,靠到阿萨辛怀里,道:“我的属于大人的,大人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阿萨辛搂住他,在他头顶说道:“记住你的话,你只属于本座。”   牡丹答道:“嗯。牡丹只属于阿萨辛大人。”   二人起了床,牡丹正穿着侍女拿来的衣服,突然惊慌道:“呀,我的手链呢?!”   阿萨辛想了想道:“那个玉兔坠子的手链?”牡丹连忙点头。   阿萨辛道:“在那边桌子上。昨日夜间替你沐浴时本座摘下来的。”   牡丹松了口气,记起昨夜到最后他累的快睡着了,朦朦胧胧中听见阿萨辛让人抬水进来沐浴。   阿萨辛继续问:“那串手链很重要?本座见你似乎一直戴着。”   牡丹回答:“那是我娘亲留给我的。娘亲留给我的东西,如今只剩下这个了。”   阿萨辛了然,拿来手链替牡丹带上。   这日之后牡丹依旧跟着凤临舞学舞,阿萨辛有意让凤临舞加入圣教,便让牡丹都先试探试探她的意思。那晚阿萨辛当众抱着牡丹进房,后来便夜夜同宿。如今分坛上下都知道了牡丹是阿萨辛的男宠,私下里自然有些议论,却也没人敢当面对他不敬。   一月后,凤临舞赎身脱离闻香阁,却依旧住在闻香阁内,并且每月登台献舞。   时已入秋。花待月自救下萧沙之后再无动向,闻香阁每日送往迎来,也十分平静。   圣教在襄阳城隐秘而迅速的扩张。秋去冬来,阿萨辛打算过完年后返回荻花宫,然后年前却收到沙利亚传来的消息——萧沙被少林高僧所擒,关入达摩洞中。山河社稷图下落不明。(注一)   “下落不明?”书房中,阿萨辛在看了消息后沉吟道。   云和牡丹也在书房内,云猜测着说:“会不会是被少林那帮和尚私吞了?”   阿萨辛摇头,“萧沙不会蠢到把山河社稷图放在身上。而少林到底佛门,应该也不会觊觎此图。”阿萨辛看向牡丹,问道:“丹儿,你觉得呢?”   牡丹想了想回答:“或许有一个人知道此图的下落。”   “谁?”云不解地问。   牡丹笑答:“闻香阁,花待月。”   阿萨辛满意地点点头,显然他也想到了此人。   “难道萧沙将山河社稷图交给了花待月?”云想到前段时间查到的关于花待月的消息,觉得倒也很有可能。萧沙幼时家道中落,曾跟随其母流落风月之地,那时便认识了花待月,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   牡丹却否认道:“我想萧沙不会这么做。花待月曾与襄阳城外现身,这么做太冒险了。”牡丹说着看向阿萨辛,想寻求他的认同。阿萨辛示意牡丹继续说。   牡丹继续道:“萧沙应该是将山河社稷图藏在了某处,他之前来襄阳,或许只是将藏图的地点告诉了花待月,让她在适当的时候取出藏图与自己汇合。这样众人的注意力都只会集中的萧沙身上,不会有人去留意一个风尘女子。”   云顿时明白过来,接道:“但是花待月现身救了萧沙,此事就出现了变数。他们怕有人会查到闻香阁,所以花待月才迟迟没有动静。”   “呵呵。”牡丹轻笑,“阿萨辛大人不就查到了。”阿萨辛刮了下牡丹的鼻子,拉过他的手握在手里。   云见此便垂下眼,阿萨辛不避讳在他人面前宠爱牡丹,她却不敢多看。云恭声问道:“教主,需要追查山河社稷图的下落吗?”   “不必。”阿萨辛吩咐,“叫沙利亚留意明教的动静即可。”   “是。”云应诺退了出去。   阿萨辛将牡丹抱坐在怀里,他很喜欢这样抱着牡丹。阿萨辛赞道:“丹儿刚才的一番见解说的很好。”   牡丹笑答:“是阿萨辛大人您教得好。”他看到桌上的果盘里放着柑橘,又听阿萨辛夸他,便顺势撒娇,“大人我想吃橘子,大人剥给丹儿吃好不好。”   “夸你两句就敢使唤本座了,调皮。”阿萨辛笑骂,却没有生气,依言剥了橘子喂进牡丹嘴里。自二人有过肌肤之亲后,牡丹便渐渐学会在他面前撒娇了,偶尔还使使小性子。阿萨辛看着觉得比以前更添了份可爱,也就愿意纵着。   “明日是腊八,本座让厨房做腊八粥可好?”阿萨辛边喂着橘子边问。   “腊八粥……”牡丹有些惊讶,心里一阵感动,“嗯,谢谢大人。大人对牡丹真好。”阿萨辛不是汉人,本没有这样的习俗。牡丹知道阿萨辛是为了他准备的,心里欢喜,可一想到腊八也是李云意的忌日,又有些难过。牡丹试探着问:“大人,明日也是我娘亲的忌日,我可以烧些纸钱祭拜一下吗?”   “嗯,随你。”阿萨辛应允,他不喜欢牡丹老记着以前的人和事,不过关于李云意的,倒是不说什么。   长安,大光明寺,明教在长安的秘密据点。(注二)   陆危楼正于书房内练字,圣女陆烟儿侍候一旁。   陆烟儿见他写好一幅字才道:“父亲,血眼龙王被擒,我们就真的不管吗?”   陆危楼冷哼道:“他早已不是我明教中人。若不是他,本教弟子怎会被朝廷四处通缉。”   自枫华谷一战后,不单武林,连朝廷也十分忌惮明教。但江湖事江湖了,朝廷不便直接插手。萧   沙盗走山河社稷图,皇帝震怒,也给了朝廷剿灭明教的借口。   其实萧沙早年便已叛离明教,只是当年之事事关明教机密,因此陆危楼并未将此事向外宣扬。   陆烟儿叹息:“只怕鼠王和蝠王不这么想……”   陆烟儿话还未说完,蝠王和鼠王便在门外吵嚷起来。   陆危楼眉头微皱,向着门外喊道:“让他们进来。”   不出所料,鼠王和蝠王一进来便吵嚷着要去就萧沙。   鼠王道:“龙王身为本教四大法王之首,与我等情同兄弟,教主怎能见死不救!”   陆危楼冷哼,“鼠王也会说他是四大法王之首,可他却陷本教与为难之中。是本座见死不救,还是他想到置本教于死地?”   蝠王在一旁不服道:“朝廷本就留不下本教势力渐大,这次不过找个借口。说到底,怕是教中有人容不下龙王,否则自贡一事,怎么会泄露出去。”   陆危楼听后怒拍桌案,“蝠王的意思,是本座将自贡一事的真相说了出去?你们不要忘了,萧沙早已不是明教弟子,本座顾念旧情才不曾公开将他逐出门派。”   陆烟儿见三人越吵越凶,忙劝和道:“父亲,两位法王,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商议。龙王只是被关在达摩洞内,少林自诩武林泰斗,不会伤了龙王性命。不如等眼下这件事结束后,我们再想办法营救龙王。”   蝠王嘲道:“圣女说的轻巧,感情不是你被抓了,站着说话不腰疼。”   陆烟儿也有些生气,“蝠王与龙王情同兄弟,烟儿佩服。可是蝠王不要忘了,身为护教法王,当事事以教务为先。如今大事未成,鼠王和蝠王要为一己私情弃万千教众兄弟与不顾?难道龙王是两位的兄弟,其他弟兄就不是吗?还是说两位心中只有龙王,而没有明教和教主?”   “你——不要血口喷人!”蝠王说不过去她,气得脸色发红。   鼠王拉了他一把,道:“教主真的答应此事事成之后去救龙王?”   陆危楼含怒看着他们,此时的情形,若是他不答应,只怕鼠王和蝠王即刻便会离开长安。陆危楼心中不愿,但为大局着想,却也不得不答应。   陆危楼道:“事成之后本座会亲自去营救龙王。”   鼠王抱拳道:“教主既然这么说了,我等为教主马首是瞻。适才多有冒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教主恕罪。”   陆危楼挥手示意他们出去。二人目的达成,也就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一)剑三官方资料里,萧沙参与了“大光明寺”事件,是在这之后才被少林高僧擒获。拿到山河社稷图似乎也是在这之后(之前一直是觊觎,但没有得到)。本文剧情需要,在时间顺序做了一些修改。不过官方的资料也有不太合理的地方,游戏里曾有书籍提到萧沙在开元十四年因米丽古丽之事就已经叛逃明教,只是明教对外不曾提起此事。“大光明寺”事件起初是陆危楼策划的一场在长安的暴动。那么萧沙他既然已经叛逃,又怎么会赶来参加此事?   本文主要是写阿萨辛和牡丹,对于故事背景可能会在游戏的基础上做一些改动,也有可能我没有查到相关的背景资料就自己重新写了,大家见谅哈~   (二)百度了一下,似乎现在也有一座大光明寺,不过是在黑龙江省。应该和剑三中的大光明寺没有什么关系。   刚才看到一张牡丹姐姐的cos图,本来想放上来的,不过晋江提示说停用插图片的代码了……放个地址大家自己看吧:   ☆、初入荻花恩宠盛   雪一连下了三天,已经是除夕了。牡丹站在廊下,看着飘忽而下的雪絮,心似乎也变得宁静了,呐呐自语道:“倚门静看庭中雪,又是一年岁尽时。”忽然肩上一重,披上了一件大氅。牡丹回头冲着阿萨辛一笑。   阿萨辛道:“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没有,无事看看雪景罢了。”牡丹摇头,转过身抱着阿萨辛,笑着说:“大人,过年了,丹儿好开心。”   “哦?为什么?”阿萨辛挑眉看他。   牡丹软软地回答:“因为这个我和阿萨辛大人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阿萨辛听了心里很受用,亲了亲他,道:“等过完年,本座带你回枫华谷荻花宫,让你正式加入本教。”   牡丹倚在阿萨辛怀里,“嗯,都听大人的。”   阿萨辛拍拍牡丹的头,“乖。”   过了正月十五,阿萨辛便带着牡丹往枫华谷行进。云留了下来,襄阳分坛刚建不久,阿萨辛让她留下来看顾着,等一切稳妥了再回荻花宫。   一行人一路上不紧不慢地走,可让阿萨辛留心的是,越往北走,遇到的明教弟子就越多。这些明教弟子大多乔装改扮,可再怎么改装,到底掩不住那身江湖气。阿萨辛开始只是疑惑,后来又一次在客栈里听一人说漏了嘴,才查到原来都是明教的。   二月上旬的时候,阿萨辛回到荻花宫。萨莉亚带着一众教徒在宫门口迎接。   众人跪地,齐声高呼:“属下等恭迎教主回宫!”   阿萨辛挥手,“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沙利亚抬眼看到牡丹,虽然之前收到云的传信,还是不禁愣了一下,心道:好漂亮的男人。   牡丹一进宫门,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眼前的建筑依山而建,庄严高大,富丽华美。不曾想到荻花宫是这样的,又听着众人恭敬的高呼声,牡丹再一次觉得阿萨辛就如神祇一样伟大,而自己何德何能,能够站在离神最近的地方。   “丹儿和沙利亚随本座来,其他人都退下吧。”阿萨辛吩咐道,拉着牡丹往里走,沙利亚跟在后面,其他人各自散了。   书房内,阿萨辛简单将二人介绍了一下。牡丹对沙利亚欠了欠身,叫了声:“沙主教好。”   沙利亚忙回礼道:“牡丹公子有礼。”云的来信中说阿萨辛很是宠爱牡丹,所以沙利亚也不敢怠慢。   二人相互认识了,阿萨辛问道:“本座不在,教中可有事发生。”   “没甚大事。”沙利亚回答,“只是底下有人来报,最近长安附近多了不少武林人士,而且都乔装改扮过。”   阿萨辛点头,“本座回来的一路上也遇到不少,已经查明是明教的人,陆危楼怕是要有大动向。”   沙利亚恍然,“原来是明教中人,朝廷颁布了《破立令》,想来陆教主心中很是不甘。”   阿萨辛想了片刻,道:“当初埋下的线,如今该利用起来了。将此事查清楚了再来禀报本座。”   沙利亚领命,“属下明白。”   说完公事,沙利亚又道:“属下已着人收拾好了厢房,给牡丹公子居住。”却不想阿萨辛竟道:“不必,丹儿随本座住一起。”   沙利亚再一次愣住了,垂首掩住眼中的惊讶,“是,属下知道了。”   阿萨辛继续吩咐:“还有,三日后本座要为丹儿进行入教洗礼。让人准备着。”   有了刚才的经历,沙利亚多问了一句:“不知教主要让哪位祭司主持洗礼?”   然而阿萨辛的话让沙利亚第三次愣住了,“本座亲自主持。”   沙利亚退出了书房,还是忍不住想着刚才的事。荻花宫内的男子都只是杂役或者苦力,圣教从不曾收男子入教,故而当接到云的传信时十分惊讶。今日初见牡丹,观其长相,倒也有让阿萨辛宠爱的资本,但书房中的片刻,恩宠如此,却让她几欲不敢相信。   三日后,入教主祭坛上,教众皆在。牡丹单膝跪在地上,阿萨辛抬手轻按在牡丹头顶,口中念念有词:“以神之召唤,入我之圣教,汝心永诚,光明永沐……”念毕,阿萨辛以手指沾了圣水,在牡丹眉头轻点。   牡丹虔诚地仰望着阿萨辛,高呼道:“牡丹即入圣教,永感神恩,永忠教主。阿萨辛大人神子下凡,牡丹的身与心,永与您差遣。您的话语,就是我生命的方向!”   礼毕,阿萨辛击掌大笑,对着众人道:“丹儿此番话语,甚合本座心意!从今往后,你便是本座最忠诚的教徒!”说着拉起牡丹一同走上祭坛的最高处,同看这荻花宫的壮丽风景。沙利亚站在地处仰望着两人的身影,竟生出几分羡慕来。   转眼便到三月,草长莺飞,春情萌动。   夜,烛影摇红,映着床帐里两个人影。   阿萨辛抱着牡丹道:“明日是你生辰,本座带你去长安,可好?”   牡丹一愣,随即才想起,明日便是三月初三,自己的生辰了。心里忽的满满地,伸手紧抱着阿萨辛,“大人待牡丹这样好,牡丹好开心,却不知道要怎么回报大人……”牡丹记得还是去年在初到襄阳时,偶然提到自己的生辰,不想阿萨辛大人却记住了。   阿萨辛亲了亲他,贴在他耳边道:“那就再来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100问(下)   今天是5月20号。我爱你什么的……加更一章番外   可是一放上来就被锁了……无语……   于是只能放传送门了……   是放在晋江论坛的。   防抽网址:   如果晋江论坛也被删了,请在评论里告诉我。我重新找地方放……   坑爹啊!!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   还有一章正文明天放。   100问也会被锁!桑心!求安慰!   ☆、光明血色惊天变   长安。咸宜公主府。(注一)   寿王李瑁正与咸宜公主在后花园内。李瑁面色似有不忿,焦躁地来回走动。(注二)   咸宜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李瑁欲言又止,有些难堪地说:“父王昨晚又宣玉环进宫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咸宜没有说话,李瑁这个时候来找她,她心中已猜到一些,不想真是为了此事。   李瑁急道:“皇姐,你倒是说话啊。”   咸宜叹息,“你让我说什么……”   李瑁:“玉环是我的妻子,是父皇的儿媳啊!父皇怎么能——”   “住口!”咸宜打断李瑁,“你胡说什么,玉环只是去宫中为母后守灵。”   李瑁冷笑,“皇姐,你何必自欺欺人呢。”   咸宜看着自己的亲弟弟眼中似有哀戚,心里也有些难过,安慰道:“你就当不知道吧,何必让自己难过呢。”   李瑁还欲再说什么,却有小童来报:“公主,天策府李府主求见。”   咸宜点头表示知道,又对李瑁说:“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记住,不要因为此事与父皇起冲突。”   主厅。李承恩已在等候。   咸宜步入主厅,客气道:“李府主久候了。”   李承恩连忙行礼:“微臣参见公主。”   咸宜示意免礼,又吩咐伺候的人都下去了,“府主此来可是有明教的消息?”   李承恩点头,“微臣昨夜得到消息,陆危楼正在聚集各地明教教众赶往长安,想要在长安发动暴动,逼迫陛下放弃《破立令》。”   咸宜怒拍茶几,“哼,好大的口气!可查到他们藏身何处?”   李承恩答:“大光明寺。此乃明教在长安的秘密据点,微臣已知其具体所在。”   咸宜有些疑惑:“你如何得知这些的?”   李承恩:“明教出了叛徒,昨夜偷偷来报的信。”   “叛徒?”咸宜不确定道,“会不会有诈?”据咸宜所知,陆危楼为人虽然狂傲,但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陆危楼能够在短短十年间称霸中原武林,自然不是有勇无谋之辈,怎会让这么重要的事情出现纰漏。这么一想,便觉得这个叛徒很可疑。   李承恩道:“此人说自己是鼠王的部下。鼠王、蝠王与萧沙交好,萧沙之前被少林所擒,陆危楼不愿去救萧沙,竟还将鼠王、蝠王软禁。鼠王于是暗中派此人来给微臣送信。”   咸宜思忖道:“鼠王是像借朝廷的手除了陆危楼?那个叛徒人呢?”   李承恩:“微臣怕打草惊蛇,便做主将他放了。”   咸宜点头,随即又摇头,“本宫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你先派人暗中盯着大光明寺,先观察几日再说。”   李承恩领命而去。   咸宜突然有些头疼,宫里的事,朝廷的事,江湖的事,事事都不让人省心……   长安东市。   牡丹被阿萨辛牵着手,兴奋地左看右看。本来昨日到了便要出来逛的,但前几日就来了长安的沙利亚却带了个人来见阿萨辛,因此只能挪到了今日。不过这丝毫不影响牡丹的心情,此刻他看什么都新奇。   长安——这个唐帝国最繁华的城市,母亲儿时待过的地方,让他看花了眼。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注三)   市集上卖什么的都有,四方珍奇,皆所积集。商铺店家一家挨着一家,数不甚数。就连长安城的街道都比旁的地方宽上几倍甚至十几倍。(注四)   “大人,你看你看!”牡丹兴奋地摇着阿萨辛的胳膊。   阿萨辛拉住他,“很喜欢这里?”   牡丹点头,“小的时候就常听母亲说起长安的繁华。今日来了才知道往日的想象多么苍白。这里好多东西丹儿见都没见过呢。”   阿萨辛看他变得像个小孩子似的,不禁想起上次在襄阳,他也是这样。不,今日比上次还要欢快很多。阿萨辛向摸小狗似的摸摸牡丹的头,道:“不着急,慢慢逛。我们在长安多带些日子好了。”   “真的?大人真好!”牡丹一时忘记了这时在大街上,高兴地靠进阿萨辛怀里。   阿萨辛依旧拉着牡丹,“走吧,去布肆看看,给你做几件衣服。”   之后只要阿萨辛无事,牡丹便央着他带自己出来玩。阿里曼圣教在长安亦有分坛,牡丹要么跟着阿萨辛处理教务,要么在长安到处逛,几乎把长安外城玩了个遍。如此两个月过去了,已至季夏。   前几日,阿萨辛叮嘱牡丹近来不要出去,牡丹只得待在分坛内练练功,看看书。不想一场巨大的阴谋与杀戮正在酝酿。   开元二十七年六月初十,夜。暴雨倾盆。(注五)   大光明寺,烛火明灭。   突然一阵狂风,猛地吹开了窗户,屋内彻底漆黑,徒剩被吹开的窗户兀自发出吱吱声。   陆危楼突然从睡梦中惊醒,没来由的一阵不安。   “来人!”陆危楼高声呼喊侍女,而回答他的,是一支破风而来的利箭!   陆危楼一挥袖,箭钉入了床柱,入木三分。陆危楼已知不对,连忙起身。   “教主!教主!不好了!有人偷袭!”有教众跌跌撞撞闯了进来,话刚说完,就被凌空射来的有一支箭羽穿胸而过。   大事不妙,陆危楼顾不得已死的教众,甚至连外衣都无暇穿上,便冲了出去。   此刻光明寺内已经一片混乱。前一刻还在睡梦之后,哪里想到下一刻已变故突生。惊慌失措者有之,不明情况者有之,慌忙抵抗者有之,死不瞑目者亦有之……   陆危楼赶到前殿,殿内殿外杀声震天。   “怎么回事,究竟何人来袭?!”陆危楼一边御敌,一边抓着一个教众问道。   那人结结巴巴说道:“是……是天策府,天策府!还有少林的和尚!他们,他们已经将我们包围了!”   此时明教中重要人物都已赶了过来。鼠王一听便开骂道:“又是朝廷那帮狗贼!”   陆危楼双目通红,一把推开了那名教众,大喝道:“大家不要慌!既然他们来了,就让这些朝廷的走狗有来无回!”   只是陆危楼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一声高喝:“陆教主,本府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哼,那要看李府主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陆危楼说着随手抢过一把长剑,运足内力像李承恩的方向射去。   李承恩身前的士兵迅速格起盾牌,不料还是晚了一步。长剑在盾牌的边缘擦出一丝火花,继续向李承恩飞去,然而去势被阻了一阻,李承恩还是躲开了攻击。   李承恩继续喊道:“陆教主,今日天策府全军出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何况还有少林高僧在此,你们是断断逃不了的!”   陆危楼没有回答,因为此刻他已无暇回答。天策军越来越多,而明教死的伤的也越来越多。雨声、杀声、哭喊声乱成一片。   陆危楼突然想到数年前枫华谷一战,亦是如此杀声震天,血流成河。只是那时我为刀俎,敌为鱼肉。不想今日风水轮流转,终究是大势已去……   天还未亮,这场战斗很快便结束了。天策军的铁骑踏平了大光明寺。夜空电闪雷鸣,暴雨仍旧在下,压垮了本已摇摇欲坠的残垣断壁,却怎么也冲刷不干净地上斑驳的血迹。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一)咸宜公主:唐玄宗女,武惠妃所生。武惠妃是在杨玉环之前,唐玄宗最宠爱的妃子,死后追封为顺贞皇后。历史上的咸宜公主比较平淡,史书记载不多,后出家当了道士。本文中关于咸宜公主的内容纯属虚构。只因她是武惠妃之女,寿王李瑁的胞姐,所以拿到杜撰一番,请勿与历史相较。   (二)寿王李瑁:唐玄宗子,武惠妃所生。他和咸宜公主是一母同胞,同时也是杨玉环之前的丈夫。武惠妃死后,唐玄宗很伤心,这时有人向他推荐了杨玉环,于是唐玄宗竟将儿媳据为己有。玄宗与李瑁的关系也因此渐渐疏远。具体内容请自行百度。   (三)此诗截取自卢照邻《长安古意》。   (四)当时长安城有东市和西市,是经济活动的主要场所。东市有220行,店铺总计超过万家。东市的面积大约有1平方公里(也就是1000000平方米。想象一下,一般学校操场的跑道一圈400米,直径大概127米,那么跑道的面积就是大概12700平方米,也就是一个东市相当于78个操场跑道的面积那么大……现在的步行街什么的,爆弱了……)。长安城的街道,最大的朱雀大街,宽约150米。(无法想象这个宽度……)   (五)关于“光明寺事件”发生的时间,我在官网资料上看到的是六月初十,而游戏书籍里写的是九月份。这里用了官网上的资料。      ☆、江湖依旧是江湖   大明宫,延英殿。   皇帝下了早朝,正听李承恩和咸宜公主禀报光明寺一事。   昨日光明寺一场厮杀,明教死伤无数。教内高手几乎折尽,光明左右使战死,仅陆危楼与蝠王、鼠王等逃了出去。   李承恩禀报完毕,请罪道:“微臣失职,让匪首逃脱,请陛下责罚。”   皇帝虽感遗憾,却也没有怪罪李承恩,吩咐道:“李爱卿不必自责。传朕旨意,即刻追捕陆危楼等人,格杀勿论。”   李承恩正要领旨,却被咸宜公主拦了下来,“父皇且慢。儿臣以为,穷寇莫追。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如今明教对朝廷已经构不成威胁了,若是赶尽杀绝,说不定会引起武林对朝廷的不满。”   皇帝思索片刻,点头道:“既然朕将武林的事交给你,此事就由你处置吧。”   咸宜领旨谢恩。李承恩见没有自己的事了,告辞退了出去。皇帝许久没有见到咸宜,便留下了她叙家常,二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咸宜公主是顺贞皇后生的,顺贞皇后虽说是死后才追封的皇后,但生前一直受皇帝专宠,皇帝也因此很宠爱咸宜这个女儿。咸宜自幼喜欢习武,又爱在江湖上走动,后来皇帝就让她负责江湖上的事。   皇帝听咸宜说了个笑话,龙心大悦,忽想起前日收到薛王李业的书信,道:“对了,前几日收到你五叔的家书,说就要回京了。信中还提及对你甚为想念。”   咸宜笑着说要将此事告诉寿王李瑁,皇帝却另起了个话头,将此事带了过去。可咸宜没有看漏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咸宜心下叹息,有些话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说,只说明教的事还需要处理,起身告退了。   出了延英殿,咸宜依旧想着皇帝刚才的神色。她不过提了一句李瑁,还未说别的,皇帝就隐隐有些不快。咸宜猜想是不是李瑁跟皇帝说了什么,暗气李瑁不听她的劝。然后又想起明教的事,虽说陆危楼大势已去,但始终是让他逃了,以后会不会卷土重来也未可知。   咸宜心里正烦着,不想在延英门碰到了杨玉环。杨玉环也看到她,脸色有些尴尬,上前唤了一声“姐姐”。   咸宜正为她的事心烦,此刻见到她哪里有好脸色,不冷不热道:“如今玉环是父王面前的红人,本宫可当不起这一声姐姐。”   这要说起来,李瑁第一次见到杨玉环,是在咸宜大婚的典礼上,因此咸宜也算是他们的半个媒人。可如今事情变成这样,咸宜不能怪皇帝,只能怪杨玉环红颜祸水。   杨玉环哪里不知咸宜心里怪她,只低着头不说话。咸宜皱了皱眉,越发不快,说道:“你才回寿王府几天,怎么又进宫了?”   杨玉环只得回答:“玉环奉皇上之命进宫为母后祈福。”母后便是武惠妃,皇帝一直用这个借口让杨玉环频频进宫。其实事实如何,这宫里又有谁人不知,不过碍着皇帝的面子,不能说,也不敢说罢了。   咸宜冷笑,“既是为母后祈福,那就好好在佛堂念经吧。父皇政务繁忙,无事就不要去打扰了。”   杨玉环抬起头,咸宜一遍遍拿话刺她,她既不忿有委屈,无奈道:“姐姐,是皇上召我进宫,我可以说不吗?你为什么不去怪你的父皇,而来怪我?”   咸宜无话可答,抛下一句“好自为之”,甩袖离去。   一个时辰之前,红衣教长安分坛。   牡丹刚刚醒来,趴在阿萨辛身上问道:“大人,昨夜您可有听到什么声音?似乎是马蹄声,还有打杀声。”   阿萨辛自然也是听到的,道:“若本座所料不差,大光明寺此刻已经是残垣断壁了。”   牡丹恍然,“都隔了好几个月,丹儿还以为天策府不会有行动了呢。”   阿萨辛道:“李承恩做事一向谨慎,自然是要布置周密了再行动。”   牡丹笑着恭喜阿萨辛,阿萨辛心情颇好,按着牡丹亲了好一会儿。之后二人起了床,听了沙利亚的禀报,果真如阿萨辛所说。   过了半个月,明教一夜之间土崩瓦解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江湖。很多人说天策府李府主好魄力好手段,也有人说是明教出了内奸才会让天策府有机可趁。有人说陆危楼被李承恩当场击毙,也有人说他从密道逃生回了西域。总之各种说法都有,不一而足。   “一教两盟三魔,四家五剑六派”,明教覆灭,很多人认为是一个结束。而事实上,这只是另一个开始。一个门派没落了,自然会有另外的门派顶上。江湖从来还是那个江湖,没有什么不同。   明教没落,武林的势力必然重新划分,盯着这块肥肉的人不在少数。而然等他们反应过来,想要分食一口的时候,才发觉原先是势力已经换了主人。而红衣教的名号,也在江湖渐渐传扬开来。   “红衣教……”颜宜语看着手中的密信,意识到自己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步。   “主人,要不要……”颜宜语旁边站着一个黑衣人,密信便是他送来的。   颜宜语制止了他的话,“不要打草惊蛇,暗地里留意着就行。其实这样也好,省的这么大一块肥肉,又惹的武林纷争四起。”   黑衣人不无担忧地说:“红衣教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明教?”   颜宜语将手中的密信捏成一团,信纸顷刻间化成粉末,“希望阿萨辛是个聪明人,不会步陆危楼的后尘。”   黑衣人看着信纸化成的粉末被一阵风吹走,不敢再多话,恭敬地退了出去。   颜宜语按了按眉头,想起在襄阳看到阿萨辛的那次。那时她只知道阿萨辛是阿里曼的教主。武林隔三差五就冒出个新门派,阿里曼势力不大,若非和明教一样来自西域,颜宜语可能连阿萨辛姓甚名谁都不会去留意。在闻香阁看到阿萨辛,也只怀疑他是觊觎山河社稷图,不想却是小看了他。   颜宜语叹息一声,走到墙边不知按了什么机关,地上出现一个洞口,颜宜语走了进去。   长安城已灯火通明,夜市刚刚开始。牡丹还一段时间没有出来,明日他们便要回荻花宫,这最后一个晚上,便缠着阿萨辛带他来逛夜市。   夜市一点也不比白天的集市逊色,反而更加热闹,隐约还能听到秦楼楚馆飘出来的歌声,甚至还有胡姬就在路边跳舞,路人看的高兴了,就给几个赏钱。   牡丹觉得胡姬的舞新奇,便也停下来看。牡丹在襄阳的时候一直跟着凤临舞学跳舞,后来离了襄阳也自己练着。   阿萨辛看了会,觉得无趣,拉着牡丹走了。牡丹回头继续往那边看,不舍道:“大人不喜欢她们跳的舞?”转念一想,阿萨辛大人本就来自西域,想是以前看的多了,不像自己这样觉得新奇。   阿萨辛却道:“她们没有你跳得好看。说起来,本座有好久没有看你跳舞了。”   牡丹噗嗤一笑,开心道:“大人喜欢的话,丹儿天天跳给您看。”   阿萨辛在牡丹的酒窝上戳了一下,带他去买和祥斋的点心。这和祥斋的点心,在长安城家喻户晓。老板自称皇宫里御厨做的糕点,都没有他家做的好吃。他这话说的倒也不假,薛王李业就十分爱吃他家的点心,为此还给和祥斋题了块匾。牡丹从沙利亚那里听说了这家店,吃了一次便喜欢上了,阿萨辛便想给他买一些带回荻花宫。   进了和祥斋,牡丹吩咐来一份什锦盒子。这什锦盒子是各色点心都有一些,装好了连着盒子一起卖。   不想掌柜的一脸歉意地说:“哎呦,客官真对不住,今日的糕点都卖完了,要不您明日再来?”   “卖完了?那不是还有一盒吗?”牡丹指着柜台上放的一盒什锦盒子说。   掌柜的连忙解释:“这是一位客人订好了的,特意留着的,一会就要来拿了。”正说着,那位客人便来了,掌柜的赶忙迎了过去,将点心递给他,又对牡丹说,“您瞧,就是这位客人,老朽可没骗您。”   那客人听了掌柜说的话,也转头去看牡丹。这一看,竟觉得牡丹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再看阿萨辛,并不认识,只觉得此人气势不凡。   牡丹却是没有留意他的神情,只觉得没买到糕点有些遗憾,微微嘟着嘴,去拉阿萨辛的袖子。   阿萨辛握住他的手,道:“你若喜欢,明日早上让人来买,买到了咱们再走。”   然后那客人就看到牡丹笑了,点着头说好,乖巧地由他身边那人拉着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天策府怎么会知道明教的计划,进而进行围剿,游戏里只说是出了叛徒。至于具体情况如何,游戏里没有说。本文写是阿萨辛所为,只是胡说,胡说啊。阿萨辛大人对不起,我不应该黑你的……   ☆、流言将起争暗妒   红衣教开始隐秘而又迅速的扩张,原本属于明教的势力几乎都归了阿萨辛的囊中。明教和红衣教本就同宗同源,陆危楼失败之后,很多还留在中原的明教弟子改投了红衣教。但武林人士除了知道红衣教也来自西域,教主为名阿萨辛,其他的却知之胜少。奇特的是,红衣教在普通百姓口中的声誉似乎很好。因此,虽然很多门派眼红红衣教的崛起,但因着摸不清对方的实力,不敢轻举妄动。也有些不开眼的,却被暗中无声无息地收拾了。   武林似乎是平静了,但没过多久又再次掀起了波澜。萧沙不知怎的,竟被蝠王和鼠王救出了少林寺。不仅如此,萧沙逃脱之后,竟然联合了南屏山的叛军,放火烧了望北村,杀死仁人之剑——穆天磊。   当阿萨辛得到这个消息时,正与牡丹喝酒下棋。牡丹刚落下一子,皱着眉头道:“这个萧沙,几乎将朝廷、武林都得罪遍了。他何以这般狂妄,连条退路都不给自己留。”   阿萨辛一边看着棋盘,思索着落子的位置,一边说道:“未必没有退路。本座很好奇,究竟是谁将他救出来的。”   牡丹道:“不是蝠王和鼠王吗?他们没有回西域,看来是和陆危楼闹翻了。”   阿萨辛吃掉牡丹的一颗黑子,摇头道,“和陆危楼闹翻不假,但就凭他们二人,要从少林的达摩洞救人……哼,怕是没有那个本事。”   牡丹思索着问:“大人的意思是……有人在暗中帮他?而帮他的人,就是他的退路?”   “此事与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不要想了。”阿萨辛没有回答,而是催促着牡丹下棋,“该你了,输了可是要认罚的。”   两人又下了小半会儿,牡丹看着盘中局势,自己败象已定,丢了棋子耍赖道:“哼,不下了,大人一点都不让着我。”   阿萨辛好笑道:“本座让你执黑子先行,又让了你两个子,这还不够?输了就乖乖认罚。”   牡丹扭头继续耍赖,“不要嘛。这醉仙酒烈得很,这么一壶全喝下去,丹儿肯定醉了。”原来他们打赌,谁输了棋,谁就把那一壶醉仙酒全喝了。牡丹的棋其实下得很好,只是比起阿萨辛还是差了很多。   阿萨辛本就是逗着他玩,也不会真的把他灌醉了,招手道,“不喝一壶喝一两杯总可以吧?过来,本座喂你。”   牡丹见阿萨辛让步,也不再矫情,走到对面倚在阿萨辛身上。阿萨辛倒了酒放在牡丹嘴边,翠绿的杯子,清冽的酒,映衬着娇艳的唇,煞是好看。阿萨辛一边喂他喝酒,一边道:“再过两个月就过年了,年前要举行祭祀大典,各地的圣女这几日应该也快到了。”   牡丹咽下嘴里的酒,笑道:“嗯,大人以前和我说过,我都记得。”荻花宫是红衣教在中原最大的行宫,每年只要过年的时候阿萨辛在宫里,便会举行盛大的祭祀典礼。红衣教自教主之下,设有两名管事主教,便是沙利亚和云。这之下又设有圣女一职,圣女既是职务,更是一种荣耀,人数没有定数,目前有六人。她们平时分布红衣教势力各地,一般不在荻花宫内,这个时候会赶回来参加大典,并且向阿萨辛禀告各地的教务。阿萨辛有意培养牡丹,因而这些事情平日里也一点点地都告诉了他。   阿萨辛又倒了一杯酒,牡丹娇横他一眼,却还是就这他的手去喝。不想这时阿萨辛道:“这次的祭典,本座全部交给你来准备。”   这话险些让牡丹呛着,缓了缓才道:“我来准备?可是我正式入教还不到一年,祭典这么大的事……”   阿萨辛伸出食指竖在牡丹唇上,止了他的话,道:“你可以的,你是本座的丹儿,本座相信你。若有不懂得地方,可以来问本座,或者问沙利亚,本座已经吩咐过她了。”   牡丹见阿萨辛如此相信看重自己,坐直身子,郑重点头道:“嗯,丹儿会努力做好,不让大人失望!”   之后两三日内,六位圣女陆续都到了荻花宫,云也已经从襄阳赶了回来。这日,阿萨辛带着牡丹在荻花圣殿中庭接见圣女。圣殿中庭的北面有一三层高台,高台之上安放着一张华丽的座椅,阿萨辛正坐于其上,牡丹站在他身旁。   众人于高台之下齐齐参拜阿萨辛。只是这牡丹站在阿萨辛身旁,这一拜就不止拜了阿萨辛,自然也就连同牡丹一块拜了。众人心中多少有些异样,其他五人还好,她们一早得了信儿,知道阿萨辛极宠牡丹,因此心里虽有不满,但不敢表露分毫。只有一人是昨日晚间才到的荻花宫,自然没有人告诉她这些。   这人名叫摩耶莎,主管龙门的事务。她见牡丹竟能站在阿萨辛身旁,心中十分诧异,竟目光不善地盯着牡丹看。幸而站在她旁边的邀月轻轻推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跟着众人一同跪拜。   众人向阿萨辛禀报了一年来红衣教各地的势力情形,这是教务平日都有书信往来通报,此时不过再由她们做个总结,倒也没花多长时间。阿萨辛本想叫众人就此散了,不料摩耶莎上前一步,说道:“启禀教主,属下前些日子在昆仑猎得几只雪狐,见那雪狐的皮毛极好,便剥了下来做了一件大氅,特地献给教主。”说话间便有侍从拿了雪狐大氅奉给阿萨辛。   阿萨辛摸了摸这大氅,软和舒适,毛色极好,确实十分难得,但口中却只淡淡道:“圣女有心了。你们一路赶来,想必劳累,都下去休息吧。”   摩耶莎听他言语冷淡,心中十分失望。这狐狸是她亲手猎的,大氅是她亲手做的,最后只得“有心”二字,心中怎能不难过。可阿萨辛是教主,她又能如何,只得随着众人一同退下。   离了荻花圣殿,摩耶莎按捺不住心中疑惑,向其他五人问道:“诸位可知那站在教主身边之人是谁?”   其中一人叹息一声,道:“他是教主的男宠。”   “男宠?!”摩耶莎惊讶道。刚刚在殿内离得远,她并未十分看清牡丹的容貌,却不曾想到竟是个男人。其实阿萨辛并未刻意隐瞒自己喜欢男人的事实,她往日也曾听说过一些传闻,但一直都未当真。以为阿萨辛即便是有些龙阳之好,也不过玩玩罢了。不想今日阿萨辛竟让一男宠站在他身边接受她们的跪拜。她心中正忿恨,又听旁边的人道:“可不是嘛,教主对他可是万分宠爱,不但让他加入了我圣教,连入教洗礼都是教主亲自主持的。我来了荻花宫好几日,每每都见到教主与他形影不离。”   摩耶莎听了这话简直不敢相信,气急道:“圣教什么时候让男人入教了,教主怎的如此荒唐。”   “小声点,这是教主的决定,不是我们可以议论的。”旁边众人见她口不择言,连忙止了她的话。   摩耶莎也知自己矢言,但心中依旧不忿,冷声道:“不过就是一个男宠,给人玩弄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说罢快步拂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红衣教的职务,本文这里没有完全按照游戏里的设定,而是做了一些改动,因为游戏里说得也很模糊不清。   在游戏里,红衣教的职务,剑三的50版、70版、80版都有些不同。早期有六使一说,但70版以后就消失了,不知道是被策划遗忘了还是怎么着,似乎在这之后才有了沙利亚和牡丹。早期还有一个叫陆遥峰的人物,后来也不见了。剑三一直在不断的修改剧情,前后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刚刚看到了安史之乱新版的阿萨辛原画图,不得不叹一句……阿萨辛大人乃真绝色!!果然是雌雄同体可男可女么!!这种妖孽造型要让牡丹姐姐情何以堪!!(现在作者有话说不能放图了,大家去搜一搜剑三的官方微博就知道了……真心和原来的形象差距好大)   ☆、此生承诺喜一人   牡丹奉阿萨辛之命准备祭典的事宜,而圣女要参与整个祭典,牡丹自然也免不了要与她们接触。没几天下来,他就发现这几人对他的态度冷淡的很。牡丹心思本就细腻,也不是第一次被别人这样对待,自然明白这几位圣女看不起他,他倒也不甚在意。   牡丹有时自嘲地想,只怕这荻花宫中有大半的人都认为他是异类,他要在意哪里在意的过来。再说了,别人也没说什么,只是心里想想罢了,他哪里管的了别人心里想什么呢。只是这几个圣女当中,摩耶莎对他的敌意总是很明显,牡丹细心观察之下,便也猜出了原因。   这一日下起了雪,书房内被炭火烘的暖暖的,牡丹正坐在书案前看账本。阿萨辛怕他冻着,还给他手里放了个小暖炉。祭典是笔大开销,每笔帐都得算清楚了。阿萨辛说交给牡丹办,倒真的什么都不管了,只在一旁闲坐着,偶尔回答他一两个问题。   就这么静静地过了半个下午,有侍女来报,说是前几日订的一批祭品运到了,请牡丹去查看。   牡丹起身正准备出去,被阿萨辛叫住了,“外边冷,披件大氅再去。”又对着那侍女吩咐道:“去把那件雪狐大氅拿来。”   牡丹道:“那大氅是摩耶莎圣女特地送给大人的,牡丹怎么能穿。”   这话听着有股子酸味,阿萨辛心中好笑,口中却道:“既是送给本座的,自然由本座处置,本座把它送给你了。”   说话间大氅已经拿来了,阿萨辛亲自给牡丹披上,在他耳边说道:“丹儿若是冻坏了,本座会心疼的。”   牡丹噗嗤一声笑出来,心里哪还有半分酸闷。阿萨辛摸摸他的头,道:“去吧。”   牡丹在库房清点了祭品,出屋后发现雪下得越发大了。荻花宫依山而建,现下整座山都是白茫茫一片。山路两旁或是种着松柏,或是种着红梅。衬得这雪白的世界多了几份生动。山腰有一处赏景亭,牡丹在屋子里待得久了,一时兴起,便去亭子里赏雪。坐在亭子里正好可以看到高大巍峨的阿萨辛圣象,此刻圣象上也落了雪,却丝毫不减威严。   牡丹仰望着圣象,继而双手交叉叠在胸前,虔诚地鞠了一躬。   “你怎么穿着这件大氅?!”突然传来的惊疑声打断了牡丹对阿萨辛圣象的膜拜。来的人是摩耶莎。   牡丹转身见是摩耶莎,不欲理会她,只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打算离去。摩耶莎却拦住他的去路,再次质问道:“我问你话呢,这件大氅怎么穿在你身上?”语气十分地不好。   牡丹心中微恼,摩耶莎不待见他,他又何尝待见摩耶莎。刚刚一看到她牡丹心中便已经有些不舒服,但不愿与她冲突,这才决定离去。牡丹这两年被阿萨辛宠着,还没有人敢当面这么对他,摩耶莎这般不依不饶,牡丹神色一冷,假笑着反问道:“这大氅是圣女送给阿萨辛大人的,可如今却穿在我身上,圣女说这是为何呢?”   摩耶莎自是想得出缘由,无话可答,只能用嫌恶鄙夷的目光看着牡丹。牡丹却一点窘迫不见,大大方方地让她看,眉梢眼角还带着份得意。   摩耶莎心中既恼火又难过,越发刻薄地说道:“你不过是个男宠,教主一时兴起玩玩你罢了,你以为你能得意到几时。”   牡丹心中冷笑,面上却故意露出七分不解三分委屈,道:“圣女身份高贵,却为何这般刻薄我一个小小的男宠?啊,让我想想……莫非圣女喜欢阿萨辛大人,所以才这般为难我这个男宠?”牡丹这话说的阴阳怪气,一句道破了摩耶莎的心思,又暗讽她求而不得才心生怨恨。   摩耶莎被他说中心思,恼恨至极,竟一掌向牡丹拍过去。牡丹心中一惊,连忙一个侧身才堪堪躲过,却还是被掌风扫到,只得借着掌力足尖轻点,向后掠至亭外。牡丹没想到她竟会动手,喝道:“圣女敢在荻花宫动手伤我,眼中还有没有阿萨辛大人!”话中也带上几分怒气。   摩耶莎一击不中,心中倒是冷静了一些。她一面惊心牡丹不但言语厉害,武功竟也不弱,一面也怕真惊动阿萨辛,冷哼了一声离去了。   牡丹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又看着阿萨辛圣象发呆,心中有一丝茫然。摩耶莎的话勾起他心中隐隐的不安。因为在乎,所以不安。如果有一天阿萨辛不要他了,他无法想象那会是怎样的情形。两年的相处,已经让他离不开这个对自己宠爱备至的人了。   一滴雪珠落在睫毛上,牡丹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神色已恢复清明。心中暗道:男宠又如何?即便只是男宠,我也要让阿萨辛大人宠我一辈子。   赏景亭中的事,牡丹没有告诉阿萨辛。本想着过完年摩耶莎就回龙门沙漠,左右不过一个多月的事,忍忍也就过去了。不想摩耶莎越发变本加厉,虽不再当面给他难堪,但却暗中到处给他使绊子。这荻花宫里瞧不起他的大有人在,往日不敢表露,这次有人带头的,而且还是在教中地位颇高的圣女,众人竟也渐渐地没了顾忌。   他负责准备祭典,每日忙进忙出,可下面办事的人却阳奉阴违,要么就相处推诿,吩咐的事拖个好几天还办不好。牡丹知道是摩耶莎指示他们与自己过不去,却也不能拿她怎样。毕竟他在教中无权无职,闹开了只会让旁人说他拿着鸡毛当令箭。   牡丹心中憋屈,又无处发泄,又担心祭典的事情办不好,一连多日都闷闷不乐的。这日晚间与阿萨辛温存,也有些心不在焉。阿萨辛凑过去亲他,牡丹一偏头躲开了。阿萨辛微微皱眉,捏着牡丹的下巴,转过他的头与自己对视,问道:“怎么了,好端端地又跟本座闹脾气?”   牡丹见阿萨辛虽皱着眉,但语气和缓,并未生气,心思一转,道:“丹儿喜欢大人,所以也喜欢和大人做这样的事。可是圣教之中喜欢大人的,却不止丹儿一个。”语气酸溜溜的,眼角带着几分醋意几分委屈,还有几分情事过后尚未消退的媚态,看得阿萨辛心中一荡,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   阿萨辛心中明了,口中却道:“哦?这本座倒是不知,丹儿说说还有谁喜欢本座?”   牡丹气鼓鼓地在阿萨辛肩上轻锤一下,娇嗔道:“大人哪里会不知,分明就是故意戏耍丹儿。”   阿萨辛被他似嗔似娇的样子惹得心头起火,又凑过去亲他。牡丹这次没有躲,让阿萨辛亲了个够,吻毕眼中却泛起水雾,依旧委屈地看着阿萨辛。阿萨辛无奈,笑道:“是旁人喜欢本座,又不是本座喜欢旁人,你怎的要来怪本座?”   牡丹不依,道:“那大人答应丹儿,一辈子只喜欢丹儿一个,不可以喜欢别人。”   阿萨辛不曾想到牡丹会说这话,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答应吗?他从未想过要对牡丹做这样的承诺。不是说愿或者不愿,而是没有想过这些。不答应吗?但他现在确实只喜欢牡丹一个。至于以后……阿萨辛想了想,似乎也没有人能比牡丹更合自己的心意了。那么,到底答不答应?阿萨辛淡淡看着牡丹。就看到牡丹眼中的神色由期待变成不确定又变成惶惑。   就在阿萨辛想说些什么时,牡丹伸手紧紧搂着阿萨辛,埋头在他怀里,抢先道:“丹儿在这世上只有阿萨辛大人一人了,您就是我的全部。如果有一天您不要丹儿了,丹儿会哭死的。”他刚开始说这事,还是撒娇地心思居多,这会却真的难过起来,声音中夹杂着害怕被抛弃的惊慌。   阿萨辛心上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一下,泛起一阵心疼。罢了,不忍心看他难过,答应就答应吧。将牡丹从自己怀里挖出来,安抚地亲了亲,阿萨辛温声道:“好了,本座答应你,只喜欢你一个,不会喜欢别人。”   牡丹先是没反应过来,紧接着眼神一亮,整个人瞬间就生动明艳起来,再次往阿萨辛怀里钻,仿佛要把自己嵌进他身体里似的。阿萨辛见他这样高兴,就觉得答应了也没什么不好。   这些日子的事,阿萨辛心里清楚的很,只是牡丹不说,阿萨辛便想看看他如何处理。此刻牡丹这么一闹,阿萨辛怜惜他,便问道:“你这些日子总闷闷不乐的,就因为有旁人喜欢本座?”   牡丹心下叹息,只轻轻“嗯”一声,并不把摩耶莎为难他的事情说出来。但他不曾对阿萨辛撒过谎,掩了眸色不敢去看他。   阿萨辛见他不肯说,道:“哦?只是如此?可本座耳里听到的可不止这些。”   此话一说,牡丹便知阿萨辛已全部知晓。他刚刚不肯说,便是心中猜测阿萨辛或许已经知道此事,有的时候不说比说,要有用的得多。果不其然,正是如此。牡丹软声道:“原来大人都知道了。”牡丹顿了顿,动了动身子,枕在阿萨辛手臂上,又道:“只要阿萨辛大人对丹儿好,别人怎么说怎么做,丹儿不在乎。”说完抬眼看着阿萨辛,清浅地笑了笑。   阿萨辛却道:“这话说的不对。摩耶莎挑唆教中流言四起,说的不仅是丹儿,也是本座。本座的事,何时容得他人置喙!本座令你准备祭典,有人不配合,便是不遵本座的命令,而你不能令他们配合,便是辜负本座的信任。怎会有不在乎一说。”此刻阿萨辛的语气不再像刚刚那么温柔,而是带着怒气与威严。   牡丹见状不敢再撒娇玩闹,规规矩矩道:“丹儿知错,请教主责罚。”   阿萨辛道:“本座不罚你,本座要你将这件事处理好。”此刻二人躺在床上,刚刚一番云雨过后,说责罚未免太煞风景。   牡丹微微皱眉,有些挫败为难地回答:“丹儿不知道该怎么做,大人教教丹儿。”   阿萨辛却不说具体如何,只道:“怎么做你自己去想。本座只告诉你,若是无法让别人认同你,那就让他们畏惧,让他们不敢说一个不字。这寝殿中的侍女你可随意调配,本座给你三天时间,届时本座若再听到一句流言,一并罚你。”   牡丹心中已明白了大半,想了想还是试探着问:“丹儿用什么方法都可以吗?若是……杀一儆百呢?”   阿萨辛沉默片刻,道:“本座要的是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荻花圣殿显威势   这一夜牡丹睡得并不安稳,脑子里一直想着怎么解决这件事,思索一夜,总算有了计较。早起之后,牡丹对阿萨辛说想要去药庐。阿萨辛没有问缘由,只把药庐第三间屋的钥匙给了他。   阿萨辛精通医术,因此荻花宫专门建了一座药庐。药庐一共有三间,第一间放的是医术,第二间是一般的疗伤与保养之药。第三间才是真正的精髓所在,放的全是名贵难寻的药材。有起死回生的救命药,也有让人防不慎防的□□。第三间屋的钥匙由阿萨辛亲自保管,所以当牡丹来到药庐,管事的看到钥匙,知道是得了阿萨辛的授意,没有为难便放他进去了。从药庐出来后,牡丹又去了一趟库房,拿了前几日刚刚做好的,圣女在祭典时穿的礼服。之后便回了所住的院落,没有再出来。   黄昏时分,摩耶莎正听着侍女达拉说着今日牡丹的行踪,原来她不仅暗中为难牡丹,还让人日日向她回报,仿佛听到牡丹受气为难的情形,心中的怨念才能有所缓解。   达拉回禀道:“今日他只去了一趟药庐,又一趟库房拿了祭典的礼服,之后便回去了,倒没什么可说的。”   摩耶莎哼了一声,道:“想必他是知道了大家都怎么看他,躲着不敢出来见人了。”想了想又问道:“他去药庐做什么?”   达拉道:“属下只打听到说是身上不大舒服,去药庐拿些药。”   摩耶莎暗想药庐的人都是教主的心腹,旁人自然打听不出什么。她厌恶牡丹,恶意讥讽道:“他是教主的男宠,说不定被教主疼爱得狠了,有些个难以启齿的伤痛。去药庐找些药也正常。”   达拉皱了皱眉,这话从圣女的嘴里说出来,当真是难听了些。达拉忍不住劝说道:“圣女,我们这般为难他,若是被教主知道了,怕是很难收场啊。”   摩耶莎不以为意,道:“你怕什么!以教主的英明定然早就知道此事了。教主却没有制止是因为教主根本不在意他。”   起初的时候,摩耶莎心里也有些害怕,她知道她做的这些瞒不过阿萨辛。但阿萨辛一直没有过问,摩耶莎便认为阿萨辛不会为了一个男宠而惩罚自己,心里还因此有些高兴,也因此更加没有忌惮。   此刻她还不知道,她盲目的一厢情愿和天真的自以为是,将给她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   第二日,牡丹命人将昨日拿回来的礼服送给各个圣女。给摩耶莎送衣服的是阿萨辛身边的侍女绯音。绯音道明来意,摩耶莎疑惑道:“往年不都是祭典前一日才将衣服拿过来的吗?”   绯音道:“是牡丹公子让我们送来的。公子说祭典要用的衣服马虎不得,放在库房怕损坏了,不如提早些拿来给各位圣女。”   摩耶莎一听提到牡丹便不高兴,又不好对绯音发作,只淡淡地应了声,让侍女达拉收下了。绯音也不多做停留,只嘱咐达拉道:“这衣服叠着放久了容易有褶皱,须得拿个衣架搭在上面才好。”   晚间的时候,摩耶莎正准备就寝,一进卧房便看到挂在衣架上的礼服。礼服做的很精致华美,摩耶莎走近了轻轻抚摸着,不禁想起了她成为圣女后第一次参加的年终祭典。那是她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仰望着阿萨辛,神明一般的威严身影,世间难寻的俊美面容,就这样刻进了她的心里,从此万劫不复。   阿萨辛和牡丹也正准备休息,阿萨辛问牡丹:“明日是最后一日了,丹儿可有了办法?”   牡丹道:“一切都已部署好了,请大人明日巳时召集众人前往圣殿正厅。”   阿萨辛道:“好,本座拭目以待。”牡丹听后却升起一阵不安,抱住阿萨辛又道:“此事明日定能解决,还盼到时大人不要怪我。丹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留在阿萨辛大人身边。”虽说牡丹这两日所做的事都得到了阿萨辛的默许,但牡丹还是不确定,不确定一个地位崇高的爱慕着阿萨辛的女人,在他心中到底是什么地位。若真的杀了摩耶莎,阿萨辛会不会后悔?   阿萨辛明白牡丹心中所想,道:“本座决定了的事,从不后悔。一个圣女不算什么,没了就再换一个。你是本座的人,本座自然护着你。”此番话说的牡丹心中一暖,心中不再有所顾虑。   第二天天刚亮,牡丹便吩咐人去请各个圣女去圣殿的西偏殿商议祭典之事。众人虽有不满,但都还算按时到了,除了摩耶莎。   牡丹也不恼,笑着道:“摩耶莎圣女或是有事耽搁了,烦劳各位等一等了。”说着还让人奉了茶水和糕点。   其他人心中肚明,摩耶莎哪里是有事耽搁了,根本是不愿意来。一人打圆场道:“少她一个也无妨,有什么要紧处,我们回去告诉她就是了。”   牡丹低头喝了口茶,嘴角微勾,道:“还是等一等吧,否则摩耶莎圣女还以为牡丹怠慢她呢。这茶和糕点是让人从长安买来的,很是不错,大家尝尝。”   众人无奈,只得等着,着一等就等了小半个时辰,茶早就喝完了,摩耶莎还没有到。这期间牡丹也不没有半分不耐,反而从袖子里拿了本闲书出来看,像是早就料到这样的情形。气氛越来越不对,牡丹不发一言,就这么歪坐在上首的椅子上,众人竟觉得他隐隐地散发出一股压迫之势。   终有一人忍不住道:“摩耶莎想来真是有事耽搁了,要不我去催一催她。”这人说完便要向外走。   “慢着。”牡丹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人回过头看他,就见牡丹放下了手中的书,摸了摸涂着蔻丹红的指甲,站起身边像外走边道:“圣女面子大,还是我亲自去请吧。”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是留在这里继续等,还是跟着一起去看看。众人又等了一会,牡丹和摩耶莎都没有来。怕事情闹大,众人决定还是一起过去看看。   哪知才要出门,便听见鸣钟声,接着有侍女来报,阿萨辛通知所有人去正厅集合。众人无法,只得先前往正厅。那个前来通报的侍女立在门边,等众人都出去后才退了下去。   且说另一边,牡丹带了两个侍女到了圣女的住处,直接推了院门进去。摩耶莎的侍女正在院子里晾衣服,见他们进来吓了一跳,惊道:“你们——”她本想质问他们干什么,只是话还为说完,便被牡丹带来的其中一人制住,点了穴道押在一边。   摩耶莎听到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见这情形,既愤怒又震惊,喝道:“你干什么!谁给你的胆子,敢来这里撒野!”   牡丹掩嘴假笑道:“圣女真会颠倒黑白,若论在这荻花宫撒野的,圣女认第二,可没有人认第一。圣女这般是非不分,不如我们去阿萨辛大人跟前评评理?”   摩耶莎轻蔑道:“就凭你,也配和我评理?”   牡丹面色一沉,冷哼一声,道:“配不配可不是由圣女说了算!”说毕突然向摩耶莎攻去。摩耶莎一惊,怒气大盛,不退反进,也出掌向牡丹拍去,只是刚一提气,却发现丹田内气息空虚,竟是一丝内力也发不出来。摩耶莎顿觉不妙,然此时再想退已经来不及了。牡丹掌风一道,封住摩耶莎的去路,一掌打在她左肩上。摩耶莎此刻毫无抵抗之力,被这一掌打的口吐鲜血。牡丹带来的另一个侍女趁此上前制住她,同样点了穴道。   牡丹得意地向摩耶莎一抬眼,掸了掸衣角,道:“请吧圣女,咱们去找阿萨辛大人评理。”   圣殿之中,除了牡丹和摩耶莎,众人皆已到齐。阿萨辛沉默地坐在大殿之上。众人见状虽不知何事,却没有人敢说话。   忽有侍女前来禀报:“教主,牡丹公子已到。”阿萨辛点头,“让他进来吧。”   众人便看着牡丹从殿外款款而来,身后跟着被两个侍从押着的摩耶莎。众人见状纷纷惊讶不解,大殿之中顿时嘈杂起来。然而阿萨辛仍旧不说话,众人渐渐感到气氛不对,又安静了下来。   牡丹等众人安静下来后,才开口道:“教主在上,牡丹有事禀报。”   阿萨辛道:“说吧。”   牡丹继续道:“圣女摩耶莎触犯教规,与荻花宫中兴风作浪,非议教主!此等行为不端之人,实在不配担任圣女一职。此人已被牡丹拿下,还请教主处置!”   摩耶莎求助地看着阿萨辛,拼命地摇头。阿萨辛道:“圣女似乎有话要说,丹儿,解了她的哑穴。”   哑穴一被解开,摩耶莎便喊道:“教主,属下绝无做过这些!属下只是看不惯牡丹的所作所为,给他一点教训罢了。”   牡丹抢白道:“我是教主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了?!你到底是看不惯我,还是看不惯教主?”   “你——!”摩耶莎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射向牡丹,“教主面前,岂容你信口雌黄!你暗中对我下药,谋害圣教圣女,才是不把教主放在眼里!”转头又对阿萨辛道:“教主,属下对您的心日月可鉴,教主万不可听信小人谗言呐!”   “呵,日月可鉴?”牡丹轻笑一声,道:“就怕圣女的心太过日月可鉴了,以至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敢在荻花宫胡作非为!就凭这一条,就够定你的死罪!”   摩耶莎怒极反笑,道:“死罪?就凭你,也想定我死罪?!”   牡丹抬手摸了摸袖口,反问道:“你以为我做不到吗?”   “吗”字刚出口,众人便看见从牡丹的袖口滑出一柄折扇,直直朝摩耶莎胸□□去。紧接着众人听见一声轻哼,再看时折扇已经钉入了摩耶莎的身体,胸口大片的血迹染得她身穿的红衣红得发黑。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众人都失去了反应,只看着摩耶莎无力的朝地下倒去。牡丹看着摩耶莎倒下的身体,想起了他第一次杀了的情景。同样是一柄折扇刺进对方的身体,同样是满目的鲜血。不同的是,那次是阿萨辛抓着他的手教他杀人,这次是他毫无犹豫毫不后悔的杀了人。这一刻牡丹想,为了能够永远留在阿萨辛身边,他当真什么都可以做。   牡丹将视线从摩耶莎身上移开,冲着阿萨辛一笑,道:“阿萨辛大人,扇子又脏了呢。”   阿萨辛道:“明日重新给你买一把。”这两人一说一答,似乎已经忘了倒在地上的摩耶莎。   摩耶莎徒剩最后一口气,望着阿萨辛轻念道:“教……主……”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这个人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怪我心狠,为了圣教主的垂怜,我什么都可以做!!   ☆、长安再见不相识   摩耶莎被牡丹一招毙命,阿萨辛没有说一句责怪牡丹的话,只命人将摩耶莎的尸体抬回了她的屋子,停尸三天,然后简单的火化了,没有仪式没有祭奠。   阿萨辛下令,教中一干事宜,若非重大,毋须向他禀报,一律交由牡丹处理。所有的人都明白了,从此牡丹在阿里曼圣教之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教中少了一位牡丹公子,多了一位牡丹大人。   整个荻花宫人心惶惶。在摩耶莎的鼓动下,很多人都或多或少为难过牡丹,她们害怕会和摩耶莎一样的下场。终于,在众人惶惶多日之后,牡丹宣布摩耶莎之事就此结束,荻花宫才算安定下来。   年终的祭祀大典如期举行,盛大而庄严,并没有因为摩耶莎的消失而有半分不同。这一年的冬天,便在这熊熊燃烧的祭火中结束了。   天宝四年,春。   清晨。   牡丹坐在镜前画眉,画完凑到镜前细看妆容。他摸着自己的脸颊,呆呆看着镜中的自己。阿萨辛总说他漂亮,他也觉得自己长得不错。牡丹对着镜子笑,笑着笑着又想到自己已经27岁了,纵然这些年样貌几乎没有变化,但再往后呢,再好的容貌也会有衰老的一天,这般想着又皱起了眉,一副苦恼的样子。   侍女将早膳端进了外厅,阿萨辛本想叫牡丹过去用膳,不想一回头却看到这一幕。阿萨辛好笑地走过去,伸手抬起牡丹的下巴,问道:“想什么呢?看着自己发呆。”   牡丹坐在鼓櫈上,并未回答,仰着头嘟着嘴问阿萨辛:“大人,以后丹儿老了,是不是就不好看了?”   阿萨辛明了,原来是在为这个苦恼。在他看来,牡丹不仅样貌如初,品性也是一如既往的聪明乖巧爱撒娇。当然这只是在他面前,在别人眼里,他的丹儿早已是妖孽狠戾,令人畏惧的牡丹大人。阿萨辛挑逗地用拇指摩挲着牡丹的嘴唇,道:“本座的丹儿明艳动人,倾国倾城。即便老了,那也是老美人儿。”   牡丹噗嗤一下笑了,他本就是没来由一点伤感而已,被阿萨辛这么一逗,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见阿萨辛仍然把手指按在他唇上,牡丹张口将手指含进嘴里。本只是向阿萨辛撒娇罢了,却听阿萨辛道:“刚起床就引诱本座,不想去长安了?”   牡丹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这话的涵义,脸上一红,站起身跑了出卧房。阿萨辛“哈哈”大笑了一声,也进了外厅和牡丹一起用早膳。   二人用毕早膳,便出发前往长安。过几天又是牡丹的生辰,阿萨辛带他过去游玩。这些年每次牡丹过生辰,阿萨辛都会带他出来转转,有时去长安,有时去洛阳,还去过一次扬州。   长安,牡丹六年前第一次来的时候没什么不同。依旧是广阔的街道,喧嚣的集市,热情的百姓。她就像一个身着华服的贵妇人,用最美丽的姿态迎接着八方来客。没有人预料到她会有千疮百孔的一天。   牡丹拉着阿萨辛逛了几日,二人作富家公子打扮,倒也不怕引人注目。牡丹虽然没有第一次来时的兴奋,但每次都还是有惊喜的。东西两市上胡商众人,总有不少从新罗、突厥、波斯等地传过来的新奇物件。牡丹甚至还央求阿萨辛找个胡人教他跳胡舞。阿萨辛也由着他,也不管有用没用,想要什么就给他买什么。   逛得累了,二人到酒楼里用饭。找了个靠窗座位,点了一壶酒,几个菜,边吃边看着窗外喧闹的景色。阿萨辛不时给牡丹夹一筷子菜,还不忘提醒他吃鱼的时候小心刺。牡丹心里甜甜的,一时觉得阿萨辛若不是教主,他们二人只是普通百姓,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过一辈子,也是很不错的。   牡丹正憧憬着,忽听一人在身侧道:“打扰了,两位公子可否让在下搭个坐?”牡丹抬头一看,是位玉带锦袍的中年男子。又扫了一眼酒楼大堂,确实没有空桌子了,但有空位子的却不知他们一桌。   牡丹转头去看阿萨辛,见阿萨辛若有所思地盯着这中年男子,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   中年男子道一声“多谢”,毫不拘束地坐在牡丹右手边,举手投足带着贵家子弟的气息。阿萨辛料他身份不一般,但没料到这人一坐下便自报身家,“在下李业,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阿萨辛并未回答,只淡淡道:“原来是薛王殿下,失敬。”(注一)   李业也看出阿萨辛身份非常,对他毫不吃惊的反应预料之中。   牡丹在听到李业的身份后,猛地向他投去一道目光,不似惊讶,却是带着敌意。   李业微讶,看向牡丹笑道:“公子还记得在下吗?”   牡丹皱了皱眉,心想这人一来就自报身份,显然不是搭个坐这么简单,自已也不记得见过这人,不知是有什么目的。牡丹又转头去看阿萨辛,阿萨辛探究地看着李业,但并未对他的话显出疑惑。   李业见牡丹不记得自己,有些失落,道:“公子可否记得六年前的一个晚上,在和祥斋,公子想买一份什锦盒子,却被掌柜的告知那最后一盒已经被人预定了?在下便是抢了公子那盒糕点的人。”李业说着便想起当日牡丹买不到糕点失望的样子,他说自己抢了牡丹的糕点,是谦逊的说法,却也带了几分揶揄。   牡丹想起当日情景,却还是对李业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是有这么回事。他用眼神询问阿萨辛,阿萨辛点了点头,显然早就认出李业了。   牡丹并没有因为和李业有过一面之缘而对他产生好感,反而觉得他时隔六年之后故意来搭讪,肯定没安好心。这也难怪牡丹,朝廷这些年一直暗中盯着红衣教,他们早有察觉。再加上他的父母都算是死于唐兵之手,他怎会对李业这个皇室中人有好脸色。然而阿萨辛不开口,牡丹也不好赶李业走,只自顾自地吃饭,不去理睬他。   牡丹伸筷子去夹炒春笋,那盘春笋放得有些远,牡丹伸直了手臂,露出半截手腕和手腕上戴的玉坠手链。岂料筷子还停在半空中,手腕却被一把被李业抓住了。这一下来的突然,牡丹反应不及,筷子险些脱手。   只一瞬间,牡丹和阿萨辛同时出手。牡丹手腕一转,卸了李业的力道,反手一推,打开他的手。阿萨辛则是随手弹起酒杯,朝李业面门攻去。   李业一惊,有些狼狈地躲开,忙道:“两位误会了,在下并非有意冒犯。只是看到公子的手链似是故人之物。”   牡丹对着李业怒目而视,心中却是一惊。阿萨辛眼神微眯,不动声色,他记得牡丹说过这玉坠手链是他母亲留给他的。   二人都停止了攻击,李业有些急切道:“敢问公子这手链是从何处而来?”   牡丹定了定神,答道:“集市上买来的。”   “不可能,这手链明明是我——”李业根本不信,盯着那手链道:“公子可否摘下来给我看看。”   牡丹把手腕藏进袖子里,瞪他,“凭什么?”   李业心中焦急,道:“我真的没有恶意。我曾经亲手做了这样一条手链送给一位故人,如今与她一别二十几年,甚为思念。还请公子借来一观,若真是我做的那条,公子定然与我那故人大有渊源呐。”   牡丹心中有些触动,心想这人定然是认识自己的娘亲,看样子似乎还关系匪浅,口中仍道:“我说了,这是我在集市上买的。”李业还欲说些什么,被阿萨辛打断,“丹儿,可吃饱了?吃饱便走吧。”   牡丹点头,二人遂不在理睬李业,放下银钱便出了酒楼。李业本想去追,奈何阿萨辛一挥袖,便有一股霸道的劲气阻了他的去路。   走在路上,阿萨辛问道:“丹儿,你可知李业和你娘亲是何关系。”他刚才答应李业同桌,本来是想试探一下李业有何目的,不想竟牵扯出李云意。   牡丹摇头道:“娘亲从来没有提过这个人,也不曾说过这串手链的来历。”又担忧道:“看的样子,他似乎十分在意娘亲,您说他会不会追查下去,会不会对圣教不利?”他刚才之所以不对李业说实话,一来是觉得世事变迁,李云意也不曾提过他,没什么可说的。二来他早已抛却过去,自然要为阿萨辛和红衣教考虑,提防着朝廷的人。   阿萨辛沉思片刻,道:“他最多也就查出本座的身份。自光明寺事变之后,朝廷就盯上本座了,倒是不多李业一个。本座一直觉得朝廷在江湖,除了天策府,应该还有一股暗中的势力。若是我们动了李业,说不定反而惊动这股势力。”   牡丹自责道:“都是丹儿不好,给大人惹麻烦了……”   阿萨辛拉着他的手,安慰道:“别胡思乱想,李业不足为虑。本座是带你出来玩的,莫要为这些事伤脑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一)薛王李业:唐睿宗第五子,唐玄宗的弟弟,进封为薛王。原名李隆业,为避玄宗讳改为李业。李业与玄宗感情很好,李业死后,玄宗悲不能食,追封李业为惠宣太子。   ☆、炼尸回魂枉复生   那日遇到李业之后,阿萨辛让人留意他的动向,并未见他大张旗鼓地寻找牡丹。至于李业与李云意的关系,阿萨辛也能猜到大概。牡丹与李云意长得极像,看李业那日的神情,不难猜出他对李云意情根深种,二十几年过去了竟也不能忘怀。   牡丹见阿萨辛不在意,也不再自责。二人依旧在长安城内四处闲逛,倒也没有再遇到李业。   这日傍晚十分,二人回到分坛。红衣教的长安分坛就在长安110个里坊之中,外人看上去只是一座普通的富户宅邸。二人刚进院门,阿萨辛就听到西北角传来吵闹声,还夹杂着打斗声。阿萨辛眉头微皱,绕过影壁,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穿过前院,吵闹声愈加清晰,牡丹也听了出来,疑惑道:“大人,西边怎么好像有打斗声?”   阿萨辛点头,二人进了西苑。忽听一人大声喊道:“抓着他!”,似乎有不少人朝这边赶了过来。阿萨辛加快脚步,走到一转弯处,突然一道人影袭来。阿萨辛转头一看,只见一人双目通红却目光呆滞,毫无章法地冲了过来。阿萨辛微露疑惑,来人呼吸迟滞,脚步沉重,只一眼他便看出这人不懂武功,然而这人腿上被砍了一刀,速度却丝毫不慢,不要命似的冲了过来。   此刻阿萨辛也不及多想,恐防有诈,将牡丹拉到自己身后,在那人离自己还有几步时,掌力突发,隔空打在那人胸口上。那人喷出一口黑绿色的血,倒在地上不动了。喷在地上的血发出一股恶臭,牡丹嫌恶的掩住了口鼻。阿萨辛也更加奇怪,他刚刚打出的那一掌并不带毒,这人吐出的血却成黑绿色,那便是之前就中了毒。   这一幕不过一瞬间的事,刚刚追着这人的教众纷纷赶了过来给阿萨辛行礼。牡丹注意道其中一人目露哀泣,身体发抖,显然又悲又怕。   阿萨辛有些不悦地问道:“如此喧哗,究竟发生何事?”   众人见阿萨辛发怒,跪在地上不敢起身。领头一人答道:“回禀教主,半个时辰之前,厨娘去地窖里拿储藏的食材,听见里面有响动,查看之下发现冰窖里居然藏着一个男人,便是刚刚被教主击毙的这人。属下等人本已将他擒住,不料此人突然发狂,属下一时不查竟让他挣脱了。此人冒犯教主,属下失职,请教主责罚!”   阿萨辛倒也没想责罚她,接着问道:“这是何人,又是谁将他藏在地窖中的?”阿萨辛声音淡淡,却自有一股气势,原先发抖那人抖得更加厉害了。   众人不说话,事发突然,大家都不知缘由。牡丹轻笑一声,对着发抖那人道:“那位姐姐你抖什么呀,莫不是做贼心虚?”   众人一下子都朝那人看了过去,刚刚回话那人道:“白素素,原来是你!”又对阿萨辛道:“启禀教主,白素素是分坛中负责外出采买的,她一定是借着出入采购的便利将人偷偷带进来的。”   白素素心中一慌,爬到阿萨辛身旁,将倒在地上的男子护在身后,哭喊道:“属下该死,属下该死!还请教主饶了少郎吧!”她也不知阿萨辛刚刚那一掌有没有把江少郎打死,只是有一丝希望她也不想放弃,或者说即便死了她也不想放弃。江少郎已经死了一次,事实证明他是可以“活过来”的。   “少郎……”阿萨辛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人,语气冰冷地问道:“他是你的情郎?”   牡丹一听这语气,便知阿萨辛是真的发怒了。跟在阿萨辛身边这么多年,牡丹早摸透了他的心思,阿萨辛最见不得女子维护所爱的男人。白素素不仅将人偷偷藏在教中,这个时候还拼死为他求情,若不是那男子的状况委实奇怪,恐怕这白素素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并且就是死了,阿萨辛也不会让他们在一起的。   牡丹了解阿萨辛,却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心理。但他不需要明白,他只知道,这个叫白素素的惹阿萨辛大人生气了,那么她就该死。   牡丹上前一步,晃着阿萨辛的袖子,嗲声道:“大人,丹儿饿了,大人和丹儿去用晚膳吧。这个白素素,让她们拉下去处置就是了,大人不要为她生气嘛。大人若是气坏身子,丹儿也要跟着难过的。”说着便做出一副难过的样子。   阿萨辛看着他软糯又调皮的样子,心中怒气散了大半,笑着在他手上拍了一下,道:“小调皮,走吧。”又吩咐人将白素素带下去审问,便带着牡丹离开了西苑。   众人虽然心里暗自看不惯牡丹不男不女的样子,这个时候却也感激他,只要他有这个本事能让阿萨辛瞬间消了怒气,不然在场所有人恐怕都要被白素素连累了。当然,除了牡丹。   这厢众人松了一口气,将白素素拖去了地牢。那厢阿萨辛用完晚膳,将牡丹抱坐在怀里,拿了块切成小块的水蜜桃喂他,问道:“刚刚的事丹儿怎么看?”   牡丹咽下嘴里的桃子,答道:“那个什么少郎好生古怪。明明不会功夫的样子,却能从那么多人手里逃脱了。丹儿刚才看到,好像还有人被他打伤了。他朝大人冲过来的时候,看上去……”   “不像个活人。”阿萨辛接着牡丹没有说完的话道,“本座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腐烂的气息,看样子像是已经死了好些日子了。”阿萨辛精通医术,一个人是死是活,死了多久,片刻就能看出来。   “那他怎么可能……”牡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往阿萨辛怀里靠了靠,道:“会不会是因为他中毒了,所以看上去不像活人?”   阿萨辛道:“本座觉得他中毒之前就已经死了,恰恰是那毒素又让他复活了。”想了想又道:“本座记得五毒教似乎有种炼制尸人的秘术,能够让已死之人‘活过来’。”   牡丹突然一阵害怕,抱紧了阿萨辛。他想起了多年前在李云意的墓室里,阿尤将匕首刺进他的手腕,想要通过银魂之法复活李云意。牡丹的右手手腕上至今还有一道浅浅的伤疤。只是不知这炼尸之法是否也是这般。   阿萨辛感觉到牡丹的不安,问道:“怎么了,被吓到了?”   牡丹摇摇头,说只是想起了以前这件事。此事阿萨辛也是知道的,拍拍牡丹的背道;“别怕,都过去了。有本座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第二天一早,便有人来回报说白素素已经都招了。果然不出阿萨辛所料,那男人死而复活,确是药物所致。原来那个名叫江少郎的男人,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死了。白素素不忍与情郎就此生死相隔,她记起以前曾听过五毒教的炼尸之法,可以起死回生,于是竟想了个法子将江少郎藏在教内的冰窖之中,又秘密雇人将这炼尸之法从天一教偷了出来。自从五毒教分裂以来,乌蒙贵自创天一教,这炼尸之法便到了他手上。不过白素素虽得了炼尸的方法,但她原不懂这些,只能依样画葫芦,终究没能成功。   回禀之人将炼尸之法一并呈了上来,牡丹翻了翻,颇为怀疑道:“难道真有所谓的起死回生之术?”也不由得他不怀疑,那江少郎的样子,哪里像是活过来了。   阿萨辛道:“自然是没有的。所谓炼尸,不过是将死人变成无识无痛的活死毒人罢了。毒人若是练成了,据说可以听从炼尸者的驱使,并且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用来炼制毒人的原体功力越高,炼制出的毒人也就越强大。”   牡丹听出阿萨辛的语气隐隐带着兴奋,或许白素素对情郎的一片痴心,可以给圣教带来更强大的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破百了(*^__^*)   ☆、大义灭亲能几人   这是牡丹第一次和阿萨辛分开。三月下旬的时候,他们离开了长安。阿萨辛去了洛道,把牡丹送回了荻花宫。牡丹本想跟着来,奈何阿萨辛不准。   洛道是个贫瘠的地方,此地是位于长安、洛阳、扬州三地交界的山林地区,属于三不管地带。正因如此,阿萨辛才会将试验毒人的地点选在这里,顾忌着研制中尸毒有可能泄露,才不让牡丹跟着。阿萨辛精通医术,医毒不分家,他自是不怕这尸毒,也有把握控制研制的过程。但毕竟这炼尸之法来自五毒,为防万一,还是将牡丹留在了荻花宫。   有时阿萨辛自己也会觉得不解,从没有人能让他这般宠爱,何以牡丹可以?他喜欢牡丹,因为牡丹长得漂亮,又乖巧听话。可只要他想要,什么样的美人弄不到,整个圣教又有谁敢不听他的话。不仅仅是这些,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他越来越在意牡丹。   洛道的西南边有一个江津村,村子不大,也有一百多人。村口有一个小茶寮,这穷乡僻壤的,生意算不上好,也就村子里的人闲来无事聚在这里坐坐。甚少有外人到村子里来,路过此地的都是赶往扬州、洛阳这些大城镇的,哪里会在他们这里停留。   这日上午,三两个人坐在村口的茶寮里闲话。一人朝茶寮的老板娘开玩笑道:“老板娘,你家那口子呢,别是也让山里的狐狸精勾走了吧。”   老板娘啐了一声道:“就他那样,狐狸精哪儿看得上啊,老娘打发他上山砍柴了。”老板娘说着给几人倒了茶,继续道:“要我说啊,这村子前前后后都少了四十多人了,男女老少都有,不像是狐狸精干的,别是惹上来别的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是乘早离开的好。”   那茶客道:“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能走去哪儿。那些个大城,都是有钱人住的地方,哪里容得下我们这些荒山野岭里出来的,去了也只能当个要饭的。”   老板娘叹了口气,无奈摇了摇头,转身去看炉子里的炭火了。来吃茶的几个人扔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不停。   原来自半个月前,这江津村有不断的有人失踪,开始大伙以为是被山林里的野兽袭击了,可偏偏一具尸体也找不到。这些村民没什么见识,找不到失踪的原因,也不晓得报官,渐渐便有了谣言,说是山里出了狐狸精,把人都给弄到狐狸洞里去了。   那几个茶客正说得欢,忽然间都禁了声,只因为茶寮里进来一个男人。那几人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聊起来,只不过由一开始的大声说笑变成了窃窃私语。   这男人是近几日来到村子的,大伙都觉得他是个怪人,远远地躲着他。这人总蒙着半张脸,额头上还有一道刀疤,看上去憎狞可怖。但观其眉眼,却是气势逼人,让人想着他原该是个英姿俊朗的人。若只是这样还不至于称得上“怪人”,最最让大家害怕的,是他身后竟用铁链背着一具棺材,棺材上还插着一把剑,再加上他整天拖着沉重地步伐在洛道四处游荡,大伙都觉得他不人不鬼。   一茶客低着头小声道:“你们说这村子里的人会不会是被这人抓走的?”   另一人做惊讶状,然后摇头道:“不会吧,村子里丢人都有半个月了,这人不是前几日才来的吗。”   “难说,看他那样子就觉得凶神恶煞的,谁知道之前是不是躲在山上。不然好端端地来咱们这地方做什么。”   “别说了,小心被他听到了小命不保。”   这么一说这几人立刻害怕起来,好像那男人下一刻就会吃了他们似的,一下子作鸟兽散,茶寮里就只剩下老板娘和这个男人。   老板暗骂这几个茶客不仗义,装着胆子问那男人:“客官来杯茶?”   男人不做声,抬脚刚想离开,外面急冲冲的冲进来一人。接着便听老板娘骂道:“死鬼死跑什么,后边有鬼咬你尾巴啊!老板让你砍的柴呢?”原来是茶寮的老板回来了。   茶寮老板哆哆嗦嗦道:“山、山上、有怪物。怪物、要吃、吃我。”   而刚刚那男人才走了几步,听到这话立刻折了回来,抓着茶寮老板问道:“在哪里?”   这老板本就吓得脸色发青,再被男人这么一抓,险些吓死过去,牙齿打着颤道:“在、北、北边、豫山、天、天罚林。”   男人扔下茶寮老板,缓慢又坚定地朝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丹儿,给本座倒杯茶。”豫山上的一间屋子里,阿萨辛坐在桌案后写着毒人研究的进度,拿起茶杯发现没水了,开口便叫牡丹,说完后才想起牡丹不在身边。   阁了笔,阿萨辛从桌案的抽屉里拿出一张染了花香的纸笺,打开来,上面是一行清秀的行楷,写着:阿萨辛大人,丹儿想您了。   算算日子,阿萨辛到洛道已经大半个月了,前几天派人会荻花宫取一些药材,牡丹便捎了这封信来。阿萨辛看着牡丹的字迹,心里也有些想他。本以为研制这毒人要不了多久,却半个月了都没什么进展,弄出来的毒人要么不受控制只能拖出去埋了,要么就是力量太弱,有和没有一样。   这边阿萨辛正烦恼着,那边那个背棺材的男人已经穿过了天罚林。刚刚进入天罚林的时候,他就已经找到他要找的人,一剑将他斩于剑下。面对这个曾经的至亲骨血,他不曾犹豫,害怕一犹豫又再次让他逃脱。他手刃了自己的血亲,可那股熟悉而又令他厌恶的气息,并没有因此消失,反而越来越浓烈。这让他惊讶而又愤怒,为什么此地也有人如此丧心病狂!   江津村的人已经有三天没有看见那个背棺材的男人了,本以为他已经走了,又或者被茶寮老板看到的那个妖怪吃了。可第四天的时候,这个男人带着四具尸体,出现在众人面前,然后再次沉默的离开了。第十天的时候,这个男人再次出现,这次他告诉了大家自己来此的目的,以及村人失踪的真相。   他叫慕容追风,他原本有一个温柔的妻子,一个可爱的儿子,一个温馨的家庭。这一切,构成他幸福的全部。然而在他还没有来得及给妻子再画一次眉,给儿子做一个玩具木马的时候,幸福破灭了。   乌蒙贵为了夺回五毒教,疯狂地炼制毒人,尸毒泄露,弥漫了整个小镇。慕容追风永远忘不了妻子倒在他怀里的最后一声叹息,也永远忘不了他们的儿子变成毒人后那通红的双眼。他杀了家乡小镇内所有的僵尸,却因为一时的不忍,让儿子逃了出去。   他将已死的妻子放在棺材里,将棺材背在背上。因为他曾对妻子说过,此生不离不弃。   他是追着自己的儿子来到洛道的,直到儿子死在自己的剑下,都能没认出自己是他的父亲。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啊,他不知道妻子泉下有知会不会怪他,但他不得不这么做。他不能让毒人危害人间,即便是他的儿子也不行!   他没有想到洛道居然也有人在炼制毒人。他不会判断错误,他太熟悉毒人那股腐败的气息了,因为他自己便带着这样的气息。是的,慕容追风不是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他只知道,尸人未绝之前,他绝不可以死!   在慕容追风的探查下,众人终于知道,原来失踪的四十几人根本不是被什么狐狸精勾走的,而是被一个叫红衣教的教派偷偷抓去做成毒人了。众人义愤填膺,纷纷要找红衣教拼命。   而此时豫山上的红衣教,就像一张张开了口子的大网,等着众人钻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追风这个悲情的人物……   ☆、第二十六章   天罚林,慕容追风紧握着手中的剑,不敢有一丝松懈。他们已经在这林子里转了整整一天了,原本不大的林子,如今却怎么也走不出去。他身后的那群村民,早已从原先的神情激愤变成了万分恐惧。这群村民得知事情的真相后,个个愤怒无比,拿着锄头钉耙就冲过来找红衣教报仇,可现下陷在这熟悉的林子里,却跟鬼打墙似的,众人纷纷后悔没有听从慕容追风的劝说。   慕容追风此时也是万分后悔告诉了他们毒人的事。他心下暗想,这林子里原先很正常,突然变得这般古怪,定是红衣教搞得鬼。这般说来,先前他潜入豫山探查,怕是早就被红衣教察觉了,没有当场识破他,是想将村子里的人一网打尽。   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危险地气息越来越浓,慕容追风皱了眉,情况对他们十分不利。   “阁下既是高手,就请现身一战!装神弄鬼,不过无胆鼠辈!”慕容追风大声喝道,却不敢用上内力,身后这些村民毫无武功,禁不起内力激荡。   回答他的是一阵大笑,笑声震耳,久久回荡。对方显然不会替这些村民着想,不少村民已被笑声中蕴含的内力逼得当场口吐鲜血。那声音的主人又道:“慕容追风,你本就是毒人,何苦要阻碍本座。不若归顺本座,本座可以是你变得更强!”   说话的自然是阿萨辛。慕容追风偷走几具尸体的第二天,阿萨辛就发现了。他本想派人下山探查,不料慕容追风竟然又出现了,阿萨辛意外发现他身上带着尸毒,便没有打草惊蛇,只让人暗中查清楚了他的身份。   阿萨辛炼制毒人一直无法成功,便怀疑白素素得到的炼尸之法并不完整,得知慕容追风的情况后,他便确信了这一点。慕容追风不过是沾染尸毒成了半个毒人,就能如此厉害。阿萨辛想,或许从慕容追风身上,可以研究出真正的炼尸之法。至于这些村民,既然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你是阿萨辛?!”慕容追风警惕地环顾四周,不确定地问道。红衣教如今已经代替明教,成为江湖第一大教。江湖传闻阿萨辛武功极高,但真正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慕容追风不知道对方若真是阿萨辛,自己可以在他手上过几招。   “既已知道是本座,本座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果真如此,慕容追风握着剑的手紧了又紧,道:“痴心妄想!我慕容追风是要杀尽天下所有毒人。阿萨辛!红衣教表面一副善人模样,背地里却做如此伤天害理的勾当,就不怕传扬出去,群起攻之吗?!”   “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阿萨辛道:“本座既让你们来了,你以为你们还能走出这片林子吗?过了今天,我教依然是阿里曼大神派来拯救世人的圣使!本座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归顺本座,要么成为本座研制毒人的尸体。”   村民们听了这话,立刻叫嚷起来。原本他们在林子里转了一天,本没了来时的气势,可此刻听这伙人如此嚣张,他们也不知道什么红衣教蓝衣教,只晓得是这伙人害了他们的亲人,现在还要威胁他们,顿时又愤怒起来,倒冲淡了之前的恐惧。   慕容追风暗道不妙,若是与红衣教硬拼,他们这边绝计占不到好处。刚想开口安抚众人的情绪,就听旁边一人道:“大侠,你不必劝我们了。这些人太歹毒了。大伙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他们是   不会放过我们的。倒不如拼个鱼死网破,杀的一个是一个,也算是为死去的乡亲们报仇了!大伙说是不是!”   “是!是!”众人纷纷附和,情绪更加高涨。慕容追风也有几分佩服他们,不想这群普通村民,面对生死关头,也能如此硬气。   阿萨辛不屑道:“就凭你们,也配找本座报仇?乌合之众,今日尔等一个都跑不了!”声音刚落下,四周突然亮起一个个火把,紧接着便是道道箭矢破空而来,瞬间便有数十人中箭身亡。   慕容追风有心保护村民,奈何分身乏术,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一剑挥开射来的箭矢,慕容追风救下一人,正是刚刚带头说要“鱼死网破”的那人,此人是江津村的村长鲍穆侠。   慕容追风心生一计,对着鲍穆侠小声道:“快倒下,装死。”   鲍穆侠素来是个耿直又脾气火爆的,心想大伙都要死了,他怎么能装死偷生,当下有些恼怒,正要说话,慕容追风又道:“不要逞一时意气,活下去才能揭露红衣教的真面目,才能报仇,否则今天大家都白死了。”   鲍穆侠道:“大侠你身手好,你走,不要管我们。”   慕容追风摇头,道:“我不能走。快倒下!”说着将鲍穆侠推到在地,长剑一挥,又打落一支箭矢,跟着纵身一跃,向着一处火光扑去,将一藏在树上的弓箭手击落下来。   鲍穆侠见状,只能听从慕容追风的计策,倒在一堆已死的村民之中。   这场屠杀没有持续多久就结束了,只剩下慕容追风还活着。阿萨辛的声音再次响起:“慕容追风,本座说过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慕容追风怒喝:“阿萨辛,你不敢出来与我一战吗?!”   “好,本座与你一战!”话音未落,阿萨辛已飞身而出。慕容追风只见一道身影朝着自己的面门袭来,快的不可思议。慕容追风心下暗惊,连忙抬剑去挡,却还是慢了一步,阿萨辛已到跟前,劈手击在慕容追风手腕处,慕容追风手臂一麻,长剑脱手而出,掉落在地。幸而他反应迅速,侧身一让,脚尖一转,挑起地上的长剑快速伸手接住。   阿萨辛向后退了几步,赞叹地看着慕容追风,但慕容追风可不认为阿萨辛是欣赏他,觊觎他身上毒人的力量还差不多。   慕容追风心知今日是逃不了了,但也不想束手就擒。只要略有江湖经验的人都知道,在和别人对决时,不到万不得已,总要留几分功力,以防有第三人偷袭时来得及回援。而如今慕容追风却是完全舍弃了防守,以最快的速度朝阿萨辛攻去。   阿萨辛见他攻来,却也不躲,出掌正面朝迎上来。慕容追风用剑,阿萨辛却没有武器只用掌,但慕容追风丝毫不敢放松,刚刚交手的第一招他就明白阿萨辛的功力远在自己之上,要不是有这一身尸毒,对方又不想杀他,恐怕刚刚他就已经死了。   慕容追风的剑尖直指阿萨辛的掌心,在离掌心不到半寸时,阿萨辛屈指成抓,手臂微微发力,长剑“咔咔”几声断成七八截。阿萨辛身形不停,继续向前,又变抓为掌,一掌击在慕容追风右胸口。慕容追风喷出一口鲜血,连退好几大步,才勉强扶着一根树干站稳。   胜负已定,毫无悬念。 作者有话要说:  【暂停更新公告】(10月底恢复更新)   这个文要暂时停止更新了,因为我10月份要考CPA,就是注册会计师【没得办法,少壮不努力,长大学会计……】   前几天我猛然发现,现在已经7月份了,我这次报了两门,可是都才看了不到四分之一……   于是,我决定要发愤学习了!大家不要觉得7月离10月还很远,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嘤嘤嘤。熟悉CPA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场持久战……   我还报了一个网络辅导班,交了2500元啊,绝对不能浪费!   所以,还是先不写文了,送上这次的更新,之后暂停,等10月份考完,我就回归了!10月底恢复更新!   我也不知道这文现在还有多少人在看,大家要是喜欢的话就先收藏吧!我用我所有的节操保证,只是暂停,绝对不坑!   大家保佑我顺利通过吧!我要求不高,60分就行了!嗯!   ☆、我要回来啦   亲们我考完试了,这个月底恢复更新~~~这两天努力多写一点,隔了好久之前的思路都要理一理了……   大家么么哒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荻花宫。   雕花床,红纱帐,帐中香。   牡丹侧身睡在床上,眉头微蹙,额角有些细汗,似乎睡得不大安稳,迷迷糊糊中感觉有只手在摩挲着半边脸颊。   似乎是熟悉的气味,朦胧着睁开眼,半哼着道:“嗯……阿萨辛大人?”只是眼神还不大清醒。又过了一秒,“阿萨辛大人!”牡丹惊喜地一下子坐起来,抱住阿萨辛的腰,全然没有了睡意。   阿萨辛侧坐在床沿上搂着他,道:“呵,见到本座这般高兴?瞧你睡得一脸的汗。”   牡丹完全不知道阿萨辛今日回来。一个月没见,不想一睁眼毫无预料地看见了,他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几滴汗,高兴地直往阿萨辛怀里蹭,又有些疑惑道:“大人什么时候回来了,也没派人通知一声?”   阿萨辛亲了亲牡丹的头顶,答道:“发生了些事情,本座已经决定撤出洛道,之后再和你详说。回来得突然,知道你还睡着,便没吵你。”   牡丹将头埋在阿萨辛的胸口不肯出来。他听着阿萨辛略带宠溺地声调,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一个月的孤枕难眠,终于在这一刻化作无限心安。   阿萨辛安慰地拍拍他,道:“一月未见,丹儿都不肯抬起头看一眼本座的样子吗?”   牡丹这才抬起头,却还是依偎在阿萨辛身上,笑看着他说:“大人的样子早就刻在丹儿心里了。嗯~大人~丹儿想死您了,大人想不想丹儿?”那声音软甜得想让人狠狠地亲他一口。   “想,本座很想你。”阿萨辛捏了捏牡丹的鼻尖,温柔道:“快起来,本座有要事说与你听。”   用过早膳,阿萨辛将洛道慕容追风一事说与了牡丹听。“原来毒人之力竟然这般厉害。”牡丹有些不可置信。   若不是亲眼所见,阿萨辛也不知尸毒竟如此霸道。他探过慕容追风的脉息,发现他原本内力平平,体内却另有一股狂悍之力,挨了自己一掌也不过吐血昏过去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碍,可见是那尸毒的功劳。阿萨辛道:“如今看来白素素所得的炼尸之法并不完整,真正的毒人要比这厉害百倍。本座已将慕容追风带了回来,但是洛道那边……”   牡丹咬着唇思考着,道:“洛道原是三不管地带,可是一夜之间整个村子的人都消失了,再加上尸毒若是泄漏……怕迟早会引起朝廷注意。”   阿萨辛点头,这正是他的顾虑。这些年他隐隐察觉暗中有一股势力在盯着红衣教,他虽不知这股势力究竟是谁的,但能肯定一定与朝廷脱不了关系。陆危楼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他并不想与朝廷硬碰硬,这才撤出洛道,将慕容追风带回荻花宫,并与牡丹商议应对之法。   阿萨辛搂过牡丹,笑道:“本座的丹儿那么聪明,一定能帮本座想到办法的对吗?”   牡丹觑了阿萨辛一眼,嘟着嘴道:“丹儿哪有大人说的那样好,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呢。”   阿萨辛瞧着他撒娇的样子,拉着他的手道:“不急,洛道那里本座还派人守着,短期内应该不会被察觉。”继而又换了轻松的语气,逗弄着牡丹说:“此事先不提,跟本座说这一月你都做了些什么,可有好好练功,嗯?”   牡丹见他换了话题,乐的配合,故作委屈道:“大人不在丹儿哪有心思做些什么,练功也练不好,所有时间都用来想念大人了。”   阿萨辛失笑,将牡丹转了个身跨坐在自己腿上,托着他的腰,道:“真有这般思念本座吗?那倒是本座的不是了。”   牡丹摇头,讨好着说:“丹儿离不开大人嘛,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牡丹言笑晏晏地诉说着离别惦念,小嘴微张微阖,那轻软的声音直挠进阿萨辛的心肺里。将人拉得更近,阿萨辛调笑道:“小嘴这般甜,让本座尝尝是不是抹了蜜了。”说着便凑了上去,紧搂着人亲吻起来。   阿萨辛一手托着牡丹的腰,一手压着他的后脑,精心品尝着那一方湿软温糯的甘甜,不放过一丝一毫地细细扫过,占有这个只属于自己的美妙领地。被他禁锢在怀里的人儿顺从地张嘴接受着主人的巡视,间或转动舌尖与其共舞,渐渐地有些喘不过起来,低低地呻|吟着。   思念透过唇舌的亲密接触,传达进彼此的心里。牡丹在这一刻深刻得知,不仅仅是他思念着阿萨辛,阿萨辛也同样想念他。尽管快要窒息了,他却一点也不想推开阿萨辛,反而更加抱紧了这个给予他一切的人,献上自己最炽热的感情。   直吻到牡丹面红耳赤,气喘连连,阿萨辛才放开他。   二人又说了会话,牡丹将这些日子的教务挑要紧的说与阿萨辛。过不多久便有人来报,说慕容追风醒了,现下被关在后山地牢。阿萨辛示意知晓,让牡丹待在屋里,自己去地牢看看。牡丹好奇想跟着一起去,被阿萨辛拒绝了,“尸毒如此霸道,你的功力还无法抵御。莫说地牢,这些日子后山你也不准去。”见牡丹嘟起嘴,有柔声道:“乖,等本座研制出抵御尸毒的药物再带你去。”牡丹只能作罢,有提醒阿萨辛也要小心之类。   慕容追风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处黑暗之中,四周寂静一片。他记起之前与阿萨辛交手,想来就有□□是被阿萨辛捉了。所幸并未被捆绑起来,他在黑暗中前进着摸索了一番,确定自己是困在了牢里,他试图掰开牢房的栅栏,却是徒劳无功。   忽而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响声,有人来了。来人蒙着面巾,拿着火把走到他面前,朝牢里照了照,看到他之后就转身走了。慕容追风借着微弱的火光大致看出这是一个地牢。火光很快便隐没在黑暗之中,慕容追风恼恨至极,一拳砸在墙上,他很清楚阿萨辛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想到豫山上的场景,想到津江村的百姓,他痛恨自己的无用和莽撞。像是感应到他的怒气一般,身后的棺材里传来一丝震动。慕容追风压下心头的怒气,现下不是动怒的时候,想办法逃脱才是要紧。   红衣教后山地牢的入口设在山腰一座木屋内,屋内有守卫看守,入口隐秘设有机关,整个地牢深入山腹之中,每日还有人巡视,无论是想要破牢而入还是想要逃出去,都异常困难。   阿萨辛独自走进地牢,没有点任何照明的东西,却准确地走到了慕容追风所在的牢房,“尸毒之力当真不可小觑,受了本座一掌竟然这么快就醒了。”话音落下,阿萨辛才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   慕容追风心中一惊,虽说身处黑暗之中,但习武之人听觉灵敏,他又一直心怀戒备,却未有一丝察觉阿萨辛已近身前。慕容追风心中暗叹,不知道从这里逃出去的几率能有几何,口中忿恨道:“阿萨辛,你想得到什么我很清楚。我只说一句,别痴心妄想了。”   阿萨辛冷哼一声,“痴心妄想?或许你还不了解本座,只要是本座想要的,就没有别人说不的权利。”   “阿萨辛,你未免太狂妄自大了。”慕容追风嗤道,“我慕容追风从不是受人威胁摆布之人!”   阿萨辛道:“是不是现在还为时过早。你放心,本座不喜欢勉强,本座会让你心甘情愿答应的。”说完便拂袖离开,走出十来步外又突然停下,对着虚空道:“听说棺材里趟的是你的妻子。”   “阿萨辛!你这个卑鄙小人!”慕容追风在身后怒吼,阿萨辛却没有再回应他,径自离开了地牢。   夜幕刚刚降临,红衣教主的院子里一片寂静,所有的侍从都被遣了下去。但若是有高手在此,便能听出其实并不是那么寂静的,总会有些掩不住的声音从卧房里漏了出来。卧房里不似平常那般灯火通明,而是置了夜明珠,幽蓝色的光掩映在层层罗帐中,揉进了几份绯|红与暧|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慕容追风被关了一月有余,一直不肯就范,直到阿萨辛带走了卓婉清。背上的棺材没有了,少了往日的压迫沉重,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孤独心慌。棺材里是他的妻子,一个已死的人,   然而即便这样,慕容追风依旧不愿与她分离。生同寝,死同穴,这是他们的誓言。可他还有没能完成的使命,所以他不能死,他只能把她背在肩上,用这种方式誓守着诺言,也提醒着责任。   不得不说阿萨辛抓住了他最根本的弱点,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带走卓婉清,或许是想要一点点磨灭他的意志,又或许是忌惮尸毒的威力,慕容追风没有力气去想,他就快要妥协了。阿萨辛的一个交换条件彻底摧毁了他的挣扎,阿萨辛承诺复活他的妻子,而他作为样本帮阿萨辛研制尸毒!   尽管内心深处知道这不可能,然而与爱妻重聚的诱惑太令他渴望了。曾经以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何等简单之事,不想如今却成奢望。或许这一次,真的能够再次相拥吧……慕容追风最终还是妥协了。   不多久,大明宫传出消息,圣上要册封杨玉环为贵妃,顿时成为长安城街头巷尾的热谈。 “额呵,大人看看这个,可真是有趣。”午后书房内,牡丹展平手中的信,笑着递给阿萨辛。   阿萨辛正坐书案后看着一本医书,扫了一眼,是从长安传来的消息,略疑惑道:“杨玉环?本座似乎说过这个名字。”   牡丹道:“大人不记得了,上次我们在长安就听人议论过呢,就三月的时候。”   “本座记起了。”阿萨辛了然,“呵,想不到这皇帝竟真娶了自己的儿媳妇儿,当中有趣。”   牡丹掩着嘴笑,“可不是,大人前些日子在洛道所以不清楚,我听沙主教说起过。听说武惠妃死后不久皇帝就看上这儿媳了,前几年还遮掩着,这几个月皇帝有意要封她为妃,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据说咸宜公主联合了群臣反对,但皇帝执意如此,为这事儿还责罚了咸宜和好多大臣呢。”   阿萨辛不以为然,“没什么好奇怪的,武皇不也曾经是李治的庶母吗。”   “但武皇当时毕竟只是个才人,又是老皇帝死后才嫁给李治的。这杨玉环可是寿王李瑁明媒正娶的王妃啊。”   阿萨辛哼了一声,言语间有几分疲惫,“才人也好,王妃也罢,都与我们没有关系。”   牡丹见状走到阿萨辛身后,抬手替他按摩着太阳穴,“与咱们自然没有不相干,丹儿是看大人近日累的很,说来给您解乏罢了。”   阿萨辛向后靠在椅背上,享受着牡丹的服务,“尸毒的研制依然没有多少进展,不过有丹儿在,本座怎么会觉得累。”   “大人不是已经研制出防御尸毒的药物了?”   阿萨辛后来带牡丹去见过一次慕容追风,满足他的好奇心,但之后依旧不让他接近地牢。   “光防御有什么用,本座要的是毒人的力量。虽然本座研究了慕容追风身上的尸毒,做出的毒人确实比以前厉害,但依旧是些死物,不能听从本座的指令。”阿萨辛有些不耐地敲击椅子的扶手,拉下牡丹的手放在肩上。   牡丹又替他揉捏肩膀,想了想道:“慕容追风是半人半尸,他还有自己的思想和意志,懂得控制和使用身上的尸毒,或许这才是他如此厉害的原因?”   “不错,这些天与他接触,本座发现此人的武功不怎么样,意志倒是很强。”阿萨辛赞同地点头,吞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毕竟是五毒教的密法,若是那么容易就被旁人研究出来,本座倒不觉得厉害了。”   牡丹眼珠转了转,讨好着说:“大人这般思虑劳累,丹儿心疼呢。不如先将这事放一放,让丹儿陪您放松放松,说不定就想出法子了。”   “怎么,明明自己想着玩,还拿本座作借口。”阿萨辛轻笑,识破了他的想法。牡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坐到阿萨辛腿上,撒娇道:“大人这些天一直忙着研制尸毒,都不陪丹儿了,天气又热,实在闷得慌嘛。”   阿萨辛搂着他亲了一口,“好,听你的,休息几天再说。你想做些什么?”   牡丹痴痴地笑着,“嗯……东面园子的荷花开得正好,不如去湖里划船摘莲蓬吧。”   “好,等一会太阳落山咱们就去。”   牡丹等不及,“那还要好一会呢,现在就去嘛。”   “这会儿日头大得很。”   “不要,丹儿现在就想去嘛~”   “好吧。”阿萨辛无奈。   二人出了院子,向东走了一段小路,便到了牡丹所说的园子。那里原本只是个小花园,后来牡丹总说荻花宫没什么好玩的去处,阿萨辛才让人将园子扩建了,挖了个不小的人工湖,引入山上的泉水,还中上了荷花。   时节正好,二人一走进园子便看见铺了满湖的荷花,空气中有淡淡地荷藕清香。湖中还建了个亭子,湖面没有通向亭子的长廊,只能划船过去。湖边便系着一条小舟,牡丹拉着阿萨辛上了船,解开绳子,兴奋地去抢船桨。阿萨辛拦住他,“本座来,小心掉进湖里。”   虽说午后太阳大,但湖里的荷花开得旺盛,荷茎伸出水面,碧绿的荷叶遮天蔽日,正好遮住了日光,二人躲在荷叶下面倒也不觉得热。   阿萨辛摇着桨向湖心划去,牡丹枕着双手躺在小舟上,荷叶擦过他的脸弄得痒痒地,牡丹干脆摘了一片盖在脸上。阿萨辛划了一会所幸也躺下了,任由小船随波漂荡。   牡丹趴到阿萨辛身上,拿荷叶茎戳阿萨辛的脸,阿萨辛搂着他,宠溺地捏捏他的鼻尖。牡丹侧头让了让,揪下一片荷花瓣裹在阿萨辛的手指上,含进嘴里吸允。阿萨辛仍由他闹着,闭着眼睛享受这份恬淡静谧,确实好久不曾这么惬意了。   或许是午后慵懒,或许是荷分醉人,牡丹闹了一会渐渐有了睡意,便枕在阿萨辛胳膊上,抱住他也闭上了眼睛,就这般入梦了。梦里,他看见母亲站在远方望着他,他笑着跑过去。母亲怜爱地抚摸他的脸颊,眼中含着担忧。牡丹告诉他不必担忧,他过的很好,有一个人对他很好,很好很好……   秋,七月壬午,寿王大婚。八月壬寅,帝下诏册封杨氏女玉环为贵妃,追封其父杨玄琰为兵部尚书,赐长安举城同庆。(注一)   是夜,长安的大街小巷一片欢腾之象。天子下令,今日延长夜市至三更,百姓自然乐得热闹一番。   “大人快看,那边有杂耍!”这般热闹的日子,牡丹自然是要来凑趣一番的,一早便央着阿萨辛到了长安。   杂耍摊上围了不少看客,摆场子的杂耍班子颇有几分本事,各类绝活层出不穷,观众纷纷叫好。牡丹看得十分入迷,连连拍手。阿萨辛站在他身后,对此没什么兴致。武功到了他这个地步,所谓的杂耍戏法哪怕再高明,在他眼里也尽是破绽,不过牡丹想看,他也乐意陪着。   忽然,一道视线从对面射来,尽管对方只是停顿了几秒,阿萨辛还是察觉到,视线是冲着自己的。对方似乎也察觉被发现了,立马融入人群之中,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阿萨辛皱眉,“颜宜语……”   “嗯?大人您说什么?”牡丹转头问他。   “没什么。”   江湖百晓生颜宜语,阿萨辛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她,确切的说,是遇到牡丹的那一年就见过她。那年在襄阳的闻香阁,也曾有这么一道探究的视线,只是当时阿萨辛没有认出视线的主人便是颜宜语。   颜宜语离开后便有些后悔了,她也是无意中看到阿萨辛,那会阿萨辛正看着牡丹,神情可称得上温柔。她调查过阿萨辛,自然知道牡丹得阿萨辛宠爱多年。她只是一时有些好奇,像阿萨辛这样的人,怎会对一个男宠这般疼爱,这才多看了一眼。其实被发现也没什么,长安鱼龙混杂,遇到一两个同为江湖中人的一点不奇怪。不该立刻离开的,反倒显得心虚了。她边走边想,或许最近太过烦闷了,才会这般失了算计。微恼地握了握拳,抛开心中烦闷,颜宜语走进了面前的茶楼——茗客居。   “属下参见主人!”   密室内,颜宜语抬手示意属下起来,询问道:“我不在这几个月,武林中可有什么动向?”   面前的黑衣男子答道:“楼里的探子查到萧沙在南诏现身,似乎和南诏朝廷有所关联。”   “哼了,躲了这么多年终于现身了。”颜宜语冷哼一声,“南诏……我听说皮逻阁有个养子,南诏大半的势力都掌握在他手里。”   “是的,此人叫阁逻凤,算是南诏王的长子(注二)。此人颇有野心,这些年一直在培养自己的势力。”   “盯着萧沙,查清他和南诏的关系,不要打草惊蛇。”颜宜语点头,又问道:“红衣教可有什么消息?”   黑衣人摇头,“不曾有什么特别的,阿萨辛自上次离开长安后就没有再出现。”   “刚刚我在街上看到他。”   “属下失职。”黑衣人赶紧跪下,为自己的情报不够及时而请罪。   “起来吧,今日举城同庆,想来他是带着男宠来凑热闹的。”颜宜语并不怪罪,只是语气中透着一丝疲惫。   “主人,事已至此,您……”黑衣人试探着问。   “我明白,此事已成定局,不必再说了。”颜宜语打断他,“这些日子你辛苦了,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颜宜语走出茗客居,又是一夜华灯正浓。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一)《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五》:秋,七月,壬午,册韦昭训女为寿王妃。八月,壬寅,册杨太真为贵妃。   (二)皮逻阁为南诏第四代王,生有四子,阁罗凤为其长子,但据传只是养子,并非亲生。   发了好久才发上来,晋江能不抽么……   ☆、第二十九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恢复更新【11月26日留】   嘤嘤嘤,手撸断了爪子不能动了……所以要休息一段时间不能码字了╭(╯ε╰)╮【你够了……(其实是做了个小手术,因为手动的话会牵扯到伤口所以右手基本不能动……)】   【注释】   (一)兴庆宫:唐玄宗处理政务和起居的地方,原来是隆庆坊。南熏殿是皇帝休息的地方,南熏殿南面正对瀛洲门,出了瀛洲门向东就是沉香亭。兴庆宫和大明宫之间有夹道相通。   (二)太液池:在大明宫,池中有蓬莱山。   天宝四年八月,帝册杨太真为贵妃。九月,天都镇急发疫病。病者初时面色潮红,浑身乏力,三两日内浑身见斑,斑由红渐黑,数十日后呼吸衰竭而亡,称之为燃血之症。燃血之症,偶记于古书,一人得此症,染及全家。宫中太医遍寻群书,未有可解之法。数月间,疫病染及长安,致死者数万。一时间朝野震动,人心惶惶,皆言帝罔顾人伦,招致天怒,祸及百姓。然天道浩然,岂因一人之过罪及无辜?……余几经查访,惊觉此中缘由,实非天灾也。——《续武林沉浮录天宝卷》   荻花宫。   清晨,初冬的阳光透过暖帐漏进床榻,带着些许朦胧和微凉的温度。阿萨辛伸手替牡丹往上拉了拉被子,遮住□□在外的肩膀。牡丹迷迷糊糊地寻着身边的热源靠了过去,躲进阿萨辛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了。阿萨辛自幼练武,习惯了早起,牡丹却是有些懒床的,尤其是到了冬天。只是阿萨辛若是起来了,牡丹也不愿意一个人睡,所以是只要没有晨议的日子,阿萨辛都陪他躺着。   又躺了大约两刻钟,“大人早安。”牡丹揉着眼睛醒了,伸出手摸索衣服。阿萨辛在他唇上轻啄一下,“怎么不再睡会,时辰还早。”   牡丹摇头,“嗯……沙主教今日该从洛道回来了,若这次计划成功,洛道的事应该就能解决了。”   牡丹神色还有些困顿,阿萨辛拿过衣服替他穿上,“有丹儿在,本座很放心,只是辛苦你了。”   自从多年前牡丹解决了摩耶莎之后,阿萨辛就将越来越多的事务交给牡丹处理,牡丹俨然已经成了副教主一样的存在。教中之人有许多对他的身份暗中不齿,但却没有人赶违背他的命令,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厉害。   牡丹横他一眼,“大人既觉得丹儿辛苦,以后就不要那般折腾丹儿了,后来我都求饶了,大人还一直欺负我。”牡丹幽怨地控诉着,阿萨辛忍不住笑道:“分明是你先诱惑本座的,本座可不是柳下惠。”   牡丹哼了一声,扭头不理他了。阿萨辛见他双颊微红,眼角还带着睡意,舍不得再逗他,“是本座不好,一会本座陪你一起去见沙利亚。”   “属下参见教主,参见牡丹大人。”果不其然,二人正在用早膳,沙利亚已回来求见了。   “起来吧,事情办得如何了?”牡丹见阿萨辛喝着小米粥,并不说话,便做主问道。   沙利亚回禀道:“属下按照大人的吩咐散播津江村染上瘟疫的流言,其他村子的人听后都十分惶恐,属下只是稍加鼓动他们便动手烧了村子。属下命人事先将尸体藏在村中,也都一并烧了。”   牡丹吃了口核桃酥,提着帕子擦了擦嘴角,继续问道:“不曾有人怀疑吗?”   沙利亚略想了想,“应当不曾。长安疫病流行,那些人只以为津江村也是如此。山野村民,谈瘟疫色变,根本不疑有他。况且留在洛道的教众照您的吩咐,乔装成津江村村民,这几个月来一直都相安无事。如今一把火都烧了,就算有人事后起疑,也无从查证了。”   “呵呵。”牡丹掩嘴笑了笑,“做得很好,不过洛道的姐妹还是再留守一阵子,若是真有人怀疑了,也一并处置了吧。”转头又向阿萨辛道:“大人觉得如何?”阿萨辛顺手刮了下他的鼻尖,“你做主便好。”牡丹闻言讨好地冲阿萨辛笑着。   沙利亚看着二人的互动,隐隐生出几分羡慕来。或许在旁人眼中,牡丹不男不女,身份不堪。但在沙利亚心里,她是羡慕并祝福他们的。这些年阿萨辛对牡丹越来越好,每当她看到他们在一起的身影,她已然千疮百孔的心,才会对世间的情爱不那么的绝望。   沙利亚不再打扰他们,静静地退了出去。   兴庆宫。   咸宜出了南熏殿,走至瀛洲门,一个候在门边的宫女迎了上来,“公主,奴婢参见公主。”咸宜看她一眼,“是你?何事?”   那宫女恭敬道:“贵妃娘娘请公主到沉香亭歇息。”(注一)   “回去告诉你们娘娘,本宫当不起她的请,也没她那么好的兴致。”咸宜冷哼一声,欲抬腿走人。不想杨玉环却已走了过来,“公主留步。公主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吗?”   咸宜正为疫病横行的事烦心,本不想理会她,但这样站在宫门口也不好看,只得随她去了沉香亭,“不知贵妃娘娘有何吩咐。”咸宜冷声道。   杨玉环心中叹息,“公主当真不肯原谅我吗?我……”   “原谅?这从何说起。”咸宜打断她,“本宫怎敢怪罪贵妃娘娘,难道就不怕父皇再将我禁足宫中几个月吗?”   杨玉环见她动怒,上前欲拉她的袖子,急切道:“我有劝过陛下的。”   “所以本宫还要感谢你吗?”想到被困太液池三个月,咸宜既不忿又委屈,大力挥开杨玉环。杨玉环脚下一时不稳,险些摔在地上,幸好刚刚那个宫女扶着她。咸宜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理了理衣服道,“本宫是有事,不打扰贵妃娘娘了。”说罢径自走了。杨玉环本还想叫住她,想了想还是作罢。(注二)   “娘娘做得已经够多了,公主她不领情,也没有办法。”待咸宜走远,杨玉环身边的宫女小说抱怨道。   “原来是听说她要去天都镇,想要劝她小心一些,不想又成了这样。”杨玉环神色落寞地望着宫门方向,“你说我走入这深宫,是不是做错了?”   宫女宽慰道:“对与错原不在旁人怎么看,而在娘娘自己愿意怎么选。”   “你说的对,本宫既选了这条路,就已经没有对错可言了。”   天都镇因为靠近长安,原本是一个颇为繁华的大镇,如今一眼望去,满目萧条。本该是早市最热闹的时候,街上却不见一人,唯有被草席裹着扔在街角的尸体,有些尸体上已经爬了不少苍蝇尸虫。百姓家家门窗紧闭,从外面看去也不知道屋里还有没有活人。   颜宜语站在街道上,虽然知道此地疫病严重,却也还是被眼睛所见惊到了。   “此地危险,主人还是回去吧,让属下留下来就是了。”她身后的黑衣随从恳求道。   “已经来了岂有再回去的道理。”颜宜语不理会他的劝告,走到一具尸体旁边。黑衣随从连忙跟了过去,“主人——”   “不必说了,我自有分寸。”颜宜语抬手打断他,蹲下身查看尸体,片刻后起身道:“你就不觉得这次的瘟疫来的古怪?燃血之症,这种从古到今都不曾听过几回的疫病,怎么就这么巧,圣上刚册封了杨玉环,这疫病就跟着流传开了。天降责罚?呵,这种话旁人信我可不信。”   “主人是怀疑有人从中作梗?可是死了这么多人,太医这么久都没有找到救治的方子,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制造这种瘟疫?”   颜宜语眉头微皱,“现在还不好说,但我总觉得透着古怪。这病是从九月份流传起来的,常言道秋高气爽,怎么这个时候有了瘟疫。你再看这具尸体,脸色乌黑,指甲成淡青色,不像是寻常病死的。”   “主人怀疑是中毒?”黑衣随从也仔细看了看尸体,“确实有些奇怪,可既然燃血之症极为少见,或许症状与寻常瘟疫不同?”   颜宜语也拿不准到底这其中有什么文章,可是多年行走江湖和搜集情报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必有蹊跷。      ☆、第三十章   颜宜语一行二人在天都镇中四处查看,大街小巷几乎都空无一人,几乎成了一座死城。偶尔还有活着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透过窗缝向外窥看,观看他们的眼神气色,也都是染上了这瘟疫的。   一番查看下来,好容易找到一个愿意让他们进屋的老妇人,打探到有群人在镇子西边的银杏林附近设了个救助营地,大多数人还活着的人都到那里去了,如今剩下一些已经不能行动的、年老无人照料的,留在这里等死。   “有人设了救助营地?老人家可知道是什么人?”颜宜语向着那老妇人问道。   那老妇人摇头说不知道,“只知道是一群姑娘,都穿着红色的衣服。我儿子和儿媳都去了那里,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等死。”老妇人说着说着便开始抹眼泪。   颜宜语看着也是一阵怅然,不忍心再问什么。原想留些银子给她,可一想如今这天都镇有银子也是无处可用。   “主人,您说那些红衣女子,会不会是红衣教?”二人出了屋子,黑衣随从问道。   “有可能。”颜宜语点点头,沉思片刻吩咐道,“你去一趟薛王府,让五叔去找京兆府尹,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办完后到银杏林找我。”   “是,属下明白。主人万事小心。”黑衣随从领命而去。   出了天都镇向西不远,颜宜语便看到路边荒地上搭了不少营帐,远远看去,营帐中心还竖立着一座雕像,不时有一些红衣女子进进出出。   “果然是红衣教。”颜宜语暗道一声,却没有靠近,而是绕到银杏林另一侧,从林子深处靠近红衣教营地。   不想银杏林中竟聚集了不少人,看上去也是染上瘟疫的,但情况比天都镇中要好一些。颜宜语询问之下得知他们就是天都镇和附近田庄的居民,听说这里有人在派发可以治疗瘟疫的药,都赶来过来。   “你们说的可以林子边上那些穿红衣的女子?”颜宜语向其中一个中年男子询问道。   那男子连连点头,“就是她们,她们说是她们圣教的,奉教主之命来解救我们。”   颜宜语心下疑惑,继续问道:“你们吃过那药吗,真的可以治疗瘟疫?”   男子有些沮丧,“有一些人吃了,不到一天就都好了。”   “既然如此,那你们怎么……”   “她们说这治疗之法是她们教主在睡梦之中受大神指点所得,是大神赐给圣教的。只有家中有人加入圣教,才能得到这解药。可是,可是她们只收女子,我妻子早就死了,只有一个女儿才四岁。”那男子越说越沮丧,突然朝颜宜语跪了下来,“姑娘,姑娘,你救救我吧。”男子伸手去抓颜宜语衣服的下摆,被她躲了开去。颜宜语叹息道:“我并不知这病的解法,实在……”   “不,不。”男子激动地摇头,“姑娘你,你就说和我是一家的,说你愿意入教。她们,她们就会给我解药了。我女儿才四岁,姑娘你救救她,救救她。”说着就开始磕头。   颜宜语无法,衣袖一扫,劲气将男子托了起来,“你先别急,你将这里的情况详细说来,我会给你们找到解药的。”   男子一边道谢一边讲近日的情况一一道来。   原来红衣教以瘟疫解药强迫普通百姓加入红衣教,家中无人入教就只给些缓解病症之药,让他们拖延些时日罢了。想来也是先给些甜头,也多些时日让他们考虑。颜宜语心中冷哼,这红衣教还真是仁义。让她更疑惑的是,红衣教是从何处得到燃血之症的治疗之法?   颜宜语思量片刻,决定去红衣教的营地一探究竟。红衣教的每个营帐外都有人守着。有人对着一些百姓宣讲教义,指挥她们对着营地中央的雕像跪拜,应该就是为了换取解药而刚刚加入红衣教的居民。颜宜语不敢靠的太近,一番探查下来,没能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多时,先前跟着她的黑衣随从找了过来,“属下已经将天都镇的情况告诉了薛王殿下。属下在来的路上看到了万花谷的人。”   “在哪里?”颜宜语有些惊喜,万花谷世代行医,或许会有解决此症的方法。   “就在天都镇北面。”   “我们去看看。”颜宜语本就想着若是再查不出所以然来,就去万花谷走一趟,不想他们已经来了。   二人到了地方,看到一个万花服饰的女子在屋前侍弄草药,颜宜语上前问道:“请问姑娘,可是万花谷的弟子?”   那女子抬头道:“正是万花谷门下,请问你是?”   颜宜语抱拳道:“颜宜语。姑娘如何称呼?”   那女子眼前一亮,“原来是江湖百晓生颜姑娘!我叫谷之岚。”说着边让颜宜语屋里请。   颜宜语心急瘟疫之事,也不与她客套,直接问道:“谷姑娘可也是为这燃血之症而来?”   谷之岚点头,“我奉家师之命到长安附近办些事情,正好碰上此地发生瘟疫。我万花谷以行医救人为本,自然要留下来尽一己之力。颜姑娘也是为此而来吗?”   “万花谷仁心仁术,侠义之举令人敬佩。”颜宜语恭维几句,问道,“姑娘可曾看出这次瘟疫的症结所在,有无治疗的药方?”   谷之岚道:“我确已研制出这燃血之症的解方,只是其中有两味药材极为罕见,无法大量配置。”   颜宜语又将红衣教之事说与她听,谷之岚听后也是一脸不赞同,“红衣教来此也有一段时日了,一直用解药迫使女子入教。前日我曾想用万花医术和她们换取解方,可她们左右推脱就是不肯,我看红衣教根本就是借此想要扩大势力。”谷之岚语气忿忿,却也无法,总不好到人家手上去抢药。”   颜宜语向谷之岚道出疑惑:“不瞒你说,我一直在探查这次的瘟疫,觉得此事颇有蹊跷。此症说是瘟疫,可是看着也有几分像中毒。万花谷医术精妙,可知这燃血之症是否就是这般?”   谷之岚沉吟道:“我也曾用银针刺入病死之人的胃中,银针发黑,确实有几分像中毒。只是燃血之症乃古书中记载,即便我万花谷门下,对此也不甚了解。”谷之岚对此也曾有过疑惑,只是她急于研制解方救人,没有精力再留心其他。如今空有解方,却不得药材,想到染上这燃血之症之人越来越多,她也是万分焦急,“当下其他还是次要,最要紧的是先救助这些百姓。颜姑娘既也是为此而来,可有什么办法?”   颜宜语赞同地点头,“谷姑娘说的有理,姑娘若是信得过我,可将燃血之症的解方交给我,至于药材,我可以负责找寻。”谷之岚自然不会吝啬,二人又商议一番,颜宜语便带着方子离开了。   这日傍晚下起了小雪,牡丹捧着一个盒子进了屋,跺了跺脚抖落鞋子上沾到的雪,抬头看见阿萨辛正坐在软榻上看着他,“大人练完功啦?”牡丹跑过去脱了鞋子爬到榻上。   阿萨辛顺手搂住他,替他理了理微乱的头发,“你跑去哪里了?”牡丹打开手里的盒子,里头是刚炒出来的栗子,还冒着热气,笑着说:“糖炒栗子吃完了,我去厨房又拿了些,外面下雪了呢。”   “外面冷,你怎么自己去了,让侍女去拿就是了。”阿萨辛说着拉起牡丹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手都冰凉的,也不知道带个手炉。”   “在屋子里闷了一下午了,就出去透透气,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下得好早。”牡丹调皮地把手伸进阿萨辛的衣服里取暖,撒娇道,“这栗子好甜,大人剥给丹儿吃。”   阿萨辛假意拒绝道:“越来越会指使本座了,自己剥。”牡丹不依,耍赖道:“剥栗子伤指甲,大人帮我剥嘛,大人最好了。”说着在阿萨辛脸上亲了一口。   “自私的小东西!”阿萨辛戳了戳他的额头,还是剥了颗栗子放进他嘴里。牡丹讨好地眨了眨眼,将栗子半含在嘴里,凑到阿萨辛嘴边。水润莹红的小嘴映衬着圆润黄灿的栗子,显得十分可爱,阿萨辛笑了笑,将那栗子连同唇瓣一起含进嘴里,趁牡丹不注意把整个栗子都吃了下去。牡丹鼓着嘴瞪阿萨辛一眼,阿萨辛又剥了颗放在他嘴里,牡丹照样凑过去,不料阿萨辛又将整颗都吃了。牡丹气得直捶他,“大人坏死了,明明应该一人一半的!”逗得阿萨辛哈哈大笑。牡丹哪里肯依,缠着阿萨辛答应了将整盒栗子都剥给他吃。   看着阿萨辛给自己剥栗子,牡丹的心里十分甜蜜。在圣教之中,阿萨辛达人是如同神明般威严而伟大的存在,但他却对自己万般宠爱,也只有对着自己,才有这般轻松调笑的时候。   二人笑闹一阵,牡丹想起下午收到的线报,边吃边道:“大人,尹竹红传来消息,说天都镇那里进展顺利,已经有不少人入教了。不过她说,万花谷的人近日也到了此地,前日还想用万花医术换取我们的解方,被她拒绝了。”   “万花谷?这事居然传到他们耳里。”阿萨辛皱了皱眉,“让尹竹红小心些,不要让万花谷看出破绽。”   牡丹点头,“丹儿明白,已经吩咐下去了。对了,万花谷也制出了一个解方,尹竹红留心抄了一份。”说着下榻拿来了万花谷那份《燃血之症解方》。   阿萨辛看后道:“万花谷倒是有些本事,这方子确实可解燃血之症。不过西域驼峰血和南海鳄鱼泪,岂是那么容易得到的。”牡丹恍然,“难怪她们虽有解方,却还想和我们做交换。”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前几天就要更新的,结果又感冒了……最近RP各种不好,看来要去转转运了……   ☆、第三十一章   几日之后,万花谷在天都镇附近发放瘟疫解药,然而解药数量有限,险些造成哄抢,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消息传到荻花宫,着实让阿萨辛和牡丹十分意外。万花以医术立派,有些奇珍药材并不奇怪,但万花谷离长安虽不算很远,也来不及在几天之内将所需药材悉数送来,那么她们是从哪里得来的西域驼峰血和南海鳄鱼泪?   “尹红竹说万花的人还放出消息,说再过些日子就会有足够的解药,让大家不要急。”牡丹皱着眉头道,“万花谷究竟哪里弄到的药材,多管闲事真是讨厌!”   阿萨辛目光微凝,沉默不语,半晌后缓缓道:“要在这么短时间内制出解药,药材只能在长安城里找。西域驼峰血和南海鳄鱼泪,在长安城里,只有一个地方能有。”   “一个地方……”牡丹歪着头思考,突然反应过来,张大嘴道,“啊,是皇宫?!难道万花谷和朝廷有关系?”   “哼,有没有关系,请个万花弟子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阿萨辛眯着眼道。   牡丹了然,“嗯,我这就传令给尹红竹。”   天都镇附近,万花弟子门窗紧闭,仔细看去,院子外围还环绕着一层淡淡的青色烟雾,烟雾外围一直有不少人向着屋子张望。   这些人都是从银杏林过来的瘟疫患者,听说这里也有人派发解药,那些不想或不能加入红衣教的,一下子全挤了过来。奈何万花的解药有限,只能优先发给症状危急的人保住性命,不得已在屋子四周布了会使人暂时昏迷的青罗烟。他们不敢靠近,更不愿离去,就围在屋子外等着。   屋内,谷之岚并一干万花弟子正在配置药材。一名叫谢楼的弟子道:“谷师姐,这些药材只够再配十余幅药了。”谷之岚叹息一声:“再坚持几天,安抚好外面的患者。颜姑娘昨日传信,说很快就会有第二批药材到了。”   谢楼愤然道:“红衣教太过分了,原先还发一些缓解之药给大家,如今知道我们也在派发解药,竟连缓解的药也不给了。我们的药不就不够,这样一来更加紧缺了。”   “哼。”说起这个谷之岚也是一脸不屑,“原本看她们在各地的作为,还以为她们是良善之辈,却不想这善心都是有目的的。这些年红衣教势力发展极快,如今看来怕都是用这样的手段了!”   谢楼见谷之岚生气,吐了吐舌头,换了个话题,“师姐,这江湖百晓生真够神通广大的,西域驼峰血和南海鳄鱼泪这样难得的药材居然也能这么快弄到,就算是咱们万花谷,怕是也没这么大手笔呢。”   谷之岚瞪他一眼,“山外有山,但也无需羡慕他人。咱们万花的医术,又岂是一般人能比的。”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其实也有些疑惑。颜宜语究竟哪里来的这些药材?仔细想来,江湖中人只知道她是上任百晓生钟岳亭的徒弟,其余的一概不知。她如何会有这般本事?   然而谷之岚无意探究颜宜语的身份来历,行走江湖,总要有些旁人不知道的手段。何况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燃血之症。   之后的一个月内,颜宜语又着人陆续送了几批药材,终于使瘟疫得以控制。而红衣教在此之前已经收揽了不少教徒,这些人被教化洗脑,再回去宣扬一番,红衣教的声望倒还增加不少。   燃血之症算是告于段落,万花谷的插手多少阻了阿萨辛的计划,但却也有意外收获。因着调查万花药材的来源,竟顺藤摸瓜查出了颜宜语的真实身份。   阿萨辛将手中的密报丢进炭火之中,脸色有些阴沉。看着白纸黑字渐渐化为灰烬,阿萨辛想起那一次在长安城中颜宜语探究的目光,加之密报中所述种种,如今已能肯定,朝廷中那股盯着他的人,那股暗中的势力,必定出自颜宜语之手。又或者说,出自咸宜公主之手!   牡丹见阿萨辛不快,体贴地替他泡了一盏茶,问道:“大人预备怎么办?她是江湖百晓生,手中又有个什么凌枭阁,怕是查到我们不少事呢。”   对此,阿萨辛到不像牡丹这么担心,“哼,那也未必。若真那么厉害,当年剿灭明教,就不用等着本座给他们送消息了。更何况,朝廷对于江湖,同处理朝政是一个道理,讲的都是制衡之道。”   正或者邪,于朝廷而言,其实并不重要。   只是还有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长安,茗客居。颜宜语走在一条昏暗的密道中,密道尽头是一间石室。密室里已经站着一人,是那名跟着她去天都镇的黑衣随从——凌枭阁副阁主于夜风。颜宜语挥手让他免礼,问道:“什么事?”   于夜风禀道:“是关于红衣教的。”颜宜语惊讶道:“哦?这么快就有消息了?”关于燃血之症,她一直觉得十分蹊跷,红衣教的举动更加加重了她的怀疑,于是命人暗中调查。然而于夜风摇头道:“并非关于燃血之症,属下发现的另有其事。属下发现,红衣教在研制毒人。”   “毒人?!”颜宜语心下一惊,“我记得那是五毒教的密法。天宝元年五毒教分裂,研制毒人的方子便落到了乌蒙贵手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夜遂风将前因后果细细道来。他奉命追查红衣教与燃血之症,然而燃血之症还没查出什么,却听说扬州挖出了阿里曼圣像。他不想放过任何线索,便派人去扬州调查,派去的人途径洛道,碰巧救了一个被人追赶的村民,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津江村村长鲍穆侠。   原来那晚天罚林中,鲍穆侠倒在地上装死,后来不知被什么砸中了昏了过去,又被红衣教的人当做尸体给埋在了豫山上。后来他醒了过来,好容易从土里爬出来,便一直躲在豫山上。也是他运气好,一躲躲了大半年,竟没有被红衣教的人发现。   就在前几天,红衣教的人撤走了一些,鲍穆侠终于找到机会逃出了豫山。他一路逃回津江村,却发现整个村子早已被付之一炬。他本想去其他村子求助,不料那些人听说他是津江村来的,竟要将他捉起来烧死,他在逃跑途中被于夜风的人救了。   于夜风将一切讲明,突然跪了下来,“属下失职,竟然连这么大的事也不曾察觉,请主人责罚!”颜宜语明白他的意思,红衣教炼制毒人那段日子,她正被禁足太液池蓬莱山,凌枭阁一应事宜全部由于夜风负责。颜宜语将他扶了起来,“这事不怪你,阿萨辛若那么好对付,本宫道觉得没意思了!”   于夜风愧疚道:“属下已将鲍穆侠带了过来,主人可要查问。”   颜宜语摆摆手,“不必了。倒是他提到的那个慕容追风……你再去仔细问一问。红衣教也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   “是,属下明白。属下告退。”于夜风转身离开。颜宜语看着他渐渐没入黑暗中的背影,突然出声喊道:“阿风。”   于夜风回头,“主人还有什么吩咐?”   颜宜语默了默,叹息一声,“没什么,你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今天的荻花宫沉寂寂的,来往的教众也好杂役也好,有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大伙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道今早牡丹大人生了大气,打死了一个前去禀事的弟子,教主也一直阴沉着脸,因此大家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书房内,阿萨辛的脸色依旧不好,牡丹边替他捏着肩边道:“大人放心,洛道那边咱们早就清理干净了,即便账册被盗,日后拿了出来,我们也可以说那是伪造的。至于那个叛徒……”牡丹眼中闪过一丝狠历,“相信沙利亚很快就会捉到她的。”   原来阿萨辛知道颜宜语的身份后,便加强了戒备,留意着洛道和长安的动向。不想没打探到颜宜语的动向,却发现有神策军在豫山上出现。阿萨辛深感奇怪,命沙利亚去豫山查探。牡丹为防万一,让她将洛道的一本账册先送回荻花宫,哪只负责送回账册的人居然监守自盗,等沙利亚发现时,那人已带着账册不知所踪。   消息传回荻花宫,阿萨辛不发一言,牡丹知晓这是大怒了。倒不是怕毒人的事泄露,而是教中居然出了叛徒,这是阿萨辛所不能容忍的。牡丹柔声道:“大人消消气,为了一个叛徒不值得。等抓到她,有的是办法处罚她。大人可别气坏了自己。”   阿萨辛见牡丹一脸心疼的样子,将他拉坐到身上,凑在他脖子上用力吸咬。牡丹闭着眼,乖顺的倚在阿萨辛怀里。他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里,和他十指相扣,温柔地平息他的怒火。阿萨辛看着被允出的吻痕,鼻尖充盈着熟悉的香气,心中怒气消了大半。   牡丹感觉到阿萨辛心绪平息不少,伸手攀着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胸口,依旧闭着眼睛,“阿萨辛大人,就算天地倒置,日月倾覆,丹儿也不会背叛您离开您。其他人又有什么要紧呢。”   阿萨辛一愣,旋即笑道:“说的好!蝼蚁焉能与神子同在,有你便够了。”   这厢牡丹哄住了阿萨辛,那厢沙利亚却丝毫不敢松懈。账册是她派人送去荻花宫的,如今账册和人都不见了,她难辞其咎。那盗走账册的人叫飞雪,虽然入教才三年,但因着立了几件功,很快被提拔到沙利亚身边作副手。在此之前,沙利亚对飞雪颇为信任,所以当她以洛道之事不宜耽搁为由提出由自己代为将账册送往荻花宫时,沙利亚稍有犹豫后还是答应了。如今发生这等叛逆之事,沙利亚一面忙着追查她的下落,一面要加强洛道分坛的戒备,此外还要担心此事若真捅了出去会对圣教造成多少损失,着实有几分忧心。   “报——”   沙利亚正烦恼着,派出去的探子终于有了消息,“启禀坛主,已经查到飞雪的下落。”   “在哪里?”沙利亚心中稍定,找到人就好办了。   “先锋营。属下谨遵坛主吩咐,没有惊动她。”   沙利亚一惊,先锋营是神策军的军营,难怪飞雪敢盗走账册,原来是和神策军勾结在一起了。如此看来,神策军会出现在豫山,也和飞雪有关。此地的神策军偏将叫孟康,就不知是孟康私下里和飞雪搭上关系,还是已经将此事上报给了朝廷。想到这些,沙利亚原本稍稍安定的心又悬了起来,对那探子吩咐道:“去将此事禀告给教主,请教主示下。”待那探子走后,又招来一个小侍女,“去把无垠叫来。”   “大人,我们怎么办?”听完探子的回报,牡丹向阿萨辛问道。阿萨辛眯了眯眼,对仍在等待答复的探子道:“抓住飞雪,其余的静观其变。”   “大人不担心神策军?”牡丹和沙利亚一样,担心朝廷已经知晓此事。此前在得知颜宜语的身份后,他曾担心凌枭阁会查到此事,可现在来的居然是神策军。神策军和凌枭阁不同,凌枭阁算是特务组织,消息不会外泄,颜宜语为求武林平衡一时还不会怎样。可神策军不管江湖的事,孟康也不可能知道凌枭阁的存在,他若上报毒人之事,说不定会惊动三示注一】,此事一但摆到台面上,朝廷就不能不管。   阿萨辛却摇了摇头,不甚担心的样子,“依本座看,孟康不会上报此事。”牡丹听后一脸求知的样子看着阿萨辛,阿萨辛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尖,“江湖的事,朝廷明面上一直是交给天策府的。此事若上报了朝廷,朝廷定然交给李承恩。天策和神策向来不和,抓住本座的把柄这么好的立功机会,若是丹儿你,会让给别人吗?”【注二】   牡丹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哼,想要拿我圣教立功,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   阿萨辛拍拍他,“一个小梁小丑不值得我们费神,交给沙利亚就是了。”   先锋营。已过子时,军营里一片安静,只有巡逻的士兵仍在走动。   天空上方出现一只孔明灯,朝着军营的方向缓缓飘来。有眼尖的巡逻兵看到孔明灯,立刻去主帐报告孟康。   孟康正迟疑着要不要将孔明灯弄下来,突然一只梭镖朝着孔明灯射去,梭镖尾部连着极细的银线,勾住孔明灯后将其拖了下来。甩出飞镖的不是别人,正是盗走账册的飞雪。   孔明灯的灯座里有一只竹筒,飞雪发现后微一皱眉,将竹筒收了起来,径自走进了自己的营帐。孟康见她旁若无人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挥退众人,也向她的营帐走去。孟康掀开帐帘,正看见飞雪将一张纸条点燃,纸条显然是从刚才的竹筒里取出来的。孟康怒道:“飞雪姑娘,这里好歹是本将的地方,这就是你合作的诚意?”   飞雪冷笑,“哦?那将军想要怎样的诚意?将军之前不也答应我将账册呈给朝廷的吗?”飞雪已经后悔找上孟康了。他们原本约定由她偷出账册,再由孟康递折子给朝廷,借此将毒人的事公之于众。不想孟康为了立功,竟然出尔反尔,硬是要攻下豫山后才肯将账册交出。幸好她留了一手,没有将豫山上红衣圣殿的布防交给他,账册也只给了抄录的副本。   孟康见飞雪态度嚣张,更加愤怒,“这里是先锋营,本将说了算。刚才的孔明灯是怎么回事?”   “那与你无关。既然将军这么急着立功,那我就成全你。”飞雪说着将一枚蜡丸射向孟康门面。孟康侧头闪过,右手一伸,两指夹住蜡丸,揉开来一看,里面藏着一张画着地图的纸。飞雪道:“这就是豫山红衣圣殿的的地图和布防。明日寅时你带人上山,我保你可以一举成功。”【注三】   孟康怀疑地挑眉,“真的?之前你一直不肯拿出来,现在怎么突然又肯了?这其中不会有诈吧?”飞雪不多解释,只道:“信不信由你。叨扰将军多日,飞雪告辞了。”说着走出营帐,跳上附近一棵大树,几个纵身便不见了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一)三省:三省六部,唐朝的中央官制。   (二)关于神策军,剑三中似乎是将其作为一个反派的。但历史上的神策军,是护卫京师的一支重要禁军。在安史之乱中,神策军就多次奉命出征。后来神策的军权落在宦官手里,导致天子受制,宦官专权什么的……   (三)寅时:凌晨三点到五点。      ☆、第三十三章   枫华谷,深冬的夜晚显示分外寂静,听不到一丝虫鸣。枫叶已然落尽,一片萧条。已近寅时,飞雪藏身在一个小土堆之后,静静地等待着。此刻天色漆黑,夜风寒烈,夹杂着空气中危险的气息。   忽然,黑暗中窜出一个人影,四处张望着。飞雪只静静看着她,没有现身。那人等了一会,见四周依然没有动静,渐渐有些焦急。“飞雪姐姐……你在吗?我是无垠啊……飞雪姐姐……”无垠开始小声叫喊。   飞雪抬头看了看天色,终于从土堆后走了出来。“飞雪姐姐!”无垠连忙朝飞雪跑去,黑暗中看不出她的脸色,声音却是透露出几分担忧和欣喜。   飞雪心下叹息,正要开口说话,突然一只利箭破空而来。飞雪猛地将无垠一拉,手中梭镖甩出,叮地一声打中箭头,利箭失了准头,钉入旁边的一根树干中。“哼,果然有埋伏!”飞雪冷笑一声,不退反进,朝着利箭射来的方向跃了过去,想要突围出去。她心下明白这些人是想要洛道的账册,因此暂时不会伤她性命。   “姐姐!”无垠惊得大叫一声,想要抓住她,却只堪堪碰掉衣角。转瞬间又有几只暗箭飞了过来,都被飞雪躲过。那些人见她靠近,便不再射箭,纷纷从暗处跳了出来,出她近身缠斗。果然是红衣教的人。飞雪功夫不弱,加之那些人不能伤她性命,所以虽然对方人多,一时也奈何不得她。   “飞雪姐姐!不要再打了!你跟我回去吧,坛主说只要你交出账册,一切既往不咎。”无垠见她们越打越厉害,大声劝喊着。飞雪却是没空回应她,手中梭镖连着银线,舞得密不透风。就在她快要靠近谷口时,一股赫然的压力直逼面门而来。飞雪虽然察觉却不及反应,被来人击中胸口,吐出一口鲜血,仰面朝后倒去。   “姐姐——!”无垠见状连忙奔了过来,一脸紧张的扶着她。飞雪靠在她身上,朝击中她的来人冷笑,“你果然来了。”   来人正是沙利亚,“叛徒,把账册交出来。”飞雪笑着又咳出一口血,轻蔑地看着沙利亚,仿佛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   “飞雪姐姐,你就听坛主的话吧。”无垠半抱着飞雪越来越无力的身子,焦急地劝说着,又向沙利亚求情道:“坛主,我会说服飞雪姐姐的。求你不要伤害她!”   “呵呵呵……咳,无垠,你太天真了。”飞雪虚弱地摇头。沙利亚自然也不会理会无垠的求情,对一旁的手下吩咐道:“搜她的身。”立即有人上前拉开无垠,对着飞雪粗暴的摸索起来。飞雪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奋力地挣扎着,“你以为我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带在身上?”   “正因为重要,所以放在哪里都不放心,自然要带在身上。”沙利亚份外笃定。果不其然,很快便在飞雪的靴子里找到了藏着的账册。飞雪面露不甘,想要朝沙利亚扑过去,却被搜身的人牢牢抓着。   沙利亚冷漠地看着她徒劳挣扎,“卑微的蝼蚁,竟敢叛变伟大的圣教主大人,你将受到阿里曼大神最严厉的惩罚!”   “啊哈哈哈!“飞雪仰头长笑,“圣教主?阿萨辛是什么东西,也敢自称神子?”   “啪——!”   沙利亚用力一挥掌,愤怒地盯着飞雪。   飞雪原本就受了极重内伤,被她一巴掌打得伏在地上喘息了半晌,吐出一颗血牙。抬头嘲讽地看着她,“你对他这么忠心?难道你也爱慕他?可是他心里只有那个不男不女的男宠!啊哈哈哈哈……咳,咳……”   “放肆!”沙利亚气急,恨不得一掌结果了她,但想到阿萨辛的命令是抓住她而不是杀了她,才极力忍住了。   “把她——”   “坛主——”突然有人喊道,打断了沙利亚的话。   沙利亚刚想下令把飞雪带回去,听见喊声转头去看,就见手下一人急急忙忙地朝这边跑了过来。心中突然又一丝不好的预感,沙利亚皱眉,“怎么回事,你不是在豫山吗?”   来人慌张道:“坛,坛主。神策军突然攻山,已经快要攻入圣殿了!”   “你说什么?!”沙利亚一脸不可置信。明明神策军之前并无什么动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攻山?而且豫山上的红衣圣殿地处隐秘,机关重重,怎么会被攻破?!沙利亚脑中念想一闪而过,愤怒地一把揪住飞雪的衣襟,“是你!你早知道这是陷阱,所以将计就计,调虎离山!”   “呃哈咳咳……”飞雪边咳边笑,“我早知会有今日。纵然拼上性命,也要让世人知道红衣教的真面目!”   此刻沙利亚已清楚飞雪的计谋,一把将飞雪甩在地上,运足掌力朝她劈去,恨不能一掌将其毙命。   “不要——!”无垠吓得失声大叫,挣扎着想要阻止,奈何被人牢牢抓着。沙利亚手下一顿,到不是因为无垠求情,而是想起阿萨辛吩咐的是抓住飞雪,想来不希望她这么痛快的死了,出手便收了些力道,慢了一分。只这一犹豫,却不料失了机会。只这一瞬间,背后一道劲风猝然袭向沙利亚,沙利亚连忙侧身一翻,一手护着身前,一手朝偷袭之人打出一掌。那人却不与沙利亚纠结,只听砰的一声炸开一股烟雾,沙利亚恐烟雾有毒,连忙掩住口鼻。等到烟雾散去,偷袭之人早已截走飞雪逃之夭夭。   沙利亚着实没有想到飞雪居然还有帮手,偏偏豫山上又出了事,一时无力再去追捕,只得先带着人回洛道,同时派人往荻花宫报信。   洛道,豫山。沙利亚赶到时,已然一片惨烈。红衣教以少敌多,伤亡累累。神策军却也没能讨的便宜,伤亡比红衣教更胜。只是孟康有两门大炮(注一),圣殿已经被炸塌了一角,快要抵挡不住了。   又一枚炮弹砸了过来,大地在震颤,情形十分不妙。红衣圣殿地处豫山隐秘之处,周围又依附地形布了不少机关和岗哨,神策军能如此轻易地直扑过来,显然是从飞雪处得了不少消息。沙利亚暗恨自己大意,此刻却无暇多想,一面指挥众人抵抗,一面想着退敌的法子。   朝着对面神策军中扫视一番,视线所住孟康。擒贼先擒王!沙利亚当机立断,跃众而出,于半空中朝着孟康飞扑过去。论武功,孟康哪里是沙利亚的对手,连忙示意身旁的士兵竖起盾牌,同时数十道箭矢向沙利亚射去。沙利亚一掌击开两箭,双脚打落下盘两箭,同时借力一点,身形上涨,又躲过一箭。   然而箭雨密集,岂能全数躲过,饶是沙利亚身手不凡,终究还是被射中腹部。但见她身形一紧,额上见汗,向下落去。落地时向后一仰,再次躲过面门一箭,咬牙折断插入腹部的箭矢,足尖点地一旋,再次朝孟康扑去。身形更快,杀意更胜!   孟康再没能躲过,只接了几招便被沙利亚擒住。沙利亚牢牢扣住孟康,将其往红衣教那边抓去。二人缠斗在一起,神策军到不敢再朝她放箭。只那孟康也不是甘心束手就擒的,一抬膝盖朝沙利亚腹部受伤处猛顶。沙利亚吃痛,手劲略松,孟康趁机一推,想要逃脱。沙利亚五指成爪,再次用力一抓,拉着孟康一齐摔在地上。此刻红衣教早已伤亡惨重,余下的也都无暇分|身,一时间无人来帮忙。   忽然又是一声炮响,不知砸中了哪里,一块巨石被弹飞起来,正好朝着沙利亚和孟康飞来。孟康眼神惊恐,挣扎着想要推开沙利亚站起来。沙利亚死死不放,眼见巨石就要落下,面色决然一闪,拉着孟康朝巨石落下的中心滚去——   只听一声细微的闷哼,以及骨头轻轻碎裂的声音,轻得无人听见……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一)关于唐朝有没有火炮的问题,不是很清楚。火药是有的,火炮好像是宋代才有的。石炮应该是有的,石炮其实就是抛石机,主要是攻城用的。剑三中是有火炮的(在成都的时候经常被火炮炸死……)。这里就模糊一下,就写“大炮”吧,不深究这个问题。   ☆、第三十四章   鸡鸣报晓,天色微亮,长安城刚刚苏醒过来。   茗客居还未开门。一个人影翻墙而入。   颜宜语坐在高脚靠背椅上,端着一盏峨眉雪芽,并未入口,只用杯盖子撇了撇漂浮着的茶叶。(注一)   于夜风无声的落在她的面前,“参见主人。”   颜宜语抿了口茶,放下茶盏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情况如何?”   于夜风抬头回禀:“孟康和沙利亚都死了。神策军差一点就攻入红衣圣殿了。”   “差一点?”颜宜语疑惑,她以为孟康根本接近不了红衣圣殿的。   “孟康从飞雪那里得到了豫山的地形和布防图,加上当时沙利亚不在红衣圣殿,才让他几乎得手,只是沙利亚回来的及时,两个人算是同归于尽了。”于夜风遂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原来几天前神策军出现在豫山,不光被红衣教察觉,也被颜宜语派去暗查毒人之事的人发现了。颜宜语并未插手,只派人留意着他们,于是于夜风才目睹了豫山之战。   于夜风说完当时的情形,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递上,“这是我们的探子趁乱从沙利亚身上找到的,应该就是飞雪盗走的账册。”   “做的很好。”颜宜语站起来拍了拍于夜风的胳膊,“账册先留着,派人去追查飞雪的下落。这件事先不要泄露消息,现在还不是动阿萨辛的时候。”   于夜风道:“主人放心,属下已经吩咐下去了。至于神策军那边,孟康已经死了,他下面的人并不知道围攻豫山的真正原因。”   颜宜语点头,“嗯,神策军那边你不必担心。孟康是因为得罪了高力士,才会贬到洛道去剿匪。想来他之所以帮飞雪,也是想借此立功,不必再干这么吃力不讨好的活。一会儿我进宫去和高公公打个招呼,神策军那边不会查问的。”洛道闹土匪,也就是几个月前的事,专门抢劫过路商旅。洛道地处几地交界之处,官府向来都不大管,这伙匪徒便渐渐猖獗起来,闹得许多人宁可绕远路也不敢从洛道走,朝廷这次派了人前去剿灭。   “高力士不过是个宦官,主人身份尊贵,倒要亲自去见他。”颜宜语身为公主,却要向一个阉人讨人情,于夜风自是有几分不忿。这里头还有个缘故,昔年武惠妃得宠之时,曾经有大臣向皇帝进言立惠妃之子寿王为储君,但忠王李亨居长,论制应该立李亨,玄宗犹豫不决,问于高力士。高力士答曰:“推长而立,孰敢争?”颜宜语与寿王一母同胞,这也算是间接得罪过颜宜语,于夜风知道此事,因此不待见高力士。(注二)   颜宜语轻笑,不以为意,“他是父皇身边一等一的红人,宫中谁人不卖他几分面子。何况他虽然权倾朝野,对父皇倒是十分忠心。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他,当年要不是他劝父皇不要立寿王为储,只怕寿王现在的身份还要尴尬。”   于夜风不再说话,皇家之事,终究不是他能置喙的。颜宜语又吩咐他几句,二人便散了。   豫山上,阿萨辛封了沙利亚周身大穴,听着幸存下来的教徒战战兢兢地禀告当时的情形。当教徒呈上找回的账册,而他翻开后只看到一页页白纸时,阿萨辛的怒气达到了顶点,“一群废物!”   荻花宫。   卧室内,牡丹焦急地来回踱步。一个时辰前,他和阿萨辛还在睡梦之中,忽然传来豫山红衣圣殿被围攻的消息,阿萨辛当即带人赶了过去。牡丹原想跟着,阿萨辛怕有危险,将他留了下来。只是牡丹再也没了睡意,担心阿萨辛也担心沙利亚,他想起多年前天策军围剿明教的那一夜,心里有些慌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起来等消息。就在牡丹准备派人去打探情况时,阿萨辛终于回来了。   “大人!怎么样了?”牡丹急忙迎了上去,见阿萨辛脸色不好,心知情况不妙。阿萨辛见到牡丹,面上怒意减了几分,随即见他只披了件中衣在身上,皱着眉道:“怎么衣服也不穿好,腊月寒天,冻着了是开玩笑的吗。”说着本想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牡丹身上,想到自己刚从外面回来,衣服上也带着寒气,便又将牡丹拉回床上拥着棉被坐着。   牡丹挂心着豫山的事,哪里在意到这些,“屋子里暖和,没觉得冷。豫山那边怎么样了?”   阿萨辛冷哼一声,“本座要是去晚半刻,就要给沙利亚收尸了。”说着眼中杀意一闪,飞雪和神策军,迟早有一天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什么!”牡丹一惊,“沙主教怎么了?”阿萨辛遂将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沙利亚虽被救了回来,却只剩了一口气,昏迷不醒,账册也不知所踪。   牡丹听后也恨不得将飞雪碎尸万段,知道阿萨辛生气,又拉着他的手安慰,“大人别生气,您医术高超,一定可以救活沙主教的。至于账册,既然已经被盗,飞雪肯定留了副本,找不找得回来都不是最要紧的。只是丹儿在想,账册是被谁掉包的呢?飞雪吗,有可能。但更可能沙主教拿到了真账册,却在豫山上被人趁乱偷走。这个人会是谁呢?那个救走飞雪的人又是谁呢?是和飞雪一样的叛徒,还是其他的江湖势力,又或者是朝廷?”牡丹声音轻软,语气不急不缓,阿萨辛光是听他说话,心下便平静了不少,握着他的手腕摩挲,“你分析的很对,看来要把当时在场的人传来仔细问一问。”   牡丹轻蔑一笑,“不管是谁,敢跟阿萨辛大人作对,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不过要查问也不急在一时半刻,大人奔波了小半宿,一定累着了,让丹儿陪你再睡一会吧。”说着跪坐在床上,伸手柔柔地帮阿萨辛脱去外衣。阿萨辛张开双臂由他伺候着宽了衣,将他搂入怀里倒在红帐锦被之中。玉白的颈子正好凑在嘴边,阿萨辛亲了一口,细腻嫩滑,香软醉人,忍不住地细细品尝起来。   牡丹“嗯”了一声,轻推阿萨辛,“大人不累吗?”阿萨辛本想说不累,抬眼却看到牡丹面带倦容,想着他肯定在自己走后一直担心着睡不着,顿时有几分心疼,“丹儿,还记得本座以前说过吗?本座的身边,从来少不了杀戮。”牡丹会心一笑,“记得,丹儿记得大人还说过‘有本座在,别怕。’”牡丹学着阿萨辛那时的语气,阿萨辛被他逗笑了,在他唇上轻啄一下,柔声道:“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唐代的时候低坐与高坐并存,有了高脚有靠背带扶手的椅子。敦煌莫高窟中有相关的壁画。   关于高力士:大抵因为李白的原因,又因为宦官的整体形象不高,很多人对高力士的评价很低,很多影视作品也都丑化他。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奸佞小人,相反他对唐玄宗忠心耿耿,曾经助唐玄宗平定韦皇后和太平公主之乱,也曾提醒唐玄宗要小心安禄山。新旧唐书中也不曾有贬损他的意思。   关于高力士和神策军的关系,剑三上说他是神策军的最高统领,这一点可能是错误的。高力士曾任右监门卫大将军,右监门卫是唐朝的十六卫之一,十六卫属于南衙,即是禁兵,又是府兵。神策军属于北衙禁军,北衙和南衙是相互牵制的。所以我猜测高力士不会是神策军的统领。当然了,高力士权倾朝野,难保他对北衙没有影响,说不定在北衙也说的上话呢。   ☆、第三十五章   二人又睡了一觉,天色大亮之后才起身,阿萨辛立即让人去传昨日在场之人。出了这样的事,底下的人丝毫不敢怠慢,很快便有两人在阿萨辛面前将她们如何设伏抓捕飞雪,如何找到账册,飞雪却又被人救走,再到后来豫山上的情况,从头到尾又说了一遍。   牡丹所料不差,沙利亚从飞雪身上搜出账册后,曾经打开来确认过,不可能有假。账册很有可能是她们到了豫山之后才被人掉包。“照你们所说,飞雪早知枫华谷会有埋伏,但还是去了,目的是为了让神策军有机可乘。当时那么多双眼睛,你们就没有人看到救她的人是谁?”牡丹语气阴冷,那么多人围攻飞雪一个,又是有备而去,居然还让她被人救走了,简直是一群废物。   下面跪着回话的二人齐齐一抖,连忙摇头,一人道:“属下该死!当时天色太黑,那人又放了迷烟,实在看不清楚。”另一个又补充:“或许……或许有其他姐妹看见了,但是,已……已经在之后和神策军的战斗中死了。”跟着沙利亚前去枫华谷的一共有二十几人,但如今活下来的只剩这二人。她们早就知道办事不力,定然少不了责罚,不光她们,若沙利亚不是重伤未醒,一样逃脱不了。   牡丹冷哼一声,又道:“沙主教在跟孟康打斗的过程中,以及被巨石击中之后,可曾有人接近过她?”   二人哆哆嗦嗦地摇头,其中一人道:“当时太过混乱,大家都在奋力对敌,只知道坛主很那神策军头子缠斗在一起,具体什么情况,却是……却是不清楚。后来是神策军的人率先发现孟康死了,军心溃散,不再进攻,向山下逃去,被我们抓了几个。”   另一人接着说:“我们把巨石搬开,发现坛主还有一丝气息,只是她伤得太重,我们不敢随意移动,只将她放平在地上……”说到这里,神色忽然一顿,“我想起来了!当时有一个离坛主最近!”   “是谁?”牡丹忙问道,“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那人想着将功补过,连忙把想起的细节全都说了出来,“当时我们六个人一起,合力才将巨石搬开,搬开之后,有一人抢先上去探测坛主的鼻吸,她弯着身子挡住了我们的视线,我看她穿着教中的服饰,只以为是教中的姐妹。如今想来,属下之前从未在教中见过此人!”   经她这么一说,另一人也想了起来,“属下也想起来了,当时那人一直低着头,只在那片刻出现过,之后属下就没有再见过她。”   阿萨辛与牡丹对视一眼,牡丹一扬手,“都下去吧,这次豫山上的姐妹,等伤好之后,每人去功过使那里领二十鞭子。”话毕跪着的二人都松了口气。红衣教向来赏罚分明,只是抽个二十鞭子,已经是牡丹念在这次伤亡众多,从轻发落了。   二人再次对视,阿萨辛道:“丹儿可想到是何人?”牡丹笑答:“大人定然也想到了,却要故意来考丹儿。”   “颜宜语。”两人同时出口。   假扮成红衣教之人,事先准备假账册,瞬间得手,快速撤离,如此有备而来,自然是事先得到了消息。江湖上善于探查消息的不少,但盯着红衣教,知晓毒人之事,又掌握神策军的动向,敢用朝廷的兵马做踏脚石,只有颜宜语。   牡丹皱眉,颜宜语会插手此事他们一点也不意外,“只是不知飞雪是否也是她救走。”   “不会。”阿萨辛摇头否认,“颜宜语要救飞雪,大可不必等到她被擒被搜走账册之后才出手,又再派人另去偷取,岂不多此一举。”   牡丹皱着眉思索,心里对颜宜语越来越讨厌了,江湖上那么多门派,为何要一直盯着他们圣教不放,“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难道就任由她——”   阿萨辛竖起手指放在牡丹唇上,止住他的话头,“丹儿生气的样子也是这么明艳动人。”牡丹横他一眼,“大人~”   阿萨辛抬头,“本座料想她还不会如何。凌枭阁是朝廷在江湖的暗探,我们不能硬碰,暂且静观其变吧。”   牡丹心中气忿,但也知道红衣教如今虽然势大,终究没有大到可以和朝廷对抗的地步。嘟了嘟嘴,转而想起沙利亚还昏迷着,担心道:“还有沙主教,大人能治好她吗?”   阿萨辛微微皱眉,“要救醒她不难,但救醒了就成为废人,未免太过可惜。”沙利亚伤得不轻,以阿萨辛的医术,要让她活过来容易,但一身武功要恢复就难了。   牡丹有一瞬间的不解,继而心里有了一个猜测。果然,阿萨辛继续道:“此事因毒人而起,那不如也以毒人结束吧。”   尽管已有猜测,牡丹还是有些惊讶,“大人要把沙主教做成毒人?可是先前大人研究了那么久,并没有能够成功啊。”牡丹对沙利亚是有所好感的,对于她会变成毒人,变成慕容追风那个样子,牡丹有些不能想象。但他绝不会质疑阿萨辛大人的决定,他只是有些担心此法的可行性。   阿萨辛沉默着,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冬日的阳光伴随着寒风一同直闯进书房,阿萨辛微眯着眼深吸一口气,“本座想同乌蒙贵合作。”   “天一教?”牡丹讶异的张嘴,走到阿萨辛身边,让阿萨辛搂住他,两人一同看着窗外,“天一教远在南疆,炼尸之法又是天一教的机密,万一让他知晓我们也在研制毒人,他会帮我们吗?”不止如此,牡丹还担心,现在颜宜语盯着他们,若是再扯上乌蒙贵,朝廷就更要注意红衣教了。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此事让本座再想想。”牡丹想到的,阿萨辛自然也想到了,所以他还在犹豫,“先不说这个,过几天就要举行祭典了,事情都准备的如何了?”今日已是腊月二十,等到腊月二十八,又要举行圣教一年中最盛大的祭祀典礼,牡丹柔声回答:“都已经准备好了,今年事多,祭祀大典要更为隆重才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妹子说每天都上来刷新却一直看不到更新……   我愧疚了……   我也对自己的更新速度很无语。   不知道是不是工作之后就没有激情了,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也可能做到日更的!!   为了避免浪费大家的时间,以后还是每周二晚上更新吧,晚上来刷一下就行了。谢谢大家。【日更做不到周更不能再做不到了,否则太对不起那些还在看这文的妹子了】   最后再呐喊一遍,这文肯定不坑!!   ☆、第三十六章   接下来牡丹着实忙了些日子。阿萨辛虽说要静观其变,该做的还是要做,牡丹将枫华谷和荻花宫的守备里里外外都加强了。豫山上的红衣圣殿,原本还藏了些半成品的毒人,幸而孟康终究也没能进去殿里,牡丹琢磨着还是小心为好,请示了阿萨辛,将那些毒人也都处理了。再加上祭典的事以及年下琐琐碎碎的杂物,牡丹一直忙到腊月二十六顶晚才堪堪得以休息。   一夜好眠,牡丹是被阿萨辛亲醒的,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压在自己身上,脖子上传来微弱的刺痛。“大人……”牡丹低哼了声,语气中还有微微有些被吵醒的委屈。阿萨辛听了分外觉得可爱,抬起头看着他,牡丹眼睛还带着几分朦胧,却本能似的张着唇凑上去亲阿萨辛,小嘴在阿萨辛嘴上轻吮了几口,被阿萨辛一口含住。   “嗯……”阿萨辛刻意逗弄他,牡丹脸色微红,也不知是清醒了还是更加迷糊了,只知道等自己双手抱着阿萨辛时,身上的寝衣已经不知去向。   “昨夜睡的可好?”好容易被放开了双唇,牡丹微微喘气,就听见阿萨辛这么问。   “嗯,有大人在身边,丹儿怎会睡的不好。”在阿萨辛怀里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顺势撒娇道,“不过这几天可真的累死丹儿了。”   阿萨辛轻笑,“丹儿幸苦了,所以昨夜本座让你好好睡了一觉。不过此刻既已休息好了,丹儿是不是也该补偿本座?”一边说着一边在牡丹腰上摩挲。   “大人好不讲理。丹儿忙了这么些日子,大人不说补偿丹儿,到叫丹儿补偿大人。”牡丹被弄的有些痒,推开阿萨辛作怪的手,偏过头去不看他。只这一偏头,便露出微红的耳垂,正好被阿萨辛含住,“哦?丹儿既这么说,那本座就好好补偿你。”说着翻身覆了上去。   水烟已经在枫华谷内徘徊两日了,终于在今早找到了荻花宫的入口,那是在枫华谷的深处,有一长长的峡道,峡道前有一片枫林,并不算太茂密,这时节枫叶也已经凋落,视线穿过枫林隐约可以看见之后的峡道的入口。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水烟却清楚这其中暗含奇门遁甲之术,也因此猜测荻花宫的入口应该就在这片枫林之后。   从外面看要穿过这片枫林并没有多少路,然而水烟此刻却陷在其中,好似无穷尽般走不出去。水烟暗悔还是大意了,不该这么轻率地走进来的,摇了摇头,正打算抬步继续寻找出路,突然目光一紧,身子反射性的一偏,险险避过一支从侧面不知哪里射出的箭,那箭钉在树上,箭头隐隐发绿。水烟心中一惊,忙大声道:“烦请通报,天一教巫医水烟,奉教主乌蒙贵之命特来拜会红衣教主阿萨辛,一时轻率,擅入贵地,还望见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七章   阿萨辛选在自己院中的书房内见水烟,自是不想让此事被太多人知晓。当他走进书房时,水烟已经在喝第四盏茶了,脸色却丝毫没有不耐不虞之色。阿萨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贵客临门,本座有失远迎了。”(注一)   水烟闻言起身抱了一拳,“哪里,天一教巫医水烟,奉命前来拜见。冒昧打扰,还望圣教主见谅。”言语间颇为客气,但也不卑不亢。   “巫医客气了。”阿萨辛示意水烟请坐,道:“久闻天一教和教主乌蒙贵大名,只是贵教远在南疆,本座一直未得相交。今日巫医不请自来,本教蓬荜生辉。”阿萨辛这话也说得客气,既表明有相交合作之可能,又暗含几分警告防备之意。天一教势力只在南疆,今日不请自来,若是有所图谋,也要掂量掂量有没有这个能力。   水烟自是听出阿萨辛话中的含义,只是淡淡一笑,又谦逊了几句。二人你来我往的打哈哈,水烟见阿萨辛始终不问她为何而来,心中暗道狡诈,不得不主动开口,“敝教虽远在南疆,对中原之事多多少少也有些关注。前几日江湖传闻贵教似乎与朝廷起了些冲突,好像还有一名坛主受了重伤。教主早有与贵教相交之意,听闻之后便让在下前来拜访,看看能否略尽绵力。”   阿萨辛微惊,天一教果然知道了,脸色不动声色,“江湖传闻?江湖传闻何其之多,岂可尽信。”   先前牡丹提醒他水烟是巫医,阿萨辛就猜测水烟前来有可能与毒人有关。想来或许在白素素盗走炼尸秘法之时,天一教就已经察觉了,并且一直暗中盯着此事,否则天一教的消息缘何会这般快。自豫山一战后,神策军和颜宜语就都没有动静了,又哪里来的江湖传闻。只是阿萨辛仍旧疑惑,天一教既然早知秘法被盗,为何要隐忍不发,是因为白素素所盗的炼尸之法并不完整所以不在乎,还是因为知道白素素是圣教之人,天一教那时就对圣教有所图谋便干脆以此为诱饵?   阿萨辛的话没有说死,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以眼下的情形看来,也基本是默认了。水烟不再打机锋,喝了口茶,直截了当道:“水烟既然前来,自然是得了确切的消息,否则何必白跑一趟。至于怎么得到的消息,我不问圣教主如何得到的炼尸秘法,圣教主又何必介意我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此次前来,是代表教主乌蒙贵意在与贵教交好。为表诚意,只要圣教主同意,水烟可以将沙利亚坛主制成真正的毒人。”   这下阿萨辛是真的惊讶了,也更加警惕了。原本他猜测水烟是因为毒人之事来问罪的,是想从他手里得到什么好处。这也没什么,只要筹码足够,完全可以相互利用。怎么也没料到对方似是丝毫不介意般,还主动提出愿意为他炼制毒人。即便是想与他交好,在他理亏的情形下,也不该把姿态放得这么低才对。这里头一定有阴谋,可水烟提出的诱饵又正好对了他的心意,实在是诱人。   阿萨辛没有立刻回答,眼神在水烟面上扫视。水烟镇定自若,也不急着要他答复。气氛有些僵硬。   “阿萨辛大人,丹儿求见。”牡丹的到来适时地打破了僵硬,说着便端着些瓜果点心走了进来。   水烟抬眼打量了牡丹一下,先是不禁一阵讶异,世上竟有如此夺目的容颜。接着又微皱了皱眉,心下有几分惊奇,暗想这人是谁。刚刚他虽然门外通报,但未等阿萨辛传唤便自己进来了,也不见阿萨辛有半分不悦。且这人穿着艳丽,虽然是男装的款式,但用料的色泽花纹,都像是女子才会穿的,难道是女扮男装?随即又想,传闻阿萨辛有一男宠,莫非就是这人?确实有迷倒众生的本事。   牡丹朝着水烟微微欠身一笑,在她面前放下点心,便走到阿萨辛身边。阿萨辛拉着他的手轻拍了拍,温声道:“怎么就起来了,不再多睡会。”   牡丹一笑,“我想着水烟姑娘是远道而来,又和大人说了这好一会的话,定然会有些劳累,便拿了些点心过来。大家歇一歇再谈其他事也不迟啊。”   “还是丹儿想的周到。”阿萨辛赞他一声,又对水烟道:“巫医带着如此善意和诚意而来,既然本座和乌蒙贵教主都有交好之意,倒也不急于一时。依本座之见,巫医不如在我荻花宫内小住几日,让本座略尽地主之谊。”   这院子里的书房和卧房之间有密道相连,密道书房一侧的暗门被一架屏风挡着,暗门上凿了一个小孔,暗门上还挂着一幅字画遮挡小孔。阿萨辛知道牡丹是在密道里听到了水烟的话,才出来提醒他先将水烟留下来。   水烟又看了牡丹一眼,看来这位男宠也不简单啊。不过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不请自来,带了这么大的好处,要有所犹豫也是正常。但既然要把她留下来,必定是动心了。水烟想了想,对阿萨辛一颔首,“那水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又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阿萨辛眉头微不可见的一皱,只答了句:“这是本教的总管,牡丹。”便不再多说。水烟也不再多问。三人又略客气了几句,牡丹便让人带水烟去安排住处,临走阿萨辛又邀她参观明日的祭祀大典。   水烟走后,阿萨辛一把将牡丹拉坐在腿上,摸着他脖子上的吻痕,“丹儿觉得天一教有什么阴谋?”   牡丹歪在阿萨辛身上,“阴谋嘛……不一定。图谋嘛……肯定有,只是她提出的条件正好是大人想要的。哼,看来天一教没少关注咱们,才能如此正、中、下、怀。”   阿萨辛眯了眯眼,又摸上牡丹的耳垂,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那丹儿觉得本座该不该答应她?”   牡丹躲着他作怪的手,轻笑道:“大人心中已经下了绝决断不是嘛,不然怎会邀请她参观祭典。”   “丹儿甚得我心。”阿萨辛赞赏般的捏了捏小巧的鼻尖,“本座还想听听你的看法。”   “丹儿的看法嘛……”牡丹歪头看着阿萨辛,咬了咬下嘴唇儿,“答应自然是要答应的。这本就是大人先前的打算。至于天一教有什么图谋,他们此刻没提,咱们就当不知道。将来他们提了,咱们再掂量的办。若是能答应,就当是交个朋友。若是不能答应,左右大人也不曾承诺过什么。他们若要翻脸,难道圣教还怕他不成。何况把水烟留下来,咱们好监视着她,万一他们真想对圣教不利呢。若是拒绝她将她放回去,那时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倒是不好防范了。”   阿萨辛点头,“分析的很对,明日祭典之后本座再去见她。不过你不准去了,以后也少见她。”   “为什么嘛?”牡丹一听就不乐意了,嘟起嘴,“丹儿见不得人吗?”   阿萨辛挑起他的下巴,眼中闪着一丝危险,“本座不喜欢她看你的眼神。你是本座的,任何人都不要妄想探究你。”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一)一盏茶大约是一刻钟。   ☆、第三十八章   又是一年上元悄至。   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从十四日的下午就开始张灯结彩,朱雀大街上更是在道路两旁扎了巨大的灯树。(注一)   夜幕降临,花灯亮起,一片火树银花。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在绚烂的日子里,点一盏花灯,期望接下来的一年里,可以光明顺遂,合家团圆。   “大人你看,那盏灯好漂亮,我要那盏!”牡丹拉着阿萨辛在人群中穿梭,指着不远处一个卖花灯的摊子。   “公子好眼光。”摊主见有生意上门,忙堆着笑脸介绍,“这是我这儿最好的花灯了。您瞧这做工这画面儿,多精致。您瞧,风一吹还会转动呢。”牡丹看中的是一盏四方的宫灯,样式倒是简单,但画工细腻入微,画的是春夏秋冬,一面儿各一季景色,意境深远,作画之人当是一位丹青妙手。且灯面是可以转动的。难得的是放蜡烛的托架却不是按在花灯底部的,而是在花灯内部靠上的位置又悬着一个更小的圆月型的花灯,周围还伴着彩云。点上烛火,风一吹,花灯转动,就像是天上一轮明月看着人间四季更替,春去冬来复又春。   “大人,好不好看?”牡丹接过小贩递来的花灯,举在阿萨辛面前,明媚地笑着。   月光和隔着灯笼朦胧的烛光映在他脸上,阿萨辛只觉得精致的花灯也失了颜色,“很好看。”一脸的温柔宠溺。   牡丹笑得开心,将花灯塞到阿萨辛手里,“大人替我拿着,丹儿再看看其他的。”牡丹又挑选了一番,发现这摊子上的花灯多很不错的样子,对那小贩道:“你这儿的灯每种我都要一个,你给我送到东边延兴门,会有人在那儿等着。”说着从荷包里拿出十两银子扔给小贩。   “好勒,公子放心,小的这就去,保证给您送到。”小贩喜笑颜开,也不做其他生意了,收拾了摊子便往延兴门去了。   阿萨辛诧异,“买这么多花灯干什么,还让人专门在城门口等着?”   “嗯~丹儿高兴嘛,大人你就别问那么多了。”牡丹磨磨蹭蹭不肯说,还一脸神秘的样子。   “呵。”阿萨辛一笑,猜他定是又有什么小主意,“好,本座不问,几盏花灯而已,你高兴就好。”   “嘻嘻……大人最好了。”牡丹献好儿地一笑,又拉着阿萨辛去别的地方,“好久没出来玩儿了,大人咱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自八月份皇上封杨玉环为贵妃,牡丹来了长安一趟之后,就一直呆在荻花宫里没出来过。如今在正月里没什么事情,和水烟那里也都已经谈妥,只是炼制毒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光是前期的准备就需要不少时间。阿萨辛将水烟安排在了后山,并派了个侍女给她,名为供其差遣,实为监视。对此,水烟也没有说什么。一切都在暗中悄悄进行。牡丹闲了下来,这样的佳节,自然要来凑一番热闹。   牡丹在街上东逛西逛,几乎把所有的花灯摊子子逛了个遍,买了不下数百盏各式各样的灯笼。阿萨辛虽觉得十分奇怪,却也由着他。   二人一路逛到了永安渠,永安渠边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男男女女,许多人将祝福或是愿望写在孔明灯上,再将孔明灯放上天空,希望自己的祈祷可以上达天听,心想事成。之所以选在永安渠边上放,是怕万一灯没放好,掉落下来造成火灾。(注二)   “咱们也去放一盏吧。”牡丹也买了盏孔明灯,拿着纸笔转头问阿萨辛,“大人说写什么好呢?”   阿萨辛随意道:“你决定就好。”   牡丹想了想,提笔写到: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不敢与君绝!   阿萨辛看着牡丹落笔,神情微动,“这首乐府诗最后一句原本是‘乃敢与君绝’,怎么丹儿还改词了?”   牡丹摇摇头,“这首诗其他都好,唯独这最后一句丹儿不喜欢。难道江水枯竭,天地合一,就要与自己喜欢的人分开吗?丹儿不那么想,即便天地不复存在,丹儿也不要与大人分开。”   阿萨辛心中一暖,从牡丹手中拿过笔,“说得好,本座也来写一句。”说着落下八个苍劲有力的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牡丹的字娟秀婉约,阿萨辛的字气势磅礴,放在一起却意外的和谐。阿萨辛搂过牡丹,凑在他耳边道:“我们去放灯。”   两人向渠水边走去,却不知这时却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是一个女子,她遮着面纱,看不清面目。元宵佳节,闺阁女儿亦可出来游玩,且大多都以轻纱覆面,因此她并不引人注意。女子静静地站在一处灯柱下,看着阿萨辛和牡丹站在水边,阿萨辛举着孔明灯,牡丹在点蜡烛。她原本目光平淡,却在看到阿萨辛与牡丹相视一笑时,闪过一丝恨意,随即又赶紧敛了神色,只是藏在袖中的手微微发抖,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心思。忽然,她自袖中伸出手掌,月光下亮色一闪,却是指中夹着一根银针。女子刚要抬起手臂,却被人抢先拦了下来,女子吓了一跳不及反应,被那人拉着离开了此处,快速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那人拉着女子走了好一段路,将她拖进一条巷子里,确保阿萨辛不会发现她们之后,才在女子的挣扎下开放了她。   “二姐,你拦着我做什么!”被放开的女子顺势一甩手,压低声音吼道。   “你这是送死,我能不拦着你吗?!”被她叫做二姐的人穿着男装,却是女子的声音,“你杀不了他的。”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杀不了他,我也要杀了他身边的妖孽!”那妹妹一脸愤恨,她也知道自己杀不了他,且不说现在她重伤未愈,即便没有受伤,她也杀不了。可是她忍不住,忍不住!   姐姐痛心疾首道:“我也想报仇,我也想杀了他!可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忍?”妹妹冷笑一声,闭上眼睛,“为了报仇,我连自己的容貌都毁了,难道还不够忍吗?”   姐姐心中一痛,叹息一声,将妹妹搂在怀里,“你听二姐的劝,跟二姐回去吧。要报仇,以后一定有机会的。大姐已经死了,我不想你也离开我。”   妹妹伏在姐姐肩头,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好,我跟你回去。反正我现在的样子,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姐姐又是一阵心痛,更加抱紧了她,“你这是何苦……”   阿萨辛和牡丹仍然站在永兴渠边上,牡丹仰着头,抬手指着上空,努力的辨认哪一盏灯是他们的。   岸边聚集的人越来也多,天上的花灯也越来越多。月上中宵,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小贩的叫叫卖吆喝,小孩儿的欢声笑语,文人墨客的对月吟诗,年轻男女的眉目传情……一片喧嚣繁华。   “小姐,咱们也去放盏天灯吧,听说把愿望写在上面,很灵的呢。”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正拉着她家小姐,一脸兴奋的样子。   那小姐却兴致缺缺,“有什么好放的,如果放只灯就能愿望成真,那我这些年所做的不都白费了吗。”   她们就站在牡丹旁边不远处,因而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不由好奇的转头看去。这一看心中一惊,怎么会在这里遇到她?!   那小姐放空目光看向远方,并没有发现牡丹的注视,牡丹不着痕迹的转回头,又听那丫鬟急道:“小姐为了复国努力了那么多年,怎么会白费呢。”   小姐明显被丫鬟的口无遮拦气着了,“小声点,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丫鬟吐了吐舌头不敢吭声了。小姐无奈的挥手,“好了,你去买灯吧,我在这等你。”   这下牡丹明白了,原来她还想着复国。有些意外,但依她的性格,倒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实在不曾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那些已经封存的过往,儿时的记忆,就这么冒了出来。   “丹儿,怎么了?”阿萨辛见牡丹有些恍惚,轻拍了他一下。   牡丹回过神,忽然想到一个主意,忙拉着阿萨辛走远了些,凑在阿萨辛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阿萨辛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那丹儿去借纸笔。”牡丹跑到几步之外的小摊上,借了纸笔写了几行字,又给了摊主一块碎银子,指了指遇着的故人,让他把纸条送过去。   翌日,宝祥酒楼。店小二引着两位一看就是贵客的人上了二楼包间,正是阿萨辛和牡丹。“小二,隔壁那间我也包了,待会儿会有一个姑娘来找阿拉木,你把她带到隔壁。”   店小二应了声好,退了下去。阿萨辛打开包间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下面的街道。阿萨辛看着街上往来的人群,问道:“你确定她会来?”   牡丹点头,“小时候我们常在一起玩,她是浪穹诏的公主。她的性格很像男孩子,十五岁便跟着他父亲打仗。皮逻阁想要吞并六诏,他父亲战死了,是她一直带着族人们抵抗,但最后还是败了……我本来以为她也死了。昨晚我听到她的丫鬟说‘复国’,她肯定会来见我的。毕竟……我曾经是施浪诏的王子。”(注三)   “丹儿想复国吗?”阿萨辛问道。   牡丹一愣,慢慢地摇头。   “为什么?”   牡丹有些困惑,似乎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没遇到大人之前,遭受那样的变故,我很伤心,但是没有想过复国。复国了又如何呢,过去再也回不去了。”   “那遇到本座之后呢?”阿萨辛继续问。   牡丹笑答:“遇到大人之后,前尘往事尽抛。今日来见宇晴,不为过往种种,是为大人解心中疑惑。”说着也走到窗边,靠在阿萨辛肩上。   阿萨辛从背后搂住他,知他想起旧事,难免有些伤感,安慰道:“本座并非要你忘记过去,而是让你放下过去。施浪诏护不了你,本座可以。”   “嗯,丹儿明白。”牡丹展颜一笑,望着窗外,看见宇晴已到店门外,“她来了,丹儿先去隔壁了。”   宇晴进了包间,见牡丹已在等她,激动道:“阿拉木哥哥!”   相比之下,牡丹十分淡定,冲她微笑,“宇晴妹妹,许久不见。”   “你怎么会在长安,当年我听说你被唐军抓去了,是他们带你来长安的吗?”宇晴激动地走到牡丹面前,抓住他的手,一脸关切和不解的问。   牡丹微微脸红,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妹妹,你先放开我,喝杯茶再说话。”   宇晴哈哈一笑,放开牡丹,“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腼腆,样貌也一点没变,还是这么漂亮。”   牡丹的脸更红了,不过他喜欢别人说他漂亮,甜甜一笑,“妹妹笑话我呢,妹妹倒是比以前更加英姿飒爽了。”   宇晴不在意的一挥手,“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后来怎么样了?你怎么会在长安的?你昨天晚上就看见我了?怎么那个时候不喊我?”   “说来话长……”牡丹对她一连串的问话招架不住,“我原先是被唐军抓走的,半路上我逃了出来。当时我受了伤,是一个商队的老爷救了我,之后我就跟着那位老爷,也是他带我来长安的。昨天晚上……我是和他在一起,所以才没有和你相认。妹妹你又是为什么会在长安?”   牡丹说的含糊,宇晴也没有继续再问,“我来是为了复国!不管怎样,你我竟然能在长安重逢,这是天意。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四处奔波,还加入了万花谷,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光复故土。阿拉木哥哥,你是施浪诏的王子,以后你就和我一起,咱们一起重建家园!”   “复国?!”牡丹一脸惊讶状,“我没有想过这些……”   “你怎么可以没有想过,你是施浪诏的王子啊。”宇晴知道阿拉木的性格有些软弱,鼓励他道:“你是王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要你站出来,一定会有很多族人响应的。你别怕,妹妹会帮你的。”   “不,不。”牡丹连忙摇头,“妹妹你误会了。我约你出来,只是多年未见,想见一见故人罢了。并没有想过要跟你离开。我现在过得很好,救我的那位老爷,他对我很好。我是他的人了,这辈子都跟着他的。”   “你说什么?!你居然——”宇晴一脸恨铁不成钢,“你——不行,你不准再跟着那个什么老爷,你现在就跟我走。”   宇晴说着又去拉牡丹,被牡丹躲了过去,“妹妹你何苦逼我。莫说现在,就是以前在施浪诏,我也是无权无势,拿什么复国?”   宇晴叹道:“我也知道施浪诏以前的状况,但现在不同了,金都礼和索胡儿都已经死了。何况权势要靠自己争取,你怎么这么没志气!”   牡丹自嘲一笑,“我本来就没有志气……”看到宇晴脸上失望的神色,又有些不忍,劝道:“妹妹别生气。老爷跟我说过,他们走南闯北,见过有些地方江湖势力很大。我记得南疆也有不少江湖人的,妹妹如果找他们帮忙,或许会有用。找我是没有用的……”   宇晴摇摇头,对他的无知感到无力,“你也在南疆待了那么多年,难道不知道五毒教一向不准教中弟子插手六诏的事?至于天一教,哼,乌蒙贵早就成了阁罗凤的走狗。难道还指望他会帮我们不成!”   原来如此!牡丹终于知道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面上却不显分毫,还露出几分委屈,“我不懂这些……只是以为能帮到妹妹的。”   “你可以的,只要你和我一起——”宇晴的话还没有说完,牡丹连连摇头,“妹妹何必强人所难,我要走了,妹妹自己珍重。”说着便要起身离去。   宇晴忙拦住他问:“你住在哪里?我要在长安留一段时日,我去哪里找你?”她想的是这会说不通他,便想要徐徐图之。   牡丹又怎么会和她说实话,只道:“我住在城外一个庄园里,只是到长安来玩儿的。妹妹别去找我了,若是有缘,定然还会再见的。”说完也不等宇晴反应,一闪身便出了包厢,等宇晴追出去,已经不见了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愚人节快乐~ 这次多更了一些,算是愚人节的福利吧   这章其实还没写完,但是今晚有亲戚请吃饭,写不了了,就放到下次吧。 (虽然是愚人节,但是我不骗人哦~)   【注释】   (一)和现在不同,唐代时的元宵节只有三天。(现在是五天。)   (二)永安渠:永安渠是隋文帝开皇三年开凿,自城外引交水,经西市之东,最终北流入苑,注入渭水。永安渠起到供水、防涝、防火等作用。(以上内容查阅自《西安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年02期,文章名称《唐长安城永安渠与西市》,作者慈平。)此外,我查阅了唐代长安城的平面图,似乎永安渠与大明宫的太液池也是相通的。本来我是想写在永安渠内放河灯的,以求河灯可以顺着渠水流向皇宫,沾一沾皇宫的祥和之气。但是又想到水为阴,似乎是中元节才放河灯(当然现在是不管了,元宵也有很多地方放河灯),所以改成了放孔明灯。   (三)施浪诏和浪穹诏都是三浪诏之一。游戏里宇晴是在荻花后山与牡丹相会的,这里做了改动。还有就是,宇晴这么名字听着像是汉人的名字,既然她是浪穹诏的公主,这应该不是她的本名,就像牡丹也不是阿拉木的本名。但是剑三里貌似没有交代她原来叫什么,这里也就不考虑了,就叫她宇晴吧。(少数民族的名字太难取了……)   ☆、第三十九章   牡丹看着宇晴出了酒楼,勾着嘴角关起了包间的窗户,他自然是没有走的,而是闪身进了隔壁,“大人刚才都听到了?”   阿萨辛点头,“阁罗凤是什么人?”牡丹答道,“他是南诏王皮逻阁的长子。”   “你的意思是……天一教向本座示好,是皮逻阁授意?”阿萨辛明了,冷哼一声,“看来有企图的不是乌蒙贵,而是南诏王。”   “也不一定是皮逻阁的主意。”牡丹想了想,犹豫道,“大人不知道,阁罗凤并非皮逻阁亲生,只是养子。但是阁罗凤的野心很大,也有可能是他私下里跟乌蒙贵勾结,想要谋夺王位呢。”   阿萨辛看他一脸纠结思考的模样,搂住他问:“那依丹儿所见,阁罗凤让天一教向我们示好,是为了什么?”   “嗯……”牡丹皱着眉头,神色困惑,“是想像拉拢乌蒙贵那样拉拢我们吗?好在将来助他夺位?可是圣教又不在南疆,为什么会找上我们呢?”   阿萨辛见他一脸不解的样子十分可爱,故作正经道:“是啊,本座也不明白,丹儿帮本座想想。”   牡丹还沉浸在思考中,没听出阿萨辛话中的逗弄之意,忽然间灵光一闪,“啊,难道阁罗凤的野心不止南诏,他还想进取中原?!”说着一脸认真地看着阿萨辛。   “嗯,原来如此,丹儿真聪明。”阿萨辛捏了捏牡丹的鼻子,笑着夸奖道。牡丹这下子听出来了,推开阿萨辛气恼道:“大人肯定早就想到了,还故意为难丹儿,大人您坏死了。”   阿萨辛又抱住他,笑道:“本座逗你开心的。来,吃饭吧,本座刚刚叫了菜,都是你爱吃的,算是给你赔不是,嗯?”牡丹抬着下巴哼了一声,拉着阿萨辛坐下,喊店小二上菜。   二人边吃饭边继续刚才的话题,如今既已猜到水烟此来的目的,阿萨辛倒是放心不少。阁罗凤想到要拉拢他,应该是早就留意着中原武林和朝廷了,天一教炼尸秘法被盗却按下不提,说不定也是阁罗凤的意思,如此看来应该不会对圣教不利。若是和南诏合作,阿萨辛想了想,也未尝不可。颜宜语迟早有一日容不下圣教,与南诏合作对自己也有好处。只是……阿萨辛看向牡丹,给他夹了筷子菜,道:“丹儿,日后本座若于阁罗凤合作,你会难过吗?”   牡丹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见他顾及自己的感受,心中一暖,缓缓道:“只要是对大人和圣教有利,丹儿没什么难过的。其实,六诏统一是迟早的事,就像秦始皇吞并六国那样,是大势所趋,所以我并不恨南诏。”顿了顿,继续道:“我恨的是唐军,是他们害死了我的亲人!”说着又想起当年在李云意墓前的情形,肩膀有些微抖。   阿萨辛握住牡丹的手,安慰道:“本座明白,那些都过去了。将来若与南诏合作,本座助他们多杀几个唐军,算是给你报仇。”   牡丹点了点头,挥去脑中那些过往,笑道,“大人吃饭吧,吃完咱们直接回荻花宫吧,我早上吩咐了马车直接在城门口等着。”   阿萨辛疑道:“这么急?今天是十五,晚上会比昨天还热闹。好些日子没出来了,本座陪你再玩一晚上?”牡丹却摇了摇头,“不玩儿了,今天就回去嘛。”   阿萨辛看着牡丹,想他昨日买了那么多花灯,今日又急着回去,定是又想了什么花招,却没有再问,“好,都听你的。”   “大人,快点,快点。”牡丹拉着阿萨辛出了院子,一路往东边的花园去了。   “慢点跑,小心台阶别摔着。什么事这样着急?”阿萨辛赶上脚步护在他身侧,有些无奈地说。他们从长安回到荻花宫时天已经黑了,牡丹催着他草草吃了晚饭,便拉他往园子里去。   到了园子前的月亮门,牡丹突然停了下来,伸手捂住阿萨辛的眼睛,“大人闭上眼睛,一会丹儿叫您睁开再睁开。”   “呵,你到底要做什么?”阿萨辛笑着问,还是依言闭上眼睛。   牡丹不回答,一边扶着阿萨辛进了园子,一边还转头确认他有没有闭着眼睛。园子里守着几个侍女,牡丹用眼神对她们示意一番,才对阿萨辛道:“大人站在这儿等一会,丹儿去去就来,不要睁开眼睛哦。”   “好,本座不睁开。”以阿萨辛的功力,即便闭着眼睛,也听得出这园子里有不少人,不过都已经到了这儿了,也就都由着牡丹折腾。   片刻后,阿萨辛听见牡丹的声音远远传来。阿萨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池塘边上,而牡丹站在对面,隔着池水和满池的河灯,望着他。池子另外左右两边搭着架子,也挂满了花灯。还有假山上,亭子里,到处都点缀着花灯。满园的瑰丽绚烂,就这么闯入眼中。忽然,牡丹动了,他穿着一袭水色长衫,踏着月色,走下池塘。阿萨辛先是一惊,见他可以站在水上,随即想到池下应该是打了木桩。于是便看着他在那满池河灯中,仿若九天仙子般,一步步走向自己。   不期然地想起那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阿萨辛神色一晃,牡丹已然走到池水中央。有丝竹之声传来,牡丹停下脚步,翩然起舞。月色洒在他身上,竟隐隐生光。风乍起,吹皱了池水和衣袂,吹不皱那长袖曼舞的倾国容颜。阿萨辛看得愣住了,不是没有见过他跳舞,可如此一舞,足以名动天下。阿萨辛忽然很庆幸,只有他,只有他可以看到这样的牡丹,只有他可以拥有他。   “大人……”一舞毕,牡丹呢喃呼唤。阿萨辛足下一点,飞身站到牡丹身边,搂住他在他耳边轻道:“宝贝儿,你太美了。”   牡丹靠在他身上,微红着脸道:“今日上元灯节,丹儿此舞献给大人,也是向上苍祝祷。一愿大人平安,二愿花好月圆,三愿圣教昌延。”   阿萨辛拥紧他,“会的,只要是你的愿望,本座都会去实现的。一切都有本座在,你不必担心,不必不安。”   牡丹顿时心中欣喜,撒娇地在阿萨辛胸口蹭了蹭。他都知道,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知道自己心中不安。经过过去一年,圣教声势愈大,也愈来愈引人注意,如今再加上天一教和南诏,自己心中确实不安。阿萨辛的顿时让他放心不少,是啊,一切都有阿萨辛大人在,他是指引自己走向光明的神祇,自己只需相信他、依赖他便好。   那晚倾城一舞,换来一夜极尽缠绵,至天色微亮,方才云收雨歇。   牡丹是饿醒的,睁开眼时,阳光已然透光厚重的帘帐,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转头看见阿萨辛已经醒了,唤一声,“阿萨辛大人,早安。”   “早安。”阿萨辛温柔地摸了摸牡丹的脸颊。   恍惚又回到了初次相拥后的那个早晨。   牡丹伸了个懒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阿萨辛怀里,“肚子好饿啊……”   阿萨辛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昨夜累着你了,再躺会儿。本座让人去炖燕窝粥,等炖好了再叫你。”牡丹微红了脸点头,透着几分尚未褪尽的春色,惹得阿萨辛又亲了他一口才起身下床。   昨夜被疼爱得太甚,起身后还是懒洋洋的,喝粥时直缠着阿萨辛喂他。“再过不到两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今年想去哪里玩?要不要去远一点的地方?”喂完最后一口,阿萨辛问道。   “远一点?可是如今毒人还没有制成,水烟还住在后山,大人可以离开很久吗?”牡丹有些犹豫。   阿萨辛不以为意,“无妨,还有将近两月的时间,到时候说不定已经完成了。再者说,水烟不过一人,若是这荻花宫离了本座便出事,岂不是白养了那么多人。”   见阿萨辛这么说,牡丹想了想道,“嗯……要不咱们去黄山吧。前几天丹儿看一本游记,里头提到黄山,说是景色很美呢。”   “好,那就去黄山。”阿萨辛在脑中计划了一下,“黄山在宣州,我们可以先去襄阳,然后沿汉水而下,再取道长江,经彭泽换陆路到黄山。”(注一)   牡丹点头,“嗯,都听大人的安排。说起来丹儿很久没去过襄阳了,丹儿的舞还是在那儿时凤临舞姑娘教的呢,如今她都已经是襄阳分坛的坛主了。   “是啊,日子一晃就过去了。”阿萨辛也有些感慨,随即又想起了什么,靠近牡丹耳边道,“襄阳也是本座第一次要了你的地方,值得再去一趟。”   于是,牡丹又羞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几章剧情好慢QAQ……这章是过渡,之后就会加快了。之后会写到卫栖梧~   【注释】   (一)宣州:今天安徽省的一部分。这个路线什么的只是个大概,参照的是谭其骧主编的《中国历史地图集》第五册。(话说这套地图集真心不错,从原始社会一直到清朝,一共八册,每个时期都有全图和分幅图,每册都还附有地名索引,是非常好的工具书,真心推荐。)   ☆、第四十章   宫门。于夜风驾着咸宜公主府的车驾已经在等着了。   昨日元宵,皇宫中摆了家宴,皇帝一时想起已故的武惠妃,便留咸宜在宫中住了一晚。见咸宜走近,于夜风弯腰行礼,“主人,属下来接您回府。”   咸宜点头示意不必多礼,便上了车驾。只是马车还不曾走几步,便被人拦了下来。拦驾的是薛王的贴身小厮。“什么事?”咸宜见状问道。   那人回说王爷想到公主府上一叙。咸宜略微疑惑,昨日家宴薛王也是在的,并且也是留宿在宫中,怎的有事昨日不是,却要这时到自己府上去?心中虽这样想着,还是对那小厮道:“那就请王叔和我一同回府吧。”   回到府内,咸宜命人上了茶便都把人遣了下去,“不知五叔找我有何事?还特地在宫门口等我?”   薛王李业一笑,“也没什么,只是想请你帮我找个人。昨日宫中人多口杂,我便没有说。”   “找人?不知五叔要找何人?”咸宜疑道。按说李业贵为王爷,自然也是有自己的人马的,却要请她帮忙找人,那么便是要凌枭阁帮忙了。凌枭阁是皇家密探,是只应当效忠皇帝的,是什么人让李业不惜犯着忌讳要凌枭阁帮忙寻找?   李业顿了顿,道,“不怕侄女你笑话五叔,我前些日子在街上看到一个男孩子,长得十分漂亮……竟让我一见难忘。我几番派人寻找,却都毫无结果,这才不得不来请你帮忙。”   咸宜听了有些哭笑不得,“五叔的意思是……你看上一个男孩子,要凌枭阁帮忙寻找?”咸宜不曾想到李业居然要凌霄阁帮他寻一个娈童,何况也不曾听说李业喜好男风啊。   “让你见笑了。”李业神色有些尴尬,“以前我也不曾喜欢男风,只是那孩子长得实在好看,总让我想着……”   咸宜咳了一声,也有些不自在。到底李业是长辈,哪有叔叔和侄女讨论这种事的,“既然只是寻人这样的小事,我到是可以帮五叔的忙。只是不知那男孩子长什么样,可有画像之类的?”   “有,是我自己画的。”李业一听咸宜答应了,从袖中掏出一张画纸。咸宜打开一看,顿时一惊,“五叔怎么会认识他?”摊开的画纸上,画的赫然是牡丹。   “怎么你认识他?”李业也是讶异,他要找的就是牡丹。去年他就派人暗地里在找,却一直没有结果,不想昨天在宝祥酒楼门口又看见牡丹,再才来找咸宜帮忙。只是他猜测牡丹很有可能是李云意的儿子,李云意一家牵扯到当年太平公主一案,李业才没有对咸宜说实话。   咸宜叹息一声,“我劝五叔还是不要想了。你要找的这个,是红衣教教主阿萨辛的男宠。”   转眼间三月飞花,正是出门踏青的好时节。一辆四驾并驱的马车从晨色中使出枫华谷。前后还跟着些骑着马的随从,却都是女子。自然是阿萨辛和牡丹一行了。   那马车从外面看上去就很宽敞华丽,内里更是精致奢美。车里铺着织锦毯子,靠着车厢后壁安置了一张短榻,前面放着一架紫檀木的小案桌,四壁上安着大大小小的暗格。阿萨辛屈膝坐在毯子上,一手胳膊撑在案桌上,另一手抚摸着牡丹的乌发。牡丹双手攀在阿萨辛腰间,将头枕在他腿上。   “困就再睡会儿。”阿萨辛看牡丹还是一脸困倦,温柔地轻声哄道。   从枫华谷南下要赶一天的车才能到下个城镇,出发晚了就要错过宿头,因而他们不得不早起。如今毒人已经完成,水烟也已经在前几天离开荻花宫,阿萨辛也就带着牡丹一路往黄山而去。   牡丹在阿萨辛怀里拱了拱,依言闭上了眼睛。阿萨辛把玩这牡丹的头发,等他睡熟后将他放在榻上,自己靠着榻沿,以防马车颠簸摔着他。   这一路先是往南,在襄阳停留了几日,接着由沿江向东,二人走得不紧不慢,到了黄山境内已经是四月下旬了。   “走了这一路,终于是到了。”二人于一日傍晚抵达了黄山附近的一个小镇子,住进客栈后牡丹躺在床上就不想动了。   阿萨辛将行李放置好,笑着将牡丹拉了起来,“饿不饿?下去吃些东西再上来休息?”牡丹半倚着阿萨辛身上摇摇头,“好累呀,没胃口,不想吃,不想动……”   “不吃饭怎么行,中午就没吃多少,这样哪里有力气去爬山。”阿萨辛温言哄劝着,“本座让人做些清淡的,端到房里来吃好不好?”这镇子靠着山地势颇高,进来的路也不好走,牡丹在车上颠得胃里难受,中午就吃的很少。   “嗯……好吧。”牡丹懒洋洋地应了。   等到二人用完晚膳,天也已经黑了,牡丹一直喊累,这镇子上也没什么好逛的出去,二人早早地就躺在床上歇息了,阿萨辛搂着牡丹,“要不然明天不上山了,在客栈里多休息一日。”   牡丹连忙摇头,“不要,明日就去嘛,丹儿还想着去上山看日出呢。”   阿萨辛笑道:“看日出那得半夜就起来了,瞧你今天累的。后日去也是一样的,太阳又不会跑了。”   “嗯不嘛。早听说黄山的景色极美,尤其是云海日出,丹儿一路上一直盼着呢,哪里等得及后天。”牡丹抬头嘟嘴看着阿萨辛,一提起景致就来了劲,“丹儿睡一觉就不累了,明天就去嘛。”   阿萨辛被他磨得不行,只得答应了,“好,听你的,明天就去。”   牡丹开心地在阿萨辛脸上啵了一口,还不忘提醒阿萨辛到点儿了早些叫他起来。阿萨辛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顶,“快睡吧。”   半夜里阿萨辛叫醒牡丹,牡丹果然还迷迷糊糊的,只是心里想着去玩,倒没有磨蹭,乖巧的让阿萨辛给穿好衣服。   阿萨辛没带随从,就他和牡丹两人,也不坐马车,二人同骑一匹马,牡丹坐在前面,面朝着阿萨辛趴在他怀里继续打盹儿。此时刚过子时,路上一片漆黑。这只是个小镇子,夜里倒是没有宵禁一说,又因为靠着黄山,想来是为了方便大家上山看日出,夜里也是可以出城门的。   二人骑马约莫将近寅时才到了黄山脚下,离日出还有一个时辰多点。他们是去光明顶看日出,若是寻常人这点时间肯定来不及,但对阿萨辛来说自然不在话下。(注一)   将马匹拴好后,阿萨辛搂住牡丹腰侧,“抓紧本座。”说着提气一跃,足下飞点,快速向山顶移去。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到李业那部分之前忘记写了,只能在这一章补了…… 于是剧情又慢了(其实还是字数的原因- -|,本来还想多写一点的,但是同学找我讨论五一出去玩的事情,又没写成……)   最近严打了,前面删了一些内容……不是更新……有两章内容我修改后还是被系统提醒了,也不知道它说的是哪里,我只能把那两章都删了……真是桑不起……要看完整版的请浏览文章简介   另外在第18章我放了一个字谜,大家有兴趣的话去猜一猜~   【注释】   (一)寅时是凌晨3点到5点,将近寅时的时候离日出还有一个时辰,就是5点左右。查了一下资料,农历四月下旬黄山日出的时间是5点10分左右。看日出的地方说是光明顶最好。我没有去过黄山,有误见谅。(自从读过“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的诗句后,我就一直想去黄山,可惜没有机会。让牡丹姐姐代我完成心愿吧。)   ☆、第四十一章   二人到了光明顶,阿萨辛从随身的包袱中拿出一块缎子铺在地上,又拿出带着的糕点和水囊,二人席地而坐。   此刻天色将亮未亮,目及远眺,云与天混沌未开,仍是灰蒙蒙的一片。牡丹斜靠在阿萨辛肩头,睁大眼睛望着远处,生怕一眨眼太阳便从云层底下跳出来似的。   阿萨辛好笑地拿了一块杏仁酥递到他嘴边,“离日出还有一会儿呢,不着急,先吃些东西。”牡丹点点头,张嘴就着阿萨辛的手咬了一口,眼睛却还一直盯着远方云天交接处。   不一会儿天边渐渐发亮,隐隐地有光从云层底下溢出,只是太阳依旧没有露脸。牡丹指着远处,转头对着阿萨辛兴奋道,“大人,你看你看,天亮了。”   阿萨辛抬手擦掉牡丹嘴角沾着地糕点细屑,“嗯,今天天色不错,一会景致必然合你心意。”又问道:“冷不冷?山上凉,要不要再披件衣裳。”   牡丹笑着摇头,“靠着大人不冷。”说着也拿了块点心去喂阿萨辛,再转头时云天相接的中间已出现一拇指盖大小的白色亮点,太阳终于要出来了。   只见那亮点周围一点点晕出亮金色,渐渐地向两边溢散,镀出一道金线,将云与天分隔开来。混沌已开,层层云海由灰暗转向蓝白,缓缓有流动之势,层峦叠嶂匿于云烟浩荡之中,,忽隐忽现,恍若仙境。   牡丹忍不住爬到崖边一块岩石上,张开双臂深吸一口气,静静地感受着天地变化。阿萨辛跟着到他身旁搂住他。二人并肩高处,一同看着太阳一点点的从云层之下攀升出来,金色的阳光似极缓又似极快地渲染开来,愈来愈盛,终至浩淼云烟成霞,漫□□霞似锦。   牡丹看的呆住了,从未见过如此壮阔瑰丽的景色,任何辞藻的修辞在这样的自然之力下都显得苍白失色。牡丹突然感到自己的渺小,人的渺小……如此渺小的自己,却能在如此伟大的自然面前,和自己最爱的人一起,共同见证一天的到来,是多么的幸运,多么的幸福。一瞬间,牡丹猛然转身,环住阿萨辛的脖子。阿萨辛心有所感,低头温柔吻舐。在他们身侧,太阳已然全部升起,照亮了整个天地。   看完日出,两人并没有下山。黄山风景绝佳,光明顶更是因为地上平坦而高旷而成为绝佳的观景所在。牡丹指着周围的山峰一座座辨认,这个是天都、那个是莲花、中间那个是玉屏……他虽是第一次来黄山,可之前看过不少前人的游记,说的大抵不差,每认出一座山峰便兴奋不已,像是得了个什么宝贝似的。   阿萨辛看着他摇了摇头,这么多年来宠着他,娇养得他不仅容貌未改分毫,连性格也如原来那般,在自己面前始终像个孩子。见他额头有汗,阿萨辛从包袱里拿出披风给他披上,“别站在风口上,山上不比地上,这时节寒气还是重的。”牡丹笑着点头,紧了紧披风。阿萨辛温柔地给他擦汗,只觉得世上纵有万般美景,都比不上牡丹的一颦一笑。(注一)   牡丹还想去看看别的景观,阿萨辛道:“昨日半夜就起来了不累吗?还是先回镇上休息吧。你喜欢咱们就多待些日子,想玩儿多久都行,不急在这一时。嗯?”   “嗯,好。”牡丹点点头,阿萨辛一说他到真有些觉出累了。   上山的时候是阿萨辛抱着的,天色又黑,牡丹自然什么景色也没看见,这会下山了便开始东张西望。走着走着斜前方出现一道瀑布,牡丹突然停了下来,拉着阿萨辛小声道:“大人,白鹤啊。”阿萨辛顺着牡丹的手指看去,右前方不远处一块石头上站着一只白鹤,想来是从瀑布下边飞上来的。这时节白鹤已经飞去北边了,这只不知是原因什么原因落单留了下来。   “大人,咱们把它抓回去吧。”牡丹说着便要上前动手。阿萨辛忙拉住他,“抓它做什么?”   “抓回去养着玩嘛。丹儿还是头一回见到白鹤呢,再不抓一会儿它飞走了。”牡丹摇着阿萨辛的胳膊,说着又要上前。   阿萨辛将他拉到身后,“站着别动,本座去抓。”说着轻身跃起,向那白鹤的腿抓去。不想动物有天生的灵敏,察觉到有危险靠近,扑着翅膀向下飞了。瀑布下边聚成了一个水潭,那白鹤便停在水潭中一块凸起的石块上,想要抓住白鹤就得和它一样下到水潭里。阿萨辛目测了一下,不是很高,以他的功夫可以做到,想了想捡起地上的一粒小石子,朝那白鹤发力弹去。白鹤这次没能躲过,被打晕倒在石块上。阿萨辛转身再次吩咐牡丹站着别动,自己沿着崖壁借力飞身向下。   牡丹站在原地伸长脖子往下看,完全没想到背后会有人袭击他!变故在一瞬间突然发生,等牡丹察觉时那人掌风已近,牡丹心中一惊奋力转身,却不敢去接他的掌力。这人等到阿萨辛大人离开后立即动手,显然是早有预谋,他埋伏在附近连大人都没有发现,功夫肯定不低,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是转身后背后便是悬崖,已然后退不得。牡丹心思急转,身上动作一点不慢,足下一点,向上跃起,与空中向前一翻,堪堪必过那人劲掌。却不料瀑布附近空气潮湿,落地时竟踩中一块青苔,脚下一滑向下跪去。   那人一击不中愣了一下,转身发现牡丹跪在地上,抬手便发出第二掌,速度和力道比刚刚更快更狠。牡丹来不及起身,只得一手撑着地转身,一手抬起护住面门,同时出口呼喊阿萨辛。   牡丹呼喊之声未落,阿萨辛的身影便已出现在山崖之上。牡丹眼中一亮,心中松了口气,他相信他,相信他一定能保护自己。其实不等牡丹出声,先前那一瞬间的打斗已经惊动阿萨辛,只是从下面水潭上来需要时间。阿萨辛听到动静就知不妙,心中焦急万分,上得崖边见到这般情景更是怒火中烧,抬手一掌便朝那人背后要害拍去。   那偷袭之人也不是傻子,方才看到牡丹眼中神色变化就猜到情况有变,也不转身,而是变掌为抓,扑上前一把抓住牡丹往身后用力一惯,身形不做丝毫停顿,朝山路另一边的树林夺路而逃。   牡丹惊呼一声,阿萨辛一把接住被抛到空中的他,拍向偷袭之人的掌力却不收回,反而又加了几分内力,隔空朝那人后背打去。那人一个踉跄险些扑地,硬是稳住身形不敢停留。牡丹只见那人不知踩了个什么步法,身形竟是又快了好几分,快到极致那般,一眨眼的功夫,便只能看到树林深处还有一个模糊的人影。牡丹看不出这是什么招式,阿萨辛却是看的明白,眉宇一皱,“追风逐浪!”   “大人说什么?”牡丹疑惑地转头看向阿萨辛。阿萨辛回过神,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着急问道:“怎么样,伤到哪里没有?”   牡丹摇摇头,“没事,他没有打到我,就磕了一下膝盖。”阿萨辛闻言连忙抱着他坐在一块略平坦的石头上,卷起他的裤腿查看,膝盖果然有些红肿破皮。此刻身上没带药,阿萨辛只得先拿帕子给他擦了擦,“疼吗?”   牡丹见阿萨辛眼中满是怜惜,夹杂着未消的余怒,即便再疼也不觉得疼了,摇了摇头道:“丹儿不疼,大人别担心。”说着抬起右手去握阿萨辛的手。只这一抬手发现手腕也不舒服,牡丹低头一看,瞬间面色□□,抓住阿萨辛道:“大人,我的手链!娘亲留给我的手链不见了!”   阿萨辛抓着他的手腕一看,原本系着的玉兔坠子的手链不见了,只留下一道细红的勒痕,忙安慰道:“别急,早上看日出时本座还见你戴着的。你仔细想想,可是刚刚打斗时掉在哪儿了?”   牡丹闭上眼睛,,强自按下心神细想,蓦地脑中画面一闪,睁开眼睛抓紧阿萨辛道:“是刚刚那个人!是他拿走了我的手链!”牡丹想起刚才那偷袭之人抓着他抛向阿萨辛,他好像被什么绳子勒了一下,接着绳子断了,他就被阿萨辛接住了。是那人抓着他时扯断了他手腕上戴着的链子。   牡丹心急如焚,语速飞快地将经过说了一遍,阿萨辛连连安慰,“别着急,知道了下落就好。下了山本座就命人来沿着这片山林搜捕,他中了本座一掌,跑不远的。”   “既然跑不远大人现在就去追吧,丹儿坐在这儿等您。”那手链对牡丹十分重要,他哪里还等得到下山。   “不行!”阿萨辛对着牡丹少有的坚决道,“经过刚才一场突变,本座怎么还会把你一人留在这里。”   牡丹抿了抿嘴,想起刚刚的情形他也是心有余悸。阿萨辛一脸的不容置疑,牡丹从来不会违背阿萨辛的命令,又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只得点了点头。阿萨辛见他一脸担心失落的样子十分心疼,将他横打抱在怀里亲了一口,一边往山下走一边道:“放心,本座一定帮你将手链找回来。本座答应你的事有哪一件没有做到?相信本座,好不好?”   “好。”牡丹将脸埋在阿萨辛肩头,“丹儿都听大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一)上一章有妹纸质疑“男孩子”的称呼,我解释说一来李业没有说真话,二来牡丹容貌未改。这是从李业的角度看。从阿萨辛的角度看,除去容貌,牡丹在他面前确实仍像个孩子。对牡丹而言,他的性格是有不小的变化的,但这种变化不会对着阿萨辛。这种变化是戴上了一层保护自己的面具,但面具之后依然保留着一颗纯真的心。这颗心别人看不到,只在阿萨辛面前展现。   另,我没有去过黄山,对于黄山的描写是看了一些视频和图片再加上自己的想象。   ☆、第四十二章   卫栖梧忍着剧痛,脚下不停的往树林深处跑去。阿萨辛那一掌着实厉害,打得他五脏六腑如烈火灼烧般疼痛,说不定连肋骨都断了。幸好他仗着轻功跑得快,要不然今日说不定就交待在这儿了。   卫栖梧心下庆幸,又忍不住懊恼。原本以为那牡丹不过是一介男宠,自己一招便能得手。不想他功夫居然不差,竟被他躲了过去。到底是自己大意轻敌了。只是自己虽然逃了出来,但最后使出的那招,阿萨辛必定能够认出来,想来不会放过自己。他边跑边思索,如今镇子上是不能去了,只能望山里躲,黄山这么大,料想阿萨辛没那么容易找到自己。   “咳!咳!”不小心呛了一口冷风,卫栖梧连连咳嗽,握紧拳头压着嘴,却觉得手里有些硌人,打开手掌一看,是一只白玉雕的兔子,串着一根红绳,已经断了。刚刚只顾着跑,没注意手里竟然握着东西。卫栖梧皱眉,回想片刻才想起是刚刚从那男宠手上扯下来的,原本想扔了,略一犹豫又改了主意,塞进衣襟里。   不知跑了多远,脚下步伐已乱,身体越来越乏力,只凭一股意志撑着。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卫栖梧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昏倒在地上。昏迷前不禁自嘲地想,自己号称万里长风,盗宝无数从未失手,今日却栽在阿萨辛这个恶人手里,当真是老天无眼。   阿萨辛将牡丹放在床上,让他倚在床头,自己拿沾了水的干净帕子给他擦拭伤口。伤处看上去比刚磕破时还要严重,白嫩的膝盖上青紫一片。阿萨辛看得心疼,下手动作越发轻柔,又安慰道:“放心,卫栖梧定然还在山上,一定能抓到他的。”他们一路快马回到镇上,一会来便命人前去搜山。因为只带了十几个随从,又派人去教中离此最近的据点调集人手。   牡丹点点头,阿萨辛连连安慰,此刻他已不像开始那般慌急。他留意到阿萨辛话中的名字,问道:“卫栖梧?大人是说偷袭我的人是万里长风卫栖梧?”   “不错。”阿萨辛肯定道,“你有没有留意他最后使出的那招轻功。哼,那是卫栖梧的独门招式——追风逐浪。”   “可是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袭击我?”伤口沾到水有些疼,牡丹吸了口气,皱了皱眉道。   阿萨辛眼神一暗,心中怒意一闪,“或许本座才是他真正的目标,抓你是为了威胁本座。”   牡丹心中一怔,原来阿萨辛大人对自己的好,已经让人觉得成了他的威胁,含怒忿恨道:“卑鄙!他一定知道自己不是大人您的对手,所以才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还敢自封什么侠盗之名!”只是牡丹依旧想不通,卫栖梧为什么要针对阿萨辛大人呢,又是怎么知道他们的行踪的?牡丹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阿萨辛给他擦拭祛瘀的药膏,冷厉道:“等抓到他自然就知道了。无非就是两种可能,要么是他自己的意思,要么就是受人指使。无论是哪一种,本座都会让他后悔今日所作所为。”天知道当看到牡丹被袭击的那一幕时,他有多愤怒。他捧在手心里的人,怎可被他人伤害,被他人觊觎!   牡丹细想了想,觉得受人指使的可能性更大,他看着阿萨辛脸色不大好,也不再多说,反安慰道:“大人不必生气,丹儿没事的。等抓到卫栖梧,大人给丹儿报仇就是了。”   阿萨辛帮他涂完膝盖,又去涂手腕上的勒痕,闻言心中一疼,握着他的掌心自责道:“都是本座不好,本座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的。”   牡丹连忙摇头,“怎么是大人不好呢,若不是有大人在,丹儿此刻定然已经被那贼人抓去了。是丹儿没用,让大人担心了,是丹儿不好才对。”牡丹顿了顿,又道:“大人,若是……若是有一天,丹儿真的被人抓去了……大人不必顾忌丹儿。”   “胡说什么!”阿萨辛轻斥道,“没有那么一天,本座不允许有那么一天!”牡丹心中一暖,倾身抱住阿萨辛,“丹儿说错话了。丹儿只是不想成为大人的软肋。”   是啊,不知不觉中,牡丹已成了他的软肋。还记得当初相识不久,发现自己对他情难自禁,也想过要克制,为的就是不让自己有软肋,却到底心不由己。阿萨辛心中微叹,揉了揉他的头发温语道:“别胡思乱想。只要有本座在一日,必定护你周全一日。”   身体在微微晃动,隐约听到有马蹄声,卫栖梧费力地睁开眼睛,眼神涣散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是在马车里。光线很昏暗,卫栖梧费力转头,原来天已经黑了,月光透过放下的车帘洒进来。   难道还是被抓了?卫栖梧第一反应便是被阿萨辛抓到了,再一想便发现不对。若是阿萨辛抓了他,哪里会这般好心好让他躺在马车里。那么是有人救了自己?   正想着,马车渐渐停了下来,有脚步声靠近。卫栖梧忙摸出一枚暗器,这也是保命用的,他如今这副模样,自然是更要防备些的。   来人掀开车帘,是个年轻女子,见到他醒了,眼睛一亮,转身对着另一人喊道:“小姐小姐,这人他醒了!”   被称作小姐的人闻言也走了过来,听脚步声竟像是不会武功的样子,那小姐大约十七八岁,见他果真醒了,也是欣喜道:“你终于醒了,醒了就好。”说着便叫刚刚那女子将他扶出马车。   卫栖梧撑起身子下了马车,略扫了一眼,是在一家客栈门口,对方一共有五人,一个除了那小姐,还有三个姑娘,都是二十几岁的样子,另外还有一个中年妇人。看样子确实是得救了,卫栖梧松了口气,忙抱拳道:“多谢小姐相救。”才说这一句话又咳嗽起来。   那小姐赶紧制止道:“先不要说话,你伤得很重,先进客栈再说。”   他们抵达此地时堪堪赶上城门下锁,等安顿好一切,已经子时了。   卫栖梧盘坐在床上运气调息,半晌后喉头一甜,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喷了一地。这是淤血,吐了之后反而觉得轻松了些。   又休息片刻,卫栖梧下床拿起放在桌上的药一口气喝了下去。药是那小姐让人熬好送来的,原来她身边那中年妇人是个大夫,那大夫着实了得,卫栖梧经她诊治施针,才能这么快将脏腑内淤积的血逼出来。只是他伤得太重,短期之内是想要复原是不可能了。   卫栖梧扯着嘴角笑了笑,心道总算老天爷没有全瞎,竟让自己被人救了。如今他已身在歙县城内,离黄山足足有一天的路程,阿萨辛一定想不到他中了一掌,还能跑得这么快。(注一)   只是如今还不知道那小姐是谁……不管是谁,救命之恩,定当舍命以报。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一)歙县:念she,四声。今属安徽省黄山市。这个路程距离是我大致估算的,也是根据剧情需要。能查到的资料太少,很有可能不准确。   PS:正式回归剑三,电八【战无不胜】萌萌的秀太一只,有要来一起玩的咩~   ☆、第四十三章   已经第三天了,无论是手链还是卫栖梧,搜索都毫无结果。从附近调集来的人手,早在第一天傍晚便到了,阿萨辛命她们直接在黄山脚下搭了帐篷,此刻依旧在山上搜寻。阿萨辛和牡丹原本还在镇子上的客栈里等消息,昨日牡丹却等得心急了,阿萨辛只好带着他也驻扎在了黄山脚下。   一个时辰前阿萨辛也上山了,牡丹要跟着去,阿萨辛不让,只得留在山脚下。牡丹帮不上忙,自然也没有心思看这黄山脚下的风景,只一个人坐在帐篷里,手里拿着一条树枝,揪着树叶一片片往地上扔。这么久没有消息,牡丹觉得卫栖梧十有□□是逃了,一想到那手链是娘亲留给自己的最后一样物件,如今却没了,牡丹心里就难受极了。   阿萨辛一进帐篷就看到牡丹撅着嘴一副失落难过的样子,心里揪了一下,走过去搂住他,“刚刚本座已下令全国通缉卫栖梧,并且发了悬赏令,无论是谁,只要提供卫栖梧的消息,赏黄金十万两,这里也会继续搜寻。放心,本座答应了你,就一定帮你把手链找回来。别这么难过,本座看着心疼。”   牡丹听的心中一暖,感激地回抱阿萨辛,“谢谢大人。”刚刚他还想着若是今日还找不到就算了,卫栖梧很有可能已经逃了,把这么多人力都耗费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不成想阿萨辛已经都为他安排好了,再加上那句“心疼”,牡丹往阿萨辛怀里紧了紧。   两人静静的相拥了片刻,阿萨辛忽然道:“丹儿,你怪本座吗?”   “什么?”牡丹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疑惑的看着阿萨辛。   阿萨辛轻抚着牡丹的头发,道:“那时本座若是即刻追上去,卫栖梧一定跑不掉。可是当时的情形,本座担心他会有同伙,你又受了伤,本座实在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那儿。”   牡丹这才想起当日卫栖梧中了阿萨辛一掌,自己要他立即追上去的事情。怎么阿萨辛以为自己会因为这个事情生气呢,牡丹摇了摇头,“大人是为丹儿好,丹儿心里都知道的,怎么会怪大人呢。何况依如今的情形看来,大人的猜测极有可能是正确的,卫栖梧有同伙,而且很可能一早就将他救走了。”   “你明白就好。”阿萨辛吻了吻他的发顶,对他的贴心很欣慰,不禁自嘲刚才居然担心他会对自己不满。当初牡丹入教时就曾说过,自己的话就是他生命的方向,这样的丹儿,怎么会对自己不满呢。   果不其然,牡丹接着又道:“您是丹儿心里的神,无论您做任何决定,丹儿都会心甘情愿的遵从,不会违背大人的意愿,更加不会生大人的气。”   不到半月,红衣教悬赏卫栖梧的消息便传了开来,还特意透露他已经受了重伤。一时间江湖上纷纷猜测卫栖梧因何得罪了阿萨辛。   此刻卫栖梧坐在车辕上,头戴斗笠,一身车夫打扮,正赶着马车在前往杭州的路上。那日他还在歙县的客栈里养伤,那位救了他的女子也一直留在那里,每日让她身边的大夫为他治伤。当他得知阿萨辛的悬赏令时,并不感到惊讶。说来他卫栖梧被人悬赏也不是第一回了,但他虽是盗,却是侠盗,在江湖上颇有好名,大多数人并不会与他为敌,也有那贪财的,却都不是卫栖梧的对手。不过这次就不一样了,一来他受了重伤,二来阿萨辛给的赏金实在是高,以往那些根本没法子比。如此重赏之下,定然会有人动心。   因此那日得到消息,他便打算向救命恩人告辞离开,不料那女子竟猜出了他的身份。卫栖梧于是也不再隐瞒,将前因后果都告知与她。不曾想那女子虽不会武功,却颇有侠义心肠,当即表示愿意帮他隐藏行踪并也表明了身份。原来这女子竟是藏剑山庄的大小姐叶婧衣。卫栖梧颇有些不可置信,传闻藏剑山庄的大小姐因自出生起便是三阴逆脉,因而从不离府,当初藏进山庄也是倾尽全力才保住她一条性命,实在不曾想到自己会为她所救。   车厢里传来几声咳嗽,打断了卫栖梧的回忆,忙转头朝车内道:“叶姑娘,你可还好?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会?”   “不用了,我没事。卫大哥不必担心,还是赶路要紧。”车内叶婧衣顺了口气,缓缓说道。   卫栖梧犹豫一下,没有停车,只是车速又放慢了些。经过这几日相处,他有些后悔答应叶婧衣随她回藏剑山庄了,人家救了他,实在不该连累她和叶家。   从这几日的交谈中,卫栖梧已经知道叶婧衣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依着她的病情,自然还是回藏剑山庄的好,只是却不适宜这般连日赶路,可走的慢了又容易让人发现行踪,一样是会连累了她。思来想去,自己还是应该离开。可一想到要就此分别,卫栖梧心中分明生出几分不舍。   卫栖梧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不舍从何而来,前方突然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想不到啊想不到,万里长风卫栖梧也有今天,居然沦落到来当车夫,真是想不到啊。”   “什么人?!”卫栖梧赶忙拉住缰绳,伸手摸上藏在腰间的暗器。   只听一阵衣袂翻动,一个人影落在马车前不远处。那人昂首道:“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恶人谷柳中川是也。”   卫栖梧一阵头疼,心道怎么一来就来了这么个恶神,面上依旧镇定,哼了一声道:“失敬,原来是柳公子。怎么柳公子也对红衣教的赏金感兴趣吗?”   柳公子抖开手中折扇轻轻一摇,啧啧道:“十万两黄金,很难叫人不动心啊。”不等卫栖梧接话,转而又道:“不过本公子向来只爱珍宝,对这些黄白之物不感兴趣。比起赏金,本公子更好奇你从红衣教偷了什么宝贝,竟让阿萨辛花这么大力气拿你。”   卫栖梧哈哈一笑,“卫某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价居然这么高。”   柳公子讥笑一声,不再废话,道:“想来不是你身价高,而是你偷的宝贝值钱。看在你我是同道中人的份上,只要你把宝贝交出来,本公子便不为难你。”言下之意就是不交出宝贝今日便走不了了。   其实柳公子并不是真来抢什么宝贝,而是特意来找茬的。前几日他听说红衣教在捉拿卫栖悟,这么巧昨日竟就让他遇到了,还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行程路线。柳公子向来对卫栖悟不忿,说白了大家都是贼,怎么卫栖悟就被称为侠盗,自己就得背上恶人之名。有这样好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早早地便守在了半路上。   卫栖梧面色一冷,也不再客气,反讥道:“卫某只以为柳公子是神偷,不想却改行当起了强盗,这和卫某可不是同道中人。”若是平常,卫栖梧不会与人争这口舌之利,只是如今重伤未愈,功力恢复不到两层,只能边拖延边想对策。   “咳、咳、咳……”车厢内又传出几声咳嗽。   卫栖悟心道不妙,柳公子却眼睛一亮,“原来是从红衣教偷了个美人儿,难怪这么藏着掖着的。啧啧,光听这声音就知道一定是个极品美人儿。”话音未落便飞身向马车攻去。   卫栖悟大惊,险些反应不及,连忙勉力提气迎了上去。柳公子不敢轻敌,虽说传言卫栖悟受了重伤,但到底如何他却不清楚,于是手腕轻轻一转合起扇子向卫栖悟击去。卫栖悟此时哪里是他的对手,只一招便落了下风。柳公子见状更加紧咬不放,练练发招,眼见就要打到卫栖悟的要害,却听刚刚那咳嗽的女子突然叫道:“柳叔叔——”   柳公子停下攻击,疑惑地看向马车。只见车帘子被一只玉手掀起,露出说话人的面貌。柳公子咦了一声,心道这小丫头怎么看着有些眼熟,思及她刚刚叫自己柳叔叔,脑中搜寻一圈,恍然道:“原来是你这个小丫头,不错不错,还记得你柳叔叔。”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   清晨,官道上十分冷清,几乎没有行人。只有一小商贩在路边支撑的摊子,买些茶水吃食。小商贩也不吆喝,靠在树下打盹。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惊扰了小商贩的清梦,他才来得及睁开眼,那一对人马已然从他面前飞奔而去,扬起一阵尘沙,快得连一共有几人都没看清楚。   纵马急奔的不是别人,正是被红衣教四下通缉的卫栖梧,以及叶婧衣身边的那几个随从,唯独不见叶婧衣本人。   自那日柳公子掳走叶婧衣,已经过去四日了。那日柳公子见到叶婧衣,从二人对话来看,似乎是认识的。卫栖梧分明听见叶婧衣称柳公子为“柳叔叔”,原本还松了口气,以为柳公子只会找他的麻烦,也不会再为难叶婧衣。哪知接下来柳公子二话不说便出手将叶婧衣掳走,说要带她去恶人谷。卫栖梧有心阻止,却因有伤在身,有心无力。而叶婧衣身边带着的四人,皆不是柳公子的对手。无奈之下,他们只得马不停蹄地赶往藏剑山庄,向叶庄主禀报此事。   四日来卫栖梧几乎不眠不休,买最好的马匹,走最好的官道,恨不能一夕之间便赶到藏剑山庄。并且动用了他在商会的人脉,打探柳公子的行踪和恶人谷的位置,至于此举会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他已经不顾上了。叶婧衣是因为他才会受此无妄之灾,何况她还身患重病,叫他怎能不担心,怎能不自责。   一想到叶婧衣被掳走的情形,卫栖梧就万分的后悔,后悔自己的犹豫不决,后悔没有一早就离开,以至于连累了她。卫栖梧用力一甩手中马鞭,马儿吃痛跑得更加快了,此刻离藏剑山庄还有不到半日的路程,一定要尽快赶到。但愿叶庄主有办法救他,但愿柳公子不会伤害她……   只是卫栖梧没有想到,这剩下的不到半日行程,成了他永远也走不完的路。   阿萨辛下令悬赏卫栖悟后的第二天,便带着牡丹离开了黄山往回走。牡丹一直郁郁的,阿萨辛有心开解他,沿途又哄着他游玩了不少地方,一路上走的比来时还慢,回到荻花宫是已然立秋了,牡丹的心情也总算是和去时一般无二了。   红衣教依旧在缉拿卫栖悟,期间也有不少人为着赏金提供了消息,但没有一个是真正有用的,卫栖悟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直到这日——   牡丹刚刚午睡醒来,出了一身的汗。虽说已经立秋了,但秋老虎的天气比夏日里更热了。牡丹起了床没看到阿萨辛,便让人抬了水进浴间,打算洗个澡再去找他。   褪去寝衣,散开乌发,跨入浮满花瓣的浴桶,水温正合适,牡丹舒服的叹息一声,靠在浴桶背上闭目养神了一会,才开始擦洗身上的黏腻汗水。   阿萨辛从书房回来,听到浴间有水声,便走了过来,走近时故意加重了脚步声,以防太突然吓着牡丹。绕过屏风便看到牡丹坐在水汽氤氲的浴桶中,微微向前欠着身子,曲起手臂将自己的头发拨到肩前擦洗,蒸腾的水汽韵得牡丹原本就白皙细腻的皮肤越发的如凝脂一般水润光滑。阿萨辛笑着走到他身后,拿起他的一头青丝,又拿过他手里的浴巾,沾了水轻柔的擦拭。   牡丹回头冲他甜甜一笑,“大人去哪里了?丹儿正准备沐浴完去找您呢。”   阿萨辛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丹儿,刚刚探子来报,卫栖梧被带进了天策府,我们的人没能抓到他。”阿萨辛怕他有了希望又失望,先是简要快速地概括了一下。然后又详细说道:“洛阳分坛今天一早收到的消息,有人看到卫栖梧与天策府的人在一起,似乎是被他们抓了。我们的人去晚了一步,赶过去时正好看到卫栖梧被押进了天策府大牢。”   牡丹果然还是有些失望,却更多的是疑惑,“天策府?天策府为什么也要抓卫栖梧?”   阿萨辛一边继续替牡丹洗头发,一边道:“卫栖梧也偷过不少官宦人家,天策府倒是有理由抓他,只不过在这个时候,倒像是冲着本座来的。”   牡丹眼神一冷,“如果是冲着大人,那恐怕就不只是天策府了。”   这一点阿萨辛自然也想到了,“哼,颜宜语……想来她是想知道本座为何要捉拿卫栖梧。”   牡丹点点头,忧虑道:“我们一直不清楚卫栖梧偷袭我的原因,若是被颜宜语先知道了,丹儿担心会对大人不利。”   “即便没有卫栖梧,颜宜语也会对本座不利。”阿萨辛倒是不担心这个,牡丹这一提醒,却是想到了另一层隐患,正色道:“丹儿,以后不要一个人出门。记住了,不管去哪儿都要有本座陪着。”   “嗯?丹儿每次出门都是和大人一起的呀。”牡丹疑惑地看着阿萨辛。   “本座只是事先提醒你。”阿萨辛解释道,“如果颜宜语知道本座是为了你,才会不惜重金悬赏卫栖梧,本座担心她会对你不利。”   牡丹了然,乖巧应道:“大人放心,丹儿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的。大人疼爱丹儿,丹儿也不忍心让大人担心。而且大人不是说,颜宜语现在还不会与我们正面冲突吗?”   阿萨辛道:“现在是还不会,以后就不一定了。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本座不能拿你冒险。还有卫栖梧,天策府不会关他一辈子,本座迟早要抓到他。”说罢已替牡丹完全浸湿了头发,拿了放在一旁洗头用的发膏涂抹。   牡丹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左右人已经进了天策大牢,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转而聊道:“大人闻闻这个发膏香不香,之前我用的都是另外一种,这次换了个新的,好闻吗?”   阿萨辛轻揉地牵起一束发丝凑到鼻尖,“很好闻,本座很喜欢。”   “呵呵,丹儿也觉得大人会喜欢。”牡丹开心一笑,转身面对着阿萨辛,咬了咬下嘴唇,扯着他的袖子道,“让外头再送些水,大人进来和丹儿一起洗吧,丹儿帮大人搓背。”   阿萨辛的手还放在牡丹的鬓边,往下顺着脸颊摸到下巴,轻轻一抬,“好。”   “主人。”   颜宜语拿给本书,倚在廊下打发时间,于夜风悄无声息地跪在她面前。   “这么快回来了?”颜宜语随手指了指旁边的地方,“坐吧。”   于夜风并没有坐,只是站得近了些,立在颜宜语身侧。   颜宜语也不勉强,放下书问道:“才不到三天,卫栖悟已经都说了?”   于夜风颔首,“是,都问清楚了。”   “到没想到会这么快。”颜宜语抬眼,“你们没对他用刑吧?”   “没有。主人吩咐过,属下知道分寸。”于夜风顿了顿,又道,“至少表面上看不出用刑的痕迹。”   卫栖悟毕竟是侠盗,在江湖上的名称不错,若是对他严刑逼供,传出去对朝廷的声誉不好,因此颜宜语事先吩咐过。不过凌枭阁想要从一个人嘴里知道消息,除了用刑,还多的是办法。   “嗯。”颜宜语示意明白,“你办事,我放心。他都说了什么?”   于夜风一五一十地将从卫栖悟的那里得到的消息叙述了一遍。   “我说他为什么好端端的去惹阿萨辛,原来是替别人打抱不平。”颜宜语听完整个来龙去脉,恍然道。随即又冷哼一声,“朝廷一年的赋税加起来,折合也不过三百万两黄金。阿萨辛一出手就是十万两黄金……我还以为卫栖悟偷了他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原来竟是为了那个男宠,真是好大的手笔。”【注一】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关于唐朝的财政收入:唐朝的财政收入是以贯算的。唐朝前期的中央财政收入,我在网上查到的数据说是3000万贯以上。这是前期的数据,后期没有这么多。   关于铜钱和白银和黄金的换算比率,通常是假设:   1两黄金=10两白银=10贯铜钱=10000文铜钱 (这个比率肯定也不是固定的,古代也有通货膨胀啊之类的)   那么,3000万贯算下来差不多就是300万两黄金。   我查到的数据有可能不准确或者错误,以后有机会多查些资料,再来补充和修改。   ☆、第四十五章   “那接下来主人打算怎么办?”于夜风问道。   颜宜语目光微沉,叩击着手背,想了想才吩咐道:“派人去龙门查一查,我总觉得他的那个毁容女子,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于夜风颔首,“是,那卫栖梧怎么办?”   “自古侠以武犯禁,我记得他也偷过不少朝廷官员,先关着吧,也算给他点教训。”颜宜语并不待见卫栖梧,纵使卫栖梧偷得都是贪官,但即便是贪官,也只能由朝廷来惩治,哪里轮得到他一个江湖草莽来插手。若人人都像他这样,那天下岂不是要乱套。   “是,属下明白了。”于夜风领命正要离去,忽又顿住,“对了,属下还从卫栖梧身上搜到一条手链,据他说是不小心从牡丹身上扯下来的。”说着将手链递给颜宜语。因他觉得不甚重要,刚刚险些忘了说,却不知卫栖梧正是因为这条手链,才会落得如此地步。   颜宜语扫了一眼,没看出什么特别,便拿到手里细看,这一看却越来越觉得眼熟。于夜风见她皱着眉,疑惑问道:“主人,可是这链子有什么不妥?”   颜宜语不确定地摇了摇头,“这链子上的玉兔坠子,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颜宜语摩挲着手里的坠子,低头微凝着目光沉思。于夜风也不打扰她,垂首站立一旁,静候吩咐。   片刻后,颜宜语突然抬头,“我想起来了!”随即又皱起眉,似乎陷入更大的困惑。   “主人……”于夜风有些担心的唤道。   颜宜语抬手制止了他,又沉思片刻,道:“走,陪我去一趟薛王府。”   ※ ※ ※   转眼间又是一年除夕。薛王府的下人们已经习惯了一件事。那就是每到除夕,他们王爷从宫中赴宴回来,都要一个人在花园里坐到将近天亮才回房。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李业披着大氅,坐在花园一角的亭子里,面前一壶酒,自斟自酌。阖府上下都知道他有这个习惯,却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个习惯。   他是在思念一个人,一个他深爱了几十年的人。尤记那一年初见,便是在这样一个除夕夜。那年除夕夜,她随太平公主入宫。那夜御花园中惊鸿一瞥,终成他一生思念。   李业叹息一声,出口的热气瞬间凝成白雾。李业解开挂在腰间的锦囊,从锦囊里倒出两只精致小巧的白玉兔子。李业盯着那玉兔看了良久。这是当年他亲手雕刻,一只送给了李云意,另一只一直随身携带。李云意举家难逃后,这白玉兔子便成了唯一可以睹物思人之物。不想几十年后,送出去那一只又回到自己手里,竟是连这最后一丝联系也断了。   “云意……”李业喃喃自语,握紧手里的玉兔,“云意,牡丹是不是你的儿子?他怎么会沦落为别人的男宠?这些年你是不是过得不好?云意……”李业每问一句,心里就痛一分,终是忍不住闭上眼睛,一滴泪水悄然滑落。【注一】   荻花宫。   阿萨辛拥着牡丹坐在暖榻上,递了一杯酒到他嘴边,“来,再喝一杯。”牡丹摇着头躲开,“不喝了,再喝丹儿要醉了,丹儿还要守夜呢。”   “本座就是想灌醉你,丹儿醉了的样子更可爱。”阿萨辛看牡丹两颊绯红,就忍不住逗他。   “哼~大人就会欺负丹儿。”牡丹水眸一挑,眼波斜飞,似嗔似怨地瞪了阿萨辛一眼。阿萨辛看得心痒,更加想灌他了,“乖,听话,喝了它。”   牡丹眼珠一转,就着阿萨辛的手喝了酒,却不曾咽下去,转身双手搭在阿萨辛肩上,身子前倾,嘴对嘴的,又将酒喂给了他。   阿萨辛咽下酒,顺便尝了尝牡丹香软的舌头,还不忘调戏一句,“这酒经丹儿一尝,更加的香甜醉人了。”   “哦?大人难道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吗?”牡丹抬着下巴问阿萨辛,手指在他心口画着圈。   阿萨辛大笑一声,“小东西,这世上没有比你更醉人的了,而且只能由本座一人品尝。”说着便将牡丹压在榻上,细细地品尝起来。   “嗯……不要,一会儿还要放鞭炮呢。”   “离子时还早呢,先让本座好好疼你一番。”   于是这一夜,这一年,便在牡丹的低泣求饶中成为了过去。而那鞭炮,也终究没能放成。   ※ ※ ※   春日融融杨柳青,笑意晏晏马蹄急。   “大人,在那边,在那边!”牡丹骑在马上,指着前方一只受了惊正在奔逃的狍子。阿萨辛坐在他身后,放开环绕在他腰间的手,挽弓搭箭,只听嗖的一声,狍子应声而倒,已然毙命。   “大人好厉害。”牡丹高兴地转身亲了阿萨辛一口。   阿萨辛揉揉他的发顶,“晚上本座亲自烤肉给你吃。”说着调转马头,寻找新的猎物。也不去管那狍子,自有跟着的随从前去收拾。   这一日春光甚好,阿萨辛便带着牡丹在枫华谷内打猎。当然了,大部分时候都是阿萨辛在打,牡丹只负责指挥,偶尔自己动手打只野鸡野兔之类的,还是阿萨辛手把着手教的。   阿萨辛箭无虚发,百步穿杨。小半个下午,二人便打了不少东西,不知不觉地便走到了枫华谷的最东北处。此处有一平顶村,紧邻着通往洛阳的入谷口。村里住的看似是普通百姓,其实都是红衣教的教徒,平日里负责监视由此出入山谷的行人,若有异常便会立即向荻花宫报告。   村子里的教徒见到阿萨辛和牡丹,个个激动地俯身膜拜。阿萨辛随口勉励了几句便挥退众人,见牡丹额角沁着细汗,抬袖替他擦了擦,“累不累?今日打的也不少了,回去吧?”   “不累。”牡丹摇摇头,“大人,要不今晚别回去了,就在村子里过夜吧。把打到的猎物分下去,让大家也乐一乐。”   阿萨辛知道他是在笼络人心,笑道:“好,听你的。”   是夜,平顶村热闹非凡。大伙得了赏十分兴奋,又都是女子,于是便生着篝火,载歌载舞。牡丹看的眼热,也想下场来上一舞。阿萨辛自然不会同意,带着他离了人群,往山上走去。   此处地势颇高,二人站在山顶平台,夜空下的枫华谷尽收眼底,繁星点点下朦胧而诱惑。牡丹举目四顾,原本是欣赏夜景,却渐渐地看得皱了眉。“大人你看,那里,还有那里,有火光的地方,是不是神策军的军营?”牡丹面朝西面,指了指前方以及西南方,那里火光攒动,显然有不少人。   阿萨辛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点头道:“不错,是神策军的军营。神策军常年都有人马驻扎于此,分南北两营,目的是保卫长安,以防有外敌入侵,可以及时救援。”   “可这两营一左一右,将整个枫华谷夹在中间,若是东边从洛阳再来一支军队,变成三面合围之势……大人,咱们不得不防啊。”牡丹依然望着前方,眼中目光深沉而担忧。   “你说得对,确实不得不防……”阿萨辛也看出其中隐患。只是,该如何防?   二人静默片刻,牡丹转头道:“其实颜宜语本身并不足以为惧。”   “哦?丹儿又有什么好主意?”阿萨辛从背后搂住牡丹,在他耳畔问道。   牡丹微微后仰靠在他怀里,缓缓道:“颜宜语和凌枭阁,只不过是朝廷密探,负责的是探取情报,而攻城略地并不擅长。否则当初光明寺一战,又为何要借助天策府的力量。而天策与神策,都是朝廷兵马,不管是颜宜语还是李承恩,都没有权利擅自调动。”   “调动兵马,自然要皇帝首肯才行。”阿萨辛有些明白牡丹的意思了,“接着说。”   牡丹继续道:“即便皇帝要动兵,也要拿到朝堂上和大臣们商议。所以……朝堂上必须有人,站在大人这一边。”   阿萨辛若有所思地点头,“要找这样的人并不容易,丹儿可有合适的人选?”   牡丹轻笑一声,“监察御史,杨钊。”【注二】   “妙计。”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网站文章类别的变动说明 〖2014-05-23 22:36:16〗    因为近期国家对网络文学关注力度比较大,各个网站都在加紧自查自己的内容,我们在文章的类别上也进行了一些修改,相关类别的作者会注意到这些变动,请大家使用新名称。】   昨天收到的站短。。。。所以……分类被改成纯爱了,请叫我纯洁小天使(*^__^*)      【注释】   (一)本文中关于李业和李云意的故事,完全是虚构的,请勿于历史挂钩。   (二)杨钊,就是杨国忠。他本名杨钊,天宝九年才由唐玄宗赐名杨国忠。   关于他的官职,杨国忠是在天宝十一年,李林甫死后才当上宰相的。之前他曾担任过监察御史,新唐书记载:国忠稍入供奉,常后出,专主薄簿,计算钩画,分铢不误,帝悦曰:“度支郎才也。”累迁监察御史。   之所以点出他这个官职,是因为监察御史虽然品级不高,但权力很广,内外官吏都受其监管,属言官谏臣。(说白了就是看谁不顺眼就可以弹劾谁……)   ☆、第四十六章   夏日炎炎,此处丛林却是遮天蔽日,参天大树将日光掩映,只剩下几乎令人无法呼吸的闷热。女子便在这样的丛林里奔跑,逃命似的奔跑,杂乱的脚步和急促的呼吸,透漏出她体力的透支和内心的惶惑。   突然,后方响起了强有力的马蹄声,女子心下一惊,惶恐地回头,然后极速地向前奔跑,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跑多久,但是没有办法,她告诉自己不能停,不能停……   马蹄声还是越来越近,马匹的数量很多,马蹄踏着地面,似乎大地都在震颤了。   “在前面,抓住她!”马队追了上来,为首一人大喊一声,显然已经看到了她。   女子心中一阵绝望,她知道逃不了了,可脚下还在奔跑,不想停,不想就这么束手就擒。   然而终究是跑不了的……   在她看不见的背后,一只利箭破空而来。接着,她听见了利刃刺破身体,钉入心脏的声音。   “娘——!”牡丹从床上惊坐而起,眼前阵阵发黑。   “丹儿,怎么了?”阿萨辛听到动静也醒了,伸手从床头的一个荷包里拿出一颗夜明珠,床帐内顿时亮起柔和的光。就见牡丹坐在床上,捂着胸口急促喘息,额前鬓角密布着细汗。   阿萨辛忙也起了身,搂着牡丹抚着背帮他顺气,“怎么了?做恶梦了吗?”   牡丹转头茫然地看着阿萨辛,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紧紧抱着阿萨辛,缩在他怀里,语气惊慌地喊:“大人,大人……”   “本座在,没事了,别怕,别怕。”阿萨辛回抱住他,吻着他的侧脸连连安慰。   牡丹靠在阿萨辛肩上,闭着眼睛深吸几口气,总算回过神来。但一想起刚刚的梦境,依然心慌的很。   阿萨辛见他似乎平静了一些,便想下床给他倒杯水。只是他刚一转身,牡丹便牢牢抓住他,“大人别走,别走!”   “本座不走。”阿萨辛只好又搂住他,继续安慰:“别怕,本座陪着你,哪儿都不去。你告诉本座到底怎么了,好不好?”   阿萨辛温柔而略显低沉的声音,温暖且蕴含力量,安抚了牡丹的心。牡丹渐渐放松了些,依旧倚在阿萨辛身上,“丹儿梦见娘亲了。这几日丹儿一直梦到娘亲,之前都只是梦到娘亲在梦里对着我笑,今天却梦到娘亲被唐军……被唐军一箭射杀了,而我就一直眼睁睁看着……”说着又往阿萨辛怀里紧了紧。   “只是梦而已,那些都过去了。”阿萨辛一听便心下了然,牡丹以前曾和他提起过,李云意曾经中了唐军一箭,虽说当时保住了性命,但之后身体一直不好,最终还是在牡丹十岁那年病逝了。   阿萨辛替牡丹擦了擦汗,搂着他重新躺下来,“怎么前两天都没有听你说起?”   牡丹枕在阿萨辛胳膊上,闷着声道:“咱们才来天一教,大人还要与乌蒙贵周旋,丹儿不想让大人担心。”   两个月前,巫医水烟再次来到荻花宫,还带来了一份请帖,邀请阿萨辛前往黑龙沼,参加乌蒙贵五十大寿的寿宴。阿萨辛知道所谓寿宴只是个借口,此行乌蒙贵肯定还有其他目的,但他和牡丹考虑之下还是决定赴约。此刻,他们已是他们身在天一教的第四天。   “你这样本座更加担心。”阿萨辛微叹一声,“故地重游,本座明白你的心情。明日本座陪你去你娘墓前祭拜一下,好不好?”   牡丹微讶地看着阿萨辛,感动于他对自己的了解和体贴。或许是触景伤情的缘故吧,这几日他总是想起以前的事,想起儿时娘亲慈爱温暖的笑容,想起娘亲死后自己的孤独落寞,想起那日国破,在娘亲陵寝前……   想起那日陵寝发生的一切,牡丹的眼神又有些黯然。阿萨辛将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捏着他的掌心问道:“怎么了?不想去看你娘吗?”   牡丹摇摇头,有些沮丧道:“娘亲的陵寝,怕是已被唐兵给毁了。”他还记得那日唐军围在娘亲墓前,逼迫父亲打开陵寝,父亲不肯,那个为首的唐将便杀了父亲,命人强行攻入……   牡丹既想去拜祭一直思念的娘亲,又怕看到满眼的破败和荒凉。   阿萨辛侧身搂着她,拍拍他的背,“放心,你娘的陵寝还是好好的。”阿萨辛语气肯定,牡丹疑惑道:“大人怎么知道?”   阿萨辛答道:“既来了南疆,这里是你的故土,本座本就打算带你回去看看。本座已经命人打听清楚了。”阿萨辛顿了顿,继续道:“当年你们的王宫已经被毁了,所幸你娘的陵寝还在,只是这些年无人照料,免不了有些荒凉。之前没告诉你,是想让人打理一下,再带你过去。不想本座还是疏忽了你的心情。”   当年阿尤几乎举全族之力为李云意建造陵墓,如今距离南诏统一也还不到十年,南疆还有很多人都知晓陵墓的所在,因此要打听起来并不困难。   牡丹一把紧紧抱住阿萨辛,听到这里他哪里还会心情不好,只剩下满心的感激和惊喜,连声激动道:“没有没有,大人已经为丹儿做的太多太多了。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阿萨辛一笑,“呵,丹儿跟本座还需要说谢谢吗?”   牡丹不好意思地哼哼了一声,将头埋在阿萨辛怀里,心里仍然有些不敢相信,没想到娘亲的安息之地依然还在,难道唐军当年没能进入陵寝?牡丹疑惑着,只希望明日赶紧到来。   阿萨辛收起夜明珠,一切重归黑暗平静,“睡吧,睡醒了就能看见你娘了。”   ※ ※ ※   牡丹不曾想到,时隔十年,他还能站在娘亲的墓前,恍惚有些不真实感。当年国破家忙的场景,本已埋在心底深处,此番回忆起来,不想仍是历历在目。如今一切都以化作尘埃,唯有娘亲,依然静静地躺在这片土地上。   确如阿萨辛所说,李云意的陵寝只是荒凉了许多。仔细看去,陵墓入口处的石门上有些裂痕,但其余并没有什么损坏。入口周围显然还被清理过,不像其他地方那样满是杂草。   牡丹在入口外默默站了良久,来的路上想着快一点赶到,真的站在这里,又有些近乡情更怯了。阿萨辛也不说话,只静静陪着他。阿萨辛放眼望去,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感叹,这整个陵寝修得十分豪华。整个陵寝依山而建,林木葱郁,地势风水极好,除去那些长满陵园的杂草,露在山体表面的建筑十分壮观,想来埋于地下的部分,会更加的令人叹为观止。   牡丹闭眼深吸一口气,抬步想要上去打开陵寝入口,阿萨辛忙拉住他,“等等。你看那石门上的裂缝,想来当初唐军确实想要强行进入,但却迫于什么原因放弃了。说不定会有机关毒气之类。”   “机关?倒是不曾听我父王说起过。”牡丹回忆着,阿尤只告诉过他开启陵墓及各个墓室的方法,除此之外不曾说过旁的。   阿萨辛分析道:“小心为上,你娘的陵寝修的蔚为壮观,一定会引人觊觎,你父王应该不会没有防备。如今石门被撞出了裂缝,也不知机关会不会失控。”   牡丹点点头,确有这个可能,可石门只有他能打开。想了想从周围找来一根树枝,提高警惕走到离石门几步开外,咬破手指沾了些血在树枝顶端,又用树枝在石门中央画着什么图案。阿萨辛紧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画完图案,片刻后感觉脚下地面颤动起来,阿萨辛忙把牡丹拉到身后,便看到石门缓缓向上抬起,露出之后的墓道。二人又等了片刻,见没有什么异动,才向墓道里走去。   陵寝内部比想象中的还大,阿萨辛越往里走就越觉得心惊,此地不但结构复杂,而且机关重重,招招都是必杀。有牡丹带路,他们并没有触发什么机关,但阿萨辛也是个中行家,自然看得出门道,心想当年唐军就算是进来了,恐怕也会尸骨无存。   “大人,到了。”牡丹停在一间墓室石门前,石门之后趟的便是他的娘亲,李云意。牡丹的肩膀微微颤抖,“娘亲,孩儿回来看你了。”   阿萨辛拍了拍牡丹的肩膀,“进去吧,本座陪着你。”   牡丹点点头,终于打开了墓室的大门。李云意的棺椁安置在整个墓室的中央,牡丹望着那水晶制成的棺椁,在阿萨辛的陪同下,一步步地走近,走向封尘的过往……   “娘亲……”两行清泪伴着话语同时落下。自第一次杀人后大哭一场,这些年即使再怎么红了眼眶,牡丹也不曾落过一滴眼泪。而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却是再怎么也忍不住了。   透明的棺盖下,李云意一如当年模样,安详地躺在棺内,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也不知阿尤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才能保持尸身已近二十年依然不腐。   “娘,孩儿来看您了。”牡丹半趴在棺盖上,红着眼看着李云意,可以李云意永远也不会回答他了。   “别难过,你娘的魂魄也许就在周围看着你,她一定舍不得你难过。”阿萨辛见牡丹这样,自然十分心疼,柔着声安慰道。   牡丹擦了擦眼泪,举目望了望四周,“是吗?娘亲您在看着孩儿吗?孩儿不哭了。孩儿来看您了。”   “和你娘好好说说话吧,本座去外边等你。”阿萨辛知道这种情景再多安慰的话语也无用,还是要让他把心里的情绪发泄出来,便想把空间单独留给他们母子俩。   “大人别走。”牡丹却拉住他,“丹儿想向娘亲介绍一下您,可以吗?”   “好。”阿萨辛温柔一笑,握着牡丹的手将他从棺盖上拉起来,圈在自己怀里,“丹儿可要把本座形容的好一点。”   牡丹破涕一笑,“大人本来就很好。”牡丹背靠着阿萨辛的胸膛,看着棺内的李云意,缓缓道:“娘,您知道吗?孩儿离开施浪诏已经十年了。十年前国破,施浪诏没有了,父王也没有了。孩儿被俘,辗转流落他乡,本以为此生已无可恋,很快便会撑不下去来找你们团聚。不想上苍垂帘,竟让孩儿遇到了阿萨辛大人,阿萨辛大人是神子降世,他给予了孩儿新生。”   牡丹想起第一次与阿萨辛相见的情景,不由地笑了一下,继续道:“对了,孩儿改了名字,不叫阿拉木了。孩儿现在叫牡丹,是阿萨辛大人取的,孩儿很喜欢这个名字。这些年孩儿过的很好,所有的一切都是阿萨辛大人赐予的,他给了孩儿最好的生活,最体贴的关怀,最无上的温柔宠爱。他教孩儿武功,教孩儿骑马,带孩儿游遍各地风景名胜……他是这个世上待孩儿最好最好的人。孩儿发誓会一辈子追随他,仰望他,爱慕他。娘亲若是在天有灵,请您祝福我们吧。”   牡丹说我转头看着阿萨辛,阿萨辛会意,也对着李云意道:“王妃放心,牡丹是本座心中至宝,本座必不会辜负他。”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算是阿萨辛大人头一次见丈母娘么……   大家收到站短了么……亲密只限脖子以上。。。。于是以后连肉汤都不会有了   ☆、第四十七章   牡丹出了陵寝,心情已经好了不少。听到阿萨辛在他娘跟前说的那句话,牡丹心里很是高兴。回去的时候二人没骑马,阿萨辛一手牵着马,一手牵着牡丹,一路有说有笑的往回走。   牡丹晃荡着手臂,问阿萨辛:“大人,我和我娘是不是长得很像。”   阿萨辛点头,“是很像,你比你娘还要漂亮。”   李云意尸身不坏,看上去和牡丹有七八分像。阿萨辛刚看到时也有些惊讶,在他看来,保持尸身不腐不算什么难事,但保存的如此完好尸体一点收缩的痕迹都没有,倒是十分难得的,心想看来阿尤花了不少力气的。   牡丹听了阿萨辛说自己好看,开心地直笑。阿萨辛还是喜欢看他高兴的样子,搂着他的肩膀,又道:“原来本座还想以后有机会,你若愿意,可以将你娘的坟迁出来。如今看陵墓的情形,怕是不能动的。本座会派人来修缮你娘的陵寝,不过如今是在南诏的地界上,只能夜里进行,以免被他们察觉出什么。你以前的身份,还是不被知晓的好。”   牡丹点点头,“谢谢大人。丹儿也不曾想过要把娘迁出来。如今看到娘亲的陵寝还是好好的,这又是父王花大力气造的,就让娘亲在这里安息吧。”说起阿尤,牡丹又想起一事,“对了,父王是在娘亲陵墓前被唐军杀了的,也不知尸身还在不在此处。大人让人留意找找,若是找到了,就让他和娘亲合葬吧。”   牡丹对阿尤的感情没有对李云意那么深,尤其是阿尤死前最后那一幕,让他对阿尤很是失望。但那毕竟是他的父亲,又是那么的深爱他的母亲,若能让他们合葬,也算是了了阿尤一桩心愿。   “好,本座会让人去办的。”阿萨辛想了想,觉得阿尤的尸骨,应该不在陵寝里了。阿尤当时是族长,即便死了也应该会被唐军带走。这些想法却没有对牡丹说,免得他又胡思乱想。   南疆多山多水,景色分外不错。二人正走在一片梯田边上,田间可看到不少茶农在修剪树冠。牡丹指着远处连绵的山脉给阿萨辛介绍,又说等弄清乌蒙贵的目的,就做一回向导,带陪着阿萨辛在云南各处玩一玩。   阿萨辛笑着说好。两人闲聊着往回走,牡丹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传来,便回头去看。一共数十人,朝着他们这边不紧不慢地赶来。为首一人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牡丹觉得马上的人有些眼熟,定睛一看,忙低下头,拉着阿萨辛退到路边上。   那队人马打他们身前经过,未做丝毫停留,应该是没有注意他们。阿萨辛心下奇怪,等那队人马走远,才道:“怎么,你认识他们?”   牡丹点头,“大人注意那个骑白马的人没有,他就是如今南诏的大王子——阁罗凤。”   “哦?你确定?”阿萨辛也十分讶异,没想到会在这时候见到他。   牡丹略回忆了一下,肯定地点头,“嗯,应该不会错。我小时候见过他,具体什么时候不记得了,那时候他应该有十四五岁的样子,相貌已经长开,和刚刚那人的样子很像,丹儿应该不会认错。”   阿萨辛微皱着眉沉思,此地离南诏皇宫还有不短的距离,阁罗凤怎么会出现这里?明日就是乌蒙贵的寿宴了,难道……阿萨辛转头问牡丹:“你能认出他,他会不会也能认出你?”   牡丹不太确定,按说那是他才七八岁,时隔这么多年,应该不容易被认出来,却也不能保证。   “但愿他认不出来,此人出现在这里,很有可能也是去天一教的。”乌蒙贵投靠阁罗凤,这是阿萨辛早就知道的事。乌蒙贵突然请他来参加什么寿宴,他本就觉得蹊跷,鬼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五十大寿。他猜想或许有什么阴谋,这个阴谋还很可能和南诏有关。现下阁罗凤又出现了,他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阿萨辛对着天空打了个三声响指,立刻有一个暗卫出现在他面前,“教主。”   “吩咐下去,各处都准备着,随时待命。”   “是。”暗卫一闪身又不见了。   “大人,会出什么问题吗?”牡丹担忧地看着阿萨辛。   “他们有阴谋,不过应该不是针对本座,说不定还是想让本座帮忙。只是如今在他们的地盘上,本座自然要以防万一。”阿萨辛拉着牡丹上了马,“我们也快些走吧。”   回到黑龙沼,阿萨辛让人去马厩看了一下,果然看到阁罗凤骑的那匹白马,那马身上有银色暗纹,是名驹里飞沙,了解马匹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阁罗凤果然来了。   翌日巳时三刻,便有人来请阿萨辛去大厅。阿萨辛打发那人先走,对着牡丹吩咐道:“一会寿宴上,本座让你吃什么你再吃什么,以防他们下毒。还有,尽量别让阁罗凤注意到你。”原本牡丹不过去最好,但这不是在红衣教的地方,不把牡丹带在身边阿萨辛不放心。   寿宴大厅设在龙心泽附近,阿萨辛和牡丹进去时已经到了一些人,乌蒙贵和阁罗凤都还没来。阿萨辛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都是不认识的,应该都是南疆本地的江湖人。有仆人引着阿萨辛到主位右下首第一个位子,只是那位子上只准备了一张座椅和一副碗筷,显然没把牡丹也算进去。阿萨辛冷哼一声,那仆人十分尴尬,阿萨辛旁边那桌已经坐了人,他正想着怎么补救,就见阿萨辛搂着牡丹坐在了座椅上。所幸那椅子挺宽的,二个人坐着也不挤,那仆人忙给又添了副碗筷。   之后陆陆续续的人都来了,只有乌蒙贵和阁罗凤还没到。这些人自然不认识阿萨辛,也有来套近乎的,阿萨辛只说自己叫霍桑,和乌蒙贵是朋友,其余一概不说。套近乎的人自讨没趣,也没听说过霍桑这个名字,也就不再搭理阿萨辛了。   阿萨辛并没有说谎,霍桑是他的名,阿萨辛是姓。只是江湖人都知道红衣教主阿萨辛,却很少有人知道霍桑这个名字。   大约快到午时,乌蒙贵和阁罗凤一起到了,乌蒙贵坐在主位上,阁罗凤坐在左下首第一个位置。阿萨辛打量了一眼阁罗凤,确有几分王者的气质,只是知道他今天是以什么身份出现。牡丹则低着头,尽量不让阁罗凤注意到他。   乌蒙贵将众人都介绍了一番,阁罗凤成了天南王家的少当家,而阿萨辛,乌蒙贵说的和他自己介绍的一样。这是阿萨辛事先和他要求的,阁罗凤知道后冷哼了一声,显然对阿萨辛的态度并不满意。   其余的人都没什么要紧,都是一些依附天一教的小门派,来凑个数的。这些人不认识阿萨辛,却都知道天南王家,一听说阁罗凤是王家的少当家,立马都争先恐后地同他搭话。阁罗凤假意应付着,暗中却一直留意着阿萨辛这边。   众人寒暄了一会儿,乌蒙贵吩咐下人上酒菜。佳肴上桌,侍女替众人斟上酒,阿萨辛眼神略微一扫菜品,又拿起酒杯闻了闻,便发现这其中的奥妙。阿萨辛刻意看了乌蒙贵一眼,乌蒙贵一副无所觉的样子,阿萨辛心中冷笑,装得到好。   阿萨辛一抬手一仰头,痛快地喝了杯中酒,又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菜,细嚼慢咽地吃了。吃完又对牡丹道:“早起你不是说胃里有些不舒服吗?就别喝酒了。”牡丹记着来之前阿萨辛的吩咐,点了点头。   乌蒙贵其实也一直在留意阿萨辛,此刻也不得不在心里说一声佩服。他给阿萨辛的酒里是下了毒的,而且是南疆罕见的毒。解药就是这些菜品当中的一个,若是吃对了菜自然不会有事,若是吃错了,便是毒上加毒。观阿萨辛刚才的举动,应该是一眼便看出了端倪,顷刻间便解了毒。   一会子功夫,酒过三巡,江湖人本就没那么多规矩,喝了酒就放得更开了,乌蒙贵又让人安排歌舞,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阁罗凤趁势向阿萨辛一举杯,“早就听乌教主说起过霍桑前辈,晚辈心中十分敬仰,在此借花献佛,敬前辈一杯。”说罢利落地先干为敬。   阁罗凤这么说,是在暗示向他们暗示,他知道阿萨辛的身份。阿萨辛和牡丹都听了出这一点。牡丹敛着目嘴角轻勾,心道阿萨辛大人果然说的不错,此次寿宴的目的,不简单。   阿萨辛干脆地喝了他敬的酒,“少当家客气了,天南王家一直是雄霸西南的大世家,富甲一方。今日有幸见到少当家,也是托了乌教主的福。”   乌蒙贵哈哈大笑,“二位都客气了,大家既然有缘相见,那以后就都是兄弟。来,今日大家不醉不归。”   阿萨辛一边与他们应付着,一边想着阁罗凤和天南王家是什么关系。天南王家是十年前刚刚出现的门派,只不过十年的时间,它就一跃成为南疆一霸,还在蜀郡建立了一座聚贤山庄。而且和五毒和天一不同,天南王家不是单纯的江湖势力,王家即是江湖人,又是商场上的生意人。如今看来,还不止这么简单。(注一)   牡丹看出阿萨辛心中所想,在桌子下悄悄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用手指倒着写了“王照南”三个字。阿萨辛一下子便明白过来。   王照南,天南王家家主。   王照南,南诏王。(注二)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一)蜀郡:就是成都。天宝之前叫益州,天宝元年改称蜀郡,至德二年又改为南京成都府。   (一)王照南应该就是南诏王。剑三的时间是从天宝四年开始的,但具体的时间点很模糊。皮逻阁是在天宝七年死的,接着是阁罗凤继位。任务里出现的王照南,究竟是皮逻阁还是阁罗凤,真的搞不清楚。本文中这个时候的时间是天宝六年,所以设定王照南是皮逻阁,但这个时候他基本上不管事了。      ☆、第四十八章   寿宴进行了快一个时辰,其间阁罗凤谈起如今武林形势,言语间颇有逐鹿中原的意思。去年牡丹在长安见过宇晴之后,便猜测阁罗凤可能意图中原。此刻听阁罗凤话里话外的意思,阿萨辛心道果然如此,只是不知这个时候将他请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此刻人多,阁罗凤自不会说出他的计划。大家推杯换盏,一副宾主尽欢的样子,再不多久,众人便散了。   回到住处,牡丹忙问阿萨辛:“大人,刚刚那酒是不是有问题,大人喝了没事吗?”   阿萨辛拍拍他的手,“放心,那酒是被下了毒,但是还毒不倒本座。不过即便可解,那究竟还是毒药,本座自然不能让你喝。”   只要涉及牡丹,阿萨辛一向都这么小心。喝了口牡丹递过来的茶,阿萨辛又赞道:“丹儿如今越发的聪明了。刚刚若不是你提醒,本座根本想不到王照南就是南诏王。”   阿萨辛夸他,牡丹心中得意,偏又要撒娇似的假意谦虚,“丹儿也是突然间想到的。若不是知道阁罗凤的真实身份,他又自称是天南王家的少主,丹儿也是想不到这么多的。”牡丹掩嘴笑了笑,又道:“这原本是很明显的,只是一来太明显了反而不容易让人往这方面联想。二来江湖人大多都有个什么称号,记住的都是自己的和别人的称号,却很少去留心那个人原本的名字。譬如所有人都清楚阿萨辛大人是红衣教教主,却鲜少有人知道您的名讳。”   阿萨辛闻言将他搂到怀里亲了一口,“旁人知不知道本座的名讳有什么要紧,只要你知道就行了。”牡丹被哄得呵呵直笑,抱着阿萨辛不撒手,“大人再亲一口嘛。”(穿越的某作者:脖子以上,你们都懂得……所以阿萨辛大人,能亲就多亲一口吧,么么哒~)   这样的要求阿萨辛自然是十分乐意答应的,轻搂着他的腰,微微低头,轻含那一点柔软。二人温存了好一会儿,阿萨辛才放开牡丹。牡丹脸色微红,阿萨辛又亲了亲他的鼻尖,“好了,不闹了,先去休息一会。估计下午乌蒙贵还要派人来请本座过去。”   牡丹点点头,拉着阿萨辛往里间走,又拉着他坐到床边,自己上了床跪在他身后,“大人累了吧,丹儿给大人捏捏肩。”阿萨辛笑道:“有丹儿给本座解乏,哪里还会觉得累。”   二人闲聊着,牡丹说他昨晚没有再做噩梦了,又说阁罗凤那匹里飞沙好看也想要,阿萨辛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过不了多久,乌蒙贵果然派人来请,说是备了三十年的上好普洱,请阿萨辛去品茶。牡丹一听便噗嗤笑出了声,乌蒙贵那副样子,实在不像个懂茶的人,况且又是这大热天的,也不找个好点的理由。阿萨辛宠溺地看他一眼,带着他一起去了。(注一)   二人跟着引路的天一教徒一路往西北角走,走了大约一刻钟,眼前不远处出现一座凉亭,亭内乌蒙贵和阁罗凤已经亭子里坐着了。离凉亭还有一段距离,引路的天一教徒便退下了,阿萨辛牵着牡丹径自走去,微一转头看见牡丹走得有些出汗,便抬手替他擦了擦。   这一幕正好落在了阁罗凤眼里,阁罗凤皱了皱眉。中午在宴席上看到牡丹,他已经觉得奇怪了,但他是知道阿萨辛带了个男宠来的,所以也没有太在意,只以为他颇为得宠,所以阿萨辛宴席上也带着他。但这会避开众人再次相邀,很明显是有秘事相谈,阿萨辛不会看不出来,怎么还带着男宠?阁罗凤询问地看了乌蒙贵一眼,乌蒙贵摇了摇头。   阿萨辛已经到了亭子外,乌蒙贵起身相迎,阁罗凤不动声色地收起疑惑。四人都落了座,牡丹一扫亭子中间的石桌,乌蒙贵倒真是备好了茶。牡丹心下冷笑,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何必还来这一套。   乌蒙贵给四人都斟了茶,又说了一通这茶如何如何好。牡丹不耐烦的哼了一声,阿萨辛安抚地拍了拍他,道:“尝尝吧,别辜负了乌教主一片心意。”牡丹喝了一口,确实是好茶,只是这热天喝热茶,再好的茶也喝不出什么滋味了。   阁罗凤自刚才就一直在暗中观察牡丹,总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心道这男宠长得实在是娇艳绝色,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女扮男装,但细看又比女子更添韵味,有种无法言喻的阴阳融合的美。如果自己见过他,不应该不记得,可记忆里似乎没有这么个人。   阁罗凤暗暗给乌蒙贵使了个眼色,乌蒙贵会意,假作不经意地文道:“这位公子连日来似乎一直跟在贵教教主身边,老夫招待不周,还不知这位公子如果称呼。”   “呵呵。”牡丹假笑一声,反问道:“乌教主难道不知我是阿萨辛大人的男宠?乌教主想如何称呼我呢?”接着话锋一转,“乌教主命水烟替阿萨辛大人制作毒人,大人一直记在心里。乌教主也必不摆这些虚礼,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说完又朝阁罗凤瞥了一眼。   乌蒙贵没想到牡丹说话这么不客气,一下子倒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丹儿,不得无礼。”阿萨辛等牡丹说完不紧不慢的制止,又朝乌蒙贵淡淡道,“丹儿被本座宠坏了,乌教主见谅。”却丝毫没有致歉的诚意。   乌蒙贵心下恼怒,脸色当即便不好了,气氛有些尴尬。“哈哈。”阁罗凤见状忙打圆场道,“乌教主只是太客气了。公子快人快语,在下佩服。实不相瞒,这次请前辈来,确实是有事相求。”最后一句却是对阿萨辛说的。   乌蒙贵眼神微微一暗,随即笑道:“既如此,那便说正事吧。此次请阿萨辛教主过来……”   “砰——”乌蒙贵刚起了个话头,就见阿萨辛手中多了一只茶杯,重重往石桌上一放,“乌教主究竟是什么意思!”阿萨辛语带怒气,牡丹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看着阿萨辛。他刚刚觉得口渴,便再次举杯喝茶,不料茶杯才举到一半,便被阿萨辛夺了去。   阁罗凤皱眉看了看乌蒙贵,乌蒙贵冷笑,“红衣教主果然好本事,这样都能被你看出来。”   阿萨辛怒意更盛,懒得再与他打机锋,“乌教主三番两次的下毒,是想报昔年本教中人盗取毒人秘方的仇?”   怎么这茶中有毒?可刚开始明明是阿萨辛大人让自己喝的呀?牡丹心中讶异,却也不害怕。有阿萨辛大人在,他有什么好担心的呢。眼波一转,冷声缓缓道:“哼,原来是一场鸿门宴。”   阁罗凤也大概听出了其实的缘由,心中不禁暗自恼恨,乌蒙贵怎么在这个时候还有与阿萨辛过不去,当真是意气用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乌蒙贵也不必再装了,眯了眯眼道:“阿萨辛,你盗取本教密宝,竟还这般理直气壮!今日老夫就让你们知道,我天一教虽然偏安一隅,却也不是任人来去自如的地方!”   “来人!”乌蒙贵大喝一声。他原本并不想与阿萨辛翻脸,只是他心中原本就存着气,刚刚被牡丹和阿萨辛的态度一刺,便忍不住发作了。   顷刻间便有一人跪在亭外,阁罗凤心知不好,不等乌蒙贵开口便要制止,却又及时咽下将要出口的话,静观其变。   乌蒙贵冷声命令,“封锁全教,不得让任何红衣教的人离开。”   来人领命而去,阿萨辛却不见半分慌张,冷视乌蒙贵一眼。乌蒙贵连忙全神戒备,以防他先发制人,说到底,他并不清楚阿萨辛的实力。阿萨辛却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一勾手搂过牡丹,让他坐到自己怀里,“这亭子里倒是不热,外头风景也不错。丹儿,既然乌教主不让咱们走,那就多坐一会吧。”   “好呀,听大人的。”牡丹软声娇语。   阿萨辛如此淡定,乌蒙贵不禁疑惑,心中有些没底。阿萨辛坐着,乌蒙贵站在对面,两人都暗暗防备,却都不打算先出手。敌不动,我不动。旁边似乎对此毫无所觉的阁罗凤,一派悠闲的喝茶。 作者有话要说:  缺少的部分……原先的网盘挂了……已经换了新的链接。为了河蟹点,换了个文件名,传的压缩文档,要下载了才能看。要是再挂的话就留邮箱吧,发给你们。   【注释】   (一)普洱茶越陈越好。   ☆、第四十九章   阿萨辛和乌蒙贵一坐一站,就这么僵持着。气氛看上去很安静,暗中却剑拔弩张。牡丹一直坐着阿萨辛怀里,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腰都有些酸了。   “叩。”阁罗凤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底与石桌轻碰的声音打破了逼仄的氛围。“我说,两位……”阁罗凤终于忍不住开口,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有人向这边慌忙赶来了。   来人是天一教的,乌蒙一看那人脸色,便心道不好。果不其然,那人慌慌张张道:“教主,不好了!护法营遭不明人士围攻,坛主让弟子来请求支援!”   “什么!”饶是乌蒙贵有所准备,还是心中一惊。护法营在黑龙沼的东南角,并不在天一教殿宇之内,而是在此之外,作为支援天一教大本营的一道防线。   乌蒙贵也不是傻子,在黑龙沼这块地方,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偷袭敢来偷袭他?再一想刚刚阿萨辛的反应,他立马就明白过来,转头怒视阿萨辛,“是你干的。”   “自然是本座干的。”阿萨辛一口理所当然的语气。乌蒙贵听了大为光火,抬手就是一个暗器朝阿萨辛面门打去。阿萨辛隔空一挥手,那暗器被甩在亭子的一根石柱上,原来是一只极小的活蝎子,蝎子的头已经嵌进了石柱里,露在外面的尾巴不停地扭动挣扎。   阿萨辛掸了掸衣袖,轻蔑地看了一眼已经挣扎不动了的蝎子,“乌教主该不会以为,本座毫无准备就进了你的黑龙沼吧。”   “两位,请听晚辈一言。”阁罗凤站起身,冲着二人一抱拳。二人都没有开口,牡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阁罗凤被牡丹盯得有些不自在,咳了声继续道:“两位前辈之前或许有些误会,但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此次相聚,并非为了过往恩怨。还请两位给晚辈一个位子,刚刚的事就当是个玩笑,各退一步如何?”   乌蒙贵听后冷哼着一甩衣袖,脸色倒是缓和一些。阁罗凤知他已有和解的意思,又问阿萨辛:“前辈的意思呢?”   “少当家叫什么名字?”阿萨辛突然问了个看上去毫不相关的问题。   阁罗凤一愣,不明白阿萨辛怎么突然问这个,笑了笑回答:“晚辈王……”   “少当家想要本座给你个面子,”阿萨辛却不等他说完,抢先道:“本座却不知这面子究竟是谁的面子。”阿萨辛顿了顿,扫了他一眼,“所以,少当家还是想清楚了再回答。”   他居然知道了。阁罗凤一下子反应过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丝毫不见慌张,只一瞬便恢复了原态。依旧是笑了笑,“明人不说暗话,既然前辈已经都知道了,那就更没有必要拐弯抹角。不如这样,乌教主撤了刚刚的命令,前辈也收了你的人马。”   阿萨辛再次看向他,不是刚刚那种淡淡的一扫,而是目光深深地压向他。若是换了旁人,在这样如有实质的目光下,或许冷汗都要出来了,但阁罗凤始终一副坦然的样子。   “呵。”良久,阿萨辛轻声一笑,“好,本座就给你这个面子。”说着摸了摸牡丹的耳垂。牡丹会意,斜瞪了阁罗凤一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响指。   乌蒙贵听见不远处的树叶轻轻抖动的声音,想来是藏在暗中的红衣教之人前去报信了。红衣教围攻护法营,定然也是有人暗中报信,竟然没能拦下来,乌蒙贵暗骂一声废物。阿萨辛已经这么说了,乌蒙贵也不好再发作,便也让人撤了封锁。其实他并不想闹得太僵,只是心里一口气始终也膈应着,想给阿萨辛一个下马威。他知道阁罗凤一定会在事情不可收拾之前从中劝和,所以才有了刚刚那么一出。而阁罗凤没有在一开始就开口,是想借此试一试阿萨辛的实力。结果,他们都低估了阿萨辛。   眼下僵持虽然解了,阿萨辛却不再适合留在天一教内,阁罗凤本有意与阿萨辛结交,眼下正是好机会,便对阿萨辛道:“晚辈明日便要回天南王家,不知前辈可愿一同前往,让晚辈一尽地主之谊。”   阿萨辛没有回答,而是低头问怀里的牡丹:“愿意去吗?”牡丹知道他是顾虑自己的感受,笑了笑,“丹儿听大人的。”阿萨辛这才答应了。阁罗凤再次皱了皱眉。   阁罗凤要去的地方叫第一楼,是天南王家个产业之一,在无量山的西边山脚下,从黑龙沼过去,需要路经五毒教。途中阿萨辛始终都不曾露面,只在马车内逗着牡丹玩。红衣教的人也全部隐藏行踪,分批暗中跟随。阁罗凤不知道阿萨辛究竟带了多少人,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止围攻天一教护法营的那些。   打着王家的旗号,一路上倒是走得很顺利。两天后的晌午到了第一楼,一到之后阁罗凤便邀阿萨辛密谈了近两个时辰。   长安,茗客居。   “急着叫我来,可是有消息了?”颜宜语刚从宫中回府,便听下人说于夜风来找过她。   于夜风颔首,“是,派去龙门的人回来了,主人可要见一见?”   颜宜语摆了摆手,“不必了,你说吧,什么情况。”   于夜风道:“主人猜的不错,卫栖梧口中那名毁了容的女子,就是我们要找的飞雪。”   “呵。”颜宜语一笑,“果然是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继续说。”   于夜风遂将探查到的事一一详细禀来。   原来那飞雪,竟是多年前死于荻花宫的红衣教圣女——摩耶莎的妹妹。她们姐妹一共三人,飞雪原名摩耶琴,是最小的妹妹。她们原本是西域人,幼年家中突遭变故,姐妹三人不幸分离。多年后,也就是阿萨辛带着牡丹回到荻花宫的那一年,两个妹妹终于找到大姐摩耶莎。那时摩耶莎已经是红衣教的圣女兼龙门分坛坛主。她们三人相认的第二天,摩耶莎便出发前往荻花宫参加祭祀大典。摩耶莎爱慕阿萨辛,却在荻花宫见到阿萨辛对牡丹宠爱备至,因而对牡丹处处刁难,最后在阿萨辛的默许和授意下,摩耶莎当众被牡丹处死。   可怜她两个妹妹,本以为等姐姐从长安回来,姐妹三人便可以团聚,想不到等来的却是姐姐非议教主,被下令处死的消息。这消息是她们在茶馆听红衣教的人无意中说起的,可叹她们连姐姐的尸骨都没能得到。   之后二人又暗中打听了前因后果,便恨上了阿萨辛和牡丹。二人先后加入红衣教,这些年一直谋划着报仇。   “原来如此,居然是由一段情债引起的。”颜宜语感叹了一句,又问:“她还有一个姐姐呢,如今在哪里?”   于夜风道:“也在龙门。二姐原名摩耶娜,化名水痕,是红衣教龙门分坛的副坛主。”   颜宜语微讶,“这二人倒也厉害,能在阿萨辛手底下藏了这么多年,还都得到重用。”   于夜风解释道:“当年她们与摩耶莎只见了一面,红衣教并不知道二人的身份。”   颜宜语点点头,想了想道:“继续留意她们,设法跟她们联系上,必要时可以给她们一些帮助。这两人留着将来有用。”   于夜风领命,“是,属下明白了。”   “行了,我先回府了,具体的事你看着办。”颜宜语起身欲走。于夜风见状张了张口,似乎还有话要说。   颜宜语难得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疑道:“还有事?”   于夜风顿了顿,才道:“天色已晚,主人可要用了饭再回去。厨子今天做了几个新的菜式。”茗客居是茶楼,但也做吃食,而且样样精致,招待的也都是达官贵人。   颜宜语摇了摇头,“巧了,驸马今日也说备了好酒,要与我同饮,我已经答应他了。”   于夜风闻言立刻低下头去,“属下不知,属下失礼了。”   颜宜语叹息一声,几分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阿风,你我自小相识,不需要说这些。”说着也不等于夜风反应,径自出了密室,离了茗客居。   朱雀大街上熙熙攘攘,此时天刚刚黑,夏日褪去了白天的炎热,有着一丝凉风吹来。明月初升,洒着清辉,俯瞰人间百态。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知怎的,颜宜语有些后悔没有留在茗客居用饭。   正恍惚着,突然警觉背后有人在快速向她靠近,来人是练家子,颜宜语忙收起心神,一面继续往前走,一面暗中戒备着。   来人越来越近,这气息……似乎很熟悉。是于夜风,颜宜语松了口气,撤了戒备,停下来等他。   “主人。”于夜风略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果然是他。只是刚刚才分开,为何又急匆匆地来寻,颜宜语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于夜风回答:“萧沙又现身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章   武林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热闹了,所有人都在谈论一件事。   萧沙现身了。   然而若只是现身,还不至于引起武林轰动。   开元二十六年,萧沙被少林高僧所擒,关入达摩洞中,之后被蝠王和鼠王所救,从此销声匿迹。如今江湖上又出现他的名字,是因为他再一次被抓了。   数十日间,中原各大门派相继接到英雄帖,天南王家大少爷智擒萧沙,萧沙作恶多端,实乃武林公敌,王家不敢擅自处置,因而广邀各派掌门,共赴无量山第一楼,于七月十二日,参加屠龙大会。   此消息一出,那些离得远的门派,已经在前往无量山的路上了。所有人都说萧沙人人得而诛之,所有人都打着为武林除害的口号。然而有多少人是真的和萧沙有仇,有多少人是为了伸张正义,又有多少人是盯着他背后那张山河社稷图?   又有谁知道呢。   “大人,您说阁罗凤的计划能成功吗?”夜晚,牡丹躺在床上,问阿萨辛。   “江湖盛传得山河社稷图者得天下,”阿萨辛俯身在牡丹上方,摸了摸他微湿的鬓边,道,“阁罗凤早就计划这这一天了,应该会成功的。”   牡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那到时咱们也跟着一起去吗?”   阿萨辛不屑地一笑,“不去,咱们就留在这儿,等他们走了,去山上看看分坛修的怎么样了。”   牡丹嗯了一声,“阁罗凤倒也有些诚意,大人要他帮咱们建立分坛,他答应得还挺爽快。”   “所以帮一帮他也没有坏处。”阿萨辛接道,“但是不能暴露,本座没有必要为了他和整个武林翻脸。”   牡丹还想说些什么,阿萨辛却吻住了他。牡丹也就不想这些了,伸手勾着阿萨辛的脖子,回应着他的吻。   “宝贝儿,你的嘴好软。”阿萨辛放开牡丹的软舌,依旧贴在他唇边,故意摩擦着唇瓣说着情话。   “好吃吗?”牡丹双颊绯红,甜甜一笑,一派天真浪漫。   “呵呵呵。”阿萨辛被他的话逗笑了,“好吃。丹儿半点朱唇,胜过万千佳肴。”   “那大人多吃几口。”牡丹主动在阿萨辛唇上啵了一口,引来又一阵让人沉沦的深吻。牡丹很喜欢阿萨辛吻他,尤其喜欢阿萨辛吻他的唇,仿佛唇齿交融间,灵魂也被吸了出来,与阿萨辛大人融合在一处。那是一种无法自拔也不想自拔的沦陷,心甘情愿。   长安。   “微臣参加公主。”下了早朝,李承恩便来了咸宜公主府,朝咸宜行了礼,又对站在她身后的于夜风点头致意。   “坐吧,上茶。”咸宜赐了座,也不与李承恩客套,直接道,“李府主是为屠龙大会的事来的?”   李晨恩颔首,“是,微臣也收到了英雄帖,特来请示公主。”   咸宜道:“自然是要去的。本宫和你们一起走。”   “公主也去?”李晨恩微讶,抬头看着咸宜。   咸宜一笑,“这么大的动静,本宫当然要去瞧一瞧热闹。不过王家没有请江湖百晓生,所以本宫的人要混在你天策府里。”   “是,不知公主要带多少人,微臣好去安排。”李承恩没有多问,抱拳领命。   “具体的安排,阿风会和你细说。你先回去休息吧。”咸阳朝身后的于夜风看了一眼。于夜风示意明白。   “那微臣先告退了。”李承恩告辞离开。   于夜风看着李承恩的背影,等他走远了才道:“主人不打算告诉李府主吗?”   咸宜摇了摇头,“以李承恩的性格,你觉得告诉了他,我们还用得着去吗?”又吩咐道:“你和他先去洛阳,三日后我与你们汇合。放心,我有分寸。”   数日间,中原武林云集第一楼。少林、天策、藏剑、纯阳、万花、七秀、丐帮、霸刀山庄……各门各派,收到英雄帖的门派自不必说,还有那许多不请自来的,进不了王家的门,就都聚集在第一楼附近,时不时的打探消息。   无量山上到处可见武林人士,随时都能听到关于屠龙大会的议论。   “大哥,你说这天南王家怎么抓到萧沙的,江湖上也没听过他们有多厉害啊。”   “你懂什么,那是你孤陋寡闻,这王家崛起不过是十年间的事儿,短短时间便能雄霸西南,又岂会是易与之辈。”   “师兄,听闻无量山上景色甚美,不如咱们去玩玩吧。”   “你没看到告示吗,南诏朝廷在无量山上修建行宫,禁止百姓出入。师妹,咱们是来参加屠龙大会的,不要节外生枝了。”   “师父,明日就是初十了,怎么没看见唐门和五毒的人?”   “这次屠龙大会只请了中原武林门派,唐门和五毒不属中原,且五毒与萧沙没有恩怨。至于唐门嘛,最近他们和青城派斗得厉害,想必是无暇他顾。”   …………   七月十二日,第一楼内。   众人一早便聚在了大厅里,大家门派不同,身在江湖,难免都相互有些恩怨。王家主事的人还未到,这些人聚在一处不免要算些旧账,吵吵嚷嚷了一上午,直到险些打起来,王家的人终于出来了。   来人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材宽胖,一脸世故圆滑,胸前还挂着铜钱样的挂饰,端得是商人模样。众人心中不免有些跌镜,想不到那智擒萧沙的王家少当家,竟是这幅模样?   “各位英雄久等了。”那胖子开口笑道,“在下王家大管家王一宝,特奉我家大少爷之命,恭迎各位英雄。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海涵,海涵。”众人这才明白原来不是少当家。   王一宝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众人虽然不满王家让他们等了半天,还只让个管家出来接待,但伸手不打笑脸人,纷纷客套说“哪里哪里”。   王一宝左右逢源,将在场人的都恭维了一番,气氛逐渐融洽起来。只是也有那性子急的,不等众人寒暄完便嚷道:“别说这些没用的,萧沙在哪里,把他交出来!”当即不少人附和,“对,交出来,交出来。”   王一宝抬了抬手,众人安静下来,只听王一宝道:“萧沙并不在第一楼。”众人一听就要变脸,王一宝抢在众人再次吵嚷之前继续道:“萧沙确实为我家大少爷所擒,王家既然请了各位英雄前来,自然会把萧沙交出来。但萧沙只有一人,山河社稷图也只有一张,这究竟交给谁,王家不敢自作主张,还要与各位英雄商量个办法。”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一人喊道,“大家都是习武之人,当然是手底下见真章,谁赢了归谁。历来不论什么英雄大会,难道不都是如此!”   王一宝装模作样地考虑一番,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如果大家都没有异议的话,这么就如刚刚这位英雄所言,大家设擂台比武,最终获胜的人赢得萧沙和山河社稷图。”   众人纷纷表示如此甚好。   颜宜语穿着天策府的衣服,戴着人皮面具,不动声色地站在人群里,见状朝于夜风使了个眼色。于夜风朗声道:“慢着,说了半天,萧沙到底在哪里?”此话一出,又是一片质问之声。   王一宝无法,只得回答:“萧沙被我家大少爷囚于聚贤山庄。”   聚贤山庄?颜宜语微微皱眉,心下有了一番思量。   “聚贤山庄?那不是在蜀郡?!那王家为什么让大家来无量山?”   众人即刻吵嚷起来。   “你们究竟是何居心,莫不是想要私吞山河社稷图?”   “不不不……”王一宝忙摇手道,“诸位听我说,听我说……我家少爷这么做,是怕有人在屠龙大会前就提前下手,正是为了防止私吞呐。”王一宝咽了咽唾沫,解释道:“我家少爷的意思,是先将大家都请到第一楼,然后一起前往聚贤山庄。大家事先不知情,自然也就不能作弊,如此一来才显公平嘛。”   “哼,你家少当家还真是心思灵巧。”不知是谁哼了一句,众人还是不太满意,却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说法。又有人喊道:“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聚贤山庄!”   王一宝又恢复了乐呵呵的样子,摸了摸八字胡道:“也不急在这一时,众位英雄可先去收拾收拾,一会儿用了午膳,咱们再出发不迟。”   于是众人各自散了。   于是大厅暗堂里,阁罗凤悠闲地摇了摇扇子,嘴角轻勾,志在必得。牡丹倚在阿萨辛怀里,玩着自己的指甲,一脸看好戏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中原武林:关于中原,有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的中原指的是河南省,甚至更狭义一点指的是洛阳。广义的中原,指的是指以河洛为中心的黄河中下游地区及淮海流域。所以本文中关于中原武林的划分不是很准确的。比如从地理位置上看,其实藏剑山庄位于杭州,应该不属于中原。但剑三中藏家山庄确实参加了屠龙大会,烛龙殿的副本里也可以看到叶英是被抓了的。而且武侠小说指的中原武林,似乎要更宽泛一些,通常是和漠北、西域、滇南这些地方区分开来。   话说屠龙大会总是让我想到《倚天屠龙记》里的屠狮大会……   PS:有亲说在等魂殇荻花宫的下集,在微博上看到已经出了,要看的亲去搜这个微博@盗香村团队。   话说推荐另外一个视频,叫《江影浮沉》,是用剑三的视频插件制作的,剧情纯原创,虽然和剑三没太大关系,但是很好看,制作的非常好,目前出了3集。   ☆、第五十一章   七月的西南异常闷热,天空低沉得好像一伸手就能捅个窟窿,黑压压的云层悬在头顶,无端地觉得压抑。还不到酉时,稍远一点的地方,已经快看不见路了。   “看样子要有大暴雨,各位英雄走快些,前面不远有个镇子,咱们在那里歇息一晚上。”王一宝扯着嗓子朝众人喊道。   “这什么鬼天气!”众人纷纷抱怨,不得不加快脚程。他们昨日午后从第一楼出发,已经走了一天半的时间,如今已到五毒教的地界。西南多山,路本就不好走,再加上都是中原人,有些水土不服,纵然都是习武之人,也走得并不轻松。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王一宝所说的镇子,将不大的客栈几乎挤了个水泄不通。好容易来了一笔大生意,客栈老板笑得合不拢嘴。   天空开始落下黄豆大的点子,紧接着天幕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雨水顷刻间已成倾盆之势。雷声轰鸣,砸的人耳朵生疼。   众人草草吃过晚饭,便各自分配了房屋,休息去了。颜宜语是公主,李承恩不敢怠慢,单独安排了一间客房给她。   “啪。”手子的棋子被丢回棋盒中,颜宜语看着棋中局势,笑道:“我输了。”   于夜风摇头谦让,“主人让着属下罢了。”   又是一声惊雷,颜宜语不自觉的皱了皱眉。这场雨下的突然,让她有些不安,因此才找了于夜风下棋。   “主人……有什么不妥吗?”于夜风的棋艺一般,向来是比不上颜宜语的,今日却能赢了。于夜风担忧地看着她。   颜宜语摇摇头,叹息一声,“我在想南诏究竟想干什么,又打算在哪里动手。”   身为朝廷密探,颜宜语早就知道天南王家的真实的身份,也知道萧沙与阁罗凤勾结,因此她断定这是个阴谋。然而阴谋笼罩在迷雾之中,她还看不清黑暗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刀光剑影。   “我原以为他们会在第一楼动手,现在看来没有这么简单。”颜宜语依旧皱着眉,朝于夜风问道:“派出去的探子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才不到两天的时间,探子教程再快,恐怕也还没有赶到聚贤山庄。”于夜风摇头,说完后犹豫了一下,又安慰道,“主人不必太担心,我们既有防备,各门各派来的也都是高手,他们再有什么阴谋,也没那么容易得逞。”   颜宜语微微点头,把玩着一颗棋子,“不知道为什么,这场雨一下,我总觉得心神不宁……今天夜里惊醒点,他们说不定会在路上下手。”   于夜风道:“属下明白。”说着将棋盘收拾好了,起身告辞,“不早了,主人早些休息吧。”   颜宜语用温水洗了把脸,赶走脑中纷杂的思绪,刚躺倒床上,就听见屋外房顶传来一声响动。心中立刻警觉,就听熟悉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是属下,属下替主人守夜。”颜宜语无奈一叹,没有再说什么。   暴雨下了一夜,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众人聚集在客栈门口。雨一直没有停,好歹小了一些。   继续赶路。只是刚出了镇子,王一宝便急急忙忙喊停,“各位英雄,探路的人来报,说前头山上塌方,把路给堵住了,一时半会怕是过不去。”   众人又是一通抱怨,有火气大的嚷道:“这他妈什么鬼地方!一路过来就没一条好路,妈的现在山又塌了,何年马月才能走到聚贤山庄!”   王一宝笑道,“咱们这地界就是这样,十万大山,比不得中原呐!”他摆摆手,又拍拍自己圆滚的肚子,不慌不忙继续道:“大家莫急,此路不通,还有其他路嘛。咱们往西边绕一绕,也能到的。且那边的路本就好走些,虽然路程远了点,也是不耽误时间的。”   于是众人重新上路。颜宜语直觉觉得蹊跷,挨着于夜风,两人稍稍落后,颜宜语小声问道:“往西边都经过哪些地方?”   于夜风回忆了一下,道:“此地去蜀郡一共两条路,一条是往东北方向,穿过群山直接可到,如今塌方走不了了。还有就是那胖子说的,往西边偏一偏,经过……黑龙沼、融天岭,再到蜀郡。”   “黑龙沼!”颜宜语脑中灵光一闪,思路瞬间清晰起来,压低声音肃容道,“他们要在黑龙沼动手,乌蒙贵和他们是一伙的!”   于夜风一惊,“主人肯定?”   颜宜语面色凝重而隐隐含怒,“不会错的。恐怕就算没有这场大雨,王一宝也一定会让我们走这条路。阁罗凤不想把王家搭进去,所以让乌蒙贵出面当枪手。乌蒙贵叛出五毒,也需要这么一个靠山。”   颜宜语心中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你想想天一教最擅长做什么?”   于夜风思索一番,骇道:“毒人!”   颜宜语点头,“我原本以为他们是想借屠龙大会让中原武林相互残杀,如今看来很可能是要将这些人都抓了炼成毒人,所以请的都是武林中的高手。”颜宜语并没有什么证据,可凭借多年来身为密探的直觉和经验,她肯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既如此,属下请主人即刻离开。”于夜风一脸正色,此刻他不好行礼请求,只能让神色显得愈发恳切。   “不行!”颜宜语一口否决,“李承恩还不知道真相,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走。”   于夜风不死心,“属下会跟着李府主,主人不能身涉险境。”   颜宜语看他一眼,“你让我临阵脱逃?”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不必说了。”   …………   四日之后。   无量山上,阿萨辛搂着牡丹站在高处,手中拿着一份设计图纸,满意笑道:“还算不错,照进度看来,分坛半年内便可建成。”   牡丹背靠着阿萨辛,看看阿萨辛手里的图纸,又看着不远处忙碌的工匠,继而深吸一口气,望着更高处的雪景,微微有些出神,“这里的景色真不错。”无量山的地貌十分奇特,按说地处南方,天气潮湿温暖,可无量山顶却终年被白雪皑皑所覆盖。山腰往下倒是一片葱郁,山下还整个绕着一条浅溪,像是将无量山围成了一座岛屿。   “你喜欢,我们以后可以常来。”阿萨辛顺了顺牡丹被风吹到额前的碎发。牡丹转身将脸埋在阿萨辛怀里。   阿萨辛拍拍他的背,“又怎么了?”   牡丹闷声道:“大人真好。”分坛宫殿,是按照当年施浪诏王宫的样子设计的。   牡丹还沉浸在喜悦之中,暗卫悄然落在二人身后,“教主,黑龙沼有消息传来。”暗卫双手奉上装着密信的小竹筒。   阿萨辛转过身,右手隔空一抓,竹筒便飞到手里。   “信上说的什么?”牡丹见阿萨辛看完后眉头微皱,问道。   阿萨辛冷笑,将手中纸条揉成粉末,“没能一网打尽,李承恩跑了。”   牡丹眉头一挑,诧异道:“李承恩这么厉害,竟能破了大人的阵法?!”   “信中说其余人入阵后都似乎中了毒,使不出内力。唯独李承恩和他身边几个护卫没有中招,硬是从阵中强行闯了出去。”阿萨辛若有所思地说,挥退了暗卫,拉着牡丹往山下走,“去第一楼,阁罗凤定然也得到消息了。”   果不其然,他们刚下了山,就有王家的人寻了过来。   “前辈,黑龙沼出了些状况,李承恩跑了。”第一楼书房内,阁罗凤面色微急道。   阿萨辛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却没有接话。阁罗凤只好接着道:“小王已经让人去追了。但若抓不到,整个中原武林很快就会被惊动,届时还请前辈施以援手。”他说着朝阿萨辛抱了抱拳。   牡丹斜看了阁罗凤一眼,冷笑着凉凉开口:“少当家不是说万无一失吗,怎么让最不该跑的人跑了?”   阁罗凤面上有些挂不住,苦笑一声,“是小王考虑不周。”他隐约感到牡丹对他有敌意,这个时候却也无心计较。   阿萨辛宠溺地责备了牡丹一眼,对阁罗凤道:“少当家放心,本座答应你的事,自然不会反悔。”   阁罗凤闻言不可察觉地一皱眉,心中隐怒,面上不露声色地道谢一番。阿萨辛不置可否,牵着牡丹欲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背对着阁罗凤道:“少当家可知道颜宜语?”   “江湖百晓生颜宜语?”阁罗凤疑惑,“前辈为何提起此人?”   “这个女人不简单,少当家不要小看了她。”阿萨辛意味不明地说了句,拉着牡丹离开了书房。   阿萨辛走后,一直站在阁罗凤身后的王一宝忙凑了上来,他也是刚刚从黑龙沼返回,“主子,这个阿萨辛不可靠啊。他当初只答应暗中帮忙,刚才那么说,分明还是不想出面啊。”   阁罗凤眼神微眯,“这个本王自然知道,只是现在我们还需要他,少不得忍耐一番。”   ☆、第五十二章   蜀郡,广都镇。   蜀军大营。营帐内,于夜风躺在榻上,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依然没有醒。颜宜语看着脸色苍白的他,眉头紧锁,目光微敛,眼底一片深沉。颜宜语微叹一声,换了条冷帕子敷在于夜风滚烫的额头上,看到他满身的伤,又想起那晚突破重围的惨烈。   那一晚……   一众人行至黑龙沼,天色已晚,附近没有人烟,众人只能夜宿于一片树林之中。正值七月十五,鬼门关大开,却见不到月亮,林子里又有雾气,总让人觉得阴气森森的。有人不满起来,要求换个地方休息。   王一宝笑着摆摆手,“这里人烟稀少,再往前还是要宿在野外。大家放心,咱们王家跑商的,经常从这片林子走,安全的很呐。”众人无法,只得各自生起火堆,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吃着自带的干粮。   颜宜语和于夜风对视一眼,颜宜语低声道:“让大家把玉叶百草丹服下,想办法骗李承恩也吃一颗。”于夜风颔首,自己往嘴里塞了一颗药丸,又朝着李承恩走去。片刻后安排妥当,二人靠在一颗树下休息,却丝毫没有放松。于夜风的手始终按在腰间,那里藏着淬了毒的暗器。   忽然间,响起一阵扑楞扑楞声,几只黑色的大鸟扑打着翅膀飞向夜空,突兀的声音显得有些诡异。   颜宜语眼神一凝,迅速扫向四周,接着猛地站起来,王一宝不见了!于夜风也发觉不对,立刻和颜宜语背贴背站在一起。其余众人发现他们的动作,纷纷投来目光。有武功深厚的,在刚刚黑鸟惊飞的时刻,便也察觉不对,此刻已经有人拔出剑来。   “那个王一宝不见了!”有人喊了一声,这下众人都察觉出蹊跷。   “啊——”一声惨叫响起,丐帮一个年轻弟子倒在地上,看上去毫无异状,有人上去摸了鼻息,却已经身亡了。   “有埋伏!”众人纷纷亮出兵器,眼神四下搜索敌人的藏身之处。天色太暗,又是在树林里,什么都看不见。   扑通,又是一个人倒在地上,死了。   “什么人藏头缩尾!有本事出来!”   没有人应声。   接二连三的,片刻间又倒下去七八个,全都是各门各派的年轻弟子。万花谷主东方宇轩仔细检查了一具尸体,发现这些人都是被细如牛毛的针射杀的,细针淬了巨毒,整个没入体内,不把皮肉挖开根本察觉不了。   如此颜宜语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武功越高,用以制出的毒人威力就越大,而毒人制作不易,所以他们只打算留下功力深厚的各派掌门,至于他们带出来历练的那些年轻弟子,自然是杀了灭口。   “小心!”纯阳掌门李忘生左手拉开一个弟子避开毒针,右手抬剑横扫,一招四象轮回朝着前方几个树扫去,刚刚那毒针便是从这个方向射来的。那几棵树并不多粗,以李忘生的功力,这一剑扫出去,都应该被懒腰斩断。然而那几棵树却只是晃了晃,李忘生脸色大变!内力在流失,他试着运了运气,只剩下不到三成!   “我们中毒了,使不出内力!”显然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这些众人一下子砸开锅来,这么多顶尖高手,有埋伏并不可怕,但失去了内力,就只能仍人宰割。   “这里是黑龙沼,难道五毒搞的鬼?!”中原很多门派并不清楚天一教和五毒的区别,把他们都当做五毒。   又有人道:“王一宝不见了,是天南王家的阴谋!把他抓出来!”   “到底是什么人,有种出来一战!”   众人叫嚷着,这期间又有不少年轻弟子被杀,毒针太小,敌人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这些弟子虽然在门派中都属优秀,但这情形根本躲不开。众人明明知道敌人就在附近,却无力还手,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一时间十分愤慨,憋着气都不知道怎么发泄。   “大家都冷静一点。”少林方丈发了话,“依老衲看,敌暗我明,此地不能久留,还是先出了这片林子再说。”   众人纷纷点头,如此一来也不必去什么屠龙大会了,于是都掉头往回走。大约走了一刻钟,众人又发现不对,“怎么好像在原地打转!”“是啊,这地方刚才来过,难道鬼打墙!”   于夜风和李承恩都走在颜宜语身侧,一左一右的保护她,于夜风有些微慌,“主人,怎么回事?这林子有古怪,怎么会走不出去?”   颜宜语皱了皱眉,她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阁罗凤,“是奇门遁甲,他们想困住大家。”说着看向李承恩。李承恩出身军队,身为将帅,行军打仗,排兵布阵,对这些也有不少了解。   李承恩点头,神情有些疑惑,小声问道:“公主,为什么我没有……”   “先离开这里,”颜宜语打断他的询问,“其余的稍后再说。”   依旧在原地打转,活着的人越来越少,已经比来时少了将近一半。敌人并不急着一下子消灭很多人,而是一个、一个的命中目标,像是一场有秩序的,不缓不慢的屠杀。各派掌门还算镇定,但弟子们显然都慌张起来。他们都是门派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然而这种情形下只能被当成靶子,任人宰割,举着武器的手不住的发抖,脚下步伐已乱,惊慌戒备地不停左看右看,害怕下一根毒针就会朝自己飞来。   “啊——!”一声嘶吼犹如鬼叫般从一个霸刀山庄弟子的口中传出,只见那人扔了手中的弯刀,毫无章法地向前冲去,似乎已经被吓破了胆,神志不清起来。霸刀山庄的庄主脸色很不好看,有弟子想去把那人拉出来,被他制止了。   这是一片吃人的树林,这种时候脱离人群,只会死得更快。   天策府也折损了不少人马,颜宜语手里的剑握得死紧,手心被剑柄上的花纹隔得生疼,事态已经脱离了她的控制,侧头对李承恩道:“能不能破阵?”   李承恩面色凝重,“属下找不到生门,但是可以避开死门。”   这个时候已容不得多想,颜宜语眸色沉了沉,当机立断,“召集我们的人手,避开死门,强行冲出去。”于夜风和李承恩同时看着她,神色中都还有些犹豫。找不到生门强行破阵,就算避开了死门,一样非死即伤。   颜宜语明白他们的顾虑,坚持道:“总比留在这里好。”   …………   “公主。”营帐的帘子被掀开,李承恩走了进来,打断了颜宜语的回忆。   “什么事?”颜宜语揉了揉眉心,依然低头看着于夜风,背对着李承恩。于夜风昏迷了十几个时辰,她也几乎一直没有休息。那日他们拼尽全力才冲去阵去,于夜风为了保护她几乎九死一生,李承恩也受了重伤。他们逃至融天岭,又被追上来的南诏剑神所阻,幸好剑圣拓跋思南恰巧路过此地,救了他们,才得以脱险。于夜风奄奄一息,却始终撑着一口气,及至进了蜀郡,借住在驻扎于此地的蜀军大营,才昏了过去。   “李复参见公主。”又一个声音响起。颜宜语有些惊讶,转身抬头道:“师父。”   “不敢。”李复微微欠身,面色疏离,“李复当不起。”   颜宜语心中微叹,也没有坚持,问道:“那么……李大侠,你怎么会在这里?”   “剑圣传信告诉我的。”李复答道,“他本来也是去参加屠龙大会,却在路上有事耽搁几天,他才会在融天岭遇到你们。”   颜宜语没有再说什么,回身又给于夜风换了条冷帕子。片刻后,李复对李承恩道:“李府主,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对公主说。”   李承恩询问的看着颜宜语,颜宜语点点头,“你也伤的不轻,下去休息吧。救人的事稍后再说。”李承恩这才告辞出了营帐。   颜宜语问:“李大侠想说什么?”   李复定定地看着她,道:“公主早就知道屠龙大会的阴谋。”   颜宜语自嘲一笑,“我若早就知道,又怎么会让阿风变成现在这样。”   “那是因为公主太高估了自己。”李复面色微沉,一字一句道,“山河社稷图的事公主很清楚,又为什么要去屠龙大会?为什么其他门派都中毒失去了内力,只有凌枭阁和李府主无事?公主早有防备,玉叶百草丹能防百毒,只有公主手里才有,不是吗?”   颜宜语见他已然都知晓,没有再否认,淡淡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朝廷。”   “所以你明知道这是个陷阱,还眼睁睁看着所有人跳下去!然后你再把他们拉上来,好让整个武林都欠朝廷一个人情?!”李复见她丝毫没有后悔的意思,再也控制不住,勃然而怒,“我真后悔当初教你功夫,你不配习武!”   “够了!”颜宜语声音一沉,也有些发怒,“凌枭阁的事,轮不到你来管!李大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也应该为朝廷效力。”   “为朝廷效力,所以就要不择手段,草菅人命?”李复气极反笑。   “咳、咳……”许是二人吵得太大声,于夜风突然咳了起来,眉头紧皱,似乎是要醒来。   “阿风!”颜宜语连忙俯身去探他的脉息,又轻抚着他的胸口替他顺气。   “咳咳,主人……”于夜风又咳了几声,终于睁开眼,虚弱地开口。   颜宜语这才松了口气,“你终于醒了。”   ===============================================   (这章没有写到阿萨辛和牡丹,所以附赠一个小段子~)   【小段子】   一日,牡丹不知从哪里听说,红衣教原本有一个叫路遥峰的人,甚得阿萨辛的宠爱。   牡丹不高兴了,这日午后,二人小憩,牡丹嘟着嘴问:“大人,丹儿听说教中有个叫路遥峰的人,很得大人重用呢,丹儿怎么没见过?”   阿萨辛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是又吃醋了,笑道:“是有这么个人,还听说什么了?”   “还听说大人很宠爱他,还听说他长得和陆危楼很像。”牡丹急了,捶着阿萨辛的胸口,“大人,大人,他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还和陆危楼长得像,到底怎么回事嘛?大人说过只喜欢丹儿一个的!”   阿萨辛捉住他的手,“好了好了,本座告诉你。”   “那时……阿萨辛回忆着缓缓道:“本座和陆危楼一同来到中原,却屡屡发生分歧,不久便分道扬镳。本座对陆危楼,确有惺惺相惜之情,所以他的离开让本座很失望。一年后,本座遇到路遥峰,他与陆危楼长得十分相像,令本座想起了过去与陆危楼一起的种种情形,于是便将他留在了身边。”   “本座发现此人颇有能力,便渐渐开始重用他,当时正逢创教之初,他为本教立下不少功劳。本座越来越宠幸他,本教中人皆穿红衣,可是他不喜欢,本座便特许他可以穿黑衣。本座自认待他很好,可他对本座一直很冷淡。直到有一天,他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封书信,说厌倦江湖纷争,从此远离武林。那时候本座才明白,不管是陆危楼,还是路遥峰,都从来没有属于本座。”   阿萨辛说完后,牡丹连忙抱住他,讨好道:“丹儿属于大人,丹儿只属于大人。”   阿萨辛摸着他的头,笑道:“所以本座喜欢你。”   牡丹抬头看着他,双手紧紧抓住他腰侧的衣服,眼中神色露出些许委屈和害怕。阿萨辛抱紧了他,在他眉心吻了一口,安慰道:“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你不提本座都快要忘了。宝贝儿,本座现在只喜欢你,以后也一样,没有人能比得上你在本座心中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那什么,看到有人说每天都在等更新。所以再说一下,这文是每周二晚上7点更新。只要没请假,每周肯定都更的,如果到时间看不到,那就是晋江抽了……   【没错,是周更……不要打我,逃走……      ☆、第五十三章   “怎么样,消息都传出去了?”营帐内,颜宜语朝李承恩问道。   李承恩颔首,“已经按照公主的吩咐去办了,离得近门派三五日便能收到消息。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   颜宜语点头,“问吧。”李承恩犹豫了一下道:“凌枭阁在蜀郡应当有据点,公主为何不让您的探子去报信,反而要向驻军借人?”此地驻军将领与李承恩有些交情,借几个传信兵是不成问题,但若是由凌枭阁的探子出马,传信的速度会更快。   颜宜语摇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凌枭阁决不能暴露,若是让他们去,就只能能伪装成你天策府的人。可是你想想,你带来人都已经折损在了黑龙沼,又哪里还有人手去报信呢。”   李承恩一抱拳:“公主心思细密,是属下僭越了。”   颜宜语示意无妨,“如今损兵折将,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等各门派收到消息,再一起围攻黑龙沼。李府主,这次的事本宫没有事先告诉你,是以为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控制事态,不想到底还是轻敌了,你不会怪本宫吧?”   李承恩恭敬道:“属下不敢。若无他事,属下告退了。”   “去吧。”挥退了李晨恩,颜宜语绕过身后的屏风,屏风后于夜风躺在榻上,他自前几日醒过来一次后,一直时好时坏,刚刚吃了药又睡了过去。颜宜语抓着于夜风的手,叹息一声,“阿风,他们都怪我,可是我不后悔。你快点好起来,只有你能理解我。”   黑龙沼之事传开之后,屠龙大会的阴谋被公之于众,整个武林为之哗然。李承恩邀各门各派于蜀郡共商对策,掌门被抓的门派,自然是迅速组织人手前来营救,那些没有参与此事的持观望态度的,也在颜宜语的设计鼓动下加入进来。   唐门原本就不想理会,他们与青城派斗得越来越厉害,唐傲天不想节外生枝。但他有个女儿唐书雁,多年前潜入五毒,煽动五毒内乱。五毒分裂之后,她却被乌蒙贵识破身份,成了乌蒙贵研制毒人是试验品。后来她逃出天一教,却成了不人不鬼的样子。唐书雁痛恨五毒和天一,这些年一直躲在五毒潭中,想要伺机报复。这次各大门派即将围攻黑龙沼,她自然要去添一把刀。唐老太得知此事后担心孙女,不顾唐傲天的反对,带着弟子前往蜀郡。他们离得近,反而成了第一个到的门派。   然而唐门刚进入蜀郡就遭到了聚贤山庄的拦截,唐老太人老姜辣,聚贤山庄也有高手,双方厮杀了几阵,都没有占到便宜,僵持了下来。颜宜语有心帮忙,却无权调动军队。唐门在蜀郡城外盘桓了七八日,待到又有其他门派赶来,才杀退了聚贤山庄。   ※ ※ ※   阳光透过纱帐照进床帏内,阿萨辛已经醒了,牡丹枕在他的胳膊上,还睡得很香。阿萨辛温柔的看着他,想替他拨开遮在眼前的黑发,又怕吵醒他,半路收回了手。   “嗯……”牡丹幽幽转醒,迷迷糊糊地睁眼,便看见阿萨辛正对着他笑。牡丹甜甜地弯起嘴角,凑过去亲阿萨辛。不,与其说亲,不如说是在阿萨辛嘴上舔了一口。阿萨辛搂住他回吻过去,牡丹乖巧的微张着嘴,软舌却调皮的躲着阿萨辛。亲吻几乎成了他们每日醒来必做的事。   一吻毕,牡丹攀着阿萨辛的腰,埋首在他怀里。虽然醒了,牡丹总是喜欢赖一会床,阿萨辛便静静地陪着他。牡丹躺了一会便不安分了,在阿萨辛怀里蹭来蹭去。阿萨辛在他屁|股上轻拍了一下,“别动,小心把本座蹭出火来。”说着便作势压在他身上。   牡丹软软推开阿萨辛,红着脸瞪他一眼,“大人坏死了,昨晚折腾丹儿那么久,现在又要欺负丹儿嘛?大人不疼丹儿了。”   阿萨辛虚压在牡丹身上,刮了刮他的鼻尖,“小东西,本座哪里不疼你了,嗯?”牡丹不说话,拉过阿萨辛的手指含在嘴里。阿萨辛又亲他,“昨晚累着你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虽然知道牡丹是在撒娇,还是不放心的问了问。牡丹摇摇头,阿萨辛其实很温柔,从来不曾弄伤过他。牡丹的肚子突然叫了一声,阿萨辛笑道:“饿了?起来吧。”   二人收拾完毕,早膳也已经准备好了。他们住在第一楼后院,阁罗凤有求于阿萨辛,吃住上招待的很周到,特地安排了一个独立的院子给他们住。秋高气爽,早晨也不多热,牡丹便让人把早膳搬到院子里吃。总共两碗漆油茶,一盘蒸乳饼、一盘太平糕、一笼包子、还有两碗小馄饨。(注一)   牡丹着实有些饿了,一边吃着阿萨辛喂过来的小馄饨,一边觑着间隙拿一块点心,自己咬一口,再给阿萨辛喂一口。   阁罗凤一进院门便看到这幅情景,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往常只知道这个牡丹得宠,不想竟宠成这个样子。阿萨辛的神色十分温柔,这样阁罗凤有些惊奇。阿萨辛与他一样,身上都有种上位者的气息。只是他为了拉拢各方势力,多少会注意收敛,尽量给人谦和有礼的印象。但阿萨辛不同,阿萨辛丝毫不加掩饰,威严冷峻,不可接近。阁罗凤想,或许只有牡丹才能够享受他的温柔,因此心中有了一番计较。   阁罗凤咳了一声,阿萨辛抬头见是他,放下手里的碗,不冷不热道:“少当家有事?”阁罗凤朝他抱一抱拳,又朝牡丹点点头,“打扰二位了,只是晚辈确有要事。”   阿萨辛示意他继续,阁罗凤又道:“探子来报,各门各派已齐聚蜀郡,聚贤庄顶不了多久,想来不出五日他们便能到达黑龙沼。前辈阵法精妙,可他们毕竟人多,很多没有参加屠龙大会的门派也都来了,晚辈总还有些不放心……”   阿萨辛冷哼一声,“怕什么,都已经过去这么久,总算是来了。”此时已经是九月上旬,距离黑龙沼各掌门被擒已近两个月。事情败露,阁罗凤不会坐以待毙,不但再次请阿萨辛于黑龙沼四周和内部布下阵法和机关,还一早派了人沿途对各门派加以阻挠,双方已经交手多次,因此各派的行程才会拖得如此缓慢。   阁罗凤没有阿萨辛这般轻松,这次一着不慎,惹怒整个武林,实在不好对付。阁罗凤道:“中原武林尽出,再加上唐门和五毒,实在不容小觑,晚辈准备再增派一些人手前往黑龙沼,还望前辈能一同前去。”   阿萨辛眼神一冷,“黑龙沼?恐怕乌教主不欢迎本座。”显然对上次乌蒙贵下毒的事还耿耿于怀。   阁罗凤心中不悦,面上依然谦和,劝道:“大敌当前,还望前辈能放下过往恩怨,乌教主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哼。”牡丹眼角斜飞,狠狠瞪了阁罗凤一眼,“大人已经帮你够多的了。你是南诏的王子,又不是我圣教的王子,可别太得寸进尺了。”牡丹毕竟曾是施浪诏的王子,虽说前尘过往已散,他也并不恨阁罗凤,但每次见了他都没有好脸色。   阿萨辛拍了下牡丹的手,“别闹。”怎么说也算与阁罗凤同一阵营,没必要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阁罗凤倒不甚在意,朝牡丹笑道:“牡丹公子似乎对小王有些敌意,不知是小王哪里得罪了公子?”牡丹不说话,阁罗凤肯定的点点头,“一定是小王得罪了公子,可否给小王一个赔罪的机会?”   “哦?那你想怎么赔罪?”牡丹挑眼看他,神色既冷淡又妖魅。   阁罗凤道:“小王听说公子想要一匹里飞沙。此马难寻更难养,小王宫里倒是还有几匹养大了的。公子若是喜欢,小王挑一匹最好的送给公子,当是小王的赔罪礼。”   牡丹确实想要这马,阿萨辛一直在为他寻找,但神驹哪里那么容易找到。牡丹询问地看着阿萨辛,阿萨辛又喂了他一块乳饼,替他顺了顺脸颊边的鬓发,“喜欢就收下。”   牡丹点点头,阿萨辛又朝阁罗凤道:“黑龙沼本座可以去,但圣教不会与整个武林为敌。本座会再去检查各处阵法,看看有无纰漏。”   “如此就多谢前辈了。”能如此也不错了,阁罗凤本来也没指望阿萨辛会正面相帮,只要他答应去黑龙沼,暗中便更多了一份助力,“那晚辈就不打扰两位了,明日辰时,晚辈派人来接前辈。”   “大人不必为了丹儿如此的。”阁罗凤走后,牡丹拉着阿萨辛的袖子,一脸做错事的样子,“是丹儿不懂事,丹儿不要里飞沙了,咱们也不用去黑龙沼。”   “无妨,你喜欢就好。在这里和在黑龙沼,并无多大区别。”阿萨辛握住他的手亲了一口,“不过,若是你不愿本座帮着阁罗凤,那咱们就不去黑龙沼,回枫华谷去好不好?”   牡丹摇摇头,“丹儿没有不愿意,丹儿就是忍不住刺他几句罢了。”阿萨辛宠溺地刮了刮他的下巴尖。   一日无话,翌日一行人暗中前往黑龙沼,意外的是,路过五毒教时并没有遇到阻拦,虽说他们隐藏了身份,但五毒既已站在了中原武林那一边,这个时候从南边前往黑龙沼却没有受到丝毫盘缠,只能说他们并不想与天南王家为敌,只是想表个立场与天一教撇清关系,若是能借机铲除乌蒙贵,那就更好了。   九月初十,阿萨辛一行抵达黑龙沼。   九月十一,中原武林先头队伍抵达,并未进攻,天一教严阵以待。   九月十三,各派门齐聚黑龙沼祭仙坛外,为奇门遁甲所困,无法向前。   无论是阁罗凤还是来救人的各个门派,都不曾想到这场较量,会历经半年之久。   武林一场浩劫,由此拉开。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新出了一个【邀您评审】的功能,评审的规则是有无亲热描写,并且留有邮箱、微博、链接等查看违规内容的方式,也算做是有亲热描写。   所以我只能把链接删了……桑不起   【注释】   漆油茶、乳饼(路南乳饼)、太平糕,都是云南地区的小吃。小吃什么的是网上搜到的,年份啊来历啊什么的没有考证。   发现一首蛇精病的歌曲,唱牡丹的,大家来感受下。   听歌地址:   贴个歌词   【歌名】-牡丹少女   【原唱】-童丽   【特邀后期】-人参桃子   【填词/翻唱】-狩觞   【牡丹/阿萨辛】-狩觞   【沙利亚念白取自游戏原声】   牡丹:   呵呵呵~阿萨辛大人~人家~跳舞给你看~好嘛~   呵呵呵呵~来呀~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是那圆圆的明月 明月   是那熊熊的圣火   是那熊熊的圣火   是那熊熊的圣火 圣火   我像那戴着露珠的花瓣 花瓣   甜甜地把你把你依恋 依恋   哦...沙瓦沙瓦莎利亚莎利亚   哦...沙瓦莎利亚莎利亚   牡丹:别怪我心狠,为了圣教主的垂怜,我什么都可以做。   阿萨辛:阴性、阳性是主导人间的最强武力!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是那璀璨的星光 星光   是那闪耀的光明   是那闪耀的光明   是那闪耀的光明 光明   我愿意用那充满着纯情的心愿   深深地把你爱恋 爱恋   哦...沙瓦沙瓦莎利亚莎利亚   哦...沙瓦莎利亚莎利亚   哦...沙瓦沙瓦莎利亚莎利亚   哦...沙瓦莎利亚莎利亚   牡丹:第一次的身体疼痛,是在什么时候呢?似乎和阿萨辛大人有关呢……   沙利亚:定要让你们,后悔终生!   阿萨辛:丹儿,你退下,这唱歌的蛇精病可不是你能应付的了的泛泛之辈!      ☆、第五十四章   天宝六年,冬。   天空下着雨,夜色黑的仿佛能吞噬一切。   “主人,宫里来信了。”于夜风掀开门帘走进帐篷,将一个竹筒递给颜宜语。颜宜语连忙接过,快速扫了一眼密信,神色有些失望,“父皇不同意派兵。”   “不同意?”于夜风急道,“难道皇上任由南诏的阴谋得逞?已经三个月了,再拖下去,一旦各派掌门被制成毒人,就算将他们就出来也无用了。”   三个月了,中原武林在黑龙沼围困三个月,几乎没有进展。祭仙坛外设有迷阵,走进去便会迷失方向,心智稍弱的,甚至出现幻觉,其中更是有各种机关陷阱,比之上次围困各派掌门的阵法还要厉害。   无法破阵,便只能毁阵。数十日前,他们终于毁了阵法,突破祭仙坛,却是以死伤过半的代价。所幸天一教这次没有再用使人丧失内力的毒,想来是知道五毒教也来了,解毒并不是难事。损失过于惨重,活着的也个个负伤,天一教却是以逸待劳,以至于他们攻入祭仙坛后,双方几次交手,反而是天一教占了上风。如今他们只能暂时驻扎在龙心泽一侧,先休整几日再说。   颜宜语皱着眉,想了想站起身来,“我们回长安,现在就走。”   五仙岭。   阿萨辛站在山顶,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搂着牡丹,站在封顶俯瞰整个黑龙沼。   中原武林驻扎在龙心泽东侧,天一教众人在西侧,守着关押各派掌门的烛龙殿,双方以龙心泽为界相互对峙。   “大人看乌蒙贵还能抵挡多久?”牡丹靠在阿萨辛身上,玩味地问道。   阿萨辛不甚在意道:“那就要看颜宜语什么时候能说动朝廷出兵了。”   “呵呵。”牡丹掩嘴一笑,“有杨钊关照着,她怕是没那么容易如愿。”   “这次就算本座就再帮阁罗凤一回。”阿萨辛拍了拍牡丹的胳膊,“乌蒙贵也不过如此,都这么久了,毒人居然还没有制成。”   牡丹轻蔑地一挑眼尾,幸灾乐祸道:“哼,乌蒙贵和大人面和心不和,制不成才好呢。”   一只黑色的小鸟掠过天空,停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看上去十分不起眼。   “探子传情报来了。”牡丹眼睛一亮,对着那只黑鸟一招手,黑鸟飞到他的掌心,张开喙吐出藏在嘴里的小竹筒。牡丹取出竹筒内的密信,阿萨辛拿出一颗夜明珠,两人就着光一同看信。片刻后牡丹崇拜地看着阿萨辛,媚笑着说:“大人真厉害,料事如神!”说着又懊恼般张大了嘴,“啊,不对,大人本来就是神。”   阿萨辛被他逗笑了,“这也有丹儿的功劳,利用杨钊牵制颜宜语,可不就是丹儿想出来的主意。”   屠龙大会事涉山河社稷图,阿萨辛本就怀疑颜宜语会来,之后听说李承恩逃脱,阿萨辛就几乎就确定了。再后来各门派围攻黑龙沼,阿萨辛猜测到了必要之时,颜宜语定会请求朝廷出兵,就像当初剿灭明教那样。所以他事先传信长安,要求杨钊到时从中作梗。此刻收到的密信,分毫不差地证实了他的猜测。   颜宜语果然在十五天前密奏皇帝,请求让蜀地驻军出兵相助。而杨钊本就与颜宜语不睦,又因为阿萨辛的关照,于是说服皇帝拦了下来。(注一)   阿萨辛毁了手中的密信,又看了一眼山下的点点灯火,“丹儿,明日我们启程回荻花宫。”说着抱起牡丹飞快地下了山顶。   翌日,阿萨辛以教中有要事为由,向阁罗凤辞行。阁罗凤苦留不住心中恼恨,但阿萨辛确实也帮了不少忙,阁罗凤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他翻脸,只得客气地将他送走了。等阿萨辛走远,阁罗凤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冷光,转身便去寻乌蒙贵。   乌蒙贵正在烛龙殿的最深处配置药材,见阁罗凤走进来,眼中闪过一丝不耐。阁罗凤因为心中焦急没看出来,皱着眉问:“都这么久了,毒人究竟何时才能制成?”   先前李承恩逃走,屠龙大会的事情败露,阁罗凤并未真正着急。各派掌门已然被抓,他只需拖上一段时间,等毒人制成,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有了毒人做武器,而这些人又都是有名望的各派掌门,中原武林必然投鼠忌器,到那时还怕对付不了他们吗?可是他却不曾想到从掌门被抓到现在快五个月了,毒人居然还没有制成。再拖下去,事情恐怕要起变故。现在阿萨辛一走,他又少了一份助力,所以才急急忙忙地来催乌蒙贵。   乌蒙贵停下手中的动作,脸色不大好,“老夫已经说了,制作毒人不难,关键要能够控制他们,否则毒人一旦制成,不需外面那些门派动手,老夫的整个天一教,恐怕都要毁在这些毒人手里了。”   将活人制成毒人,第一步就是要控制这些人的心智,日后才能让毒人听从号令。然而人心是这个世上最难以捉摸的东西,岂是那么容易掌握的。当初水烟将沙利亚制成毒人,之所以那样顺利,是因为沙利亚本就忠于阿萨辛,她心甘情愿成为阿萨辛的武器。可这次被抓的掌门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定力深厚自不必说,且他们又是被抓来的,哪里肯就范,想要控制他们谈何容易。   乌蒙贵也不想拖这么久,但是他不敢冒险。多年前他用唐书雁做试验,就是在这第一步上出了差错,以至于唐书雁虽然成了毒人,却保留了自己的意志,现在成了一大祸患。这一次他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或许是察觉到刚刚的语气不好,乌蒙贵缓了缓神色,道:“大王子放心,老夫已经想到办法了,若无意外,再有一月毒人便能制成。”   阁罗凤心有不安,总觉得这一月会有变故,但是着急也无用,只能等着,“好,那就辛苦乌教主了。”   阁罗凤与乌蒙贵说话的这会儿时间,阿萨辛已经带着牡丹出了黑龙沼。   通往融天岭的林荫小路上,一辆马车不急不缓的行驶着。   “大人,我们就这么走了,恐怕阁罗凤心里不痛快呢,他会不会对大人不利?”马车内,牡丹抱着阿萨辛的腰,有些担心地问,虽然离开黑龙沼他是很开心的。   “不痛快又如何,本座难道还怕他不成。”阿萨辛语气微冷,却并不放在心上。   “呵呵。”牡丹半个身子都趴在阿萨辛身上,卖乖地笑道,“阁罗凤哪里是大人的对手。这次的事,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两败俱伤是必定的了。咱们圣教又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阿萨辛刮了刮牡丹的鼻子:“本座的丹儿越来越聪明了。”看他笑得一脸明媚,忍不住又亲了他一口,温柔道:“你和阁罗凤有仇,本座又怎么会真的帮他。”   牡丹心中一楞,随即整个人扑进阿萨辛怀里。阿萨辛忙抱住他,以防马车颠簸将他摔着了。   颜宜语和于夜风一路疾驰,昼夜不停,终于只用了六天就赶回长安。   长安,兴庆宫。   颜宜语一进南熏殿,看见杨钊也在,脸色就有些不好。她冷冷地看了杨钊一眼,才向皇帝行了大礼。   皇帝许久不见她,倒是十分想念,忙让她平身,又嗔怪道:“在外野了这么久,终于知道回来了。朕看你清减了许多,在外面受苦了吗?”   颜宜语抬头对上皇帝关心的眼神,心中一暖,想着父皇终究还是疼爱她的,言辞恳切道:“往父皇挂心了,女儿一切都好。女儿这时回来,是为了黑龙沼之事,其中原委,女儿已经在给父皇的奏折中言明了。中原武林危在旦夕,女儿也是没有办法了,才会请求朝廷出兵,还请父皇念在他们也是我大唐子民的份上,相助于武林。”   皇帝一听又是为了出兵的事,心中升起一股不快,“宜儿,你急急忙忙赶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此事朕和杨爱卿商量过了,觉得大为不妥,你就不要再管了。”   “父皇!”颜宜语急了,“儿臣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恕微臣之言,公主的想法太天真了。”颜宜语话未说完,便被站在一旁的杨钊打断。   “你闭嘴!“颜宜语怒视杨钊,喝道,“果然是你从中阻挠!南诏野心勃勃,你却拦着父皇不让出兵,究竟意欲何为!”   “放肆!”皇帝一拍桌案,脸上带了几分愤怒,“杨爱卿是朝廷栋梁,你怎可如此无礼。”   “微臣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皇上。”杨钊状似毫不在意,慢条斯理地说道,“如公主所言,黑龙沼一事,南诏大皇子是幕后主谋,可是公主又有什么证据呢?就凭王照南这三个字?公主不觉得太荒唐了吗?”   颜宜语听到“王照南”三个字,便知杨钊已经看过她给皇帝的奏折了,不禁恼恨皇帝对他的信任。那是通过凌枭阁递给皇帝的密信,是只有皇帝一人才能看到的。   颜宜语不再理会杨钊,只对皇帝道:“父皇,儿臣可以以性命担保,这绝对是阁罗凤的阴谋。自从爨氏内乱,南诏早就不和我们一条心了。他制造毒人,目的就是为了日后和我朝抗衡。”   皇帝见颜宜语如此坚定,神色便有几分动摇。   杨钊见状忙下跪道:“皇上!正因为如今我大唐和南诏的关系微妙,才更加不能冒然出兵。南诏与吐蕃相连,一个弄不好,就会将南诏推向吐蕃,得不偿失啊!”   颜宜语冷笑:“笑话,我大唐泱泱大国,难道还怕一个小小南诏不成?明明知道南诏心怀不轨,还要放任不管?!”   杨钊讥讽道:“公主口口声声说南诏心怀不轨,却又拿不出证据。公主轻言战事,可知一旦事态扩大,多少将士要战死沙场,多少百姓要流离失所?想来公主贵为金枝玉叶,是想不到这些的。”   皇帝听他们吵得头疼,挥手道:“好了,好了,此事到此为止。都下去吧,让朕静一静。” 作者有话要说:  PS:下一章应该会写到牡丹龙门之行了。   【注释】   (一)史料记载,安禄山在范阳起兵造反,唐玄宗在华清宫六天就知道了消息,两地相距三千里,可见当时传递信息的速度,可以达到每日500里。剑三中的黑龙沼距离长安究竟有多远不清楚,但现在云南昆明到大明宫国家遗址公园的距离大概1500公里,也就是唐代的3000多里,剑三的地图上,就黑龙沼的位置来看,长安到黑龙沼的距离,应该没有到昆明远,那么十五天一个来回,理论上应该是可以实现的。(这只是我的估算,推测很可能不准确,且每天500里的速度非常快了,只有传递紧急公文时才用,一般情况是远远低于这个速度的。这里小说就不那么计较了,姑且这么一写。)   (二)爨(cuan,四声)氏部落,是南中地区(现在云南、贵州和四川西南部等地)的一个统治集团。天宝五年,唐朝派李宓挑动爨氏内乱,以消弱南宁地区的势力。后来南诏从中调和却没有成功,爨氏内乱越演越烈,南诏便乘机兼并爨氏。(此段史料查阅自《南诏编年史稿》)   ☆、第五十五章   颜宜语昏昏沉沉地,意识醒了身体却觉得很累想继续睡,直到听到脚步声才不情愿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床上。先前的脚步声是一个侍女发出的,那侍女发现她醒了,惊喜地叫了一声,“公主!您终于醒了,您都昏迷了十几个时辰了。”   颜宜语抚了抚额,想起了之前的事。为了让她的父皇答应出兵,她在难熏殿外跪了一个下午再加整整一夜,可她的好父皇只顾着和他的好贵妃寻欢作乐,直到她体力不支昏迷过去,都没能见到她父皇的面。颜宜语越想越心寒,自嘲的牵了牵嘴角,一切都变了,自从母妃去世,自从杨玉环进了宫,一切就都变了,她早该认清形势的。颜宜语挣扎着坐起身,侍女忙扶住她,“公主还是先躺着吧,奴婢去给您叫太医。”   颜宜语摇了摇手,“不必了。阿风呢?去把阿风叫来。”侍女应了一声,“于大人一直在府里,奴婢这就去叫他。”   从于夜风那里,颜宜语得知她这一昏迷,倒成了一出苦肉计。皇帝终于答应出兵了,对外只说李承恩请求援救,朝廷也不忍中原武林遭此惨祸,特命蜀地驻军前往相助。颜宜语这才松了一口气,也没有打算再去黑龙沼,只修书一封给李承恩,一切交由他处理。   于夜风道:“对了,昨日探子来报,卫栖梧跑了,天策府正贴了告示捉拿他。”   颜宜语已经快忘记这个人了,不甚在意道:“留着他也没什么用,跑了就跑了吧。”   ※ ※ ※   阿萨辛收到探子从黑龙沼传来的消息时,已经身在梁州境内。他们这次回去,除了夜宿之外路上几乎没有停留,因此行程比去的时候快了一倍。已经是寒冬腊月,越往北天气越冷,车厢内却温暖如春,牡丹坐在厚实的兽皮垫子上,手里握着个小暖炉,靠在阿萨辛身上看密信。   密信上说,自他们离开后,中原武林与天一教又发生了几场恶战。双方损失都更加惨重,天一教没能占到便宜,但始终守着烛龙殿,中原武林怎么也攻不进去。不料这时阁罗凤却突然回了南诏皇宫,更想不到的是,他走后的没几天,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上千兵马,装备精良,还带着三门大炮,打得天一教毫无还手之力,中原武林终于进入了烛龙殿。   牡丹看完后一脸惊讶,“颜宜语不是没请到救兵吗?哪里来的军队?”阿萨辛则是眼中冷光一闪,“一次请不到还可以再请第二次,本座倒是小看了她。”   牡丹看了看信上落款的日期,“这信是好些天前写的了,如今的黑龙沼……呵呵,”牡丹掩嘴一笑,“怕是很精彩呢。”   阿萨辛嘴角微勾,已然想像出此时天一教的情形,“功亏一篑,自然是精彩的。”   “幸好咱们先走了一步,大人真有先见之明。”牡丹心下庆幸,要是等到朝廷的救兵到了,他们倒是不好见死不救一走了之了。   阿萨辛揉了揉他的发顶,笑道:“本座离开,一是没有必要再留下来,二是本座的神功已经快要突破最后一重。”   “真的?!”牡丹的神色瞬间迸发出光彩,兴奋地拉着阿萨辛的袖子,“太好了,丹儿恭喜大人!”   阿萨辛看着他发自内心的喜悦神情,心下更加柔软了几分,“在黑龙沼是本座是只是隐隐有些感觉,经过路上这段时间的运气调息,已经可以确定了。待本座回去闭关一段时日,便可大功告成。”   《大光明典》一共有十二重,每三重为一个阶段,每练完一个阶段,武功便能提升一大层次,早在阿萨辛练到第十重时,他在江湖上已经难逢敌手。而这最后一重是最难的,阿萨辛已经冲关了好几年,如今终于要突破了。   牡丹仍然一脸开心至极的样子,阿萨辛好笑地刮了刮他的鼻子,“怎么你比本座还高兴。”   牡丹抱着阿萨辛蹭了蹭,“丹儿就是替大人高兴嘛,大人最厉害了。”《大光明典》牡丹也练了,可惜他习武的年纪太晚,饶是想要名师出高徒,却无奈错过了最佳时期,如今只练到了第五重,就止步不前了。只是就这五重,也能敌得过二三流的高手了。   牡丹激动了好一会才安静下来,又拉着阿萨辛撒娇,拿出一本话本,却不自己看,而要阿萨辛读给他听。阿萨辛将他抱着侧坐在腿上,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拿着话本,低沉悦耳的嗓音在车厢内缓缓流淌开来。   原本就不多精彩的故事在阿萨辛没有起伏的平淡语调下,显得更加无聊,牡丹却觉得这种感觉分外美好。他靠在阿萨辛的肩头,感受着他胸膛里传出的轻轻震动,和着马车的微微颠簸,不知不觉便醉了……   美好的不是话本里才子佳人的故事,而是那个读故事的人。   马车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却渐渐停了下来,车外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牡丹半睡半醒间睁开眼,神情有些迷惑。阿萨辛朝车外问了声,“怎么回事?”   赶车的侍女答道:“回禀教主,前面有座桥,让一支送嫁的队伍给堵了。”阿萨辛嗯了声,示意停下来等一会。牡丹有些好奇,又在车厢里待得闷了,便拉着阿萨辛下车看热闹。   只见十里红妆,延绵不绝,连成一条红色的长龙,这头已经过了桥,那头还在对岸远远的看不清楚。嫁妆一抬又一抬,贴着大大的“囍”字,配着唢呐喜庆的喧闹声,仿佛连这冬日的寒冷都吹散了几分。   牡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踮着脚尖好奇地朝队伍里张望。“找什么?”阿萨辛站在他身后疑惑地问。   “找新娘子。”牡丹也不回头,依旧伸长了脖子搜寻,“大人您看,在那里!”牡丹的眼睛亮了一下,视线紧紧跟随着那顶由八个人抬着的大红色花轿。   轿子从牡丹身前经过,可惜看不到里头的新娘子,牡丹正遗憾着,就见那新娘将一侧的窗帘子揭开,半掀了盖头偷偷地朝外看,结果被一旁的喜娘发现,忙放下帘子端坐回去。   “新娘子真好看。”牡丹神色微晃,不由自主地笑了。阿萨辛眼神暗了暗,一把将他圈进怀里,在他耳畔亲了一口,“没有你好看。”牡丹扑哧一声笑了,刚刚那一丝无端的失落荡然无存,朝阿萨辛抛了个媚眼,拉着他回到马车里。   这段插曲过后,他们继续上路,一路无话,终于在来年的正月初五回到了荻花宫。   回来后阿萨辛只休息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去了后山禁地闭关。禁地石门前,牡丹抱着阿萨辛依依不舍,不知道是第几次这般问:“大人要多久才能出关。”阿萨辛丝毫没有厌烦,“少则一个月,多则四十天。本座会赶在你生日之前出关。”   牡丹点点头,又道:“大人练功要紧,不必为了丹儿赶时间的。”阿萨辛亲了亲他的发顶,神色分外温柔,“本座有分寸,等出关之后,本座有份礼物送给你。”   “什么礼物?”牡丹好奇地看着他,阿萨辛摇摇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乖乖的,照顾好自己,多穿些衣服,晚上睡觉被子要盖好……”阿萨辛又叮嘱了他几句便进了禁地山洞。   石门缓缓关闭,此刻他们还不知,这短短一别,竟差一点成了永别。   再说黑龙沼,各门派攻入烛龙殿后,又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各位掌门都救了出来,而朝廷派来的援军也差不多折损殆尽。这下武林算是欠了李承恩和朝廷一个大人情。李承恩心下感叹,不管这当中过程如何,公主要的结果始终是达到了,只是武林受此巨创,恐怕要萧条许久了。   乌蒙贵知道大势已去,放弃了制作毒人,躲入烛龙殿的最深处的祭龙潭。中原武林险些毁于他手,各门派怎能甘心就此放过他,于是又是一场恶战!最终乌蒙贵寡不敌众,跳入深达百丈的祭龙潭水中,消失不见。   牡丹收到这些消息时,只是百无聊赖地扫了一眼。阿萨辛已经闭关好几天了,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以前这种情况还可以找沙利亚下盘棋解闷,现在沙利亚成了毒人,他就越发的无聊了。   把玩着手中的玉杯,牡丹又在想阿萨辛说要送他的礼物,到底是什么呢?想了半天也没有结果,牡丹嘟嘟嘴,正打算去午睡一会儿,就听一个侍女在门外道:“牡丹大人,龙门分坛来人了,说是有要事求见。”   牡丹皱了皱眉,心想正月里最闲的时候,怎么会有急事求见,整了整仪容吩咐道:“让她进来吧。”   那人进来后,一口气没喘,跪下就道:“牡丹大人,龙门分坛副坛主水痕伙同叛徒飞雪犯上作乱,坛主邀月特命属下前来请求支援!”   牡丹先是被他一句话砸愣了,随即反应过来,怒而拍桌,“混账!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那人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具体的属下也不清楚,属下带来了坛主的亲笔信。”说着赶紧把信呈了上去。牡丹一把抓过信,越看脸上怒意越盛,砰地一声将信拍在桌子上,“好大的胆子!”   报信那人抖了一下,“大人息怒!”   牡丹深吸一口气,挥退了报信之人,压下心中的愤怒,又细细地将信看了一遍。   信中说道,邀月无意中发现水痕与一个毁容女子秘密来往,暗中探查后发现那女子竟是圣教一直在通缉的叛徒飞雪。更让她惊讶的是,这二人居然都是龙门上任坛主摩耶莎的妹妹。   邀月察觉到她们正密谋发动叛乱,似乎还勾结了什么外人,想来是对摩耶莎之死怀恨在心,要替姐姐报仇。只是邀月不知她们勾结的人是什么来头,而水痕在分坛中又颇有势力,于是没有打草惊蛇,而是设计诱捕水痕。为防万一,邀月让心腹提前等在龙门客栈中,若是到了约定的时间收不到信号,那就立即前往荻花宫报信。   如今报信的人已经到了,显然邀月的计划没有成功,如此一来,水痕与飞雪必然已经反了,必须立即带人前去平乱。   摩耶莎……牡丹已经快要忘记这个人了,却在此刻清晰地记起了过去种种。他握了握拳,心中有了一番计较,扬声道:“来人!”   阿萨辛大人还在闭关,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打扰。那么,就由他代替阿萨辛大人,去收拾那些不知死活的叛徒!   两天后。   颜宜语看着龙门传来的密信,神情有些懊恼,“现在还不是时候,怎么好端端的会被发现了?”   于夜风答道:“最近她们活动太频繁了,被发现也不奇怪。飞雪不知为什么,突然很急于报仇。”顿了顿又道,“昨天探子来报,牡丹带着不少人马绕过长安,往北边去了。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   “一定如此!两个没用的东西。”颜宜语心中暗恨,就凭飞雪俩姐妹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跟阿萨辛抗衡。颜宜语原本是想等时机成熟,由这对姐妹牵个头,她再暗中鼓动其他门派,一起对付阿萨辛。如今经黑龙沼一战,武林元气大伤,实在不是时候。   于夜风问道:“事已至此,主人打算怎么办?”   颜宜语想了想,突然眼中一亮,“等等,你说牡丹带着人马去了?阿萨辛呢?”   于夜风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发现阿萨辛,似乎只有牡丹一人。属下再让人去查一查,主人的意思是……”   颜宜语嘴角牵起一丝算计,“我们也去龙门,说不定这是个好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以为会写到龙门之行的,还是差了一点,下一章肯定会有了,会小小的虐一下。   另外,这文会写到安史之乱结束。   猜猜阿萨辛大人的礼物是什么?   PS:最近前台怎么老是刷不出来……坑爹   ☆、第五十六章   龙门东南,五里外。   牡丹接过属下递来的水囊,仰头喝了一口,冷风便迫不及待地从脖子里转了进来,令他赶紧拢了拢领口。刚刚才立春,沙漠里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人脸上生疼。   牡丹眼角露出一丝疲惫,他闭了闭眼,养了会神,再睁开时神色一片坚决。他站上几步开外的沙丘,眺望着龙门方向,却只看到漫天灰黄的沙雾。   牡丹招来几个暗卫,吩咐道:“去探探路,天黑之前,我要知道龙门每一个角落的情况。再弄一份地图回来。”暗卫颔首领命,几个纵身便不见了身影。   阿萨辛养了一批死士暗卫,这些女孩儿都是从小便被带进红衣教,精心培养,个个身手卓绝,最重要的是,她们对阿萨辛绝对忠诚。她们是阿萨辛最秘密的武器。   牡丹这次出来带了七十二名这样的暗卫,也只带了这七十二人。不是他托大,而是一来这些人确实厉害,能以一当百。二是因为忠诚,他必须保证带来的人绝对忠诚,否则带来的人一旦反水,阿萨辛不在身边,他怕自己控制不了局势。   想到阿萨辛,牡丹的嘴角沁出一丝笑意,伸手解下腰间的玉佩,紧紧握住手里,暖玉微微发热,温暖着他的手心。这是某一年阿萨辛送他的,因为是一对,阿萨辛也有一个,所以他一直戴着身上。   牡丹握着玉佩放在嘴唇上,轻轻地吻了吻,心中呐呐自语:阿萨辛大人,这是丹儿第一次离开您的保护,请您赐予我力量……   从长安前往玉门关,是丝绸之路最初的一段路程,大漠孤烟,黄沙千里,一望无垠的荒凉与壮丽。一支几十人的马队在沙漠里急行,马蹄飞溅着黄沙,发出阵阵闷响,吓坏了迎面而来的骆驼商队。商队中的人,胆大的拿起了弯刀保护货物,胆小的已经在想着怎么逃跑。   颜宜语被人当成了马贼,心中一阵好笑,朝身后挥了挥手,毫不停留地从这些人面前飞驰而过。   “天快黑了,还有多久到驿站?”颜宜语冲着于夜风扬声问道,吃进了不少沙子。   “快了,几里地的功夫。”于夜风同样扬声回答。   颜宜语又道:“到了驿站把五叔请来见我,跟了一路了。”于夜风了然地点点头。   驿站内,李业掸了掸衣服的沙尘,丝毫没有跟踪被发现的窘迫,“果然还是被你发现了。”   “五叔忘了我的身份吗?”颜宜语笑了笑,“五叔跟着我做什么?”   李业没有说假话,知道瞒不过她,直截了当道:“宜儿,不要伤害牡丹。”   虽然心中有所猜想,但李业说的这般直接,颜宜语还是有一丝讶异,“就为了那个男宠?”   李业道:“你不也是为他而来的吗?”   颜宜语气道:“我是为了抓他,可不是被他迷昏了头。”   李业眼中露出几分焦急,“你要对付的是阿萨辛,牡丹是无辜的。”   颜宜语不为所动,“抓到牡丹便能威胁阿萨辛。”江湖上听说过牡丹的,都以为他只是阿萨辛的男宠,但颜宜语这些年一直盯着红衣教,在她看来,牡丹在红衣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绝对不可能无辜。   李业摇着头叹息了一声,“凌枭阁的事我无权过问,你要抓他我也拦不住。我只希望你不要伤他性命。宜儿,算五叔求你了,好不好。”李业定定地看着颜宜语,看得她一阵皱眉,“五叔,你和我说实话,你和牡丹到底什么关系?”   李业怔了一下,不说话了,似乎陷入了回忆,脸上的神色,眷念中夹杂着痛苦。颜宜语疑惑地看了他半晌,最终没有再问什么,点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不伤他性命。”   夜幕降临,气温更低了。牡丹裹在大氅里,一边看着龙门的地图,一边朝暗卫问道:“情况如何?”   暗卫答道:“分坛已经被摩耶娜和飞雪控制,龙门到处都是她们的人,炼制毒人的事已经被散播了出去,现在流言纷纷。血衣城戒备森严,属下等一时还打探不到太详细的消息。”   另一人补充道:“龙门当地有不少马匪,帮派林立。长牙帮和沙狐帮已经投靠飞雪,其余帮派暂时没有动静。龙门客栈内也有不少江湖人士,玉门关附近还驻扎了不少神策军。”   牡丹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看着地图的右下角,“楼兰古城是什么地方?”   暗卫:“那是古时楼兰国的一处遗址,如今被狼牙军占领着。”   “狼牙军……耶律仪?”牡丹沉吟片刻,心中考量一番,让人拿来纸笔,写了封信递给暗卫,吩咐道:“将这封信交给狼牙的首领耶律仪,就说我奉圣教教主之命前来捉拿叛徒,借他的地方落个脚,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那暗卫犹豫了下,有些担忧地开口,“现在情况不明,牡丹大人此举是否太过冒险,万一狼牙军也和摩耶娜她们勾结……”   牡丹眼神一冷,他不喜欢下属质疑他的决定,“照我说的去做,我自有分寸。”   暗卫不敢再多说什么,领命而去。牡丹又招来几人,一一部署道:“你,带二十人偷袭血衣城,尽量吸引她们的注意;你,找机会潜入进去,查查邀月的下落;你们两人,隐藏身份住进龙门客栈,随时留意各方的动向。立刻行动。”   “是!谨遵牡丹大人指令!”黑暗中,几条人影单膝跪地,然后一闪而逝。   半个时辰后,有人声顺着风声传来,剩余的暗卫立即戒备,将牡丹团团保护在中间。待来人走近,牡丹勾了勾嘴角,“不必太紧张,应该是狼牙军的人。”保护他的暗卫收敛了身上的杀意,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对他们而言,此次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平息叛乱,而是保证牡丹的安全。教主不在,如果牡丹大人有了任何差池,他们这些人都得以死谢罪。这是跟着牡丹来龙门的,所有人的共识。   来的是耶律仪本人,牡丹没想到他会亲自前来,心道果然是个聪明人。牡丹并不认识耶律仪,只是从每年邀月汇报的各项帮务中看到过这个人的名字,知道龙门的狼牙军和分坛有生意上的往来,关系一直不错。所以牡丹稍稍冒险了一把,他赌耶律仪不会不站在摩耶娜和飞雪那一边。   耶律仪表现得十分客气,两人寒暄了几句,牡丹便带着人随他去了楼兰古城。   与此同时,血衣城已经乱了起来,飞雪完全没有想到阿萨辛的人会来的这么快,此时她还不知道来的只有牡丹,她有一瞬间的慌乱,但一想到那满腔的仇恨,就什么也不怕了。   龙门分坛一共有不到一千五百人,大部分都已归顺摩耶娜和飞雪,还有几百人不愿反叛,也已经被她们控制起来。这姐妹俩也不是吃素的,牡丹派去的暗卫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杀了她们一些人手,查出了邀月的位置,却没能救她出来。   之后两天双方僵持着,牡丹带的人手不多,他自己没有出面,也并不打算硬拼,只是时不时地派人偷袭一番,打了就跑,想要把摩耶娜和飞雪诱骗出来,来个擒贼先擒王。可那二人看到这么多暗卫,更加认为阿萨辛来了龙门,有些忌惮,守着血衣城不出来。飞雪想用邀月威胁阿萨辛杀了牡丹,想来阿萨辛定然不肯,那她就将消息散布出去,说满嘴仁义的阿萨辛教主,为了男宠不顾心腹属下的性命,借此让世人认清他的真面目。邀月却识破她的计谋,不愿被她利用,险些咬舌自尽,被摩耶娜救了下来。摩耶娜对邀月有些情意,不愿意伤害她,飞雪只得作罢。   两天后的傍晚,摩耶娜和飞雪正在屋内商量对策,门扉轻动,一个人影闪了进来,来人一身黑衣,朝她俩点了点头,道:“我们主子来了,想见一见二位。”   摩耶娜微微惊讶,差不多半年之前,眼前的黑衣人突然找上门来,先是说出了她们姐妹二人的来历和潜伏在红衣教的目的,接着又道他家主人愿意帮助她们,却又不肯告知他家主人是谁。摩耶娜起初并不相信他,但之后此人确实助她们良多,尤其是给了不少财力上的支持,能够收服长牙帮和沙狐帮靠的就是他们。   现在这种时候,摩耶娜还是心中存了一丝警惕,试探着问道:“你家主人助我们良多,我们姐妹一直感激在心,只是还不知道你家主人如何称呼?”   那人摇摇头,“主人若是想说,自会亲口告诉你们,主人带了荻花宫的消息来,是来帮二位的。”   摩耶娜和飞雪对视一番,“那就快快有请吧。”   摩耶娜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这个“主人”一见到她们便表明了身份,“在下颜宜语,二位姑娘,幸会。”   “江湖百晓生?!”摩耶娜和飞雪异口同声,都不曾猜到她的身份竟是这样。如此一来,倒也能解释为什么她会知晓她二人的身世。历代江湖百晓生,都知道不少武林秘闻,做的就是打探和买卖消息的生意。但为什么要帮她们呢,摩耶娜想不通,她道:“颜姑娘仗义相助,我们姐妹二人感激不尽。阿萨辛作恶多端,难道和颜姑娘也有恩怨?”   颜宜语摇头,“既然作恶多端,那就应当替武林除害,又何须一定要和我有恩怨呢。”这话说的冠冕堂皇,颜宜语知道她二人不会相信,又道:“其实二位何须在意这些,你我目标一致,自然是可以合作的。对了,我的身份,还请二位保密。”   飞雪确实不在意这些,她的目的就是报仇,“那么颜姑娘此次来,可有什么计划?阿萨辛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颜宜语轻轻一笑,“你们被骗了,阿萨辛并没有来,来的只有牡丹。”   飞雪恍然,“原来如此,难怪这些天阿萨辛从未露面。牡丹这个贱人!”飞雪神色激动,双手拉着摩耶娜,“姐姐,这可是个好机会,阿萨辛不在,牡丹不是我的对手,一定要杀了他,以慰姐姐在天之灵!”   颜宜语道:“我此来也是为了牡丹,若是能抓到他,希望二位把他交由我来处置。”她知道飞雪恨极了牡丹,不会轻易同意,所以一来便表明了身份,以增加彼此的信任。   果不其然,飞雪一听便拒绝了,“不行,牡丹是杀了我姐姐的凶手,自然应该由我们处置。”摩耶娜也皱了皱眉,“不知颜姑娘为什么要牡丹?”   颜宜语答:“留着他比杀了他有用,留着他便能牵制阿萨辛。真正害死你们姐姐的是阿萨辛,若不是他纵容,牡丹怎么敢杀害你们教中的圣女。难道你们以为杀了牡丹便是报仇了?难道你们不想看到红衣教覆灭的那一天?”   摩耶娜有些犹豫,飞雪却依然不同意,“不行!我等不到那一天了!不杀他我难解心头之恨!”说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摩耶娜连忙扶住她,叹息了一声,朝颜宜语道:“颜姑娘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不如就在我这里安顿下来。其他的事,还是等抓到牡丹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耶律仪,游戏里有个任务,他是挂了的。这里就让他活着吧,反正一个路人甲。。。   ☆、第五十七章   牡丹已经派人连续偷袭了五六天,可摩耶娜和飞雪始终都不露面。血衣城城门紧闭,一片平静,风暴来临前的平静,仿佛酝酿着什么阴谋。牡丹心中焦急,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在事态扩大之前,快刀斩乱麻。   还有一件让他担心的事,邀月的信中说飞雪与外人勾结,这伙人究竟是谁,他始终没有查出来。飞雪为了隐藏身份,不惜毁容,摩耶娜潜伏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被发现,这两姐妹藏得很深,有谁这么神通广大,能够事先知道她们的秘密,并且借她们的手对付圣教?牡丹怀疑过颜宜语,但是黑龙沼的事情还未完全结束,各大门派都还留在南疆,且经此一役元气大伤。这个时候向圣教发难,根本得不到多少响应,颜宜语应该不会这么笨。   牡丹猜不透,便更加急切地想要抓到摩耶娜和飞雪,只要抓到她们,不愁逼问不出事情的真相。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血衣城突然传出消息,飞雪要于明日一早,在龙门客栈宣布一个秘密,一个证明阿萨辛是怪物的大秘密。   牡丹第一反应就是飞雪知道了阿萨辛身体的秘密,他来不及去想这么隐秘的事情飞雪是怎么知道的,这一刻他恨不得把飞雪碎尸万段。牡丹立即召集人手布置对策,他话音未落,一支飞箭就突然射了进来,斜着插进地上黄土里,箭身上还穿着一张纸。   一个暗卫将纸条取下来递给牡丹,纸条上写了五个字:不要去,有诈。   牡丹皱了皱眉,“可有看到是什么人射进来的?”众人摇头。想来是射箭之人离得远,又是在晚上,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牡丹制止了一个要追出去查探的暗卫,将纸条丢在一边,“不管这些,明天一切按计划行事。”   “这……还请牡丹大人三思,虽然不知纸条谁是写的,但对方十有八九会有埋伏。大人还是留在这里,让属下等前去就好。”暗卫首领单膝跪地,虽然知道牡丹不喜欢,还是不得不劝说。   牡丹冷厉地哼了一声,“我们在半路上动手,还不知道是谁埋伏谁呢。谁都不必说了,本大人一定要去。”牡丹心里很清楚明日之行有危险,但是他必须去,他绝对不允许有人侮辱他的阿萨辛大人!绝对不允许!   夜色已深,房间里灯火通明。飞雪丝毫没有睡意,眼里闪着几丝疯狂,朝着颜宜语问道:“这样真的能抓到牡丹吗?万一他明天不来呢?”   颜宜语嘴角一勾,“事关阿萨辛,他一定会来的。就算他不来,也必然会派不少人来阻拦你。我会让人留意着,如若他不来,我的人便去楼兰古城抓他。”   摩耶娜担忧道:“楼兰古城被狼牙军占领者,他们的实力我们还不清楚。”   颜宜语眼中精明一闪,胸有成竹,“这个你们放心,狼牙叛军与马匪勾结,抓了天策将军皇甫惟明,天策与神策明日正要去救人,到时候叛军自顾不暇,哪里还管得了牡丹。”   去岁的时候,杨钊派天策军前往龙门协助神策清剿马匪。那时颜宜语还在黑龙沼,回京后却听说天策军大败,皇甫惟明不知所踪。颜宜语觉得蹊跷,但杨钊却极力压制此事。这几天在龙门多方查探,她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是神策军借刀杀人,令天策军被马匪和狼牙夹击,天策寡不敌众,皇甫惟明被擒。皇甫的副将杨宁已经整编了剩余兵士,打算明日去救人。神策军怕落人口实,假惺惺地提出帮忙。   想到狼牙军,颜宜语又是一阵头疼。这支乱军并没有明着反叛,却在各地为非作歹,朝廷多次派人围剿,但是效果甚微,就连她的凌枭阁都查不出这支叛军究竟是何人所建。若是不来龙门,她还不知道红衣教居然也和狼牙有来往。   颜宜语喝了口茶,暂时压下脑中的思绪,起身告辞,“二位早些休息,明日按计划行事。”   天色将亮未亮,牡丹带着所有暗卫,从楼兰古城东侧出发,只派了两人到龙门客栈留意着,其余全部随他前往客栈北边的鸣沙山。牡丹没有选在客栈动手,那里鱼龙混杂,打起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数。鸣沙山位于从血衣城和龙门客栈之间,山丘阻碍视线,正是埋伏的好地方。   牡丹一直等到天色大亮,还不见飞雪出现,四周除了鸣沙山发出的嗡嗡声,再没有其他动静。龙门客栈也不曾有消息传来,说明飞雪并未走其他路到那里。难道是她知道自己在此埋伏,不敢出来了?不应该啊……   牡丹正打算派两个人去打探打探,上空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鸣叫,牡丹下意识地抬头,便看见一只巨大的沙鹰朝他俯冲过来。牡丹来不及多想,连忙向后一抑又就地一滚,沙鹰扑了个空,与此同时,他身边的暗卫已经挥剑朝沙鹰砍去,沙鹰被划了一剑,居然没有死,哀嚎了一声飞走了。   “保护牡丹大人!”所有人都迅速反应过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从她们背后突然窜出上百人,领头的是一个毁容女子,正是飞雪!   中计了!   暗卫首领打了“撤”的手势,“甲组拦截她们,其余人保护牡丹大人,走!”   牡丹已经看到飞雪,哪里甘心撤退,一把挥开暗卫护在他身前的手,“不必撤,抓住飞雪,重重有赏!”   飞雪显然听到了他的喊话,大笑了声,“想抓我,没那么容易!”说着抽出腰间长鞭一甩,冲在最前面去拿她的几个暗卫,齐刷刷飞了出去。   牡丹心中一惊,怎么回事,飞雪的功夫怎么会这么好?当初她被沙利亚一掌就打成重伤,可见武功并没有多厉害,怎么这才几年时间,她的身手居然不退反进!牡丹神色一冷,“都上去帮忙,今天一定要抓住她!”   暗卫们担心还有其他埋伏再冒出来,这个时候哪里敢离开他身边。也顾不上是不是违抗命令,飞雪越厉害,越没有人敢去帮忙。牡丹一阵恼恨,推开挡在他身前的人,抢先一步朝飞雪冲了过去,众人没有办法,连忙追了上去。   飞雪看见牡丹,眼中杀意一闪,从地上一跃而起,长鞭朝着牡丹面门横扫而去。牡丹也不示弱,手腕轻轻一转,折扇“唰”的一声打开,几根细如牛毛的暗器朝飞雪一口射去。谁知飞雪不躲不避,大喝一声,啸出的内力竟生生震落了这几根暗器!   牡丹又是一惊,此时长鞭已到他眼前,想退已经来不及了,忙用扇子去挡。那长鞭却仿若活物一般,鞭尾轻轻一抖避开牡丹的扇子,鞭身往下一转又朝他腹部扫去。   鞭子抽在身上的声音,在猎猎寒风中轻得几乎听不见,寒冷的刺痛却一下子侵袭进了身体,牡丹脸色一白,顾不上疼,急忙向后退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电光火石之间,保护牡丹的暗卫还是晚了一步。暗卫首领扶住牡丹,看到他腹部的衣服裂开了一道大口子,露出夹在中间的棉花,已经染了血。   这下暗卫首领有些慌神,牡丹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她再次喊道:“不必恋战,走!”说着与另一人一同架着牡丹,指挥众人往楼兰古城方向撤退。才走两步,脚下突然震动起来,紧接着周围的沙地就像从下面被炸开一样,数十人从地底下旋身窜了出来,带起的沙尘劈头盖脸地朝众人洒来,迷住了她们的视线。那数十人乘机抢先攻击过来,招招都扑向牡丹。   牡丹一方完全没想到对方还有这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看对方的装扮应该是马匪,想来不是长牙帮就是沙狐帮,这些马匪功夫不一定多好,但能在沙漠里横行多年,自然也是有一套本事的。这数十人一会从地里钻出来,一会又遁回地底下,牡丹一方竟是被他们缠住了,还有几人受了伤。   不过片刻时间,这厢牡丹被绊住脚,那厢断后的暗卫几乎杀光飞雪带来的人,但飞雪太厉害了,她们已经快要抵挡不住。牡丹感到腹部的伤口越来越疼,鬓角已经渗出了汗珠。这时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又有不少人过来了!”牡丹转头去看,东边不远处扬起一片黄沙,一眼望去大约有五六百人,骑着马飞奔而来。定睛一看,人人手里都拿着弓箭。   牡丹心中升起滔天怒火,飞雪是早有计划,早知道他会在此埋伏,于是将计就计!   “不好!这边也有人过来了。”暗卫首领喊道。牡丹转回头,就见北边又来了一队人马,人群中颜宜语赫然在列!   “颜宜语!”牡丹咬牙切齿,一半是疼的,一半的怒的。这下子他全明白了,颜宜语亲自出马,一定是早就得知他的行踪,知道阿萨辛大人没有来。她是来抓自己的,她想用自己来威胁阿萨辛大人!这一切的计谋怕都是颜宜语想出来的。   他们被包围了,凌枭阁不容易对付,牡丹心里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激起一股斗志。今天就算了拼了性命,也不能让颜宜语的阴谋得逞,他绝对不要成为阿萨辛大人的累赘!   牡丹推了一把扶着他的暗卫首领,边喘边道:“去,找耶律仪求援……告诉他,今日若是帮了忙……阿萨辛大人绝不会亏待他。”   楼兰古城内,不等牡丹的人来报信,耶律仪已经知道了鸣沙山的情况,正在犹豫要不要救人。他从不干没好处的事,这个飞雪听上去很厉害,若是去了,救不了牡丹,反而把自己的人折进去,那就不划算了。可若是不去,要是牡丹胜了,自己见死不救,怕也落不着好。   耶律仪在屋内踱步,踌躇不决,外边突然吵闹起来。耶律仪吼道:“吵什么!”一个士兵急急忙忙跑进来,“将军,神策军,神策军来攻城了!”   “神策军?!”耶律仪一听就火了,“妈的,老子帮他们灭了天策,他们居然还来打老子!集合,老子去会会他们。”这下子他顾不得牡丹了,提着长枪就冲出了屋子。   “放箭!”东边的人马一到,飞雪立刻下令,铺天盖地的箭雨朝着牡丹一行人落下,暗卫身手再好,到底也是血肉之躯,渐渐地护在牡丹身边的人越来越少。飞雪站在一块高地上疯狂大笑,偶尔挥鞭扫开冲过来的暗卫。牡丹心中恨极,顾不上身上有伤,甩开扇子就要朝飞雪杀过去,被身边的暗卫死死拉住。   颜宜语停在一旁观战,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李业站在她旁边,眼睛密切地盯着牡丹,那担忧焦急之态,看得颜宜语直皱眉。“五叔,昨天你给牡丹送信了。”颜宜语肯定地说。   李业讶异,“你既然知道,怎么没有拦着我?”   颜宜语答:“因为没有必要。即便你告诉了他,他不还是来了。五叔贵为皇亲,何苦执着于一个别人的男宠。”   李业知道颜宜语是想让他死心,摇了摇头,继续紧张地关注着战况,只见牡丹隔开一支飞来的利箭,脸色又白了一分,未能完全躲开,箭尖刺破了他的袖子。李业忙拉住颜宜语,急道:“快让人别放箭了,你答应过我的,不伤他性命。”   颜宜语不为所动,“五叔放心,牡丹功夫不弱,没那么容易死的。”   李业哪里能放心,见颜宜语不肯,自己就要往上冲,颜宜语忙让人拦住他。等到牡丹身边只剩下十几个暗卫,颜宜语才朝于夜风示意一眼,于夜风跃身而出,朝摩耶娜掠了过去,那五百多弓箭手便是她带来的。   摩耶娜一挥手,弓箭手停止了射击,颜宜语立即吩咐凌枭阁,“抓住牡丹,留活口。”   战况越来越烈,几方人马汇聚起来,将牡丹等人团团围住。他身边的暗卫个个战至最后一刻,直到再也爬不起来。牡丹除了腹部那一道鞭伤,其余还有四五处地方被划破了。看着暗卫一个个倒下,他自知凶多吉少,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决计不能被活捉!   飞雪站在高处,仍在大笑,几近癫狂。牡丹咬咬牙,心中发狠,猱身而上,以最快的速度朝飞雪扑去,暗卫竟然没能拦住。这一击,他已存了与飞雪同归于尽的必死心志。   飞雪即刻察觉,双眼一瞪,也朝牡丹杀将而来。她目色通红,竟像是收火入魔的征兆,手中长鞭甩在空中啪啪作响,最后几个暗卫被她全力一扫,横飞出去三丈开外。她手腕猛地一抖,长鞭被注入内力,仿佛化作一道笔直的铁刺。铁刺接近牡丹身前,飞雪眼中迸发中疯魔的兴奋,手中力道又加了几分。   牡丹侧身想躲,却牵动腹部伤口,狠狠一痛,顿时失去力气,往地上摔去。飞雪的鞭子跟着往下,直指牡丹心口!这一幕恰好被颜宜语看到,“别杀他!”她赶不及不过,弹指击出一颗暗器,打在飞雪的鞭子上,鞭子歪了一寸,依然钉进了牡丹的身体。   牡丹微不可闻地“啊”了一声,仿佛叹息一般。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突然涌起无限哀伤,以后再也见不到阿萨辛大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以为这周没时间更的,还好前两天在公司里偷偷写了……   关于狼牙军,似乎大家玩游戏的时候,都默认这支叛军就是安禄山的。但我想在安史之乱之前,朝廷应该是不知道这事的,否则皇帝怎么还会重用安禄山。   ☆、第五十八章   牡丹以为再也见不到阿萨辛了,然而下一刻,他就落进了那个熟悉的怀抱。那个被他奉为天神一样的男人,仿佛从天而降,紧紧地抱住了他。   “阿萨辛大人……”牡丹只来得及叫了他一声,便失去了意识。   “丹儿!丹儿!”阿萨辛心疼焦急愤怒万分,可惜牡丹却听不到他的呼喊了。牡丹也不曾看到,在阿萨辛抱住他的前一瞬,飞雪被阿萨辛一掌击飞,喷出一大口鲜血,摔在地上时砸出一个坑,已然便没了气息。   “三妹!”摩耶娜看到这一幕,发出一声惨叫,此刻也不管是不是以卵击石,飞身便朝阿萨辛扑去。阿萨辛半跪在地上,气势却不减分毫,一手半抱着牡丹,一手五指隔空一抓,摩耶娜不受控制地朝他飞来。阿萨辛掐着摩耶娜的脖子往后一甩,立即有人上前将她擒住。   颜宜语不曾想到阿萨辛会突然出现,只不过一瞬间,飞雪和摩耶娜就被他解决了,颜宜语暗道一声不好,不想和他硬碰硬,可惜阿萨辛带来的人已经和凌枭阁打了起来。   阿萨辛带了一百多人,比颜宜语的人多了将近三倍,将他们团团围住。至于跟着飞雪和摩耶娜反叛的人,见她二人一死一被擒,已经自乱阵脚,不战自败。形势顷刻之间反转。   颜宜语慌了神,看阿萨辛的神情,若是牡丹今日死了,怕是他们今日都要命丧于此了。   “主人,你和王爷先走,属下断后。”于夜风护在颜宜语身前,隔开四面八方挥来的刀剑。   “不行,要走一起走!”颜宜语哪肯丢下他,这时候留下来无异于送死。   “别再争了,一起走,再不走来不及了。”李业拉了他俩一把,神色也有些慌,颜宜语是他皇兄最宠爱的公主,绝对不能落在阿萨辛手里。但与此同时,他又是担心和庆幸的,担心牡丹会不会有事,庆幸阿萨辛赶来了,这个时候,只有阿萨辛能保护牡丹。   “伤了本座的丹儿还想走。”阿萨辛的声音淡到极致,也冷到极致,怒到极致。颜宜语和于夜风护着李业,二人正杀出一条血路,阿萨辛头也不回,拿起牡丹掉在地上的扇子,反手一甩,准确无误,正中颜宜语后颈,颜宜语一个酿跄,浑身一麻便倒在地上。于夜风根本来不及反应,刚想要将她拉起来,就被十几道剑架在了脖子上。李业基本不会武功,要不是他今日硬要跟着,颜宜语不会让他来,此刻想逃也逃不掉,更何况他内心还有那么一丝不想走。凌枭阁大部分人还被包围着,见此情形,只得放弃抵抗,束手就擒。   颜宜语三人被和摩耶娜绑在一起,阿萨辛封了牡丹周身几处大穴,抱着他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扫了颜宜语和摩耶娜一眼,一字一句道:“红衣血影卫听令,除了这四人,其余所有人,杀!”   红衣血影卫,便是阿萨辛的那一批死士,除了牡丹之前带来的,有两人留在龙门客栈,其余悉数战死外,剩下的全部在此。   命令一下,红衣血影卫迅速动手,手中武器有如阎王的索命符,收割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凌枭阁的人因为正副阁主被擒,几乎没有反抗地任人宰割。红衣教的叛徒对摩耶娜没那么忠心,但她们人心已乱,根本不是对手,负隅顽抗只是让她们死得更加惨烈。颜宜语和摩耶娜等四人被压在一旁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因为跟随自己而被无情屠杀,身体里飞溅而出的血滴在空中散落,扬起血雾,迷了众人的眼。   “阿萨辛!”摩耶娜精神崩溃,疯狂大叫,“你这个魔鬼!放了她们!你不得好死!”   阿萨辛根本不理睬她,连一个眼神也欠奉,他小心翼翼地抱着牡丹,站在稍远背风处,替牡丹挡去风沙和空气中飘来的血腥味。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凌枭阁和红衣教叛徒,甚至还有几个马匪,一共六百多人,尽数被屠,无一人逃脱。阿萨辛抱着牡丹骑上马,一百多暗卫跟随其后,向着血衣城进发。那六百多具尸体被抛弃的沙漠之中,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黄沙掩埋。   血衣城中还很平静,并不知道鸣沙山发生的一切。红衣教在龙门共有一千五百教众,此次跟着摩耶娜姐妹反叛的有一半之多,绝大部分都已被诛,此刻血衣城中只余一百名多叛徒。这其中有一人与摩耶娜十分要好,她站在城墙上,隐隐看见一群人骑着马朝这边靠近,以为是摩耶娜回来了,心落下一半,赶紧让人去开城门。   然而下一刻她发现不对,这些人骑得马速度太快,根本不是龙门分坛能有的。她再仔细一看,刚落下一半的心又提了起来。最前面那人面色阴沉,满身煞气,怀里还抱着一个人,最重要的是,那是个男人!她吓得倒退一步,“阿萨辛!阿萨辛来了!快,城门不能开!”   城门已经打开了一条缝,即便没有开,也是挡不住的。一百多名暗卫一半从正门进攻,还有一半跃上城楼,那些叛徒只是普通教众,哪里是她们的对手。   阿萨辛并未进城,也未动手,只骑着马在城门外正中央等着。牡丹脸色惨白,在他怀里颤抖。一开始他以为牡丹是受了重伤,刚刚才发现居然还中了毒,想来定是飞雪在鞭子上淬了毒。   是三日醉骨。   中此毒者,浑身骨骼有如烈火焚烧,又如万蚁啃噬,足足被折磨上三天,才会气断身亡。此刻毒已发作,牡丹一张俏脸疼得近乎扭曲,却依然没能醒过来。阿萨辛怕他咬着舌头,将自己的手腕抵在他嘴里,手腕被咬得生疼,但这点疼和牡丹此刻受的苦比起来根本算不上分毫。阿萨辛希望自己更疼十倍,百倍,希望把牡丹的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他抱着牡丹,松了怕摔着他,紧了他勒得他更疼。   城已破,叛徒已诛,阿萨辛进入血衣城,第一件事便是提来摩耶娜,逼问三日醉骨的解药。摩耶娜受尽严刑拷打,始终坚持没有解药。她并没有说假话,飞雪一心想要折磨牡丹,又怎么会留下解药。   其实以阿萨辛的医术,配置解药不是难事,但那需要时间,三天根本不够,更何况牡丹心口受创,说不定连三天都等不及。   阿萨辛无法,命人翻遍了整个血衣城都一无所获。只得整日守在牡丹身边,他在牡丹床前放了张桌子,争分夺秒地配置解药,他明知道来不及,却不能眼睁睁看着牡丹痛苦。牡丹毒性发作时,还要分神替他渡入内力,以此减轻他的疼痛。   此法第一天还有些作用,第二天牡丹醒了,疼得浑身痉挛,此法已经完全没有了效果。“大人,疼……丹儿好疼。”牡丹浑身钻心蚀骨地疼,仿佛有千万把刀,刺进他身体的每一处,在他的骨肉间翻搅。   无休无尽般,生不如死。   他想蜷缩起来,他甚至想自残,可阿萨辛为了不让他乱动,不得已将他牢牢固定在床上。阿萨辛虚虚地俯身抱着他,在他脸上细细亲吻,替他吻去汗水和泪水。牡丹身上疼,阿萨辛心里疼。   “啊——!好疼……好疼……啊——”   “大人,您杀了丹儿吧,啊——”   “丹儿受不了了……大人,大人……杀了我吧!”   牡丹每哭喊一声,阿萨辛的心就仿佛被人用力拽了一下,被人捏在手里死命挤压。   阿萨辛抓着牡丹的手和他十指相扣,牡丹修剪得细长的指甲一下子扎进阿萨辛的手背,阿萨辛却毫无所觉。   “丹儿,丹儿。”阿萨辛声音发抖,不复以往的威严冷静,他的神色满含焦急,他的眼里浸透担忧。   他最在乎的人在他面前受苦,对他说自己好疼,可他却帮不了他,救不了他。   他毫无办法。   平生第一次,阿萨辛感到无能为力。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这波痛才渐渐平息下来,牡丹脸色灰白,嘴唇发紫,浑身大汗,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又昏睡了过去。   阿萨辛替牡丹将身上擦洗了一遍,再一次看到那些鞭伤和箭伤,放肆地附着在牡丹细腻白皙的皮肤上,尤其是心口那一个窟窿,仿佛一张丑陋的嘴,在嘲笑他,嘲笑他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心,痛到没有知觉。   阿萨辛一手执着牡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另一手抚着他的瘦了一圈的脸颊,想起那日闭关,牡丹恋恋不舍的眼神,想起他往日撒娇黏人的模样,狠狠地闭上了眼。   阿萨辛一手执着牡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另一手抚着他的瘦了一圈的脸颊,想起那日闭关,牡丹恋恋不舍的眼神,想起他往日撒娇黏人的模样,狠狠地闭上了眼。   “来人!”阿萨辛想再次审问摩耶娜,一个暗卫刚好匆匆跑了进来,单膝跪地道:“启禀教主,薛王李业想要求见教主,他说有办法救治牡丹大人。”   阿萨辛一皱眉,迅速道:“带他过来。”   片刻后,李业带到,阿萨辛已在牡丹床前挡了一架屏风,隔绝了李业探究的视线。李业未能看到牡丹,面上带了几分焦急,朝阿萨辛一抱拳,“红衣教主,牡丹是否安好?”   阿萨辛冷冷看着他,丝毫不理会他的问题,语带威胁,“交出解药。”   李业摇头,“在下并没有解药。”   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李业本能的感到危险,连忙接着道:“在下能暂时保住他的性命。”   阿萨辛这才收敛了杀意,“说。”   李业道:“不知红衣教主可曾听说过冰魄转魂丹?在下这里正好还有半颗。”   冰魄转魂丹,生死人,肉白骨,相传甚至能重铸魂魄,只是此等神药,几百年前便已失传。饶是阿萨辛医术高超,也只是在几本古籍上见到过记载,但他心里到底起了一丝希望,脸上却不动声色,“此丹的炼制之法早已失传,本座凭什么相信你。”   李业松了半口气,至少阿萨辛没有直接拒绝,他道:“这个在下不知,在下也是机缘巧合下才得了这么一颗。几年前拿了半颗救人,证实确有奇效,剩下这半颗,就算解不了牡丹的毒,至少也能暂保他性命无虞。如此一来,相信以红衣教主的医术,炼制解药不是难事。”   这确实是一个办法,甚至是当下唯一的办法,只是李业是颜宜语的叔父,焉知他不是来害牡丹的,阿萨辛有些拿不定主意。   李业见他犹豫,进一步说道:“数年前在长安初见牡丹,想必事后红衣教主就调查过在下。在下深爱云意,绝对不会伤害她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毒名、药名什么的,都是我瞎想的……瞎想的……   ☆、第五十九章   阿萨辛目光锁住李业,似乎在衡量他话中的真伪,片刻后下定决心,“好,本座就信你一回,药丸拿来。”   李业摇摇头,“先把我们放了,冰魄转魂丹才能给你。”   阿萨辛冷哼一声,杀意又显露出来,“阶下之囚,没有资格跟本座谈条件。”   李业也没想他不会轻易答应,让步道:“我们各退一步,在下留下来做人质,把百晓生放了。她和在下是至交好友,有我在你们手上,红衣教主尽可放心。更何况,若你真心喜爱牡丹,难道不该以他的性命为重吗?”   “至交好友?你把本座当初三岁孩童吗?”阿萨辛语中含怒,突然朝李业一挥手,李业瞬间被内力弹飞,哐的一声摔在门框上,紧接着下一秒,阿萨辛便又到他跟前,掐着他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提起来。   “交不交?”阿萨辛冷冷问道。   李业喘不过气来,神色分明不肯妥协。他想要救牡丹,但他也必须保证颜宜语安然无恙。昨天在牢里,他故意问了颜宜语很多关于阿萨辛和牡丹的事。他在赌,赌阿萨辛对牡丹到底是不是真心。   阿萨辛终于还是放开了他,“你赌赢了,本座答应你。”说着招来一名暗卫,吩咐她放人。李业好不容易才喘过气,要求跟着一起去,他只有亲眼看着颜宜语离开才放心。   颜宜语自然不愿将李业留下来,但她和于夜风都被阿萨辛点穴封了内力,自保都成问题,想要救他,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血衣城城门口,李业怕颜宜语不肯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赶紧回长安,不必担心我。我毕竟是王爷,阿萨辛是聪明人,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说完还颇为凝重地看了看她,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李业的眼神含有几分警告,颜宜语暗自皱眉,这会她心里着实还有些乱,自她出入江湖以来,还不曾遇到过这么大的失败。她一时想不明白李业是什么意思。   “主人,我们走吧。主人的安危最要紧。”于夜风也在一旁劝道,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比颜宜语更重要,若是可以,他宁愿是自己留下来,只是他分量不够。   颜宜语闭了闭眼,下定决心,“王爷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因着还有红衣教的人在,颜宜语没有喊李业五叔,又对着红衣教的人道:“回去告诉阿萨辛,薛王殿下可是皇亲贵戚,你们若是伤了他,便是与朝廷为敌。”   那几个暗卫根本不理睬她,还推了她一把,“快走。”   于夜风恨恨地瞪了她们一眼,扶着颜宜语往外走。李业想跟着过去,看着她出了龙门,却被红衣教的人制住,押着去见阿萨辛。   “拿来。”阿萨辛的耐心已快告罄,压着怒气命令李业。李业也不再推脱,他拿起佩戴在腰间的玉佩,玉佩中间镶嵌着一枚金丸。李业将金丸从中取了下来,递给阿萨辛。   阿萨辛微皱着眉接过金丸,随即感觉分量不太对,两指轻轻一捏,金丸碎开,露出藏在里面的半颗冰魄转魂丹。阿萨辛将药凑在鼻尖闻了闻,“如果此药无效,本座就让整个李唐皇室陪葬!”说着一挥手,命人将李业带下去关起来。   阿萨辛转过屏风,坐在牡丹床边,轻轻托起他的头,将药丸塞进他嘴里,又舀了勺水喂他,看着他吞咽下去,又轻轻将他放平,替他盖好被子。   接下来便是等待。   阿萨辛握着牡丹的手,疼惜地看着他毫无血色的小脸,不知是第多少次在心中祈祷,只要牡丹能渡过此次危难,无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愿意付出。   在这之前,他将牡丹当做阿里曼之神赐予的珍宝,对他宠爱疼溺,精心养护。直到他看到牡丹被刺中心口,直到他看着牡丹满身伤横,中毒垂危,他才明白,牡丹,早已成了他血肉脊髓的一部分,无法割舍,不能割舍。若是失去了,那便是剜心之痛也难及万一。   “丹儿,不要丢下本座。”阿萨辛望着牡丹出神,呐呐自语。说完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无疑是一个强者,如何会说出这般软弱的话。   大抵是再强悍的人,也终究是人,也会有弱点,也会在心底深处,藏着一个柔弱的触点。   阿萨辛就这么一直陪着牡丹,他有一种错觉,如果牡丹挺不过来,他会一直这么看着他,陪着他,直到天荒地老。所幸上苍垂怜,大约过了两刻钟的时间,牡丹的脸色渐渐不那么苍白了,呼吸也平稳了一些,只是依旧昏迷着。阿萨辛替他把了把脉,脉象也有力了一些。   又过了一个时辰,牡丹幽幽地醒了过来,“阿萨辛大人……”牡丹的嗓子有些沙哑,声音也还十分无力。阿萨辛却像听到了天籁一般,抓着他的手亲了许久,之前牡丹只有疼的太厉害了才会醒过来,可这次醒了疼痛却没有发作,看来李业没有骗他。   牡丹眼里泛着水雾,几分委屈几分不舍地看着阿萨辛,微喘道:“大人……丹儿是不是快死了?丹儿舍不得大人。”   “怎么会,”阿萨辛连忙安慰道,“本座怎么会让丹儿死呢,本座也舍不得丹儿,你服了药,很快就会好的。”   牡丹一想是了,阿萨辛大人那么厉害,怎么会让他死了呢。牡丹有些不好意思,“丹儿还以为是回光返照呢。”   阿萨辛摸了摸他的头,“你身子还很虚弱,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本座还有一味解药要配。   “不要,大人别走。”阿萨辛还没来得及起身,牡丹就抓着他不放。牡丹被飞雪重伤之时,生死关头,他是那么的想念阿萨辛,或许是阿萨辛大人听到了他心中的呼唤,下一刻便出现在他面前。昏迷之前他想,还好,他还可以死在阿萨辛大人怀里。现在阿萨辛就在他身边,说他不会死,他害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了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地府,再也找不到阿萨辛大人了。   阿萨辛俯身吻了吻他的眉心,“本座不走,本座就在这屋里配药,你只要一转头就能看到本座,嗯?”   牡丹摇头,还是不肯放手。阿萨辛无法,但解药又怎么耽误,虽说冰魄转魂丹能暂时保他性命,但能保多久确说不准。他想了想,温声道:“这样吧,本座让人找一根红绳来,一头绑在丹儿手上,一头绑在本座手上,这样本座就走不了了,好不好?”   “嗯,好。”牡丹嘟了嘟嘴,终于答应了。   阿萨辛撤了屏风,系上红绳,一边配药,一边不时回头看看牡丹。牡丹还是很困,却舍不得闭上眼,也一直侧头看着阿萨辛,间或还调皮地扯扯红绳。阿萨辛终于再次看到牡丹的笑脸,心中稍安,手下配药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这日傍晚,又有五百教众来了血衣城。这些人是随阿萨辛一同从荻花宫出发,只是阿萨辛当时心急如焚,带着暗卫先行一步,日夜兼程,只花了平常一半的时间便到了龙门。   阿萨辛还在忙着配药,便吩咐邀月去安排她们。邀月自昨日被救出,得知自己一封信险些害死牡丹,一直战战兢兢,此刻接到命令,心里才松了口气,至少阿萨辛还愿意用她。   如此又过了七八日,龙门一直还算平静,无甚大事,血衣城内药材也十分齐全,阿萨辛终于配出了解药。   牡丹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药,整个脸皱成一团,阿萨辛立刻塞了颗糖到他嘴里。牡丹含着糖嘟嘴,“好苦。”   “良药苦口。”阿萨辛刮刮牡丹的鼻子,“来,坐直了,本座替你运功,这样药性发挥的快些。”   “嗯。”牡丹盘腿坐好,双眼微阖,将自己放心地交给阿萨辛。他因为中毒,这些日子体温一直有些偏低,阿萨辛的内力就如一股暖流,慢慢注入他的四肢百骸……   运功了大半日,才将三日骨醉的毒解了干净。牡丹软软地靠在阿萨辛怀里,转头对着他笑。   阿萨辛从背后轻轻揽住他,拉开他的衣襟,看着他左胸前铜钱大小的伤口,皮肉外翻着,因为中毒的缘故,一直没能完全愈合。幸好是偏了半寸,否则就算华佗在世,恐怕也救不了他。阿萨辛叹了一口气,亲吻着牡丹的耳垂,“是本座不好,本座又一次没能保护好你。”   牡丹摇摇头,拉住阿萨辛的手,“怎么能怪大人呢,是丹儿想替大人分忧,结果没有做好,还让大人担心了。对了,大人怎么会这么快就赶来了?”这些日子牡丹身体虚弱,大部分时间都昏睡着,阿萨辛又一直忙着替他解毒,两人都还没能好好说说话。   阿萨辛顾着牡丹身上还有伤,又扶着他躺下,自己坐在床边,说道:“本座闭关没多久,这块玉佩突然裂开,本座心里有些不安,便出了山洞去找你,不想只看到你留下的书信。本座心中万分担忧,立刻就赶来了。”说着从怀里掏出玉佩,正与牡丹戴着的那块是一对。   “那大人最后一重神功不是没能练成。”牡丹一脸的遗憾与自责。   “你身处险境,本座哪里还顾得上练功。”阿萨辛解释道,“原本是没能练成,可当本座赶到龙门,正好看到你被飞雪刺中心口,那一瞬本座心中怒意恨不能毁灭天地,浑身气息猛烈激荡,竟一下子冲破了阻碍,《大光明典》最后一重,就此练成。”   “真的?太好了!”牡丹眼睛一亮,庆幸道,“还好还好,丹儿没有拖累大人。”   “胡说。”阿萨辛轻斥,“练不成又何妨,没有什么比你重要。”   阿萨辛摸着他的脸,一脸认真,“宝贝儿,以后不准做这么危险的事。圣教也好,神功也好,即便是整个天下加起来,也比不上你在本座心中的分量。”   牡丹心中一怔,眼里蕴出雾气,轻轻覆着阿萨辛的手,乖巧地点头,“嗯,大人别担心,丹儿以后不会了。丹儿也好害怕,以后不敢了。”   阿萨辛安慰道:“别怕,本座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再次发生。不想这些了,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   牡丹摇头,“睡了好多天了,丹儿想出去走走。”   阿萨辛不同意,“不行,虽然毒解了,但你身上还有伤,不能出去吹风。”   牡丹撒娇,“可是一直待在屋子里好无聊呀,丹儿躺得腰都酸了。”   阿萨辛还是不答应,拿了个软枕垫在他腰下,哄道:“身体要紧,听话。本座读话本给你听,好不好?”   牡丹嘟起嘴,娇瞪了阿萨辛一眼,“好吧……”   于是这日下午,和煦的阳光洒进屋里,伴着阿萨辛略有些低沉的嗓音,见证一室温馨。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章   “嗯……饱了,不吃了。”牡丹坐在阿萨辛怀里摇摇头,躲开他递到嘴边的勺子。他熬过此劫,人也憔悴了一圈。阿萨辛心疼的不行,每日命人做一大堆吃食补品,一口一口地哄着牡丹多吃些,总算是调养得好了七七八八。   阿萨辛哄道:“乖,再吃一点,受了那么重的伤,流了那么许多血,不补回来怎么行。”   牡丹嘟起嘴,一脸的不情愿,“已经很饱了,肚子都鼓起来了。”说着拍了拍小肚子。   阿萨辛失笑,亲了亲牡丹的耳垂,“好,那不吃了,再喝几口汤,用小火炖了好几个时辰,很香的。”   牡丹不再拒绝,乖乖又喝了半碗汤,喝完便迫不及待朝阿萨辛道:“大人,咱们出去玩吧。大人昨日答应带丹儿出去转转的。”牡丹在屋子里闷了半个月,前几天阿萨辛才允许他在院子里走走,只是还不许他出血衣城。昨日牡丹软磨硬泡,阿萨辛才答应带他到龙门各处看看。   阿萨辛刮了下他的鼻子,“急什么,才刚过了午时,敷了药再去。”说着抱起牡丹放在床上,又从柜子里拿出配好的伤药和洗干净的里衣。牡丹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其余伤口都已结痂,只有心口那处仍需每天敷药。阿萨辛怕伤口捂着反而不好,因此没有给他包扎,而是一日三次地换干净的里衣。   阿萨辛轻轻地褪下牡丹的上衣,神情专注地为他涂药,那认真的样子,仿佛这是世上最重要的事。牡丹看着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哪怕受再重的伤,为了阿萨辛大人也是值得的。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以后不可以再受伤了,不能再让阿萨辛大人为他担心自责了。   二人收拾妥当,稍微乔装了一下,终于可以出门了,牡丹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不想刚出了屋子,就被暗卫拦住去路。牡丹皱了皱眉,“什么事?”   暗卫回答:“启禀教主,牡丹大人,摩耶娜自尽了。”   阿萨辛面色一沉,“废物,本座不是让你们看好她吗?”   关于此次叛变的前因后果,摩耶娜已经全部招认清楚。起初她不肯说,阿萨辛命人找回飞雪的尸骨,当着她的面,一刀一刀地将尸身凌迟,摩耶娜崩溃绝望,一五一十地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大部分事实和邀月在信中所说一样,那股与她们勾结的外部势力,自然就是颜宜语无疑。而飞雪突然功力暴增,是因为练了邪功的缘故。飞雪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本秘籍,修炼后可让人内力暴涨,但是她急于求成,以致走火入魔,命不久矣,这次迫不及待地想要报仇。   阿萨辛得知一切,却没有处死摩耶娜,那样太便宜她了。她们姐妹让牡丹受了这么多苦,飞雪已死,这些苦自然要从摩耶娜身上讨回来。阿萨辛问道:“她怎么死的。”   暗卫答道:“服毒自尽。”顿了顿又道,“邀月坛主今早曾去看过她。”   阿萨辛眼神一眯,“邀月……很好。”   牡丹见阿萨辛隐隐发怒,挥退了暗卫,抓着他的胳膊,劝道:“大人,此次的事,就到此为止吧。不管怎么说,邀月还是忠心于大人的,她与摩耶娜共事多年,有些情谊也是人之常情。现在叛徒都已伏诛,已经达到杀一儆百的效果,接下来该采取怀柔政策,安抚人心。”   阿萨辛思索一番,点了点头。他起初怀疑邀月也与叛徒勾结,故意设计引牡丹前来,但仔细一想,邀月不大可能事先得知只有牡丹一人前来,且通过这些日子的打探观察,并不曾发现她有不妥之处,阿萨辛也就渐渐打消了疑虑。   “对了,耶律仪那里,大人让人送些礼物过去吧。”牡丹突然想起此事,顺便也一道说了。   阿萨辛轻哼一声,“他并没有帮什么忙。”   牡丹道:“好歹在他那儿借住了几天,丹儿之前答应他的。况且狼牙军究竟是什么来头,我们并不清楚,没有必要为这点事得罪耶律仪。”   阿萨辛笑着拥着牡丹,宠溺道:“好,都听你的。这些事本座会派人去办,你身子还完全恢复,不必为这些操心。”   牡丹也笑着点点头,“嗯,不想这些了,大人咱们快走吧,丹儿还是第一次来龙门呢,可要好好看看大漠的风光。”   二人没有骑马,而是乘着一头骆驼,晃晃悠悠地往孔雀海而去。大漠虽不及江南风光秀丽,但一望无垠的黄沙,荒凉而又壮丽,危险而又热情,让人既生豪气,又觉得自身渺小。   牡丹戴着面纱,手里拿着一只驼铃,摇晃出清脆的响声,不时侧头朝阿萨辛说几句话。二人在孔雀海饶了一圈,恰巧遇到一支刚从玉门关而来的商队,买了好些西域的特产。商队里还养了一只波斯猫,毛色雪白,两只眼瞳一黄一篮,眸色晶莹剔透,牡丹一眼就喜欢上了,商队的人起初不肯卖,可阿萨辛哪舍得让牡丹失望,花了好几倍的价钱,硬是买了下来。   二人接着又往龙门客栈而去,在那里买了几壶好酒。葡萄美酒夜光杯,龙门客栈的美酒,凡是来了此地的,没有不尝一尝的。只是牡丹有伤在身,阿萨辛只让他喝了一小口。   从龙门客栈出来,太阳已快落山,阿萨辛牵着牡丹的手,“宝贝儿,回去吧天色不早了。等你身体好全了,我们去昆仑山看雪景。”   牡丹眼前一亮,“真的?”   阿萨辛笑道:“本座什么时候骗过你。”   牡丹撒娇地笑了笑,阿萨辛抱着他上了骆驼,二人像出来时那般,悠闲地往回走,身后是渐渐西沉的圆日。   走到鸣沙山的时候,阿萨辛想起那日牡丹被重伤的情形,心中又是一痛,低头亲了亲牡丹的发顶。牡丹与阿萨辛心有灵犀,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慰。   走着走着,阿萨辛突然哼了一声,牡丹疑惑,“大人,怎么了?”   阿萨辛道:“有人跟着我们。”牡丹下意识地就想回头,被阿萨辛拦住,“几个蝼蚁,不必理睬。”   牡丹小声问:“大人觉得会是什么人?”   “颜宜语。”阿萨辛轻蔑一笑,说的十分肯定,“她一直没有离开,看来是想找机会救走李业,简直不自量力。”颜宜语那日出了血衣城,并未回长安,只走了不远就又折了回来。对此阿萨辛十分清楚,他只是让人加强戒备,其余的并未多做什么。   提到李业,牡丹心里有些怪怪的,当下也没有再说话。   跟踪之人只跟了一小段路,在离血衣城不远时就离开了。二人回到血衣城,阿萨辛直接将牡丹抱进屋内,买的东西自有暗卫跟着拿进来。阿萨辛让牡丹坐在椅子上,倒了盏茶给他,“喝口茶,有没有累着?”   牡丹笑着摇头,“丹儿不累,丹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大人不必担心。”   暗卫将波斯猫抱了进来,牡丹忙接过来,将它放在桌子上,摸了摸猫的头,一脸开心地朝阿萨辛道:“大人您看,它好乖巧好可爱。”   阿萨辛揉了揉牡丹的头,开玩笑道:“你和它一样,温顺可爱,乖巧聪明。”   牡丹朝阿萨辛斜飞一个媚眼,“哼,丹儿哪里像猫啦。”   阿萨辛心里被勾了一下,忙压下悸动,笑得宠溺,“好了,待会再玩,洗手吃饭吧。”   吃过晚饭,牡丹几次欲言又止,阿萨辛微微疑惑,拉着他的手道:“有什么话还不能和本座说吗?”   “嗯……”牡丹犹豫了一下,“大人,我想见一见李业。”   阿萨辛微微皱眉,“见他做什么?”   牡丹咬了咬嘴唇,“他认识我娘亲,丹儿想找他问问娘亲以前的事。”   阿萨辛略一思索,还是同意了,“好,本座和你一起见他。”说着吩咐暗卫将李业带来。   李业原本还有些担心,阿萨辛突然要见他,会不会是要对他不利,可当他看到牡丹,便把什么心思都抛到了脑后。太像了,太像了……   李业看着牡丹出神,呐呐开口,“云意……你回来了。”   牡丹拧着眉,李业的神情他并不陌生,当年他父王也经常这样看着他,将他错认成娘亲。牡丹冷淡地开口,“我娘已经去世了。”   李业一惊,回过神来,身体有些微微颤抖,“什么?!云意她……已经去世了?”虽然他心中早已猜测,但骤然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不想相信。   牡丹被李业的反应弄得也有些伤怀,点头被又重复了一遍,“我娘在我十岁那年就去世了。”   李业闭了闭眼,心中万分难过。等了这么多年,守了这么多年,原来那个人早已经不在了。他深吸一口气,强压心中悲痛,温声朝牡丹问道:“你是云意的儿子?你叫牡丹?”   牡丹没有回答,直截了当道:“我想知道我娘以前的事,去南疆以前的事。”   李业没有在意牡丹的态度,他看着牡丹,又仿佛透过牡丹看到了李云意的过往。李业嘴角凝出几分笑意,“你娘她……她出生名门,品貌双全,是长安有名的才女……”   李云意出生在书香世家,其父李书全是当时颇具名望的大儒,虽不在朝为官,但朝中许多官员都是他的门生故旧。只是李家人丁不旺,李书全年过百半才得了李云意这么一个孩子,因此对她十分宠爱,将毕生所学都教授于她。   李云意十几岁便已名动长安,李业就是在那个时候见到了她,对她一见倾心,可当时他已经娶了妻子,他知道李书全绝不会让女儿做妾,所以自始至终都不曾像李云意表明过心意。   然而看上李云意的不止她一个。李书全当时和太平公主关系较近,有一次太平公主带着李云意进宫,恰巧被当时的睿宗遇上,睿宗便动了心思,想要将李云意赐给太子李隆基为妃,以此分化李书全和太平公主。   可是睿宗想差了一步,低估了李书全对女儿的疼爱。李书全哪里肯让女儿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便婉拒了睿宗的提议。睿宗和太子因此忌惮于李书全,最终导致李书全完全倒向太平公主。   后来太子登基,也就是当今陛下,与太平一党矛盾激化,终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先天二年,皇帝决定铲除太平一党,李书全也在名单之上。碍于李书全的声望,皇帝不好明着来,于是下令将其一家暗杀。   …………   牡丹听着李业娓娓道来,神色有些恍然,李云意很少提起以前的事,他只知道娘亲一家是因为和太平公主有所牵连,才被迫举家南迁,不想背后还有这么一段复杂的过往。   牡丹一想到皇帝居然想杀了他娘亲全家,看向李业的目光就有些不善,但他心里还有疑惑,“我娘一家是怎么逃出来的?”   李业叹息一声,继续道:“当时形势紧张,你外公是聪明人,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而我恰巧得知了皇上的计划,提前通知你外公,并暗中帮他逃离了长安。你外公一家离开长安后就不知去向,皇上腾不出人手追查,干脆一把火烧了你外公家的房子,造成失火的假象,让所有人都以为你外公一家已经葬身火海。”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应该会写到结婚啦~   ~\(≧▽≦)/~啦啦啦   ☆、第六十一章   娘亲一家逃过一劫,竟是李业从中帮忙?牡丹有些惊讶,也有些怀疑。李业真的如此深爱娘亲,不惜为他违抗皇命?还是他想要阿萨辛大人放了他,所以编个故事来邀功?牡丹询问地看着阿萨辛。阿萨辛摇了摇头,一时间也无法确定。   李业沉浸在对李云意的回忆中,没有察觉他俩的猜疑。“对了。”李业想起一事,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牡丹,“这是我送给你娘的,不想竟又回到自己手里。你娘不在了……送给你吧。”   牡丹没有接,再次转头看着阿萨辛。阿萨辛搂住牡丹的腰,审视地盯着李业。李业淡然一笑,从荷包里倒出两粒精致小巧的玉雕白兔。牡丹瞬间睁大眼睛,先是一惊随即一喜,“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怎么会在你这里?!”说着忙伸手去拿,却被阿萨辛抢先一步。阿萨辛将两只玉雕白兔捏在手里细看了看,确认没有危险后才交给牡丹。   牡丹把两只玉兔放在掌心反复细看,确定其中一只就是自己手链上的坠子,一脸喜色溢于言表,“大人,您看,真的是我的手链,终于找到了!”两年前在黄山,牡丹被卫栖梧偷袭,手链在打斗中遗失,本以为再也找不回来了,不想竟然会在李业手上。   阿萨辛看他眉梢眼角都带着兴奋的笑意,心中一荡,搂着牡丹腰的手轻轻拍了拍,温柔道:“找到就好,你重伤初愈,情绪不宜太过激动。”   牡丹点点头,神色中又露出几分疑惑,转头看向李业,“可是,为什么会有两只?”   李业看牡丹那么开心,心情也跟着好起来,笑着说:“原本就有两只。你娘喜欢兔子,我便亲手雕刻了两只玉兔坠子,一只在你娘离开长安时送给了她,还有一只……是我私心,自己留了下来,想着以后还能睹物思人。”   李业顿了顿,继续道:“两年前,朝廷抓到万里长风卫栖梧,审讯时发现他身上带着一只玉兔坠子,而当时我正好在场,认出了这是我送给你娘的,就要了过来。”李业在此处没有说实话,一来怕暴露颜宜语的身份,二来他感觉阿萨辛或许已知道了什么,这么说也是存了试探的心思。果不其然,刚刚他朝阿萨辛看时,见他脸上闪过一丝讥诮,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李业如此一说,牡丹倒是信了他之前的话。虽然只是两只小小的玉雕,却足以见李业对娘亲用情至深,那么救了娘亲一家的话也就变得可信了。娘亲一直留着玉兔,却又嫁给了父王,那她明不明白李业的心思,真正喜欢的人又是谁。牡丹想不明白,心里有些乱,再看看李业,不知不觉对他少了几分敌意,“你把两只玉兔都给我?”   李业无奈一叹,“你娘已经不在了,我留着也没有意义。我思念她,本不需要睹物。你是她的儿子,给你最好。”   牡丹看着掌心里静静躺着的两只玉雕白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李业救了娘亲,可他爹娘最后还是死在唐军手里。如果没有当年种种争斗,娘亲现在应该还活着,过着舒适安逸的生活,但若是那样,这世上也就没有牡丹这个人了,更加不会遇到阿萨辛大人。或许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   牡丹转头看向阿萨辛,“大人,丹儿累了……想睡觉。”   “困了?那赶紧休息吧。”阿萨辛忙扶着牡丹的肩膀,又喊来一个暗卫,吩咐将李业带下去。   “等等。”李业一抬手,“在下还有一句话要问牡丹。”牡丹闻言看向他,李业道:“牡丹,你是自愿跟着红衣教主的吗?如果不是,我一定救你离开。”   “哼。”阿萨辛冷哼一声,杀意毕露,“你是在找死。”   李业此刻却丝毫不退让,“便是找死本王也是这么说。如果是你强迫牡丹,或是待他不好,本王就算拼上性命也绝不让云意的孩子受委屈。”   阿萨辛嘴角向下微沉,手上就要发力。牡丹见苗头不对,连忙双手攀着阿萨辛的腰,倚在他怀里撒娇道:“能跟着大人是丹儿几世修来的福气,是娘亲在天上保佑丹儿。”阿萨辛这才收了内息,朝李业一挥手,“滚。”李业听了牡丹的话,只叹息了一声,乖乖跟暗卫回了牢房。   “睡吧。”阿萨辛扶着牡丹往床边走,上完药后二人便歇下了。牡丹枕在阿萨辛胳膊上,侧头朝他看。   阿萨辛在他唇上啄了啄,“怎么了?”   牡丹抓着阿萨辛的手,“嗯……大人,您把薛王放了吧,他也算救了丹儿一命,况且他毕竟是王爷……”   阿萨辛轻哼一声,“就这么放了李业,岂不是让颜宜语觉得本座怕了朝廷。王爷又如何,本座曾对他说过,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座就让整个李唐皇室陪葬。”   牡丹心中一惊,继续劝道:“可丹儿现在不是没事了嘛。他救了丹儿,也就过我娘亲。娘亲当年名动长安,可如今记得她的,也就只有李业了。大人就当是替丹儿积福,放了他吧。”   阿萨辛心里一顿,他曾向上苍祈祷,愿倾其所有,换丹儿平安,如今丹儿只是要他放了李业,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阿萨辛侧身搂住牡丹,又亲了亲他,“好,本座放了他。不过要等我们回了荻花宫再放,以防路上颜宜语又使出什么诡计。”   “嗯,听大人的。”牡丹将头发绕在阿萨辛的手指上,笑着撒娇,“大人对丹儿真好。”又问:“我们什么时候回荻花宫?”   阿萨辛摸着他的脸颊,“过两天就回去,等你的身体再好一点。”   “这么快?”牡丹嘟嘴,“大人不是说带丹儿去昆仑山看雪景的嘛。”   阿萨辛笑道:“昆仑山什么时候都可以去,你快过生日了,咱们先回荻花宫,记不记得本座说过有礼物要送给你的?”   牡丹点头,瞬间来了兴致,“记得呀,大人还没告诉丹儿是什么呢?”   阿萨辛还是不肯说,“到时候就知道了,现在乖乖睡觉。”   阿萨辛越不说,牡丹心里越是痒痒的,他往阿萨辛身上靠了靠,打算再撒撒娇,却不小心碰到阿萨辛两腿之间,硬邦邦的……牡丹瞬间就红了脸,“大人……”   阿萨辛无奈一笑,“宝贝儿,你就是来折磨本座的。”   算起来他们有很久没有亲热了,牡丹知道阿萨辛顾忌他身上有伤,宁愿自己忍着,红着脸道:“丹儿用手帮您吧。”   阿萨辛握住牡丹的手,温柔道:“不必,本座不想让你累着。咱们有一辈子,来日方长。”   ※ ※ ※   日子一晃而过,牡丹再回到荻花宫时,已近三月。离开时不曾想到会经历生死,回来时也不曾想到,会有一场终生难忘的喜悦和幸福,在等着他。   这几日荻花宫里似乎很忙碌,然而牡丹却十分清闲,所有人都得了吩咐,向他隐瞒着什么。牡丹猜测是和阿萨辛大人给他的礼物有关,所幸也不去好奇了,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惊喜来临的那一刻。   三月初三这一天终于到了,牡丹的生日。   一早上起来,阿萨辛亲手牡丹他煮了碗寿面,除此之外却没有别的动静。直到这日下午,牡丹出生时的时辰,阿萨辛才领着他进了书房,拥着他站在书案后。   牡丹转头期待又疑惑地看着阿萨辛,阿萨辛轻吻了吻他的唇瓣,“宝贝儿,闭上眼睛。”说着还拿出一根红绸,轻轻蒙在他的眼睛上。   牡丹背靠在阿萨辛怀里,乖乖地任由他摆弄。他闭着眼,感觉阿萨辛似乎从书案的抽屉里拿出了什么,接着手被握住,手里塞进一根毛笔。   阿萨辛一手搂住牡丹的腰,一手握着牡丹的手,手把手地,一笔一画地,在精美的大红帖子上落下两个字:婚书。   牡丹起先只跟着阿萨辛动作,等反应过来,心中一片震惊,险些拿不住笔。阿萨辛牢牢搂着他,声音是那样溺毙人的温柔,“别动,还没写完。”   牡丹的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   之后阿萨辛写了什么,牡丹一概不知,他脑中是剩下这两个字:婚书……婚书……   这就是阿萨辛大人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这份礼物与他而言太珍贵太沉重,几乎让他不敢相信。他怀着一颗谦卑献祭的心,爱着他心目中的神祇,献上自己所有的一切,只期望永远留在阿萨辛大人身边。他从来没有想过,想过有一天,能够……能够……   不,不对。在心底深处,他是想过的,是期望过的,但他觉得自己太贪心了,能够得到阿萨辛大人的宠爱,他已经很幸福了,他不该奢望那么多。   所以当这份奢望的期待变成现实,他不知所措了……   婚书写好,两人按下手印,牡丹才回过神来,身体仍在微微发抖。阿萨辛含着他的耳垂,“怎么了,不愿意嫁给本座?”   牡丹一把扯掉眼上的红绸,转身紧紧抱着阿萨辛,埋首在他怀里,“大人……大人……”   阿萨辛拍拍牡丹的背,又将他拉开些距离,直视着他的眼睛,“嫁给本座,好不好?”   牡丹拼命点头,“嗯!丹儿愿意,愿意!”说完才想起来不好意思,红着脸又躲到阿萨辛怀里。阿萨辛失笑,“呵,喜欢这个礼物吗?”   “喜欢,太喜欢了。喜欢的都不敢相信了……”震惊过后便是喜悦,喜悦从心底流向身体的每一处角落。牡丹仰头去亲阿萨辛,满心的幸福不知道该如何言说,那就通过唇舌交缠,来告诉他心中的神,他是多么的感动,多么的欢喜,多么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牡丹抱着阿萨辛深吻,从未有过的主动和兴奋,让阿萨辛微微诧异,也十分满意,于是他没有夺回主导权,而任由牡丹用这样的方式,倾诉着心中的爱意。   倒是牡丹自己,吻着吻着发现与以往的情形反了过来,瞬间又红了脸,慌忙放开阿萨辛。他对阿萨辛是怀有敬慕的,因此在情事上多是顺从,并不敢太主动,怕亵渎了他的神灵。   阿萨辛却不让他退开,牢牢将他锁在怀里,低笑着逗他,“看来本座调|教地不错,丹儿的吻|技很好,本座很喜欢……”   牡丹羞窘至极,伸手去捂阿萨辛的嘴,“大人,不要说了……”   阿萨辛抓住他的手,“好,不说了,咱们说正事。”   牡丹歪头看着阿萨辛,阿萨辛继续道:“成亲的事都已准备的差不多,只是喜服还没有做,不知你喜欢什么样式的,本座让人送图样来给你挑?”   “嗯……”牡丹想了想,道,“丹儿可以自己设计样式吗?”   阿萨辛亲亲他,“当然,等你设计好了,本座找长安城最好的师傅定做。对了,婚礼要用的东西都在库房最里面那间,你有空去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要添加的,都告诉本座。”   牡丹摇摇头,倚在阿萨辛怀里,“能嫁给大人丹儿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开心了,不敢有什么不满意的。”   阿萨辛柔声笑道:“这有什么不敢的,以后你就是本座的妻子,本座要给你最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求婚啦求婚啦~~   下一章就洞房花烛啦【不能有肉……心塞……   ☆、第六十二章   教主要和牡丹大人成亲?!消息刚一传出,整个荻花宫一片热议。起初所有人都很惊讶,牡丹大人再得宠,毕竟他和教主都是男子,成亲……太过惊世骇俗。但转念一想,牡丹大人跟随教主多年,盛宠不衰,只要教主愿意,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不管觉得惊讶也好,觉得情理之中也罢,都没有人敢对此事说一句不好的。阿萨辛对成亲之事十分重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该有的习俗一样都不少,且全部由阿萨辛亲力亲为,众人看在眼里,只有说恭喜的份儿,又哪里会去触教主还有教主夫人的霉头呢。   这日正事纳征的日子,又称大聘。一早用过早膳,阿萨辛便领着牡丹往卧室最里面走。绕过床榻一侧,阿萨辛打开了暗藏在墙壁上的密室。此间密室放的都是红衣教中最最重要之物,牡丹疑惑地看向阿萨辛,不明白一大早来这里做什么。   阿萨辛也不解释,牵着牡丹往里走,从柜子里拿出好几个大盒子,在牡丹面前一一打开。盒子里放的都是地契房契一类,牡丹之前也是见过的。只是此刻,牡丹随手拿了一张房契来看,上面写的却是他的名字!牡丹赫然睁大眼睛,他已经有些明白了,又去看其他的凭证,居然所有纸契上写的都是他的名字,牡丹不可置信地看着阿萨辛,“大人,这……”   阿萨辛淡淡一笑,握着牡丹的双手,“这里是圣教和本座名下所有的财产,如今本座将这些,连同整个圣教,都作为聘礼,迎娶你过门。”   这话说的牡丹眼眶又是一热,埋首在阿萨辛怀里,“大人别这样,丹儿受不起,丹儿害怕……”   阿萨辛搂着牡丹,抚摸着他顺滑的乌发,“怕什么?”   牡丹侧头道:“怕丹儿不够好,怕丹儿配不上大人,怕得到的太多,有一天会……”   阿萨辛不等他说完,轻轻捂着他的嘴,“有本座在,丹儿什么都不用怕。”   牡丹先是一怔,然后灿然一新,是啊,他怎么忘了,阿萨辛大人很早就说过这话,有阿萨辛大人在,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呢。牡丹不再患得患失,打趣着道:“大人的聘礼这样贵重,可是丹儿没有嫁妆呢。”   阿萨辛刮刮他的鼻子,“不用嫁妆,人和心在本座这里就行。”   牡丹抱着阿萨辛晃了晃身子,不好意思道:“人和心早就是大人的了。”   阿萨辛满意一笑,他就喜欢牡丹这种既害羞但又不扭捏的性子,“喜服今日晚些时候就会送来,再过几日,便是成亲的好日子了。”   牡丹脸色一红,却又忍不住憧憬着那日的情景。   ※ ※ ※   长安,咸宜公主府。   颜宜语狠狠将手中密信往桌上一拍,“居然是阿萨辛,本宫早该想到的!”   于夜风侍立一旁,抱拳请罪,“主人息怒,都是属下办事不利,当初竟没能发现荻花宫的动向。”   颜宜语摆摆手,平息了一下怒意,“不怪你,阿萨辛若真的早知我的身份,自然会防着。”   于夜风皱眉问道:“主人肯定他知道了?”   颜宜语若有所思地摇头,“我不确定,但就五叔所说的看来,确实很有可能。”龙门被擒之后,李业用自己换她离开,曾经暗含警示地向她使眼色,当时她就觉得奇怪,因此不曾轻举妄动,后来阿萨辛放了李业,李业却对她说阿萨辛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回想李业所说的情形,再看看手中的密报,颜宜语虽然嘴上说不确定,但心中已肯定了七八分。   密信是由西南传来的,说的是去年屠龙大会的事。探子已经查明,黑龙沼种种阵法机关,全都出自阿萨辛之手,这让颜宜语怎能不恨!起初她觉得蹊跷,天一教用毒,却不曾听说精通阵法,但想到背后还有个南诏,或许是阁罗凤寻了什么擅于此道的人来也说不定,且当初情况危急,她也腾不出功夫去查这许多。不想阁罗凤寻来的人居然是阿萨辛!   说起来,颜宜语并没有特意去查此事。她从龙门回来,在宫中见到了南诏王皮逻阁,南诏每年正月里都要来长安朝贺,以示对大唐的恭敬尊崇之意。这次南诏王待得时间有些长,因此颜宜语回来后皮逻阁仍在宫中。而皮逻阁之所以久留,是为了请封世子一事。皮逻阁奏请皇帝封其长子阁罗凤为南诏王世子,以期日后袭承王位能够名正言顺。颜宜语觉得阁罗凤野心太大,他若当上南诏王,必定会对大唐不利,所以才往西南加派人手,密切关注南诏的动静。这一关注,却发现无量山有红衣教的人出没,追查之下才得知了当日黑龙沼之事,阿萨辛竟也有份参与!   天宝七年四月十六,宜嫁娶,大吉。整个荻花宫,从天不亮就开始忙碌起来。   牡丹坐在妆台前,由侍女为他梳头上妆,看着镜中的自己浅浅微笑。阿萨辛说他国色天香,因此为他取名牡丹。而他这些年精心保养,容颜姣好,不改往昔,也都只为阿萨辛一人而已。   梳妆完毕,牡丹整了整衣领,朝身后的侍女问道:“什么时辰了?”   侍女回答:“快到辰时了,教主很快就来了。”为了迎亲,昨夜阿萨辛和牡丹没有睡在一处。阿萨辛让人在荻花圣殿里收拾了一间屋子,让牡丹临时住了一晚。   牡丹嗯了一声,起身站到一旁一人高的铜镜前,仔细看了看有无不妥之处。他本就是绝色,因此只画了浅淡的妆容,头发挑起一层用一个红玛瑙的簪子束起,再配上一身大红色的喜袍,整个人比往日更加妩媚艳丽三分。   “牡丹大人,教主已经到大殿外了。”一个侍女急匆匆的跑进来通报。   牡丹一喜一急,抬步就往外走,走了两步才醒悟过来,应该坐在屋内等着才是,复又走到床边坐下,只是眼神还一直注视着房门那边。他没有遮盖头,喜服也和阿萨辛一样是男式的。他从小就羡慕女子,可跟着阿萨辛久了,知道阿萨辛喜欢男子,又觉得现在这样很好,想要成为女子的心思倒是渐渐淡了。   只过了片刻,牡丹便听见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他的阿萨辛大人,终于来迎娶他了。牡丹看着阿萨辛一步步朝他走了,在他面前朝他伸出手。牡丹微红着脸,将手覆在阿萨辛的掌心。   鞭炮炸响,礼乐齐奏。   阿萨辛牵着牡丹的手,沿着来时的路,走向他们的归宿。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牡丹不曾想到成亲会这么累,阿萨辛为求尽善尽美,将婚礼办得十分隆重奢华,可以说皇帝大婚也不过如此。牡丹从一大早折腾到明月初升,才终于坐到了喜床上,和阿萨辛四目相对。阿萨辛摸着他的脸,柔声问道:“累不累?”   牡丹点点头,“累,可是丹儿累得高兴。”   “呵。”阿萨辛轻笑,“来,先把交杯酒喝了。”   牡丹趁着阿萨辛倒酒的功夫,扫眼将喜房打量了一下。这就是他和阿萨辛原本住的房间,只是如今到处都贴着囍字,囍字全部是阿萨辛亲手所写,桌子上燃着儿臂粗的喜烛,火苗欢快地跳动着,床帐和被褥也全部换了新的。   牡丹一瞬间又有些恍然,他成亲了,和阿萨辛大人成亲了,这是真的吗……   阿萨辛也坐到床沿,将酒杯递给牡丹,牡丹才回过神来,拿着酒杯去绕阿萨辛的胳膊,却被阿萨辛让开了。牡丹不解地看着阿萨辛,阿萨辛伸手搂住他,在他耳边低声道:“咱们不这么喝。”说着将自己杯中的酒含在嘴里,微一侧头朝牡丹嘴里渡去,牡丹愣愣地被喂了一口酒,就听阿萨辛又说:“你也来喂本座。”   牡丹脸色一红,但也还是照着做了,只是喂完酒阿萨辛却不放开他,顺势拉着他往床上一倒,将他压在身|下。   牡丹脸色更红,轻轻推拒着阿萨辛,“大人……”   阿萨辛一手握着牡丹的手腕按在头顶,一手在他颈侧摩挲,低笑着道:“又不是第一次,怎么还害羞了?本座可是等不及了。”   牡丹的脸彻底通红了,扭过头不好意思看阿萨辛,“今天不一样,今天是洞|房花烛……”   阿萨辛轻轻别过牡丹的脸,故意问道:“丹儿喜欢洞|房花烛吗?”   牡丹知道阿萨辛是在逗他,却伸手抱住阿萨辛,认真答道:“喜欢,和阿萨辛大人洞|房花烛,丹儿很喜欢。”   阿萨辛本是玩笑,不想牡丹答得如此诚挚,心中一暖,亲了亲他的唇,倾尽所有温柔道:“好,那本座便给你一个终生难忘的洞|房花烛夜。”   手掌轻挥,红帐落下,掩映了明亮的烛光,手指轻挑,喜服散开,映衬着玉般肌|肤……   情到浓时,身心相合。   牡丹面色润红,额角的鬓发都已被汗水打湿,阿萨辛低头去吻牡丹脸上的香汗,“宝贝儿,叫夫君。”   “夫君……”牡丹神色迷醉,阿萨辛说什么,他便跟着应什么。   “乖,再叫一声。”   “嗯……夫君。”   “再叫。”   “夫君……”   阿萨辛却还不肯放过他,诱哄道:“叫本座的名字。”   牡丹茫然地看着阿萨辛,一时没反应过来。阿萨辛含着他的唇瓣咬了咬,重复道:“叫本座的名字,霍桑。”   牡丹不甚清醒,但还是愣愣摇头,“丹儿不敢直呼夫君名讳。”   阿萨辛一晒,扣着牡丹的手,“无妨,本座让你叫的。乖,听话。”   “乖,快叫。”阿萨辛催促。   牡丹脸色通红,又带着几分小心,呐呐开口:“霍……霍桑。”话一出口,仿佛有魔力一般,两人心中皆是一阵悸|动。   “霍……桑……”牡丹忍不住又喊了声。   阿萨辛眼神一暗,于是又是一轮抵|死|缠|绵。 作者有话要说:  被锁了……好快,只能把肉渣删了……   这边解锁还不知道要多久,我在下章重新发一遍   ☆、建了个群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已经解锁了,所以重复的就删除了~   另外,建了个群,大家来玩呀~群号:84249157 敲门砖:和本文有关就行了   ☆、温馨提示      刚刚后台看到的提示:   晋江网站严禁发布任何广告、色情、暴力、反动等违反国家法律法规的内容。为保障网站内容信息健康,您上传的任何内容(包括发表和修改),我们将在最长不超过24小时内进行审核,审核通过后方能正常显示。   so,如果到了时间看不到更新,有可能就是还没有通过审核,只能等了……现在是越来越河蟹了,桑不起= =||   这次的已经写完,等下就发,看看晚上能不能显示的出来。以后的更新可能要晚一天才能看到。   【2014年9月23日 9:40 留】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三章   初夏的阳光透光重重掩映的纱帐,阻隔了热气,只漏下柔和的光芒,抚着牡丹微微汗湿的脸颊,越发显得他肌肤如玉。   牡丹依然在睡,靠在阿萨辛怀里,一只手虚虚抱着阿萨辛。阿萨辛用指尖拨弄着牡丹的睫毛,又一一摩挲着他的五官,可牡丹依旧没有醒,可见一夜缠绵,着实将他累坏了。   阿萨辛怜爱地看着牡丹,他说要给牡丹一个终生难忘的洞房夜,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辈子也忘不了了,他尤其记得牡丹那自始至终欢喜的眼神,让他后悔没有早些娶了他。   被弄得有些痒,牡丹轻哼了一声,动了动身子,披散在肩上的乌发滑开,露出光洁的颈间和肩头上,点点吻痕。阿萨辛看得心头一动,想着锦被下不着一缕的曼妙身躯,必定有更多的痕迹,一股邪火就往下腹窜去,但看着牡丹安静疲倦的睡颜,终是舍不得再折腾他。   牡丹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迷迷糊糊地在阿萨辛心口蹭了蹭。阿萨辛轻柔地在他腰上拍了拍,“丹儿,醒醒。”   牡丹睁开眼,对上阿萨辛温柔的目光,糯糥地喊了声,“大人,早安……”   “不早了。”阿萨辛轻笑,捏着牡丹的鼻子,“怎么睡一觉就忘了,要叫夫君。”   牡丹才醒就被逗红了脸,乖巧地重新叫道:“夫君……早安。”   阿萨辛满意地含着牡丹的唇瓣,亲了许久才问道:“身上还累吗?要不要再躺一会?”   牡丹摇头,转而想起昨夜种种,又嘟起嘴瞪了阿萨辛一眼,“累,累死了,夫君太坏了。”   阿萨辛失笑,紧紧搂住他,“宝贝儿。”   ※ ※ ※   一个月后,兴庆宫。   宫中夜宴,颜宜语和李业的座位挨在一处,她微微侧着身子,借着丝竹声的遮掩,低声朝李业道:“五叔,前几天我听到一个消息。”   李业转头看她,淡淡道:“什么?”   颜宜语掩着嘴道:“前几天听到一个传闻,据说……牡丹和阿萨辛成亲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成亲之事,阿萨辛虽没有刻意宣扬,但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如今红衣教中几乎人人都已知道,至于江湖上,向来没有不透风的墙,多多少少都有些议论,颜宜语自然不会留意不到。   听了这话,李业先是一怔,随即眼中转过一丝放心的神色,怡然地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慢品了一口,才道:“真的假的,你还查不出来?”   颜宜语本想借这话试探出李业和牡丹的关系,因而一直在观他神色,见他如此平静,不禁有些奇怪,“五叔不伤心?”   李业反问:“为何伤心?”顿了顿又摇头笑道:“宜儿,你不必试探我,我和牡丹不是你想的那样。”   既然话说出来了,颜宜语也不再藏着,直接追问:“那是怎样?五叔答应过告诉我的。”   李业还是摇头,拒绝地很干脆,“我不能说。对,原本我是答应过告诉你,可是经过龙门一事,我还是觉得,不说才是最好的。”   颜宜语皱眉,“五叔还在怪我?”   “不,我没有怪你。”李业看着颜宜语,“那时我看得清楚,若不是你打出的暗器让飞雪的鞭子偏了偏,或许牡丹当场就死了。”   “那——”   颜宜语刚要开口,李业抢先继续道:“宜儿,你有你的职责,所以我不怪你。可我也有我要保护的人,牡丹的事,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至于以后,还是那句话,希望你看在我的面上,不要伤他性命。”   “好吧。”颜宜语叹了声,点了点头,“我答应……”颜宜语话未说完,一个侍女匆匆跑到她身旁,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颜宜语心中一紧,“怎么了?”这侍女是她的心腹,每次进宫,她都让这侍女在宫门口候着,以防府里或者凌枭阁有急事,可以有人进来报信。此刻她来,必然是出事了。   侍女俯身凑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颜宜语便借口更衣离了席位。待走到无人处,颜宜语才问:“阿夜可说了什么事?”   侍女摇头,只道:“于大人没说,只是看上去挺着急的。”   颜宜语不再多说,快步朝宫门口走去。   宫门外于夜风正来回踱步,见颜宜语走来,忙迎了过去。二人走得离宫门口的侍卫远了些,于夜风才小声道:“主人,皮逻阁死了。”   “什么?!”颜宜语惊讶失声,复又压低声音,“怎会这么突然,前不久在长安不是还好好的。现在南诏情形如何了?”   于夜风道:“我们的人得知消息时,阁罗凤已经基本控制了南诏,他的三个弟弟都不是他的对手,诚节还被流放了。”(注一)   颜宜语眼神一凝,冷笑一声,“看来阁罗凤是早有计划,秘不发丧,只等自己胜券在握了,才把死讯公布出来。哼,说不定连南诏王的死都和他脱不了关系。”   于夜风赞同地点头,“属下也是这么想的。阁罗凤已经向我朝递了国书,朝廷那里很快也会得到消息,所以属下才急着赶过来禀告主人。”   “嗯,你做得对。若是父皇那里先得到消息,说不定就直接下令封王了。”颜宜语边思索边道,“今日在宫里不曾听到风声,想来国书还未到。这样吧,今晚我留在宫里,想法子劝劝父皇,就算是暂缓册封也是好的。”颜宜语并没有多少把握,但总要尽力试一试。阁罗凤野心不少,可若是没有大唐的册封,他即便当上了南诏王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到时再从中挑动他的几个兄弟,多少都能对他有些牵制。   第二日,荻花宫。   午后慵懒,牡丹上午起得晚,这会子也不睡午觉,缠着阿萨辛教他下棋。他的棋艺也算好的,可是跟阿萨辛比还是差了好大一截。   二人坐在短榻上,阿萨辛拥着牡丹,捏着他的手指导他落子。虽是夏日里,但榻边的大白瓷缸里放着刚从冰窖里起出的冰块,又吃着冰镇过的西瓜,倒也不觉得热。(注二)   “夫君,今年的西瓜比往年的要甜呢,真好吃。”西瓜是切成小块去了籽的,牡丹用银签子戳了一块送到阿萨辛嘴里。成亲后,牡丹私下里便一直喊阿萨辛夫君。   阿萨辛揉揉牡丹的发顶,“西瓜生冷,好吃也不能多吃,仔细伤了脾胃。”   “嗯,丹儿知道的。”牡丹笑着点头,二人继续下棋。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棋子敲击棋盘发出的清脆微响,以及阿萨辛间或在牡丹耳边指导一二的声音。岁月静好。   不知不觉太阳已快落山,有侍女走了进来,倾身福了福,“启禀教主,牡丹大人,南诏有探子回来了,求见教主。”   阿萨辛和牡丹对视一眼,朝侍女吩咐道:“让她进来。”   探子进来后单膝跪地,直接道:“启禀教主,牡丹大人,南诏王皮逻阁死了。”   阿萨辛微微皱眉,“死了?”   “是。”探子低头,一五一十道,“十天前,南诏皇宫突然传出消息,南诏王突发疾病,不治而亡。大王子皮逻阁迅速上位,以世子身份暂理国事,并以结党营私意图谋反的罪名将二王子诚节流放。那些平时反对皮逻阁的大臣,也都遭到了贬斥。如今南诏上下,几乎都在皮逻阁的控制之中。”   “呵,”牡丹听完眼眉一挑,假笑道,“皮逻阁还真是不简单呢,先是哄得阁罗凤封他为世子,然后就卸磨杀驴……”   阿萨辛拍拍牡丹的手,朝那探子道:“去吧,继续留意南诏的动静,若是皮逻阁真能当上南诏王,就让圣女多多准备一份礼物送过去。”   探子走后,牡丹靠在阿萨辛怀里,幸灾乐祸,“夫君,南诏如今的情形,怕是凌枭阁那边要着急了。”   “哼,颜宜语……”阿萨辛眼神一冷,抱着牡丹的手紧了几分,“本座迟早要杀了她。”一提到颜宜语,阿萨辛就想起她险些害死牡丹,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好几个月,还是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牡丹心中一跳,后悔不该提起颜宜语,忙回抱住阿萨辛,神色有几分担忧,“夫君……”牡丹并不希望阿萨辛和颜宜语正面冲突,更何况是杀了她。只因颜宜语的身份是公主,还是皇帝宠爱的公主,若真是不死不休,阿萨辛纵使武功再高,又怎么敌得过朝廷千军万马。   “丹儿放心,本座有分寸。好了,不说这个。”阿萨辛知晓牡丹心中顾虑,舍不得他担忧,当即转了话题,“下了这么久的棋,闷不闷?这会外头也不热了,去园子里转转,嗯?”   “嗯,好。”牡丹点点头,拉着阿萨辛下了榻,“如今石榴花开得正盛,红彤彤一片,配着落日夕阳,最是好看了。”   ※ ※ ※   天宝七年,南诏主皮逻阁卒,唐廷派专使黎敬义前往南诏吊祭,并册封其子阁罗凤为新一任南诏王。   颜宜语终究还是没能劝得了她的父皇,南诏,即将迎来其历史上最鼎盛的时代。   距离上次探子来报皮逻阁的死讯不过月余,荻花宫便又收到了南诏来的消息。   这次却是阁罗凤亲自下的帖子,邀请阿萨辛和牡丹前往南诏皇宫,参加他的新王继位大典。   经黑龙沼一事,乌蒙贵不知所踪,天一教算是覆灭了。阁罗凤刚刚继位,需要寻找新的助力,阿萨辛虽然不是真心帮他,但二人尚有合作的空间,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红衣教要想在南疆站稳脚跟,少不得也要依靠阁罗凤。   “夫君,咱们去不去?”书房内,牡丹拿着帖子翻了翻,歪头问阿萨辛。   阿萨辛轻轻敲击着桌案,眯眼想了片刻,“去,如今他是南诏王,总要给他几分面子。”说着又拉过牡丹圈在怀里,凑在他耳边道:“何况咱们成亲了,也该去你娘面前告诉她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一)皮逻阁死于天宝七年,具体什么时候没有查到。根据《南诏编年史》的记载,这年正月里他应该还活着。皮逻阁一共有四个儿子,长子阁罗凤、次子诚节、三子崇、四子成进。还有,上一章漏了一个注释,《南诏编年史》记载,这年正月皮逻阁是派使节来长安,文中我写的是他自己来了。   (二)关于西瓜何时传入我国,有三个说法,一说汉代,一说唐代,一说五代宋代。这里取汉代的说法。   嗯……最近事情有点多,写得有些赶有些少……大家见谅,么么哒~   ☆、第六十四章   南疆。   “娘亲,孩儿又来看您了,孩儿和阿萨辛大人成亲了。”牡丹站在棺椁前,看着棺中安详沉睡的李云意,浅笑着说道。他和阿萨辛是昨日刚到的南疆,准备今日拜祭完李云意,再前往南诏皇宫。   阿萨辛从背后拥着牡丹,和他十指相扣,亲了亲他的发顶,也朝李云意道:“岳母放心,本座依然是那句话,丹儿是本座心中至宝,本座必不会辜负他。如今,他更是本座的妻子,本座会倾我所有,永待他好。”   牡丹听阿萨辛喊李云意“岳母”,经不住脸红了,却又不由得勾着嘴角,心里止不住的甜蜜。他低头看见二人交握的手,腕上带着相同的手链,是那一对白玉兔子,心中默默祈祷:娘亲,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孩儿和阿萨辛大人,长长久久,永以为好。   阿萨辛吻了吻牡丹的发顶,“在想什么?”牡丹摇摇头,笑道:“没什么,让娘亲保佑我们呢。夫君,咱们走吧,让娘亲安睡吧。”   “好。”阿萨辛牵着牡丹的手,二人又同李云意告别了几句,便离开了陵寝。   南诏皇宫。牡丹望着高达数丈的宫墙,以及宫墙内一重重恢弘的宫殿,一瞬间有些感慨,觉得南诏能统一其余五诏,不是没有道理的,单单是从这皇宫,也可以看出南诏是越来越强大了。   牡丹一怔愣间,已经有宫人迎了上来,领他和阿萨辛去住处。那宫人是个伶俐健谈的,一边引路还一边不忘介绍,“两位贵客远道而来,王上特意让奴婢迎二位去有朋馆。这有朋馆是宫内一处别馆,非等闲贵客不能住的。”   牡丹“哦”了一声,“有朋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们王上倒还颇通汉礼。”   宫人笑着说:“贵客有所不知,我们王上十分喜爱汉文,还时常跟我们宫人说这些呢。”(注一)   正说话间,牡丹眼角扫到一个人影,不由讶异地停住脚步,却只来得及看到背影,往另一个方向走了。阿萨辛疑惑地看他,“怎么了?”   “大人,我像看见……”牡丹皱了皱眉,顾忌还有宫人在场,欲言又止。   倒是那宫人,顺着牡丹的目光看过去,主动介绍道:“那是宇晴姑娘,她也是我们王上的上宾呢。”   这一说牡丹就更奇怪了,连阿萨辛也觉得有些蹊跷,二人对视一眼,当下也没有表露,继续随着那宫人往住处走。等到了有朋馆,阿萨辛挥退了伺候的宫人,才朝牡丹问道:“本座记得你说过,宇晴是浪穹诏的公主,一心想要报仇,她怎么会成了阁罗凤的上宾?”   牡丹摇头,“丹儿也不知道,不过丹儿倒是想起一件事。”牡丹踱着步坐了下来,给阿萨辛和自己沏了杯茶,努力回忆着说:“丹儿想起,多年之前,那时六诏还未统一,阁罗凤似乎曾向浪穹诏提亲,想要迎娶宇晴,可是最后不了了之,好像是宇晴不答应。”(注二)   “哦?”阿萨辛微微挑眉,坐到牡丹身边,“这倒是有趣,难道她如今回心转意了?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牡丹耸肩,“世事难料,谁知道呢。不过既然她也在这里,丹儿找机会和她见个面,试试她?”牡丹询问地看着阿萨辛,阿萨辛拍拍他的手,“有机会再说,这里是南诏皇宫,你不可胡闹,小心为上。”   牡丹斜了阿萨辛一眼,嘟着嘴揉在他身上撒娇,“丹儿什么时候胡闹了。”阿萨辛搂住他,笑着刮他的鼻子,“本座只是叮嘱一句,本座的丹儿最乖最听话了。”牡丹被夸得眼睛都笑弯了,探着身子去亲阿萨辛,阿萨辛双手圈着他,任由他嬉闹。   二人笑闹着,过了一会又有人来通报,王上有请。等到了地方,阁罗凤还未来,牡丹不屑地轻哼了声,心道坐上王位果然不同,架子也变大了。   所幸阁罗凤也没有让他们等太久,片刻后便有内侍尖细的嗓音从内殿传来:“王上驾到——”   牡丹循着声音抬头,一眼就看到宇晴居然和阁罗凤一起出来了,牡丹心中一讶,好在之前已经见过她,脸上倒没显出什么。   可宇晴却没有这般镇定,她显然是不知情的,见到牡丹惊讶万分,脱口便道:“阿拉木哥哥!怎么是你?!”   牡丹一阵无语,就宇晴这样的心计,想要复国怕是无望了。而阿萨辛一听这话,便知这是阁罗凤故意安排的,他恐怕早怀疑丹儿的身份,特意利用宇晴来试探丹儿。   阿萨辛将牡丹紧紧拉倒身边,暗中凝起几分内力,面色微沉地看着阁罗凤,“南诏王好心思。”既然阁罗凤已经知道,他也没有再否认。   “前辈误会了。”阁罗凤一抬手,语气依旧谦和,但动作间已尽是王者风范,“小王此举确实存了试探的意思,但绝没有恶意。南诏已经统一,小王从未想过要赶尽杀绝,更何况阿拉木的母亲曾有恩于我。”   “是吗?本座倒是不曾听丹儿提过,愿闻其详。”阿萨辛缓了神色,却并未放松警惕。   阁罗凤目光望着大殿外远处的虚无,继续说道:“十五岁那年,我奉父王的命令外出办事,不料途中却遭人截杀身中毒箭。就在我险些丧命之时,遇到了外出游玩的阿拉木的父母。他父王认出是我,本不想管,是王妃劝服了他将我救下,我这才捡回一条命。”阁罗凤简单说完,又看向牡丹,“我被你娘救下后,还在施浪诏的王宫住了几天,不过那时你还小,不知道还记不记得。”   牡丹皱着眉,极力搜寻着记忆,忽然眉宇一展,“我想起来了!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见过你。”牡丹依稀记得小时候见过阁罗凤几面,但具体是什么时间什么场景,那时太小,记忆早已模糊,经他这么一提醒才全部涌出脑海。那时他娘从外面带了一个少年回宫,一回来便让人宣太医。那少年浑身是血,他还被吓了一跳。起初他并不知道少年是南诏的大王子,直到有人来接少年回家,自己才知晓了他的身份。   牡丹朝阿萨辛点点头,示意阁罗凤说的都是真的。阿萨辛这才稍稍放心,“既如此,是本座误会了。”   阁罗凤笑着客气,“无妨,是小王莽撞了。前辈也是太过在意阿拉木,才会如此。”   “王上还是叫我牡丹吧,阿拉木,施浪诏……已经成为历史了。”牡丹勾嘴一笑,眼神却瞥向站在一旁,只说了那一句话便不再开口的宇晴。果然,宇晴闻言捏紧了拳头,肩膀还在微微发抖。   阁罗凤听了自然十分高兴,哈哈一笑,“牡丹公子果然快人快语!不错,人活着应当向前看,而不是沉湎于过去。诸位请坐,上茶。”   四人闲聊着,牡丹又试探了宇晴几句,宇晴的脸色一直不大好,牡丹心中便有了论断。阁罗凤好像什么都没察觉似得,和几人说笑,邀他们参加两日后的即位大典。按理这即位大典早该举行,阁罗凤却以为先王守孝为由,硬是往后拖了几个月。   说话间牡丹竟还得知,原来他娘的陵寝也是阁罗凤保住的。是阁罗凤收到消息,赶去阻止了唐军,可惜他终究晚了一步,赶到时阿尤已经被杀了。得知这一出,牡丹对阁罗凤的态度瞬间好了许多,不像以前总想刺他那么几句。   阁罗凤留几人一起用了晚膳,等回到有朋馆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牡丹让宫人送了热水,又给阿萨辛宽了外衣,“天色不早了,丹儿伺候您沐浴吧。”   阿萨辛搂住他,“本座自己来,赶了这么多天的路,累不累?”   牡丹伸了个懒腰,点点头,“有一点。”   阿萨辛笑道:“一起洗吧,洗完早些休息。”   “刚才席间,本座看你一直在观察宇晴,可看出了什么?”阿萨辛边给牡丹擦洗着身子边问道。他声音淡淡,混杂着沐浴的哗哗水响,明明是很正经的话题,却无端有几分暧昧。   牡丹被水汽蒸红了脸,叹了一声,“恐怕夫君猜的不错,宇晴是另有目的,丹儿怀疑她……是想找机会刺杀阁罗凤。”   “果真如此,丹儿想让本座做些什么?”阿萨辛拍拍牡丹的手问他。   牡丹想了想道:“不能让宇晴杀了阁罗凤,他死了对咱们圣教可没有好处,况且宇晴根本杀不了他。”牡丹往阿萨辛怀里靠了靠,手绕到后面替他擦背,“丹儿不想看着宇晴妹妹白白送死。不如……趁她还未动手,咱们将她打晕送出南诏皇宫,先找人看着她,等即位大典结束,丹儿再去劝劝她。”   “好,时间不多,本座明日就动手。”阿萨辛点头,一低头正好含住牡丹的耳垂。牡丹轻轻推开他,“丹儿洗好了,要去睡了。”说着径自跨出了浴桶。   阿萨辛无奈笑着摇头,小东西将自己勾出了火,偏偏自己还舍不得折腾他。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阿萨辛带着牡丹并两个暗卫,直往宇晴的住处昭和殿而去。昨夜阿萨辛已经命暗卫探明了路线和守卫,因此一路上十分顺利。   趁着守卫换班,阿萨辛抱着牡丹翻上屋顶,无声地掀开一块瓦片往屋子里看。宇晴还在睡梦之中,阿萨辛指尖凝起轻微的劲气,轻轻往下一弹,宇晴彻底昏睡过去。几乎同时,其中一名暗卫已经潜进屋内,扛起宇晴又闪了出来,另一名暗卫迅速跟上,顷刻间都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两个时辰后,侍女发现宇晴失踪,慌忙跑去向阁罗凤禀报。   阁罗凤听完侍女急切的叙述,面上并无多少变化,“什么时候不见的?说详细些。”   侍女跪着摇头,“奴婢不知。奴婢早起伺候宇晴姑娘起床,原本站在屋外候着,可许久听不见动静,才进去看了。谁知宇晴姑娘根本不在,被褥也已经凉透。奴婢问了昭和殿各处的守卫,皆说没有看见宇晴姑娘出门。”侍女微微有些发抖,这些日子王上对宇晴姑娘的重视她都看在眼里,如今人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她这个贴身伺候的宫女,怕是难逃罪责。   阁罗凤没有发怒,轻哼句:“呵,动作倒是快。”只是他声音说得太小,侍女没有听清楚,也不敢再问,心里正担心着,阁罗凤一挥手,又道:“下去吧。记住,此事不必张扬。”侍女虽不解,但还是赶紧告了退。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出去玩~~一直到七号下午才回来,so……下周更不了了,请假一次,么么哒O(∩_∩)O   妹纸们国庆愉快~~吃好喝好玩好   【注释】   (一)阁罗凤在位期间,以汉文教化子民,吸收汉族先进文化。   (二)关于宇晴和阁罗凤的关系,是我自己加的,剑三里并没有。剑三中只说宇晴是浪穹诏的公主,国破后被万花谷所救,一心想要复国。   (三)即位大典什么的,也是作者杜撰。      ☆、第六十五章   “笃、笃、笃……”   屋外突然响起的叩击声吵醒了正在睡回笼觉的牡丹。牡丹揉了揉眼睛,见阿萨辛已经下了床,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一只黑色的小鸟跳到阿萨辛的手上,刚刚便是这鸟在用喙敲窗户。   是暗卫有消息传来,牡丹半撑起身子望着阿萨辛,阿萨辛从鸟喙中取出纸条,看完冷笑一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说着走回床边,将纸条递给牡丹。   牡丹看后眼神也是一冷,原来是护送宇晴离开的那两名暗卫,她们在途中竟意外发现了卫栖梧和叶婧衣,二人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分出一人暗暗跟着,并且传了信回来。   他们一直以为卫栖梧还在天策大牢里,没想到居然出来了。牡丹抬头问道:“大人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即刻去将他抓住,”阿萨辛微微俯身摸着牡丹的脸,“任何伤害你的人,不管是出于本意也好,受人指使也罢,本座都不会放过!”   牡丹心中一暖,探身抱着阿萨辛的腰蹭了蹭,“夫君真好……”   之后阿萨辛便带着牡丹,沿着暗卫留下的记号,在苍山洱海的云弄峰发现了卫栖梧和叶婧衣。卫栖梧本就不是阿萨辛的对手,再加上一个不会武功的叶婧衣,阿萨辛要抓他们简直手到擒来,之后便交由暗卫暂且带去无量宫关押,此间过程不必细说。   一日之后,即位大典,唐使黎敬义当众宣读册封诏书,至此,阁罗凤终于成了名正言顺的云南王。南诏,将迎来一个崭新的时代,而其与大唐的矛盾也将越来越深……   大典之后是大宴宾客,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一直闹到天黑,无甚新意。牡丹早待得不耐烦了,缠着阿萨辛要走。   阿萨辛拍拍他的手,“乖,再等一会,中场离席太过显眼。”   牡丹嘟着嘴,“好无聊呀,明天咱们就走了,早点回去休息嘛,丹儿困了。”   阿萨辛拗不过他,夹了夹他的鼻尖,“好,走吧。”   宴会前边的席位都是南诏的王公大臣,因此阿萨辛和牡丹的位置并不靠前,但二人离开时还是被阁罗凤发现了。阁罗凤朝身边的内侍使了个眼色,内侍便快速朝阿萨辛追去。   “两位贵客请留步。”内侍弯着腰拦住二人的去路,“王上有请贵客至内殿一叙。”   阿萨辛和牡丹对视一眼,又朝阁罗凤看去,见阁罗凤已经起身,朝众人敬了杯酒,也准备退席了。   牡丹不太高兴地朝内侍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内侍把腰弯得更低,“这个小的也不知,还请贵客移步吧。”   “走吧,去看看。”阿萨辛牵着牡丹,跟着内侍走一边的小门绕去了内殿。   内殿里阁罗凤,正揉着额角,见二人进来,摆摆手看了座,“两位怎么不等晚宴结束就走,可是小王招待不周?”   牡丹摇头,无意与他客套,语气却还算好,“天色不早,王上有何事?”   阁罗凤似乎有些醉了,歪在座椅上,盯着牡丹看了半晌,直到看得阿萨辛快要发怒,才道:“牡丹公子将宇儿藏到哪里了?”   “宇儿?”牡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当即稳住神色,“宇晴妹妹?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阁罗凤笑着摇头,“牡丹公子不必瞒我,这里是南诏皇宫,小王若是连眼皮底下的事都察觉不了,哪里还坐得了南诏王。”他叹了一声,眼神有些涣散,继续道,“你放心,我从来不曾想过要伤害宇儿。她肯来找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即使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要杀我……”   阿萨辛和牡丹同时诧异,牡丹道:“你既知道,还将她留在身边?”   阁罗凤自嘲,“爱而不得,不然又能如何,留在身边,总还能看几眼。不过小王还要感谢二位,帮我解了这桩难题。”   阁罗凤一直知道宇晴的目的,也猜到她想在即位大典时动手,只是一直犹豫要拿她怎么办,无论怎么办,恐怕他和宇晴的矛盾都要更深了。牡丹这一插手,恰好解了他的困境,且如此一来,也证明阿萨辛是有心帮他的,倒是让他对阿萨辛更信任了些。   牡丹在犹豫要不要说出宇晴的下落,询问地看着阿萨辛。阿萨辛点头道:“宇晴在小普陀岛,本座祝王上得偿所愿。”   阁罗凤站起身来,朝阿萨辛一抱拳,“多谢二位,若真能达成心愿,小王必定重谢。”   阿萨辛大笑一声,也站起了身,“这话本座记住了,圣教和王上,以后有的是合作机会。明日一早本座便要返回中原,这便告辞了。”   “这么快?”阁罗凤也未多做挽留,“如此……小王明日还要上朝,便不去送二位了。”说着又喊来贴身内侍,吩咐道:“明日替本王好好送两位贵客。”   翌日,阁罗凤不仅让贴身的内侍来送行,还赐了几大箱各类珍宝和特产。临行前,牡丹回头看了一眼南诏皇宫,和来时一样,但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阁罗凤有野心有智谋,南诏将会越来越强大,对此牡丹是乐见其成的,这里毕竟也是他的故土,只是他不曾想到,南诏和李唐的矛盾会发展的这般快。   天宝八年,唐廷派兵伐云南,取安宁城及城中盐井。   天宝九年,云南太守张虔陀向阁罗凤索要财物不成,竟派人辱骂之,并向朝廷密奏其罪,阁罗凤怒而围攻姚州都督府,杀张虔陀。   天宝十年,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率兵八万进攻南诏,阁罗凤遣使谢罪,请求退兵,岂料鲜于仲通拒绝请和,进军逼太和和城,却为南诏大败。   转眼三年间,南诏与李唐的关系已然破裂……(注一)   长安,茗客居。   “主人,南诏那边传来的信,主人看了别生气。”密室内,于夜风递给颜宜语一封密信。如今杨国忠把持朝政,公主府也变得不再安全,因此颜宜语有事都只约在茗客居和于夜风相商。   颜宜语见他语气凝重,快速地接过信,只大概浏览了一下,便已勃然大怒,砰地一声狠拍桌案,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得跳了下,“杨国忠好大的胆子!居然以胜报败!”   数月前,朝廷命鲜于仲通进攻南诏。前几日杨国忠上报朝廷,称西洱河之战,鲜于仲通大获全胜。而刚刚这封密信中,分明写到:……鲜于仲通兵至姚州,与大将王天运腹背夹击太和城……阁罗凤自帅主力迎战仲通,双方交战于西洱河,仲通大败,损兵六万……(注二)   颜宜语气得直咳嗽,于夜风忙单膝跪地,急道:“主人息怒,别伤了身子。”   颜宜语深吸了口气,抬手示意自己无妨,“只是偶感风寒而已,没事的。”其实这病一半是着了凉,还有一半是心病。她的父皇越来越宠信杨氏兄妹,对她反而疏远了许多,如今是见他一面都难了。   于夜风担忧地看着她,正想着接下来的话还是先不说了,颜宜语却先开了口,“还查到什么消息了,一一说来。”   于夜风无法,只得道:“信上提到我军大败,不仅是因为鲜于仲通指挥不利,还因为南诏在战场上用了毒烟。属下仔细询问了回来的探子,又查了以往的记录,发现我军所中之毒,与开元二十三年枫华谷之战,丐帮和唐门所中的毒,是一样的。”   “枫华谷之战?”颜宜语疑惑地皱眉,心道当年枫华谷丐帮和唐门是中了明教的伏击,难道如今这毒也和明教有关?不对!不是明教!颜宜语突然福至心灵,“是红衣教!当年的毒和这次的毒,定然都是红衣教下的!”   于夜风略微一想便明白了颜宜语的意思,枫华谷是阿萨辛的地方,而陆危楼与他是故旧,当年之战所用毒烟,很有可能就是来自红衣教。如今阿萨辛又与阁罗凤勾结,自然也可以用此毒来相帮南诏。   “红衣教是不得不除了。”颜宜语声音发冷,满含杀意,“阿萨辛这是在报复,报复我们差一点杀了牡丹。看来,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 ※ ※   半个月后,藏剑山庄突然收到一封神秘来信,称叶家大小姐叶婧衣被阿萨辛所掳,如今被困枫华谷荻花宫,见信速救。   庄主叶英大惊,三年前叶婧衣在南疆突然失踪,整个叶家找了她三年,却始终没有消息。三年后骤然听到妹妹的消息,无论真假,叶英都要往荻花宫走一趟了,只是他疑惑,藏剑山庄与红衣教井水不犯河水,阿萨辛为何要抓他妹妹。难道是因为婧儿的体质……叶英心里一突,必须尽快赶去荻花宫!   洛阳,天策府。   李承恩正在后院练武,突然有兵士来报,门外有一青年,自称是他的远房亲戚,想要求见。李承恩疑惑,“他可说自己叫什么?”   兵士回答:“只说自己姓颜。”   “姓颜……”李承恩略一沉吟,猛地反应过来,“快请!”   来的正是女扮男装的颜宜语,李承恩见她不愿暴露身份,径直将她请进了书房,屏退左右,抱拳道:“微臣参见公主,不知公主驾临,有失远迎……”   颜宜语抬手打断他,“客套话就不必说了,府主看看这个。”说着将之前收到的南诏密报拿了出来。   李承恩看完也是又惊又怒,“竟有此事?!皇上可曾知道?”   颜宜语摇头苦笑,“这半月来本宫连父皇的面都见不到,递上去的奏折也没有回音,要如何告知父皇呢。”   李承恩愤恨道:“微臣这就去长安,我就不信杨国忠能一手遮天!”   颜宜语忙拦住他,“没用的,说了父皇也不一定相信,本宫来找你是有其他事。你有所不知,这次我军失利,和红衣教脱不了关系。战场上的事本宫插不了手,但红衣教已经不得不除。”颜宜语遂将详细情形说了一遍。   李承恩气得捏紧拳头,抬头看着颜宜语,“公主需要微臣做什么?”   颜宜语叹了一声,“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李府主能否答应……”颜宜语压低声音,凑在李承恩耳边说了几句。   李承恩面色大惊,犹豫半晌,不知该如何抉择。颜宜语也不催他,“此事关系身家性命,本宫不勉强你,你想清楚。”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李晨恩才下定决心,“微臣答应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一)&(二)关于南诏阁罗凤在位期间,和唐朝的关系及战争,参见于《旧唐书·卷一百九十七·列传第一百四十七》、《新唐书·卷二百二十二上·列传第一百四十七上》、《南诏编年史稿》(云南人民出版社,赵鸿昌辑著,1994年6月第1版)96—100页。      ☆、第六十六章   洛阳,凌枭阁分部。   “主人,探子来报,藏剑山庄的人已经到了洛阳,叶掌门亲自来了。”于夜风单膝跪地禀报道。   颜宜语勾嘴一笑,手指叩击着扶手,“很好,你先行一步,到半路上接应他们,想办法混进荻花宫,对双方都不要暴露身份。”   “是,属下明白。”于夜风颔首,“只是属下有一事不解。”   颜宜语抬手扶了他一把,“何事?坐下说吧。”   于夜风道:“主人为何不将黑龙沼的事说出来?虽说如今武林疲惫,但阿萨辛的罪行一旦公布,一定会引起公愤,多少都会有一些人响应的,怎么也比藏剑一家的声势要大。”   “我明白你的意思。”颜宜语微微点头,“你想利用武林吸引阿萨辛更多的注意,这样我们便更有把握乘其不备。但你忘了一点,屠龙大会的阴谋早已公诸武林,各派掌门也都救了出来,还有谁会去查这当中的是否另有隐情。届时阿萨辛只要略想一想,便能猜到这背后是我们在推动,反倒是引起他的警觉了。而藏剑山庄就不同了,他们找了叶婧衣三年,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也很正常,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于夜风恍然抱拳,“主人思虑周详,属下自愧不如。”   一日后。   “嗯……夫君,好热。”牡丹侧低着头,轻轻推了推阿萨辛,躲开他的亲吻。这会午睡刚醒,牡丹出了些汗,阿萨辛再一压着他就更热了。   阿萨辛稍微松开牡丹,俯身笑看着他,余光扫到他散开的衣领下,左胸口那一道浅淡的伤疤,眼神微暗,低头亲了亲,“宝贝儿,还疼吗?”   牡丹摇头笑了笑,握住阿萨辛的手,“都这么多年了,早不疼了。”阿萨辛知道牡丹说的是实话,他给牡丹用的都是极品的药材,伤疤又怎么会疼呢。可是阿萨辛心里疼,每次看到牡丹这个伤疤,他的心都会疼。   “大人,您帮我把伤疤祛了吧,好丑……”牡丹拉好衣领遮住了伤疤,他到不是真的怕丑,他是不想阿萨辛每次看到这个疤都心疼自责。   阿萨辛却摇头,轻触着伤疤,弄得牡丹有些痒,“本座要留着这个疤,才好时时提醒自己,是本座没有保护好你,本座决不允许自己犯同样的错误。”   牡丹抱住阿萨辛,往他怀里贴了贴,“不会的,以后丹儿都不会离开夫君身边,不会再有那样的事了。”说着还在阿萨辛脸上啵了一口。   阿萨辛闷声轻笑,无限疼爱,“宝贝儿……”于是一下午的时光都在床上厮磨,直到日落西山,有侍女来传话——   “什么事?”阿萨辛一边给牡丹绑头发一边问道。   侍女回答:“启禀教主,牡丹大人,刚刚平顶村来报,午后村里来了一群人,自称是藏剑山庄的,执意要见教主。”   “藏剑?!”牡丹心里咯噔一下,“大人,难道是因为叶婧衣?”三年前他们抓了卫栖悟,顺便也抓了叶婧衣。一来可用叶婧衣威胁卫栖悟,二来那时阿萨辛发现,叶婧衣竟是三阴逆脉的体质,这对他可是大大有用。   阿萨辛眯了眯眼,“哼,三年了,或许他们查到了什么也不奇怪。”又朝侍女问道:“来的都是哪些人?”   侍女答:“剧平顶村的姐妹说,他们都乔装过,看不出具体身份,但其中有一个双目失明的……”   “哦?”阿萨辛挑眉,“叶英亲自来了。”牡丹跟着哼了声,“看来叶家很重视这个妹妹啊,连掌门都来了,怕是不好打发呢。”   阿萨辛面色一冷,一挥衣袖命令道:“既然来了,我圣教岂有待客不周的道理,让他们上来。”牡丹听着捂嘴呵呵笑了两声。   阿萨辛的命令传得很快,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叶英便到了荻花宫入口外的迷障枫林,他只带了几个随从,其余的人都还留在平顶村,以防不测。   “姐姐,我是印蓉儿,我带他们来了,还请姐姐领我们进去。”领着叶英过来的一名红衣教教徒朝着枫林内喊道。   片刻后,枫林里走出一人,朝他们看了看,数了数人数,“行了,我领他们进出,你会平顶村吧。”   印蓉儿笑了笑,“请姐姐带我一起进去吧,我还有一事要向教主禀报,方才去时忘记说了。”   那“姐姐”看她一眼,点了点头,拿出一条绳子,又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块黑布,“都将眼睛蒙上,抓住绳子跟着我。”   进了枫林,叶英便感到不同寻常,他双目失明,因而其他感官就更加敏锐,心道这林子十分古怪,幸好没有贸然闯入,当下暗暗加深了警惕。   不过这一路走得到十分顺遂,红衣教并没有为难他们。一行人来到山门下,印蓉儿那人朝山门的守卫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自有其他人将他们领了进去。   领路的人将他们带进了荻花宫正殿,阿萨辛倒没有怠慢他们,已经在殿内等着,牡丹坐在他腿上。叶英看不见没觉出什么,他身边的几个随从看到这幅景象,心里齐齐哼了声,传闻阿萨辛有一男宠,似乎还成了亲,不想是真的。   牡丹将他们脸上的不屑看在眼里,更加往阿萨辛身上靠了靠,一手搭在阿萨辛肩上,一手掩着嘴咯咯媚笑,“几位是什么人,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妖媚地声音听得叶英也微微皱眉,但这说话的气息让他肯定牡丹不是阿萨辛,因而没有在意他的语气,抱拳道:“在下藏剑山庄庄主叶英,这几位都是本派的堂主。我等冒昧前来,是有一件要事,要向阿萨辛教主请教。”   “哦?请教阿萨辛大人?”牡丹阴着嗓子问,“圣教和藏剑向来不熟,有什么好请教的?”   “呸,你算什么东西,让阿萨辛——”叶英还没来的及再说什么,他身后一名性子急的堂主便嚷嚷着开口,只是话未说完,就听“啪”得一声,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他尚未反应过来,阿萨辛冷冷开口,“圣教上下没有人敢这么说话,到了本座的地方,就要守本座的规矩。”   那名堂主不服气,还要再闹,叶英不想节外生枝,忙拦住他,不管怎么说,总要先礼后兵。叶英再次抱拳,“想必这位便是阿萨辛教主,诚如刚才这位公子所言,叶家和红衣教素无来往,不知阿萨辛教主为何要扣留叶某的妹妹?小妹顽劣,恐叨扰了贵教,还请将她交由叶某带回去。”   “叶家大小姐?”阿萨辛气定神闲,还替牡丹理了理头发,“听闻她三年前失踪了,不会这与本座有何关系?”   “呸,少装糊涂!”刚才那名堂主又忍不住了,吼道:“就是你们抓了我家大小姐,还不快把人交出来!”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荻花宫乱吠。”牡丹怒了,眼色一狠手一抬,立刻便有守卫上前,纷纷亮出兵器指着叶家一行人。叶家的人也不甘示弱,刷刷地剑全都出了鞘,唯独叶英还单单站着。   眼看事态要不可收拾,叶英声音一沉,“都住手,来时我怎么说的!”如今他们是在红衣教的地方上,动起手来必然吃亏,何况现在情况还不明朗,若那封信是假的,叶家岂能做了别人的棋子。   藏家的人悻悻地收了武器,阿萨辛使了个眼色,红衣教的人也退了开去。阿萨辛淡淡道:“叶庄主有什么证据。”   这倒问住了叶英,其实除了那封匿名信,和今早那个蒙面人,他并没有证据,现在只有等那个蒙面人的消息了,但这话不好说,只得含糊道:“藏剑山庄自有门路,叶某自是探到了消息,才来上门请教。只要阿萨辛教主将我妹妹交还,其余一切好说。”   “哼,简直笑话,叶庄主凭一句自有门路,便说妹妹在本座手上。”阿萨辛轻哼一声,讥讽道,“本座竟不知,大唐人都是这般的不讲道理。”   阿萨辛不承认,叶英也没有办法,双方又你来我往了几句,天色便已黑了,阿萨辛下了逐客令,“天色已晚,荻花宫不留外男,诸位请回吧。”   叶英心下焦急,但也料到此行不会顺利,只能先下山再另谋打算。叶英走后,牡丹有些担忧,“大人就这么放他们走?恐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啊。”   阿萨辛不甚在意,摩挲着牡丹的脸颊,“区区一个藏剑山庄,本座还怕他们不成。只是本座疑惑,叶英既来要人,又为何拿不出证据。”   牡丹皱了皱脸,“或许叶英只是查到些蛛丝马迹,来打探虚实的。”阿萨辛点头,“吩咐下去,各处加强戒备,留意叶英一行人的动静。”   叶英下山后并没有什么动静,他在等人。夜色已深,他却毫无睡意,妹妹或许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他哪里睡得着。   天色将明,那名叫印蓉儿的教徒远远从平顶村外走来,放哨的人见到她打了声招呼,“姐姐怎么才回来?”   印蓉儿笑了笑道:“教主有事吩咐,便耽搁了一晚上。藏剑山庄的人都还在吗?”放哨那人答:“昨儿晚上就回来了,到现在也还没走,教主让加强戒备呢。”   印蓉儿点了点头,朝村内走去。   叶英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突然感到微风一闪,有人!“是我。”来人在他出手前忙打了声招呼。   “怎么,查到什么了吗?”叶英激动地站了起来,险些撞翻桌子。来人站在角落里,背着光,看不清样子,他从怀里掏出一根发簪递给叶英。   叶英不解,拿着发簪摸了摸,片刻后大惊,“这是婧儿的!是婧儿的!你怎么拿到的?”这发簪是有一年婧儿过生日他送的礼物,婧儿因为喜欢,几乎日日带着。   那人道:“昨夜,叶大小姐亲手交给我的。”   叶英一下子捏紧发簪,“这么说婧儿确实在荻花宫!”又往那人身边走了走,“你还查到什么?”   “叶大小姐对我说……”那人压低声音,将叶婧衣告诉他的话一一都转述给叶英。原来是因为卫栖悟!叶英听后又恨又气,恨得是阿萨辛太过卑鄙,不仅用婧儿和卫栖悟相互威胁,还用她的血炼制丹药,气得是叶婧衣不听他的劝告,偏偏要跟卫栖悟搅在一起。也是他疏忽了,竟不知当时她是跟卫栖悟在一起,若是知道,他一定能早些查到她的下落。一想到叶婧衣被困荻花宫三年,也许日日都受到折磨,叶英的心就止不住的疼。   “阿萨辛!藏剑山庄与你势不两立!”叶英狠狠地捏着拳头,手中的发簪刺破了掌心,鲜血蜿蜒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  伪更,改了个小bug   顺便申明下,历史上有咸宜公主这个人,但本文关于她的一切都是虚构的(除了她的出身)。   ☆、第六十七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请个假~和男票出去玩n(*≧▽≦*)n   另,从最近这几章开始,情节会和游戏里有些出入,会写到安史之乱结束,保证HE,争取年内完结。   迎风吹来一阵扑鼻的血腥味,叶英侧头皱了皱眉,朝旁边的四弟叶蒙问道:“情况如何?”   叶蒙叹了一声,“我方只伤了几名弟子,全歼平顶村红衣教,除了这位‘印蓉儿’姑娘。”   “印蓉儿”听出他语气中有几分不赞同,轻呵了一声,“红衣教作恶多端,四庄主不必不忍。”话出口却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   叶蒙没有再说什么,先前在荻花宫那名急性子的堂主啧了声,“我说这位,还是将装束换回来吧,这打扮配上这声音,怎么听怎么别扭。”   “印蓉儿”点点头,“我下去换衣服,诸位也都休整一番吧,等你们的大部队到了,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说着随便找了一间屋子走进去。   叶蒙看着“印蓉儿”的背影,朝叶英道:“大哥,他究竟是什么来路?”   叶英摇头,摸了摸掌心的伤口,“如今先不管这些,救出婧儿要紧。”昨日他拿到妹妹的发簪,确定她就在荻花宫,便带着人佯装离开,走了一半又折了回来,与“印蓉儿”里应外合灭了平顶村,并一早派人快马加鞭去洛阳送信。他们从藏剑山庄走海路北上,从金水镇暗中进入中原,他和叶蒙先行一步以探虚实,叶凡带着大部分人还留在洛阳。如今只等人到齐了,便要与荻花宫一战!   “大人,您别光顾着给我剥,自己也吃嘛。”二人吃着午饭,牡丹夹了一只剥好的河虾,沾了沾酱汁送到阿萨辛嘴边。阿萨辛张口吃了,“本座无妨,你喜欢就多吃些。”   牡丹朝他眯着眼笑笑,“大人剥的虾特别好吃。”阿萨辛宠爱地看着他,“好好吃饭,仔细呛着。”   二人有说有笑地用膳,突然一个侍女匆匆跑了过来,在门口张望了下,见二人还未吃完,犹豫着要不要进来。阿萨辛见状放下筷子擦了擦手,“何事?进来回话。”   那侍女语气有些急切,“启禀教主,牡丹大人,藏剑的人去而复返,此刻正企图强行闯入迷障枫林。”   “哦?”阿萨辛微微疑惑,“来了多少人?”他猜到叶英不会那么容易打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莫非已经查到了什么……   侍女回答:“总有四五十人,五个庄主来了三个。此外,平顶村那边失去了联系,已经派人去查了,还没有消息。”   “哦?”阿萨辛一挑眉一冷笑,“越来越有意思了。吩咐下去,守住枫林,本座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的本事可以破阵。”   “是,属下明白!”这侍女刚要退下,又有一人匆忙跑了进来,神色愤怒而痛苦,“教主,出事了!平顶村被屠,所有姐妹都死了……”   “放肆!”屠了平顶村所有人?!阿萨辛一听便怒火中烧,砰地一拍桌,桌子四裂开来,桌上的饭菜全都砸在地上,碗碟摔得粉碎。   “大人息怒!”牡丹忙站起来,轻抚着阿萨辛的胸口,又朝吓得跪下的两名侍女道,“下去吧,守住枫林,不必对他们客气。”   “大人……”牡丹摇了摇阿萨辛的袖子。阿萨辛看了眼满地狼藉,压下心中怒意,将牡丹拉倒怀里,放柔了语气,“吓着你了?有没有被碎片伤到?”   牡丹摇头,伸手抱住阿萨辛,“丹儿没事,大人别生气。藏剑的人找死,成全他们就是了,为平顶村的姐妹报仇。”   阿萨辛抚了抚他的背,“此事颇为蹊跷,叶英明明拿不出证据,这才不到两天,怎么突然就出手了。”阿萨辛息了怒气,稍一思考便觉出不对来。   牡丹心中一顿,“会不会和颜宜语有关?”他完全是靠直觉,若是有谁一直和他们过不去,那就只有颜宜语了。   “她?”阿萨辛眯眼想了想,缓缓摇头,“拿别人当棋子,倒是她一贯的做法。但如果是她,今日来的就不止藏剑一家。如今武林还没恢复过来,她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的。”阿萨辛冷哼了一声,声音多了几分凛冽,继续道:“是她又如何,是她更好……”   “大人……”牡丹在心中叹了声,有些无奈有些担忧地看着阿萨辛。阿萨辛安慰地亲了他一口,“本座会让长安那边加倍颜宜语的动静。放心,一切都有本座在。”   牡丹点点头,突然眼睛一亮,转头朝门外喊道:“来人,把这里收拾一下,再去把叶婧衣带到书房来。”   “你觉得她会知道什么?”阿萨辛闻言拉着牡丹出了饭厅往书房走,边走边问。   牡丹道:“说不定呢。叶英突然翻脸,一定是得到了确切的证据。来自叶婧衣本人的证据,才是最确切的。”   “圣女这两天见过什么人吗?”书房内,牡丹上下打量一叶婧衣片刻,笑着问。阿萨辛看中她的体质,为了让她乖乖配合,不仅用卫栖梧要挟她,还让她当了圣女,一应吃住都是上乘的,在这方面一点也没有亏待她。   叶婧衣奇怪地看了牡丹一眼,“我能见什么人?”   “是么?”牡丹假笑一声,慢悠悠道,“那圣女头上常戴的那根发簪,怎么不见了?”   叶婧衣心中一跳,不想牡丹这么心细,强自镇定道:“发簪前几日就丢了。”   牡丹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和她墨迹,直接朝门外喊了声,“来人,将卫栖梧带来。”   “你!”叶婧衣急了,她当然不会认为是牡丹好心让他们两人见面,“你想做什么?”   牡丹直截了当道:“我不相信你的话,我就是用卫栖梧要挟你说真话,怎样?”   “你卑鄙!”叶婧衣无法,“别折磨卫大哥,我说。前日半夜,叶家一名探子突然出现在我屋里,我将三年前发生的事告诉了他,还将发簪交给他带给我大哥。”   阿萨辛和牡丹对视一眼,前日半夜,就是叶英第一次来的那天晚上,原来那天要人是假,掩护探子才是真。阿萨辛夸奖地拍了拍牡丹的手,又看向叶婧衣,“真的是你们叶家的探子?”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平淡,但无形中却有一种压力,让叶婧衣害怕。   叶婧衣定了定神,“是的。”   “那天叶家一共来了五个人,走的也是五个人,”牡丹还不肯放过她,喝到,“你胆敢欺骗教主!”   “我没有!”叶婧衣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抬头怒视着牡丹,反问,“若来的是五个人,走的是四个人,岂不是早被你们发现了?我大哥没那么笨!你们真当我藏剑山庄无能人吗!”   牡丹被她说得一时语塞,轻哼了声询问地看向阿萨辛。阿萨辛盯着叶婧衣,盯得叶婧衣快要撑不住了,终于放过了她,“你下去吧。你既已拜入圣教,就不要妄想还能回藏剑。”   叶婧衣心中松了口气,同时又升起一股愤怒,恨恨喊道:“天道轮回,你们坏事做尽,会遭报应的!”喊完便跑了出去。   牡丹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一顿,莫名升起一股不安。阿萨辛见他脸色不好,将他拉坐到腿上,啄了啄他的耳垂,“别担心,本座的地方岂是那么好闯的,即便叶英闯了进来,有叶婧衣在,他也只能投鼠忌器。”   牡丹一想也是,遂稍稍放宽了心,转身趴在阿萨辛怀里,“嗯,有夫君在,丹儿不担心。”   报应么……或许吧。但那又如何,只要和阿萨辛大人在一起……   阿萨辛说的不错,荻花宫不是那么好闯的。叶英在枫林外徘徊了两日,始终不得其法而入。他不敢硬闯,先后派了三人前去探路,皆是高手,但都没能再出来。叶凡等的急了,跺了一脚便要往里闯,叶蒙忙拉住他,“五弟,不得鲁莽。”   叶凡哪里肯听,一下子挣脱了叶蒙的手,不过他也没傻到直接往里冲,而是在入口处使了一招风来吴山,重剑带出的旋风呼呼作响,随即轰的几声,几棵枫树被拦腰斩断,轰然倒地。   叶凡动作太快,根本来不及阻拦,叶英脸色一变,喊道:“快,所有人退后!”他话音刚落,人群里便传来数声惨叫。“怎么了?”叶英急切地问。   叶蒙惋惜地望了望几名没来得急后撤的弟子,“有机关,方才我们站的地方突然从地里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毒刺。”   叶英眉头紧蹙,朝叶凡轻斥,“五弟,你太轻敌了。”叶凡自知犯错,收了剑闷声站着。而他们说话间,方才冒出的毒刺又都缩回了土里。   众人沉默了一阵,叶蒙开口道:“大哥,已经两天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叶英想了想,面向站在一旁的“印蓉儿”,“你可有办法?”这人并不是真正的印蓉儿,真正的印蓉儿早在那日领他们来枫林的半路上就被杀了。如今这人已经换回原本的装束,只是依旧蒙着面。   蒙面人仰头看了看天,“再等一日,等风向变了,放火。”   “放火?”叶英有些犹豫,如今快入秋了,天气干燥,火势一旦烧起来不好控制。不远处就是神策军的营地,若是烧到那里,恐怕要节外生枝。   蒙面人见他不说话,又加了把火,“前几日我见到叶大小姐的时候,她的面色就不大好。若是再让阿萨辛知道她给我们通风报信,恐怕……”   一听这话,叶凡便急了,“大哥,不要再犹豫了,拖得越久小妹就越有危险。”   “好吧。”叶英最终点了点头,“就照你们说的办,只是光烧了林子还不够。二弟,传令下去,发布英雄帖,只要肯来助我们救出小妹的,藏剑山庄的神兵利器,任其挑选!”   ※ ※ ※   洛阳,天策府。晨光微曦。   颜宜语碾碎了手中的密信,转头朝李承恩道,“点集兵马,城门一开即刻出发。”   天宝十年,立秋。   枫华谷的枫叶尚未染红,就已被火舌吞噬,化为灰烬。大火席卷着滚滚浓烟,烧毁了荻花宫的第一道防线,烧破了红衣教伪善的面纱,也烧醒了阿萨辛和牡丹的睡梦。   “什么,放火烧山?叶英疯了吗?!”牡丹从床上坐起,不可思议地听着纱帐外侍女的回禀,“他就不怕火烧上来,叶婧衣也活不了吗?”   阿萨辛一边穿衣服一边道:“他没有疯,本座又怎么可能让火烧上来。”   侍女颔首接话,“火已经基本灭了,只是枫林被毁,他们已经打了上来。不只是藏剑,还有一些其他门派的人。”   “哼,找死!”阿萨辛眼神一冷,浸出几分杀意,“传令下去,圣务门守卫部全力应战,巡查部加强警戒,凡踏入山门一步者,杀!”   “是!属下等誓死守卫荻花宫!”侍女语气坚决,领命而去。   “血影卫。”阿萨辛下了床,逼出几分内力淡淡开口,立即有身影从门口一闪而入,稳稳跪在阿萨辛面前,“是。”   阿萨辛有条不紊的吩咐,“看住叶婧衣,派一小队协助圣务门,其余人原地待命。”   “大人,我也去前面帮忙。”牡丹从纱帐里钻了出来,也要跟着出去。那种不安的感觉又来了,他不放心,想到山门口看看。阿萨辛哪里会让他去,少有的语气重了几分,“不行,待在本座身边,哪里都不许去。”   牡丹见他面色严肃,不满地嘟嘟嘴却不敢反驳。阿萨辛无奈一笑,将他拥在怀里亲了亲,“宝贝儿,本座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让你离开视线。只有确定你安然无恙,本座才是强大的,明白吗?”   ☆、第六十八章   “丹儿,到你了。”阿萨辛伸手在牡丹面前虚晃一下,轻声开口。   牡丹“啊”了一声回过神,低头看了看棋盘,两指捏起一颗棋子,却不知落在哪里,兴致缺缺地将棋子丢回棋盒,“大人,丹儿实在没有心思下棋。”   阿萨辛朝牡丹勾勾手,牡丹移到对面,靠在阿萨辛怀里。阿萨辛不紧不慢道,“下棋最重要的就是心静,无论棋盘上局势如何,只要心不乱,棋就不会乱。”   “大人……”牡丹明白阿萨辛的意思,只是他的心就是静不下来。叶英带人攻破了山门,屋外隐隐有打斗声传来,扰得他的心很乱。   阿萨辛叹息一声,抚了抚他微蹙的眉心,“放心,不会有事的。本座放他们进来,是要瓮中捉鳖。怎么,丹儿不相信本座?”   牡丹摇摇头,“丹儿相信夫君,丹儿也不是害怕,和夫君在一起,丹儿什么都不怕,只是有种预感……”   牡丹的话还未说完,屋外传来一声破空的锐响,听得很是清晰。阿萨辛心中一警,这声音,听着像是传递消息用的信号弹。   “来人。”阿萨辛唤来一个血影卫,“去看看怎么回事。”   片刻后影卫回来,说是确有人放了信号,且有影卫恰巧看到了放信号的人。牡丹听后忙吩咐:“将人抓过来,要活的。”   山脚。   颜宜语仰头看着天空的烟雾,轻勾了勾嘴角,“李府主,上山。”   “是。”李承恩抱拳,“一切皆已就绪,公主放心。只是公主千金之躯,还请在山下等候。”   “不行,”颜宜语一口回绝,“阿风还在上面。”   李承恩忙道:“于大人武功高强,想来不会有危险的,公主去了他反倒要分心。且公主万一受伤,莫说于大人,末将也是万死难辞其咎。”上次在黑龙沼遭遇暗算,险些让颜宜语丢了性命,这次他是无论如何不敢让颜宜语置于险境了。   颜宜语思量了片刻,“好吧,本宫在山下等消息。你们速战速决,阿萨辛格杀勿论,至于牡丹……能留就留他一命吧。”   “于夜风?”阿萨辛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地上的男人,正是被撕了人皮面具的于夜风。阿萨辛手指隔空弹了几下,于夜风被点了周身大穴。“颜宜语也来了?”阿萨辛的声音毫无温度。   于夜风不开口,运劲想冲开穴道,可惜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暗道阿萨辛果然厉害。他先前奉命来枫华谷接应叶英一行,之后假扮红衣教徒印蓉儿,鼓动藏剑放火烧林,攻打荻花宫,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可偏偏没有料到自己会被抓住。他见时机成熟,乘乱放了信号,不想很快便有人来围攻他,他之前已经受了伤,一招不敌便被抓了。   “说,你们来了多少人?发信号是什么意思?”牡丹见他不回话,上前一步,一脚踩在于夜风心口,带着三分狠戾逼问道。   于夜风动不了,淡淡看了牡丹一眼,骂了句,“妖孽!”其余话依旧一句不说。先前在龙门时于夜风没有留意,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看清牡丹的容貌,见他远比画像上还要精致许多,心道一个男人长得比女人还妖娆,难怪连五王爷都被他迷惑!   阿萨辛自然听不得他侮辱牡丹,手掌轻轻一抬,于夜风便身子一弯,吐出一口鲜血。   “呵,不说吗?”阿萨辛冷笑一声,转头对一旁的影卫道,“搜他的身。”   影卫从于夜风脖子上拽下一块木牌,阿萨辛接到手上边摩挲边道:“凌枭阁的令牌……哼,将他带到圣殿。”阿萨辛一挥手,于夜风被拖了下去。   “大人,我们怎么办?”牡丹抓着阿萨辛的胳膊问。阿萨辛伸手搂住他,拍了拍他的肩,“你猜的不错,又是颜宜语搞的鬼,她兜这么一个大圈子对付本座,无非是害怕被本座察觉。”阿萨辛看着手中的令牌,继续道:“颜宜语应该也来了,有于夜风在手,不怕她不现身。”   此刻他还不知道,五千天策精兵,正在朝荻花宫进发,枫华谷,将再一次被鲜血染红……   “宝贝儿,你先……”阿萨辛欲言又止,牡丹疑惑地看着他,阿萨辛思虑一瞬,笑了,“算了,我们一起出去看看。”他本想让牡丹先去荻花圣殿,那里是整个荻花宫的核心所在,自然安全,自己到前面看看,可又一想牡丹必定不答应,而且也没有哪里比自己身边更安全。   二人刚刚走到院子里,便有一个影卫落在他们面前,阿萨辛听她的落地的脚步比平时重了一分,留意看了她一眼,发现肩头有伤,因为穿的是红衣,血迹不大明显。“怎么了?”阿萨辛皱着眉问。   影卫答道,语气有些急促,“回教主,天策,来了好多天策兵马,已经到山腰了。”   “天策?”牡丹心中一惊,朝阿萨辛道:“杨国忠不是说折子都压下了吗?天策怎么会出兵?!”   阿萨辛也十分诧异,但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颜宜语利用藏剑,只是转移他的视线,原来后招在这里。至于天策怎么会出兵,要么是杨国忠骗了他,要么就是颜宜语和李承恩私调兵马……   阿萨辛眯了眯眼,握住牡丹的手,“看来颜宜语是等不及了。别慌,天策又如何,本座可不是陆危楼。”继而又朝影卫吩咐,“传令下去,所有人全力应战,将卫栖梧和慕容追风放出来,该是他们为本座效力的时候了。还有,找出颜宜语,将这个令牌交给她。”说着将于夜风的令牌扔给影卫,抱起牡丹出了院门朝山腰掠去,他倒要看看,天策府的神兵,究竟有多厉害。   阿萨辛刚走到山腰的一处营房,突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阿萨辛抬手一挥,利箭偏了方向击中旁边一棵枫树,只听砰地一声,树干被箭钉住的地方破开一个儿臂粗细的大洞,那箭射中目标后竟然炸开了!   阿萨辛眼神一缩,忙将牡丹牢牢护在怀里,下一瞬便有无数利箭朝他们射来。原来李承恩一早盯着山上的动静,专门有一千人候着,阿萨辛一出现便被他看到,立刻下令放箭,且放的都是特制的火弩箭。这种箭用弩发射,射程很远,且箭头里是空心的,装着火药,击中目标后便会炸开,威力巨大。因为装有火药又是用弩发射,所以称之为火弩箭,是军中新发明的武器,还不曾实战过,这次李承恩正好拿阿萨辛试试。(注一)   箭来得太快太密,阿萨辛护住牡丹后便来不及后退,也无处可退,只得屏气凝神,运起周身内力,衣袍无风自动,所有箭矢在离两人还有半尺距离时生生停住,齐齐落在地上。   李承恩看的眉毛一抖,“继续放箭,不要停!”他不曾想到阿萨辛的功力居然这么厉害,这要是一两支箭,用内力挡下来不算什么,可成百上千的箭都能阻下来,让他不得不惊叹。   那边阿萨辛当下第一波攻击,第二波箭雨紧接着又来了,阿萨辛不再硬接,趁着两拨箭的间隙,搂着牡丹赶紧后退,此刻跟着他们的影卫也都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护住二人,只是箭实在太多,影卫们没有阿萨辛的功力,片刻间已有好几人受伤。   “不要硬接,走!”阿萨辛喊了一声,更多的箭就已到了身前,只得再次提起内劲抵挡,这次箭到面前两寸才停了下来。这两下一来,阿萨辛已耗费大半的内力,心道不该小瞧了李承恩。他低头看了牡丹一眼,见他无事才放下心来,脚下一转朝右侧山壁上的圣像飞去,半空中身形突然一顿,下落了几分,脚尖在树枝点了下才继续向前,隐蔽到圣像后面,有圣像挡着,箭暂时射不过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牡丹直到这会才回过神来,忙抓着阿萨辛问:“大人,您没事吧?”   阿萨辛摇头,“本座无妨,你有没有受伤?”牡丹也摇头,往下边望了望,“大人,那好像是李承恩,他们是有备而来。”   阿萨辛快速扫过整个局势,天策府兵马齐备,装备精良,圣教死伤众多。这次实在是大意了,他自然也怀疑过颜宜语,但千想万想,没想到天策府会直接出兵,阿萨辛眼中狠狠闪过杀意,“先退去圣殿,本座定叫他们血债血偿!”   圣殿离得不远,阿萨辛进了大殿便靠在牡丹身上,牡丹心道不好,便听阿萨辛说,“宝贝儿,扶着本座。”   牡丹心里一慌,忙扶住阿萨辛,急道:“大人,您怎么了?您别吓丹儿!”他扶着阿萨辛的腰,说话间感觉手上湿漉漉的,抬手一看,手上全是血,再一转头,见阿萨辛的后背整个被血浸透了,牡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阿萨辛见状连忙安慰,“别急别急,本座没事,只是皮肉伤,看着严重而已。”   刚刚阿萨辛在半空中,有两支箭追了过来,空中本就不好躲,再加上听听之前耗了太多内力,只得硬生生挨了两箭。箭没入后背在皮肉里炸开,疼得他身形一顿,险些就掉了下去,所幸两箭都没有伤到要害。只是他中箭后又硬是提气向上跃去,血流的有些多,看着十分吓人。   影卫们跟在他们身后,一早发现阿萨辛受了伤,只是阿萨辛不说,她们也没吭声,此刻都跪了下来,“属下等护卫不力,请教主责罚!”   阿萨辛见她们也都受了伤,但没有性命之忧,挥了挥手,“现在不说这个,都先去疗伤。将人都调回来,守住圣殿,将于夜风和叶婧衣带来。颜宜语找到了吗?”   影卫领命,回答:“山上没有找到,已经有姐妹下山去找了。”   阿萨辛点点头,示意她们下去。牡丹还在哭,他也不哭出声,只是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他见这么多人都受了伤,只有他毫发无损,越发觉得是自己拖累的阿萨辛,又是心疼又是自责,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宝贝儿别哭,本座真的无妨。”阿萨辛见他这样哪有不心疼的,这么些年牡丹都没这么哭过,可见今日是真的吓着他了。   牡丹极力忍住眼泪,将阿萨辛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您别乱动,丹儿扶您去疗伤。”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一)火弩箭什么的,是我虚构的,对唐朝的兵器没有研究。话说我编了这个名字时,莫名觉得很熟悉,就顺手百度了一下,发现哈利波特的飞天扫帚,就是叫这个名字嘛,难怪觉得熟悉……不过也懒得再改其他名字了。   话说今天是双11唉,亲们都剁手了么?-?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牡丹将阿萨辛扶进了一间偏殿,这里是他们处理日常教务的地方,最里头有个供休憩的隔间,里面一应衣物药品都是齐全的。   牡丹扶着阿萨辛坐下,替他解了衣服,看见他满背鲜血,肩背上一左一右两个血窟窿,皮肉都炸开了泛着焦黑,伤口隐隐看见骨头,血还在不停地往下|流,牡丹的眼泪又忍不住滚了下来。   阿萨辛见他久久没有动作,转头一看,无奈笑道:“宝贝儿,你再哭本座的血就要流尽了。”牡丹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给阿萨辛处理伤口,用软布蘸了温水,细细地擦拭他背上的血痕,擦到伤口周围时牡丹的手有些抖,他深吸了口气稳住手,换了块干净的细纱布,边轻轻地用纱布将血吸去,边问道:“大人,箭上有毒吗?”   阿萨辛摇头,“没有,你别担心,本座有神功护体,不会有事的。”   牡丹“嗯”了声,继续手上的动作,直到上了药止了血又包扎好了,见阿萨辛确无其他不适,牡丹才稍稍松了口气。   …………   山脚,颜宜语正坐在树荫下等消息,突然一只箭斜飞过来钉在树干上,箭身上插着一个布团。这箭明显不是冲着人射来的,颜宜语示意了下,有侍从将箭去了下来,将布团递给她。布团里包着东西,颜宜语打开一看,双眼赫然睁大,是于夜风的令牌!   阿风被抓了!颜宜语浑身一凉,险些站不住,她强自镇定下来,快速下了命令,“所有人随我上山!”   颜宜语一路上山十分顺利,及至到了山腰也没有遇到多少阻拦,可见李承恩战况不错,只是这并没有让她放心多少,越是这样于夜风就越危险,阿萨辛新仇加旧恨,不知会对阿风做出什么。颜宜语越想越着急,目光急切地搜寻着李承恩的身影。   “府主在那边!”有天策的人看见李承恩,颜宜语顺着方向看过去,见李承恩正指挥弓箭手朝山上最高的那处建筑放箭,忙朝那边跑去。   “李府主,停止攻击。”颜宜语突然出现在李承恩身边说话,李承恩吓了一跳,顺了她的命令停止进攻,讶道:“公主怎么上来了?”   颜宜语闭了闭眼,压下心头怒火与担忧,“阿萨辛抓了阿风。”   李承恩一惊,暗道不好,“于大人?!难怪末将一直没看见他。”又赶忙劝道,“公主放心,末将定当把于大人救出来,这里危险,公主还是先下山吧。”   颜宜语不答话,指着刚刚那处建筑问,“那里想必就是荻花圣殿,阿萨辛在里面?”   李承恩点头,“阿萨辛受了伤,荻花宫大部分人都躲了进去。”   颜宜语道:“那阿风肯定也在,我要进去救他。”   李承恩急了,“公主——”   “不必说了。”颜宜语打断他,“阿风是我的至亲,这次无论你说什么,本宫也不会走的。”   李承恩实在劝不动她,考虑到于夜风的安全又不能强攻,最后只得商定选派一些高手进去救人。朝廷这边是颜宜语、李承恩、天策的一个副将,还有凌枭阁的人,藏剑那边要救叶婧衣,且他们请了不少其余门派的帮手,因此也选了十几个人出来,最后共二十五人一同进入荻花圣殿。   ※ ※ ※   阿萨辛盘腿坐在榻上运功疗伤,牡丹看他双目微阖,气息轻吐,又见他身上包扎的纱布,当最初的慌张过后便是愤怒,恰巧这时影卫走了进来,牡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影卫去外间说话。   影卫回报:“牡丹大人,外边停止进攻了。”   “看来颜宜语到了。”牡丹眼角一挑,冷笑一声,朝影卫吩咐,“将圣殿内各处人手都安排好了,若是他们敢进来,就用他们的血肉,给大蛇当晚餐。”想到这些人竟然敢伤了阿萨辛大人,牡丹便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们。   “等等,”牡丹叫住准备告退的影卫,“去把于夜风带来。”既然暂时不能把其他人怎么样,那就先折磨折磨于夜风,谁让他们是一伙的,更何况他还是颜宜语的心腹!   于夜风双手双脚都锁着镣铐,被两个守卫押着跪在牡丹面前,他拼命想站起来,只可惜被封了内力动弹不了,他狠狠瞪着牡丹,牡丹见他满脸鄙夷不屑的样子,火气蹭蹭往上冒,压着满腔怒意冷冷道,“放开他。”   守卫刚松了手,牡丹抬腿就是一脚踹在于夜风胸口,于夜风不但没能站起来,反而被踹得趴在了地上。他也是个不肯屈服的,即刻又要爬起来,牡丹哪里给他机会,紧接着又是第二脚踢在他下颚上。   于夜风身子一歪,紧紧一闭眼,吐出一粒血牙,缓了缓神,还是站了起来,满不在意地看着牡丹。   牡丹见他不肯屈服,怒意更盛,心思一转,朝守卫吩咐:“你们,挑断他的手筋脚筋。”说着转头看向于夜风,嘴角一勾,“我倒要看看,你还站不站的起来。”   守卫得令立马动手,于夜风自知逃不了,也没有躲。守卫唰得抽出剑,朝着于夜风双手双脚狠狠一刺一挑,于夜风脚下一软便又往地上倒去,他下意识地用手撑地,可双手也毫无力气,只能用手肘支在地上。   于夜风疼得冷汗直冒,硬是一声没哼。他不停地试着站起来,又不停的倒下去,鲜血因为他的挣扎流了一地……   牡丹搬了个椅子坐在一旁,一脸悠闲地看着于夜风在地上一次次的徒劳无功,心中恨意却没有消减多少,他们伤了阿萨辛大人,害死了荻花宫那么多姐妹,还有之前在龙门的仇,还有施浪诏,还有他的父母,这点偿还算什么!   牡丹霍的站起来,“拿鞭子来!”   守卫找来鞭子,牡丹一把接过啪地甩在于夜风身上,怒气也随着鞭子发泄出来。于夜风抬头看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牡丹抬手又是数鞭落下,鞭到之处,衣衫破裂,皮肉绽开,留下一道道血痕。   “丹儿,怎么了?”牡丹还要再打,阿萨辛从里间走了出来。牡丹忙丢下鞭子快速走到他身边扶着他,“您怎么出来了,丹儿吵到您了?”   阿萨辛摇头,捏了捏牡丹的鼻子,“皮肉之伤,调息后已经无事了,不信你打本座一拳试试。”牡丹佯怒地瞪了阿萨辛一眼,心里到底松了口气,虽说他觉得肯定不像阿萨辛说的这般轻松,但应该没有大碍了,只是耗费的内力需要一段时日恢复。   阿萨辛在椅子上坐下,又拉着牡丹坐在自己腿上,扫了一眼于夜风,饶是于夜风铁骨铮铮,也被这一眼看得心里一怵。然而阿萨辛并没有将他怎样,揉着牡丹的手腕道:“你要拿他出气,让旁人代劳就是了,小心伤了自己。”   牡丹哼了一声,“丹儿气不过嘛,他们居然敢伤了您!丹儿要亲手教训他们!”   “不急。”阿萨辛慢悠悠吐出两个字,眼角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等抓到咸宜公主,还怕他们不束手就擒?到时候,要杀要剐怎么样都行。”他刻意加重了“咸宜公主”四个字,显然是说给于夜风听的。   于夜风猛地抬头,“你们敢!阿萨辛,你既然知道主人的身份,你敢吗!”   阿萨辛欣赏般的看着于夜风碎裂的表情,“本座敢不敢,于大人很快就知道了。”说着站起来,拉着牡丹往外走,“时间差不多了,宝贝儿,随本座前去恭迎公主大驾。”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 ※ ※   荻花圣殿是整个荻花宫最壮观庞大的宫殿,也是荻花宫的的核心所在,可谓是机关重重、高手重重。颜宜语等人不知阿萨辛将人质藏在哪里,只能一间间宫室搜寻过去,这当中自然免不了恶斗,详细情形不提,只是让众人惊讶并且愤怒的是,这许多高手中,竟有不少是被阿萨辛抓来的,或被威逼或被利诱而不得不为他效力,其中在江湖上最有名气的,要属慕容追风和卫栖悟。就连颜宜语也十分吃惊,当年她从鲍穆侠口中得知洛道毒人,她一直以为慕容追风已经死了,没想到阿萨辛比她想象的还要阴毒,利用慕容的妻子逼他效力,这确实比杀了他更有用。   一行人苦战了一个时辰,来到一个露天的地方,搜寻一番见一个石柱上刻着“神祭中庭”四个字,应该是个祭祀的场地,只是依旧没有阿萨辛或者人质的踪影。颜宜语和李承恩站在一处,李承恩朝她问道:“颜姑娘,找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发现于公子,会不会有诈?”因为有不少江湖人在,李承恩怕暴露她的真实身份,因而改了称呼。   颜宜语摇头,“我有种感觉,阿风就在这里。”   李承恩心里哀叹,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行兵打仗多年,他的预感一直很准确。只是到了这一步,若真的有诈,想退出去怕也不容易了。李承恩不放心,再次叮嘱道:“若是找到于公子,您千万不能冒险,于公子也一定不想看到您因为他有什么闪失。”   颜宜语点头,却并未将李承恩的话放在心上,“继续走吧,多耽搁一分,就多一份危险。”   不远处叶英看着两人的方向,眉头微微皱起。为什么天策会突然进攻红衣教,为什么李承恩对江湖百晓生这般恭敬,他心里有好些疑问,此刻却不是解惑的时候。   众人继续往前,穿过一小段长廊,又是一处宫室出现在面前。宫室的门敞开着,里头看不到半个人影,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仿佛诱敌深入一般。   在场的都是高手,都感觉到这里与先前那些地方不同,纷纷握紧了兵器,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果不其然,众人一踏进门内,就听一个高傲冷漠、浑厚威严的声音响起,“你们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25人英雄荻花圣殿。。。这是开荒版啊……   【具体的战斗过程就不写了,大家都打过哒,然后剧情和场景上也有一些改动】      ☆、第七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  那什么,下周又要请假了……去考试……打酱油……我要改名叫过儿……   众人听到声音,忙朝四处张望,就见阿萨辛突然出现在屋子中央,睥睨着众人。   “哼,阿萨辛!”颜宜语第一个举起剑,“把阿风和叶姑娘交出来!”   阿萨辛却不理他,转头看向叶英,“叶庄主,我们又见面了。”   叶英负手而立,“少说废话,把我妹妹交出来。”   阿萨辛笑了一声,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否认抓了叶婧衣,“叶庄主救妹心切,本座可以理解,只是这一心急,就容易被人利用。”说着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叶庄主的面子不小啊,请了这么多帮手,连大名鼎鼎的东都之狼都肯为叶庄主效力。”   叶英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阿萨辛的意思,他是说这一切都是天策布的局,自己是被他们利用了。其实当天策军突然出现的时候,叶英就有这个怀疑,再加上之前的密信,还有那个蒙面人,叶英怎么会看不出这是有人在布局,但阿萨辛抓了他妹妹是事实,所以不管这当中有什么阴谋,他都不得不闯进来。   “阿萨辛诡计多端,不必跟他浪费唇舌,大家一起上!”颜宜语见情况不妙,忙鼓动众人动手,又朝李承恩使了个眼色,李承恩长枪一亮,使出一招定军率先攻了过去。天策和凌枭阁的人自然跟了上去,藏剑这边听了阿萨辛刚才的话,一时有些犹豫。叶蒙询问地喊了叶英一声,“大哥?”   叶英点了点头,“救人要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说话间两指一并,手肘一抬,一道剑气朝阿萨辛射去,武功练到他这种境界,已经不再拘泥于兵器了。   众人一拥而上,各种招式朝阿萨辛砸去,阿萨辛虽受了伤,却一点不见慌张,也不花大力气,只见招拆招。颜宜语那边人多,但之前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一时间双方拉锯着,谁也占不了上风。   双方僵持了小半个时辰,叶英心想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这里是红衣教的地盘,阿萨辛手里又有人质,拖下去对他们不利。叶英边打边道:“阿萨辛,只要你把我妹妹交出来,你和其他人的恩怨,与我藏剑无关。”   阿萨辛冷笑一凝,大声道:“叶庄主,你以为你们还走得了?就算本座放你走,你还要问问旁边这位咸宜公主,她会不会卸磨杀驴。”   公主?!叶英的表情出现一丝惊讶,他猛地想到颜宜语,李承恩对她很恭敬,难道她是公主?果不其然,阿萨辛接着道:“诸位可否知道,你们眼前这位江湖百晓生颜宜语,其实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咸宜公主,整个江湖都被她玩弄于股掌,诸位在她眼里不过一颗棋子。”   此话一出,在场的江湖人皆是惊诧不已,而阿萨辛等的就是这一刻,趁着众人愣神的时机突然发力,众人一时不防,也不知阿萨辛使了什么损招,当即感到一阵眩晕,等清醒过来再转头去看,哪里还有阿萨辛的踪影。   “大人!”牡丹正在另一间屋子里焦急等待,见到阿萨辛从暗门内转了进来,忙迎了上去,“您没事吧?”   阿萨辛摇头,笑道:“对本座这么没信心?”   牡丹嘟嘟嘴,只要关系到阿萨辛大人,他就是担心嘛,“大人,一切都已安排妥当,颜宜语一定会上钩的。”说着抬手朝上指了指。阿萨辛抬头一看,就见于夜风被不高不低地吊在半空中,恰巧能看清面目。   牡丹原本并不希望杀了颜宜语,毕竟民不与官斗,何况她是公主。直到他看到深深插、入阿萨辛背部的那两支箭,他真正起了杀意,他意识到就算他们不与颜宜语计较,颜宜语却绝不想放过他们,既然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阿萨辛赞许地摸了摸牡丹的头,“车马呢,都准备好了吗?”   牡丹点点头,“都备好了,咱们随时可以从密道离开。”他神色里露出几分不舍,今日这么一闹,不是胜败如何,荻花宫都已经不安全了,他们不得不离开。荻花宫,或许要成为历史了。   阿萨辛知道他心中所想,搂着亲了亲他的发顶,“宝贝儿,别难过,这里也只不过是一座行宫,并不是吾神长久居留之所。”牡丹收起心神,外面还有一群敌人要对付,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   这厢牡丹备好了饵等颜宜语上钩,那厢众人正忙着寻找暗门,方才阿萨辛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显然是有机关。只是众人的心思,已经起了微妙的变化。   搜了一圈没有收获,便有那按不住性子的开口,“我说颜姑娘,刚刚阿萨辛的话,你不解释一下吗?”   颜宜语讥笑一声,“没有的事你让我怎么解释,大家都是聪明人,难道看不出阿萨辛是在挑拨离间?”   在场的都是老江湖了,并不买颜宜语的账,心道挑拨离间不假,但李承恩对你的态度大家也都看在眼里,若说这里头没什么猫腻,怕只有傻子才相信。尤其是藏家请来的那些帮手,有的已经萌生了退意,他们是冲着藏剑的兵器才来的,可不想把命搭进去。   颜宜语见众人神色各异,心中暗恨。她本来是计划速战速决,在阿萨辛泄露她的身份之前杀了他,也免得再牵连无辜,可现在出了变故,这些人就留不得了!怕就怕今日杀不了阿萨辛,那么就算灭了这些人的口也无济于事。   “诸位,请听李某一言——”李承恩开了口,他此刻后悔万分,他并不知道阿萨辛清楚颜宜语的身份,否则说什么也不会让公主跟来。正当他想说些什么将这事圆过去时,方才他们一直找不到的暗门突然打开了,紧接着阿萨辛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咸宜公主,你们要的人就在这里,有胆量便进来吧!”   “阿风!”颜宜语抬腿便要进去,李承恩忙拉住她,转头看向叶英,“叶庄主,现下实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叶英岂会不知这个道理,冲着他们请来的一众人道:“诸位侠士,今日叶某为救舍妹而来,断没有中途退缩的道理。诸位舍命相帮之情,叶某感激不尽,若有想现在离开的,叶某绝不阻拦,之前的承若也依然有效。只是叶某觉得,如今情况不明,抱团比落单要好。”   叶英的话点到为止,众人却听得明白,若是阿萨辛所说属实,现在离开,说不定就被等在外面的天策军灭了口,还不如待在这里,若有变故还可拿了颜宜语和李承恩当人质。   “叶庄主,我们都听你的。”有人喊了一声,众人跟着附和。   “既然没有异议,那便进去吧。”颜宜语不耐烦看他们演戏,边催促边朝暗门里张望。   一进门众人便看见屋子中央房梁上吊着一个男人,悬在半空中,满身血迹,脑袋耷拉着。男人听到动静抬起头,他的动作很缓慢,然而目光触及颜宜语时突然一缩,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张着嘴巴直摇头,却发不出声音,应该是被点了哑穴。   “阿风!”颜宜语一看这情形就知道于夜风一定受了不少苦,心里狠狠一揪,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于夜风直盯着颜宜语拼命摇头,颜宜语明白他的意思,但她怎么可能丢下他不管。颜宜语一个箭步上前,李承恩想拉没能拉住,变故却在这时突然发生,但见两个身影突然闪现了出来,一左一右夹击颜宜语!   颜宜语早有预料,足下一滑急速向后退去,偷袭的两人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颜宜语岂会想不到,阿萨辛既拿于夜风作饵,又怎么会没有埋伏,她刚刚的举动不过是试探,能救下于夜风最好,救不了也可以将埋伏引出来。   偷袭的是两个人女人,只是这两个人……面泛黑气,望之不似活人,   “毒人!大家小心。”颜宜语猛的反应过来,其中一个毒人她还认识,便是沙利亚,另外一个却没有见过。   众人皆是一愣,当年黑龙沼之事,即便是没有亲身经历的,也从旁人耳中听说了不少,怎么红衣教也会有毒人?!   “哼,诸位还不知道吧,红衣教一直在秘密研制毒人,且当年黑龙沼之事,便是阿萨辛和乌蒙贵联手策划的,他们早就狼狈为奸了!”颜宜语终于将毒人的事说了出来,而众人来不及细问,那两个毒人已经出招攻了过来。   众人不敢掉以轻心,当年乌蒙贵设了那么大一个圈套,可见毒人是一道利器。一交上手众人便感到厉害,人都是血肉之躯,这毒人却似乎没有痛觉一般,一刀砍上去眉头都不皱一下。且她们不是一味的进攻,而是且战且退,打得很有技法。   颜宜语却没把心思都花在打斗上,她始终留意着于夜风那边,想觑到机会就先救人。她频频看向于夜风,有那么一瞬,二人眼神对上,于夜风眼里满是担心和自责。颜宜语脑中一荡,想要救不顾一切救他的想法顷刻间淹没所有的理智。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她甩出一道暗器,然后旋身而上,轻功运到极致朝于夜风飞去,暗器割断了绳子,而她准确的接住了于夜风。   颜宜语的动作太过突然,大家又都忙着对付毒人,一时间谁也没有留意,等李承恩和凌枭阁的人反应过来时,颜宜语已经身在半空。李承恩直觉的感到不对,就要过去接应,可就在这时地上石板突然翻动,从地下冒出数十道人影,拦住他们的去路。李承恩心中大惊,冒出一身冷汗,几乎同一时刻,就见颜宜语接住了于夜风,然而下一瞬颜宜语眼睛蓦地睁大,表情里出现一丝茫然,然后整个人失去力气,直直向下坠去……   “公主!”李承恩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也顾不得后悔暴露了身份。无奈他被红衣教的人纠缠着不得去救,其余人也同他一样,众人眼睁睁看着颜宜语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而先前还重伤的于夜风,在空中一个后翻,轻盈的落了地。   ☆、第七十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人在晋江这里下载了这篇文,貌似这里下载是要什么月石的吧。大家如果要下载的话,可以加群,群共享里有到目前为止的完整版哦,你们懂得   全文完结后我也会在群里发一份~   “你……不是阿风。”颜宜语艰难地撑起身子,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人。刚刚在半空中她接住此人,然而下一瞬一把匕首悄无声息地插|入她的后背,那时她满脑子都是要救阿风的念头,因此毫无防备。此刻疼痛让她清醒过来,阿风绝不会伤害她。面前这个人,即便他长着阿风的样子,却绝对不是阿风!   “于夜风”嘴角一勾,抬手在眼前一晃,瞬间变了一张脸,紧接着身形也缩小了几分,分明是一个女子。   “易容术。”颜宜语一皱眉,暗恨自己大意了。所谓易容术,并不是贴张人皮面具那般简单。精通易容术的人,身形神态,一举手一投足,都能像极了要伪装的人。然而再像也有破绽,尤其于夜风也精通此术,颜宜语因而对此了解不少,论理不会这么容易中招,只是她关心则乱,且这女子的易容术中还融入了一些幻术,才让她一时迷了心智。   那女子却不给她懊悔的时间,现出真身后立刻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直向颜宜语刺来。颜宜语此刻已是强弩之末,脑子里想着要躲开,身体却仿佛重逾千斤般不听使唤,那匕首上有毒!   眼看着那一剑就要刺入胸口,李承恩终于摆脱了纠缠,千钧一发间长枪挑了进来,隔开了软剑。他片刻不敢耽误,也顾不得君臣礼仪,一把抱起颜宜语,朝旁边的副将使了个眼色,那副将会意,掩护着李承恩朝门口退去。出了这样的变故,天策府和凌枭阁都无心再战。   “救阿风……”颜宜语气息奄奄,说完这句话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终于昏了过去。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李承恩险些就把于夜风忘了,可颜宜语和于夜风之间的事他多少知道一些,不好不救人,心下暗叹一声,朝副将道:“你带两人留下救于大人,其余人撤。”   “哼。”李承恩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声彻骨的冷哼,李承恩后背一凉,转身看见阿萨辛搂着牡丹,鬼魅般地出现在门前。牡丹没有看错李承恩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掩嘴一笑,带着一丝讥诮的魅惑杀意,话语轻吐,“怎么李大人觉得,荻花宫是任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气氛一瞬间变得更加紧张,天策和凌枭的人纷纷挡在李承恩身前,大敌当前无一人退缩。阿萨辛哪里将他们放在眼里,睥睨的目光有如实质般压向众人,但见他一抬手,指尖凭空亮起一束森然幽光,仿若来自冥界的业火,要将面前这一群人全都引入无间地狱。   然而就在这时,变故再生,阿萨辛刚要出手,猛然感到背后两股凛然杀意直扑而来,他因消耗了太多内力,一时不敢托大,抱着牡丹旋身躲过偷袭。李承恩当即抓住这突然而来的一线生机,抱着颜宜语冲出暗门,又回到了先前那间屋子。阿萨辛反应也不慢,顷刻一记杀招追了出去,却没能打到李承恩,被他旁边一个凌枭阁的人拼死挡了下来。也不知阿萨辛使得什么邪法,挡招之人挨了这一下,五脏六腑有如被点燃一般,整个人由里到外烧了起来。   阿萨辛见一击不成还要再追,着火那人自知活不成,拖着燃烧的身体死死挡在门口,火焰挡住了阿萨辛的视线和去路,且方才偷袭那两人又杀了过来,阿萨辛只得先对付他们。而在他们身后,藏剑那帮人仍然和两个毒人僵持着,同时还要堤防那些一会儿从地下冒出来,一会儿又钻回石板下的红衣刺客,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牡丹一直被阿萨辛搂着,直到这会才看清偷袭的人竟是慕容追风与卫栖梧,怒上心头,吼道:“大胆,你二人竟敢背叛教主!”说着就要挣脱阿萨辛的手,帮他一起对敌。   阿萨辛赶忙搂紧他,另一手大力一挥衣袖,带起一阵劲风扫向那二人,同时借力往后滑了几步,与他们拉开距离,还不忘在牡丹眉心亲了一口,“别胡闹,这两位可不是你能应付的泛泛之辈。”接着又对慕容追风道:“慕容兄,难道你忘了自己的承诺吗?”   慕容追风冷笑一声,“哼,汝等妖孽为祸苍生,我和卫兄皆已想通,绝不会在助纣为虐,纳命来吧!”   阿萨辛却并不接他的招,抱着牡丹提身一跃,跳上屋顶一根横梁,居高临下地朝场中一指,“慕容兄,你看看那是谁。”   慕容追风甫一进来,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只是刚刚他一心想要杀了阿萨辛,无暇他顾,这会顺着阿萨辛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与混乱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卓婉清——他心心念念的妻子,早已不复当年容貌,面上弥漫着遮不住的毒气与死气,却依旧是他最爱的人。   卓婉清正被七八个人围攻,不知是谁的剑,朝着她的面门砍去,慕容追风再也顾不得其他,身影离弦般划了过去,穿越多年来咫尺天涯的距离,替他的爱人挡下那一剑。   围攻的人一时分不清他是敌是友,还不等他们弄明白,突然轰的一声,整间屋子顿时溢满了刺鼻的浓烟。众人被呛得好一顿咳嗽,忙捂住了口鼻,在一片烟雾弥漫中慌了神的戒备着。   直到浓烟散去,想象中的偷袭并没有出现,众人定了定神,再左右转头一看,除了被慕容追风抓着的那个毒人,哪里还有红衣教半个影子,早趁着刚才的混乱走了个干干净净!   众人失去了攻击目标,好歹有时间喘了口气,叶凡平复了下内息,朝叶英道:“大哥,阿萨辛不会是想跑吧!”他话音刚落,当下又有异动,只听头顶传来轰隆几声闷响,似乎是什么大型机关启东的声音,众人刚稍稍放下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抬头便看见那屋顶正中央露出个一丈见方的洞,这屋顶上竟还有夹层,夹层里缓缓降下来两个铁笼,铁笼里各关着一个人。   “婧衣——!”   “于公子——!”   叶凡、卫栖悟,还有天策那名副将,同时惊呼一声。   关在铁笼内的,正是叶婧衣和于夜风。   ※ ※ ※   今日正好是初一,夜晚刚刚降临,天上无月,只余一幕繁星,捧一把微弱的冷光,事不关己地照着人间百态,照着染血的枫华谷,照着牡丹没来得及再看一眼的荻花宫。   这场精心布置的战局,从天色未亮打到天色又黑,终于在两败俱伤中匆匆收场。   疾驰的马车上下颠簸,颠得牡丹心里越发的难受。曾经漫山遍野的红叶,曾经开满池塘的莲花,曾经春日里鸟语花香,曾经冬日里瑞雪暖阳,那些平时不曾过多留意的一草一木,却在此刻一股脑地涌进牡丹的心里。或许草木山川皆有灵性,知道此间的主人大概不会再回来了,竟也生出几分不舍,期盼主人能将它们留在记忆里一并带走。   牡丹神色恹恹,阿萨辛哪里舍得他难过,珍宝似的将他抱在怀里,温声软语道:“宝贝儿,你若真舍不得荻花宫,以后有机会咱们再回来。若是回不来,本座在别的地方重新给你造一座宫殿,哪怕是再造一个枫华谷都行,保证和原先的一模一样,好不好?”   阿萨辛这么一哄,牡丹好受了许多,他之所以觉得荻花宫好,是因为那里满载他和阿萨辛的回忆,但转念一想,只要人还在,一切都还可以继续。   马车跑得飞快,他们已经出了枫华谷的地界,牡丹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看着车外急速后退的景物,他忽然有了一个念头,不再管江湖纷争,也没有什么红衣教,什么教主,只有两个彼此离不开的人,天涯海角随便找一个地方,平淡地过完这辈子。他抬眼看了看阿萨辛,知道这不可能,微不可查的一叹,将自己重新埋在他怀里。罢了,何苦胡思乱想,今生有幸遇到阿萨辛大人,不管往后何种境遇,也都值得了。   半个月后,龙门客栈。一群人喝着烧酒,也不管一张嘴就吃进一口风沙,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近日江湖上最新鲜的话题。   “唉,江湖百晓生的事,听说了吗?”   “嗨,早传遍了,哪能没听说。”   “真看不出啊,这娘么居然是朝廷的密探,还是个什么公主。据说当年屠龙大会,她早知道其中的阴谋,却怂恿着那么多门派全都中了计。”   “不止呢,开元年间,明教和唐门丐帮那一战,也是她在其中推波助澜。先是借明教的手,重创唐门和丐帮,后又联合天策一举歼灭了明教在中原的势力。”   众人正说得热闹,有一年轻人插话质疑道:“也不一定,据在下听闻,这些消息最早都是红衣教传出来的,这红衣教的名声如今也都臭了,朝廷下了通缉令,谁知道她们说的是真是假。”   旁边的人赶忙制止,“喂,你不要命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又一人接话,“年轻人,第一次来龙门吧,”说着还压低声音,略带几分神秘,显得自己比别人多知道不少似的,“这里到处都是红衣教的人,据说阿萨辛教主如今也在这里,说话可得小心着点。”   …………   这便是江湖上近日流传最快的两件事,颜宜语的真实身份,以及红衣教道貌岸然的真面目。   血衣城,不,如今已被江湖人称为血衣魔鬼城了。阿萨辛正在城内,看着长安传来的奏报。那日离了荻花宫,他们便来了龙门分坛,这里有过一场叛乱,当时阿萨辛为防留有隐患,暗中彻底肃清了一次,现下反而成了最可靠的地方。   “夫君,信上怎么说?”牡丹亲昵地趴在阿萨辛背上,往他嘴里塞了颗葡萄。   “杨国忠终于肯露面了。”阿萨辛将信递给牡丹,反手将他拉到怀里。   牡丹看着信一挑眉,“果然是私自出兵呢,可惜她居然还没死。”   信中说,杨国忠传来消息,颜宜语重伤昏迷,至今没能醒过来,皇帝对私调兵马一事虽然震怒,但也因此没有太过追究,只将李承恩革了职,没有收监,软禁于他在长安的府邸。   阿萨辛问道:“杨国忠的话,你怎么看?”   牡丹嘴角一凝,轻哼了声,“奸臣,几句话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五千兵马从洛阳浩浩荡荡出发,他就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恐怕他是不想受制于人,于是将计就计,要把咱们和颜宜语一网打尽呢。”   “本座也是这么想的,”阿萨辛微微眯眼,含着一丝轻蔑的杀意,“可惜现在他还有用,一时不能动他。想来他也知道这一点,才敢这么放肆。”   阿萨辛正想着日后的对策,不经意看到牡丹的乌发间沾了几粒沙尘,眼神一暗,轻柔地替他拂去尘埃,搂着他的手不由地紧了几分,“宝贝儿,龙门到底不是水土养人的地方,让你受苦了。”   “夫君说什么呢。”牡丹佯装不高兴地嘟了嘟嘴,“只要是跟着夫君,哪怕是烈狱火海,丹儿都不觉得是受苦。”   “又胡说。”阿萨辛温柔轻斥,呵出一声无限爱怜的叹息,吻上牡丹的唇,“你掉一根头发本座都要心疼,万万舍不得让你置身那样的境地。”   ☆、第七十二章   咸宜公主府。   廊下,于夜风坐着轮椅,守着身后那间屋子。屋子门窗紧闭,白日里也不透一丝光亮。   屋内躺着依然昏迷的颜宜语,已经一个月了。   太医说公主不能见光,不能被打扰,他便一直守在屋子门前,从他被救回来的那一刻起,一直守在门前。他已经武功尽失,手脚瘫软,他能做的,只剩下这般静静地守着她。   四下一片寂静,唯有秋风扫着落叶,发出一点簌簌的响声。   黄昏日落,又是一天快过去了,突然屋子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于夜风先是一愣,然后猛然一喜,激动中他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便大喊道:“来人,来人!”   院外有人把守,听到喊声冲了进来,于夜风甚至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快,快,推我进去,公主好像醒了!”   于夜风进了卧室,正好看到颜宜语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主人!”于夜风忙喊了声,“主人!”   “阿风……”颜宜语见到于夜风,先是松了口气,可看到他是被人推进来的,又皱了皱眉,咳嗽着问:“阿风,你怎么了……”   “属下没事,主人,您终于醒了!您快躺下。”于夜风被推到床前,这么多天他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朝推他进来的人道,“快去请太医。”   颜宜语躺回床上,搭着于夜风的手,“谢天谢地,他们把你救回来了。”   说道这个,于夜风心里的愧疚又泛了上来,“主人,属下失职,罪该万死。”他已经听说了颜宜语受伤的的经过,虽然不是他的错,他却忍不住深深自责。   颜宜语无力地笑了笑,“阿风,我才刚醒,你就跟我说这个……对了,我昏睡了多久?”她还抓着于夜风的手,说话间咦了声,“阿风,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于夜风的眼神暗了暗,他想把手缩回来,可又怕颜宜语看出不妥,掩饰道:“没什么,刚刚在外面吹了风,现在已经是八月份了,主人,你昏睡了一个月了。”   颜宜语盯着于夜风不说话,盯得于夜风有些发慌,他从没对颜宜语撒过谎,坚持不住只能说了实话,“他们挑断了我的手筋脚筋,废了……我的武功。”   “阿、萨、辛!”颜宜语狠狠捏紧拳头,怒火攻心激的她又猛烈咳了起来。于夜风忙道:“主人,您的身子要紧,不必为属下担心。太医已经替属下接好了筋脉,再过一段日子,正常走路应该没有问题的。”   颜宜语悔恨地闭上眼睛,“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派你去的……”   于夜风无奈摇头,“主人别这么说,主人这么说,属下就更自责了……”   颜宜语捏了捏眉心,知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转而问道:“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   “主人……现在最重要的您的身体,其他的事还是等您身体恢复了再说吧。”于夜风吞吐着不肯说,颜宜语猜到估计情况不大好,却坚持要知道,“别担心,幸好你还活着,其他的事,我承受的住。”   于夜风微微一愣,拗不过她,“呃……红衣教添油加醋地公布了主人的身份,我们也揭露了红衣教的真面目。皇上撤了李府主的职,把他软禁在家里。还有就是……”于夜风顿了顿,“还有就是,前几天五王爷来过了,说……皇上让他接管凌枭阁。”   “什么……”颜宜语面上滑过一丝嘲讽,“看来父皇是不再相信我了。”   “主人别这么说。”于夜风劝道,“皇上也许就是想让您好好养病,再说凌枭阁是您一手创立的,属下等只听您的命令。”   颜宜语望着帐顶良久,倏尔勾唇一笑,“你说的对,凌枭阁是属于我的。况且……父皇让五叔代管,情况也不算太坏。”   于夜风解释:“听五王爷说,皇上原本是想让杨国忠接手的,是高总管劝了几句,皇上才改派了五王爷。只是属下想不通,高总管为什么要帮我们。”   颜宜语摇头,“他不是帮我们,高力士虽为权宦,人还算正直,分得清大是大非。这些年杨国忠把持朝政以权谋私,杨家鸡犬升天祸国殃民,想来连他也看不下去了。”(注一)   “可惜啊,父皇被迷昏了头,”颜宜语接着叹道,“前几个月就听说李林甫病得快不行了,他一死,我恐怕父皇会让杨国忠出任宰相,国之不幸啊……”   于夜风开劝,“主人别想那么多,养好您的伤才最是要紧。”他不懂什么国家大事,只知道守着眼前这个人才是最重要的。   颜宜语感受到于夜风注视的目光,猛地转头对着他,双手抓着他的手,“阿风……”她正要说什么,突然门外有人通报,“公主,太医来请诊了。”   颜宜语只得止住话头,收回了手。   ※ ※ ※   昆仑,小遥峰。   昆仑山终年冰雪覆盖,唯有小遥峰绿意盎然,就如一块嵌在冰天雪原的翠玉,那是造物主不小心遗落人间的仙境。   小遥峰周围长着许多翠竹,最高的一根竹子上,竹尖儿站着两个人,正是阿萨辛和牡丹。这些日子江湖上除了些流言蜚语,倒也没什么大的风浪,二人左右无事,阿萨辛便带牡丹来此地游玩。   “夫君,这里好美啊,咱们在这多住些日子吧,反正这里离龙门也不远。”牡丹靠在阿萨辛怀里,肆意地饱揽风光。他动来动去,若不是阿萨辛功夫好,二人就得从竹枝上掉下来。   阿萨辛一边牢牢抱着他,一边还要控制脚下的力度,闻言笑着舔了舔他的耳垂,“好,只要你喜欢,咱们就一直住在这。”   小遥峰原本是昆仑派前任掌门杨寒月的隐居之处,数年前不知为何,杨寒月突然离了此地,加上这里十分陡峭,因而少有人来,这倒方便了阿萨辛和牡丹,小住一段时日自然没有问题。   牡丹转头亲了亲阿萨辛,甜魅地笑着。竹枝微晃,摇曳笑颜生姿。阿萨辛看得有些醉了,搂着牡丹的腰的手紧了紧。   “那里的花好漂亮,我们去那里。”小遥峰中央有一片嫣红的花树,牡丹朝那里指了指。   阿萨辛搂着牡丹纵身一跃,竹枝还在颤动,二人身影一滑,已经落在花树之下,花瓣随风飘落,落在牡丹的发梢肩头。阿萨辛微微倾身,含着他肩头一片花瓣,轻轻一吹,“宝贝儿,繁花再美,及不上你一颦一笑。”   牡丹媚眼一横,埋在阿萨辛肩头,有些不好意思,“大人也很好看,丹儿看到大人的第一眼,就觉得大人俊朗非常。或许那个时候,丹儿就喜欢上大人了,只是自己还不知道……”   牡丹轻声软语,娓娓忆诉过往,阿萨辛一直搂着他,二人靠得极近。牡丹身上有淡淡的体香,混合着微风送来的花香,萦绕在阿萨辛的鼻尖,让他情不自禁地蠢蠢欲动。他忽然有个想法,在这绿茵地上,嫣花树下,幕天席地一番,一定分外唯美。   阿萨辛拉开牡丹披着的大氅,轻轻一推,大氅向后落下,铺在地上。牡丹疑惑地看着他,阿萨辛不等他反应过来,抱着他倒在大氅上,边亲吻边解他的衣带。   牡丹吓了一跳,忙伸手推拒,“大人,别!这里,万一有人来……”   阿萨辛握着他的手,亲吻他惶惑的眼睛,“别怕,不会的,本座怎么会让旁人看到你最美的样子呢。”阿萨辛的吻太蛊惑,牡丹犹豫了片刻,渐渐松开手,转而抱住阿萨辛。   “真乖。”阿萨辛在他耳畔轻呵。牡丹本就紧张,又被阿萨辛弄得有些痒,整个人缩在他身下。   阿萨辛一边欣赏他与往日不同的神态,一边故意逗他:“宝贝儿,放松点,本座卡住了。”   牡丹脸色绯红,比那花儿还艳丽几分,恼羞地在阿萨辛肩上咬了一口。阿萨辛任由他咬着,趁着他转移注意,一举而下。牡丹惊呼一声,又忙压下声音,松了嘴大口喘气。   阿萨辛太熟悉牡丹的身体,很快就让他沉醉其中,顾不上紧张了……   二人正浓情蜜意,阿萨辛突然神色一顿,快速抽身。牡丹还有些迷茫,被他用大氅一裹,二人瞬间躲到一块山石后面。“大人……”牡丹慌张地抓着阿萨辛,阿萨辛忙捂住他的嘴,做了个噤声的眼神。   阿萨辛将牡丹压在怀里,微微探头运起目力看去,只见两名女子缓缓朝这边走来,看打扮应该是主仆两人。阿萨辛微微皱眉,那主人模样的女子有些眼熟,正疑惑间,听那仆人道:“小姐,咱们偷偷跑出来,教主不会怪罪吧?”   小姐摇头,“不会的,该安排的事都已安排好了,我都一年多不曾出来了,父亲不会说什么的。”   仆人接着问:“教主要去中原,小姐也会跟着去吗?”小姐道:“父亲此去有要事,命我留守总舵。”   那仆人应当是与小姐亲近的,闻言抱怨道:“留下来啊,我还以为能跟着小姐去中原逛逛呢。”   小姐嗔怪道:“你急什么,我们总是要回去的,还怕以后没有机会。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说这些了,去天池那儿看看,收些泉水回去给父亲酿酒。”   二人渐渐走远,直到再听不见声响,牡丹才松了口气,胳膊用力撞开阿萨辛,紧紧抓着大氅包住自己,不理人了。阿萨辛掩嘴忍笑,重新把他搂在怀里,哄道:“都是本座不好,别生气了,先把衣服穿上,嗯?”   牡丹听他语意含笑,更加恼怒,捏着拳头要捶他,阿萨辛抓住他的手亲了口,“好了不闹了,知道刚刚那人是谁吗?”   牡丹鼻孔出气,“哼,谁啊?”   阿萨辛眼色一眯,正色道:“明教的圣女,陆危楼的女儿,陆烟儿。”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一)历史上的高力士并不是后世很多人认为的那样,是个奸佞小人,相反,他也算是个贤宦吧。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被后人曲解,难道是因为李白?李白让他脱靴那事真心做的不地道,太监也是人啊,权贵也不一定都是奸臣,好端端地干嘛要侮辱别人嘛。   我昨天做梦又梦到牡丹姐姐啦,我还拉着他的手,还抱了他一下,啊哈哈哈   然后我今天在帮会群里说了这事,我的前师傅说,没把你毒死么……   毒死么……死么……么……   ☆、第七十三章   明教要回中原了。   这是如今江湖上最热门的话题,使得关于红衣教和颜宜语的流言都都不再新鲜。   明教,在中原武林的视野里消失了十几年,又大张旗鼓的回来了,正如当年陆危楼大张旗鼓地向各大门派挑战,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力量和野心。   “大人,明教正在到处收集圣火令呢。”血衣城内,牡丹斜倚在书房的桌子上,手里把玩着一块铜牌,正是明教四处寻找的圣火令。   那日在小遥峰,他和阿萨辛听到陆烟儿的话,便猜测明教是要有所动作了,于是便传信命人去查,只是还没等查出结果,明教就主动向世人宣布了他们的目的——重回中原!不仅如此,他们还在各地广收弟子,并且花重金寻找当年遗落的圣火令。   与此同时,阿萨辛还收到另外一个消息:颜宜语醒了过来。   “哼,她还真是命大!”得知此事,牡丹愤愤地哼了一句。   “看来当日的毒还是下得轻了些。”阿萨辛淡淡的语气里夹杂着危险,“不过没关系,总还有机会的。”   当日阿萨辛为了慢慢折磨颜宜语,特意要留她一口气,因此那把匕首上涂的不是见血封喉的毒,不想让颜宜语逃了,还捡回一条命。   如此一来,二人也没有了游玩的心思,即刻回了血衣城。   阿萨辛接过牡丹手里的圣火令,敲了两下,随意往桌上一丢,“这是假的。”   “假的?”牡丹微微惊讶,又把圣火令拿在手里翻了翻,“这是探子从外边儿寻回来的,大人怎么看出来是假的?”   阿萨辛解释道:“明教的圣火令材质特殊,乃天上掉落的陨铁所造,可不是这块破铜能比的。”   牡丹仍是疑惑,“可是怎么会有假的?”   牡丹虽然聪颖,但阿萨辛将他保护的太好,到底没有多少江湖经验,不知道这里头的骗术。阿萨辛不屑地一笑,“明教花大价钱收购圣火令,自然就有那唯利是图的,弄些假的出来鱼目混珠。”   牡丹了然地点头,他倒不在意这圣火令是真是假,他担忧的是,“大人,明教回中原,会来找咱们的麻烦吗?毕竟当年……”牡丹欲言又止。   当年是红衣教的探子告密,天策才能一举攻破大光明寺,就算陆危楼至今不知道此事,但他逃回西域后,明教绝大部分地盘都落入了阿萨辛囊中是事实,在加上前些日子的流言,牡丹恐怕陆危楼不会善罢甘休。   阿萨辛明白牡丹的意思,眯着眼缓缓摇头,“他刚回来,找麻烦倒不至于,不过本座还真要防着他。陆危楼虽然张狂,但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这一回来,中原武林的格局就要重新洗牌了。”   牡丹歪头嘟了嘟嘴,走到阿萨辛跟前,让阿萨辛搂着他,“那咱们是还待在龙门,还是也回中原?”   阿萨辛拉着他坐在腿上,圈在怀里,“听你的。若是你想回去,咱们去襄阳分坛,若是不想,那就还待在这儿,或者还去小遥峰?”   牡丹知道阿萨辛是在迁就他,怕他在沙漠里待久了受累,可他想了想,觉得还是留在龙门最好,“龙门挺好的,丹儿也没什么不习惯,留在这儿,一来静观其变,二来避开纷争,让陆危楼和那些中原人慢慢斗吧。”   又两个月过去了。   长安,咸宜公主府。   颜宜语走进花园,正看见于夜风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一阵惊喜,“阿风!”颜宜语快速地走到他身边扶住他,并没有将惊喜过多地表现出来,她知道那样反而会伤了于夜风的自信。她只是微笑地扶着他,在他稳健地走了几步后松开了手。   于夜风自己倒是很激动,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轮椅,终于能够走路了,可这份激动没持续多久,他的目光又暗淡下来,以前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如今只是能够走路了,也值得自己这么高兴吗?   “主人……属下以后不能保护您了。”于夜风低着头,双手微微颤抖地握成拳,语气有些落寞。   “那就换我保护你。”颜宜语抓着于夜风的胳膊,不假思索地说道。她停顿了一下,缓了缓语气,微微感叹,“若不是我事先服了玉叶百草丹,这次或许就醒不过来了。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有些话,要趁早说出来,说不准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她面对着于夜风,看着他的眼睛,“阿风,我喜欢你。”   清浅的话语就这么突如其来的,重重地撞在于夜风心上,突然得令他甚至来不及领会这几个字的含义,就不知所措了。   颜宜语毕竟是女儿家,见他这样的反应,一时也有些脸红,故作轻松地笑道:“怎么,吓傻了?”   于夜风这才回过神,慌张地移开目光,“属下不敢!属下不配……”   颜宜语握住他的手,紧紧盯着他,“两情相悦,没有什么敢不敢配不配的,你也无须顾忌驸马,我对他并无儿女之情,我只问你,你心是否如我心?”   “我……”于夜风显出从未有过的紧张局促,吞吐了半天,还是不知要如何回答,最后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对了主人,明教那边有新的消息吗?”   颜宜语好一阵无语,这话题未免转的太生硬了些。其实她和于夜风之间,连外人都看的明白,她又怎么会不清楚他的心意,只是希望他能说出来。可如今看来,还是有些困难。于是配合他转了话题,“暂时没什么进展,之前探子来报,各地均未发现陆危楼或是明教其他重要人物的踪迹。”于夜风说的不错,凌枭阁始终是效忠于她的,各种消息情报,依旧会送到公主府来。   “这么说明教现在只是造势,陆危楼应该还在西域。”于夜风赶忙接话,好从方才既尴尬又暧昧的气氛中缓过来。   颜宜语却是摇头,“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这阵仗倒像是声东击西。可是击什么呢……”   颜宜语正疑惑着,她的心腹侍女跑进了园子,福了福身,“公主,阁里来人了。”   “哦?难道有发现?快让他过来。”颜宜语道。   来人禀报,在蜀郡发现一小股南诏士兵。经查,是在追击陆危楼。   龙门,血衣城。   “拦截陆危楼?”阿萨辛放下手里的书,看着面前的南诏使者。   “是的。”使者点头,“教主有所不知,一个月前,陆危楼潜入南诏,从血眼龙王萧沙手里抢走了一半的山河社稷图。我王下令追击,只可惜从南诏一直追到蜀郡,都未能将他拿下。我王估计,陆危楼是想从玉门关逃回西域,那必得经过龙门,因此命在下快马加鞭先一步赶来,恳请阿萨辛教主助我们拿下陆危楼。”   牡丹站在阿萨辛身旁,听后挑眉一讶,倒不是惊讶他的说辞,而是惊讶他说了真话。前几日他们就得知了陆危楼抢夺山河社稷图的消息,想来阁罗凤也猜到这一点,才让使者说真话,以此表达请求的诚意。不过嘛……牡丹心中冷笑,这阁罗凤真把自己当根葱了,阿萨辛大人凭什么总要帮他。   果不其然,阿萨辛道:“想来南诏王也有所不知,陆危楼曾与本座是多年好友,这个忙,本座帮不了。”   使者一笑,“教主也说是曾经了,况且这也不单是帮我们。”   阿萨辛问:“怎么说?”   使者:“在下听说,多年前在黄山,牡丹公子曾被万里长风卫栖梧偷袭,后来卫栖梧被教主所擒,但不久前又逃脱了。”   牡丹一抬下巴,“哼,是又怎样,这和陆危楼有什么关系?”   使者朝他微微欠身,继续说:“我们在追击陆危楼一行时,发现卫栖梧也在其中。难道阿萨辛教主不想抓住他,替牡丹公子报仇吗?再说了,难道教主就愿意看着明教再次壮大起来,这对教主没有好处吧?”   阿萨辛冷冷看着使者,见他额角流汗,才道:“本座可以帮你,但只帮你拖住陆危楼,至于山河社稷图,本座不感兴趣,你们自己抢。”   使者心下一松,他刚刚感到了杀意,正在想自己哪句话触了阿萨辛的逆鳞,阿萨辛竟答应了,赶忙整理好情绪,“在下替我王谢过教主。”   这使者走后,牡丹问阿萨辛,“大人,他说的是真的吗?卫栖梧怎么会和陆危楼在一起?”   阿萨辛点头,“卫栖梧和陆危楼是旧相识,而且私交甚笃。”   牡丹恍然,“原来如此,以前不曾听大人说过呢。”   阿萨辛道:“本座也是很多年前偶然听陆危楼提过一次,要不是刚才那人提醒,还真想不起来。”   五天后,玉门关前。   这是牡丹第一次见到陆危楼,和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大光明典》有驻颜的功效,所以阿萨辛得以维持容貌不老。可陆危楼不同,岁月的沧桑在他身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然而那满头的白发丝毫掩饰不了他的气度不凡。这是一个英俊并且器宇轩昂的老男人。   牡丹微微惊叹,心道难怪陆危楼能与他的阿萨辛大人并称波斯二宝。   阿萨辛和陆危楼面对面站着,二人离得不近,隔着大约一丈远的距离。风很大,黄沙刮在脸上有些疼,牡丹紧了紧头上的兜帽,将脸整个裹起来。   二人对视片刻,陆危楼先开了口,“多年不见,霍桑兄别来无恙?”声音一如他的人,带着沧桑的气势,神色显露出警惕和戒备。   阿萨辛气势不输陆危楼,朗声一笑,“自然无恙。穆萨兄也是风采依旧。”接着又道:“故人相逢,当共饮一杯,穆萨兄可否赏光?”   “改日吧,陆某今日有要事。”陆危楼一挥手,神色不耐,也不多说,抬脚就走。   阿萨辛眸色一闪,打了个响指,数十个血影卫立即上前,拦住陆危楼的去路。   陆危楼一甩袖,声音发沉,“霍桑兄这是要与我为敌?”   阿萨辛也不废话,直接道出目的,“只要你交出卫栖悟,本座也不想破坏往日情谊。”   陆危楼一皱眉,随即冷哼,“陆某若是不答应呢!”他边说边做了个手势,亦有数十个明教教徒上前,二话不说就和血影卫打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嗯……把当时的明教预热活动和明教门派事件合起来写了,有改动……   ☆、第七十四章   玉门关前,明教和红衣教,双方正打得难舍难分,阿萨辛和陆危楼却均未出手。阿萨辛搂着牡丹,姿态悠闲地看着打斗,陆危楼负手而立,神色难辨。突然,陆危楼脸色一变,猛地向后转头,只见马蹄飞奔,尘沙扬起,是南诏骑兵!   “阿萨辛!”陆危楼胸中腾起一股怒火,不顾已近在眼前的追兵,手掌一翻,飞身而起朝阿萨辛击去。   阿萨辛不敢托大,敛了神色,迅速将牡丹拉至身后,同时运力出掌,只听砰地一声,二人手掌对了个正着。陆危楼身在半空,借力向后一翻,稳稳落地。阿萨辛顺势撤掌,脚下不曾移动半分。这一掌看似轻松,实则二人都不好受,心中暗道对方精进不少。   陆危楼强压下咳嗽,朝阿萨辛怒道:“阿萨辛,你果然勾结南诏!”当年阿萨辛趁机抢了明教在中原的势力,陆危楼早就对他不满,如今又亲见他与南诏勾结对付自己,往日情谊至此,尽数在刚刚那一掌中被击得粉碎。   阿萨辛却道:“穆萨兄误会,本座此来只为抓捕卫栖梧,既然他不在,其他事与本座无关。”说着便命令血影卫撤退。   陆危楼一时间有些犹疑,拿不准他说的是真是假,偏偏南诏骑兵已加入战局,由不得他多想,遂不再理会阿萨辛,大喊一声,“速战速决!”说着拔出背上双刀沉浮照影一左一右向前一甩,双刀旋飞着脱手而出,斩断两匹马的前蹄,又打着转飞回到他手中。   另一边,阿萨辛果如说得那般始终没有再出手,反而拉着牡丹退后些许,不近不远地作壁上观。最终南诏仍旧不敌,还是被陆危楼逃出了玉门关。   血衣城书房内,南诏使者正宣泄着自己的不满,阿萨辛不愿见他,只派了牡丹来应付。牡丹摸着指甲懒懒开口,“你是没拿到那什么图,可我们也没见到卫栖梧。阿萨辛大人没怪罪你欺骗我们,你倒反咬一口,先来指责我们!”说到最后媚眼一瞪,生出几分凌厉,倒显得十分理直气壮。   “你!”那使者一时无言,当时他也注意看了,确实没见到卫栖梧,他顿了顿才反驳道,“或许他乔装易容了,又或许他在此之前离开了,总之我王是真心与贵教合作,不至于用这么拙略的手段诓骗你们。罢了,如今多说无益,在下告辞。”使者一甩袖,夺门而出,直奔城门方向而去。牡丹白他一眼,也出了书房,朝卧室走去。   阿萨辛正盘腿坐于床上打坐调息,方才与陆危楼那一掌,虽不至内伤,但也消耗了不少力气。牡丹在外间等了一会,见阿萨辛调息完毕才走到他身边,端了杯茶给他,关切道:“大人没事吧?”   阿萨辛摇头,“无妨。只是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本座与他还是不相上下。”   牡丹问道:“正因如此,大人才不和他纠缠的吗?”   “不错。”阿萨辛回答,“若真和他打起来,恐怕是两败俱伤的结果,得不偿失。”   牡丹点点头,将方才那南诏使者负气离开的情形说了一遍。   “走便走了,不必理会,”阿萨辛不甚在意,拉着牡丹的手转而道,“再过一月又该过年了,今年的祭祀大典就在这里举行。能交给旁人做的就交给旁人,不要累着自己。”   牡丹笑了笑,坐到阿萨辛腿上,“大人放心,丹儿会办好的。”阿萨辛楼住他亲了一口,在他耳畔温声道:“等过了年,咱们去江南,看春暖花开。”   牡丹弯眉浅笑,“嗯,好。”   ※ ※ ※   龙门是个汉人和西域诸国人混居的地方,因而新年的氛围不可避免的染上一丝异域的风采,这一年也和往年一样,在胡琴美酒、载歌载舞中悄然走过。   很快,便是春暖花开。   长安,朱雀大街。   颜宜语从街边一家酒楼走出来,身后自然跟着于夜风,于夜风正把一个卷轴往袖子里塞。   今日一早,有乞丐往公主府的门房送了张字条,写字条的人自称是明教的,有要事请江湖百晓生一叙。于是二人才去了这间酒楼,确实见到了明教的人,还做成了一笔交易。   二人一路往回走,从侧门进了公主府,于夜风才对颜宜语道:“江湖中一直流传,山河社稷图中藏有宝藏,想不到陆危楼竟然会将此图交还回来。”   “半张山河社稷图换来朝廷对明教的默许,岂不是比那虚无缥缈的宝藏要划算许多,”颜宜语勾着嘴角,往书房的方向边走边道,“明教回来也好,多少能牵制红衣教,对咱们有利无害。”   “主人说的对,”于夜风附和,“想来陆危楼早有打算,远赴南疆就是想以山河社稷图作交换,让朝廷废除《破立令》,可惜他只得到半张。”   颜宜语一抬手,算计一笑,“就是只得到半张才好。”   于夜风会意点头,又问:“今天的事,要不要告诉皇上和五王爷?”   颜宜语眼神暗了暗,“不必了,父皇如今哪里有空管这些。至于五叔,他接手凌枭阁以来,你可曾看他真正管过事?”于夜风知她心里仍然难过,遂不再多说。   颜宜语只失落了一瞬便恢复神色,“先不管明教。南诏越来越猖狂,是时候出手了。师父正好在京城,下帖子请他来一趟。”   “玄天君?”颜宜语的师父不止一个,于夜风拿不准她说的哪一个。   颜宜语点头,稍一犹豫又改了主意,“算了,我亲自去请他。”   ※ ※ ※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江南郊外,陌上花开,牡丹斜倚在马车窗栏上往外看着风景,一手拉着阿萨辛的手微微摇晃,口中还念着诗句。(注一)阿萨辛抓起他的手吻了吻,“看了一路,眼睛累不累?躺下来休息一会?”   牡丹双颊堆笑,一脸撒娇,“不累。”不过他还是依言躺了下来,枕在阿萨辛膝上,仰头盯着阿萨辛看,又伸手去戳他下巴。   阿萨辛低笑,轻刮牡丹的鼻尖,牡丹张了张嘴,作势要咬他。阿萨辛手指一弯躲过牡丹的白牙,而后又在他鼻上点了一下,牡丹再咬,还是没能咬到。几番下来牡丹急了,两手抓住阿萨辛的手腕,硬是在他手指上留了个浅浅的牙印,末了还得意朝他一挑眼。   阿萨辛见他眉眼飞扬,神态真真可爱的紧,满心里泛起疼爱之情,将他拉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二人闹了一会,赶车的教徒朝车内道:“教主,琴川到了。”牡丹探出车窗外看了看,前面不远便是城门,已经能看见城门上“琴川”二字。他们此番来江南游玩,过来长江第一站便是到琴川。   牡丹道:“琴川这名字很好听呢,听闻是因为城内有七条并列的河流穿城而过,看上去像古琴的七根弦,才因此得名的。”   阿萨辛点头,“这附近还有一座虞山,听闻景致也不错。”   说话间马车已进了城,一番安顿之后牡丹便拉着阿萨辛到街上闲逛。牡丹爱热闹,总往人多的地方去。走了一圈,二人来到一间茶馆前,见里头坐了不少人,当中站着一个说书先生。那说书先生看上去年逾五十,骨瘦嶙峋,声音却十分洪亮,直说得眉飞色舞,吐沫横飞。   牡丹觉得有趣,“大人,我们也进去听听吧。”   阿萨辛自然同意,二人交了茶钱,随意找了位子坐下,只可惜他们来的晚了,才听了几句,正是那最精彩的之处,说书老头却猛然一拍桌,“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众人正听得聚精会神,哪里肯依,纷纷起哄不让这老头走,说他故意吊人胃口,好骗下一次的茶钱。   其实说书的向来如此,不然靠什么混饭吃,这老头这么做无可厚非,怪只怪他口才太好故事讲得甚妙,今日停的地方又太关键,众人才不肯放他走。   老头也是倔强,硬是不肯多说一句,又不得脱身,想了想叹口气,“老朽自有老朽的规矩,再说下去是不可能。罢了,看着诸位如此捧场的份上,老朽给诸位讲一件江湖上的真事。”说罢他故意顿了顿,见众人安静下来,才继续道:“此事说来话长……”   说书老头一通胡吹乱侃之后,终于说到正题,“……那王照南称霸南疆,其真正身份,竟然是南诏王!”   “嗯?!”阿萨辛原本漫不经心,听到这句话眉头一皱,猛然看向老头,老头毫无所觉,继续道:“诸位何曾听过屠龙大会,那便是南诏王一手策划,为的是将中原武林高手一网打尽……”   “大人,一个说书先生,他怎么会知道这些。”牡丹也是满心疑惑,压着声音朝阿萨辛询问。   阿萨辛摇头,拉着牡丹出了茶馆。   “派人去查一查,近日江湖上似乎有什么本座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回到客栈,阿萨辛朝牡丹吩咐。牡丹会意,自去安排。   过了□□日,阿萨辛已经离开琴川,探子回来复命时,他正和牡丹在苏州的小桥流水中,乘着一艘乌篷船,煮着一壶青梅酒。   原来消息是李复传出的,他自称查出了屠龙大会的幕后主使,便是如今的南诏王阁罗凤,并将这消息暗中告诉各大门派,与他们约定共同讨伐南诏,又让他们不要宣扬,以免南诏得知消息有所准备。因为各派刻意隐瞒,才让红衣教的探子多花了些功夫,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竟让一个说书先生听了去。   “此外还有传言。”船舱内,探子继续道。   阿萨辛挑眉,“什么传言?”   探子回答:“萧沙和山河社稷图,都在阁罗凤手中。”   阿萨辛一挥手,“知道了,退下吧。”   “李复……他怎么会牵扯进来。”牡丹觉得蹊跷,“南诏与朝廷还在打仗,且朝廷损失惨重,这种时候这种做法,倒像是颜宜语的作风。”   阿萨辛冷笑,“十有□□就是她。”   牡丹皱眉,“如此说来,李复也是凌枭阁的人?”   阿萨辛摇头,表示不确定,“李复在江湖上很有声望,但无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牡丹歪着脑袋继续思考,“他姓李,这是国姓,也有可能……他和李唐皇室有关联。此前颜宜语身份暴露,江湖百晓生的名号已经不好用了,所以她让李复出马,替她鼓动各门各派。哼,她贯会拿人当棋子的!”牡丹说着翻了翻眼,一脸不屑。   阿萨辛笑着揉了揉牡丹的脑袋,“此事与我们没什么关系,将消息传给阁罗凤,其余的不必管它。”   牡丹掩嘴,给阿萨辛倒了杯刚煮好的梅子酒,“如此,阁罗凤又欠咱们一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一)李白的诗,《清平调·其一》。   ☆、第七十五章   半个月后,杭州西湖,阿萨辛包了一条画舫。   牡丹正一手撑着脑袋,歪着身子看信,阿萨辛在一旁练字。   “大人,咱们的消息晚了一步。”牡丹的脸色说不上好坏,将手中的信函递给阿萨辛。阿萨辛微微疑惑,搁笔接过信函,只见上面写道:……及至教主消息传入,李复等已潜入南诏皇宫,阁罗凤仓促应对,力有不逮,损失颇重。谢渊与王遗风联手,萧沙被诛,阁罗凤受伤昏迷,其余南诏高手死伤近十人。……其后,中原武林因争夺山河社稷图内讧,不料李复为平息冲突,当众将图烧毁。   “烧了?师父是从一开始就存了这样的心思吧。”长安公主府内,颜宜语抬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李复。   “不错。”李复回答地很干脆,他刚从南诏赶回,来向颜宜语复命。   颜宜语笑着喝了口茶,“那些人明面上是为了报仇,暗地里可都是为了山河社稷图,师父就不怕犯了众怒?”   李复冷哼一声,刷的从椅子上站起,“公主明知那幅图是假的,却还故意放出消息,若是让他们知道这又是你的阴谋,你说犯众怒的是谁?”   颜宜语亦是冷哼,“是那些江湖人太过愚蠢!山河社稷图何等重要,岂会被那萧沙轻易夺去。”然后又朝李复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师父息怒,烧便烧了吧。只是师父烧得了一幅图,却烧不了人心的贪婪。”   “贪婪?!”李复微微一愣,随即反问,“你所做的这一切,也是因为贪婪吗?”   “或许吧……”颜宜语叹息一声,幽幽回答,“我所做的一切,虽不为了自己,亦说不上高尚,我的立场决定了我的作为。只是如今我有些疑惑,我的立场……又是为了什么。”   “公主……”于夜风站在她身旁,见她面色戚戚,忍不住将手搭在她肩上。   李复想到她如今与皇帝的关系,暗道自己话说重了,缓了缓语气,“罢了,不说这个。公主可知道狼牙?”   “狼牙军吗?”颜宜语皱眉,“我曾经查过,可是查不出来。这支乱军很奇怪,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不过他们似乎各自为政,倒也没掀起什么大的风浪。师父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近来发现一些动向……”李复沉吟着,摇了摇头,“也许是我想多了。”接着又道:“我一路从南边过来,见到处都是流民,就算为了攻打南诏,也不该强行征兵,再加上年景不好,天灾人祸,百姓流离失所,这些朝廷都不管吗?”   “朝廷?”颜宜语无奈一笑,讥讽道,“如今的朝廷,已经是杨国忠的天下了。师父觉得他会在意这些?”   李复想了想道:“我想进宫求见陛下,公主可愿一起去?”   “好吧,”颜宜语点头自嘲,“ 自上元节后,我也有好几月没见到父皇了。”   “走吧……”李复沉默片刻,朝门口走去。颜宜语叫住他,“等等。师父,我有一事相求。等见过父皇,师父能不能带我和阿风去万花谷,我想请东方谷主替阿风重塑经脉。”这件事颜宜语已经想了很久,万花谷世代行医,或许东方宇轩有办法彻底治好于夜风,让他可以重新练武。只是她与东方宇轩素无交情,且百晓生的身份又已暴露,所以才想让李复出面。   李复看看于夜风,又看看颜宜语,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只是问道,“公主习武是为了什么?”   颜宜语不曾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李复摇了摇头,抬步欲走。   “师父!”颜宜语连忙拦住他,“我知道您不赞同我的作为,可阿风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希望他受到伤害。我不是以公主的身份命令您,我只是请求您!看在曾经的师徒情分上,我请求您……”   她言辞恳切,李复到底不忍,“好吧,我与东方谷主确有交情,请他帮忙不难。”颜宜语顿时面露喜色,随李复一同进宫面圣。   不出所料颜宜语所料,他们没有见到皇帝,理由是贵妃微恙,需要陛下陪伴。之后几日,李复数次求见,皆无功而返。   李复无法,又几日后,与颜宜语、于夜风出发前往万花谷,途中听闻,南诏向吐蕃称臣,吐蕃令阁罗凤为赞普钟,号曰东帝,给以金印。   至此,南诏与大唐彻底决裂。(注一)   十月,李林甫病逝,杨国忠出任宰相,身兼四十余职。(注二)   不过这一切与阿萨辛和牡丹无关,二人几乎游览了大唐的半壁江山,直至又过了一个年头,才动身返回龙门。   “大人,这次咱们玩儿了一年呢。”宽大的马车里,牡丹躺在阿萨辛身上,绕着自己的头发玩。阿萨辛摸着他的脸,“只要你开心,玩多久都行。”   牡丹仰头道:“那咱们不回龙门了,随便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去过咱们的世外桃源。”   阿萨辛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牡丹嗤嗤一笑,搂着阿萨辛的腰,“丹儿说笑呢,大人若是皇帝,丹儿一定会被世人看做祸国的妖妃。”   阿萨辛被他逗乐了,“本座若是皇帝,你自然是皇后,怎么会是区区妃子。”   牡丹得寸进尺,“丹儿不但要做皇后,还要大人的后宫只有丹儿一人。”   阿萨辛低头亲他一口,“好,都听你的。”   牡丹乐得呵呵直笑,揉在阿萨辛怀里撒娇,一会又道:“咱们别坐车了,出去骑马吧。”   于是二人同乘一骑,时而缓缓前行,时而飞奔疾驰,好不畅快肆意。   行了大约小半日,又到一处城镇,“大人,那里好多人,在干什么?”牡丹指着城门外不远处问道,只见那里搭了一个简陋的竹棚子,里头坐了几个官兵,外头排着长队,排队的人大多衣衫褴褛。   阿萨辛驱马走到城下,见城墙上贴着告示,原来是军队在招募士兵,牡丹微微皱眉,“看这些人的衣着,似乎都是流民和乞丐,军队居然招收这样的人。”   阿萨辛道:“流民多了于社稷不稳,易生民变,倒不如将他们收编入伍,一来扩充军队,二来安抚民心。”   牡丹看着那些人,点点头若有所思,“大人,丹儿有个想法。”他凑在阿萨辛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让教徒入伍参军,”阿萨辛疑惑,“这是为何?且女扮男装,若是被发现了……”   牡丹狡黠一笑,“咱们派去的人,自然要那机敏又功夫好的,轻易不会被发现。刚去时只是小兵小卒,发挥不了作用,可时间长了,混上个一官半职,那军队里就有咱们的眼线,将来若是有什么事端,也好知己知彼啊。”   阿萨辛目光微敛,沉思片刻,“有备无患总是好的,就照你说的办。”说着奖赏地亲了牡丹一口,“本座的丹儿真聪明。”   牡丹掩嘴一笑,二人继续赶路。   长安,咸宜公主府。   颜宜语从万花谷回来不到一月,总算达成心愿,此刻正在寝殿的院子里练剑,于夜风快步朝她走来,“主人。”   “有事?”颜宜语动作不停,边舞剑边问。   于夜风道:“宫里刚传来消息,杨国忠和安禄山告发李林甫谋反。陛下已经下旨,将李林甫贬为庶人,其族人流放岭南。”   颜宜语舞完一遍招式,收了剑讥讽道:“狗咬狗罢了,意料之中的事,杨国忠和李林甫早就面和心不合。”   于夜风替她拿过剑,心中有些担忧,“杨国忠连死人都不放过,以后他的势力就更大了。”   “哼,妖孽当道,大唐危矣。”颜宜语冷笑一声,从于夜风手里再次抽出剑,唰唰唰刺出,招招带着杀意。屋子前回廊的栏杆上摆着几株盆栽,被她剑风扫到,齐齐砸在地上,砸的粉碎。   于夜风正待要劝,颜宜语又突然收手,“等等,你刚才说……安禄山?”   “是。”于夜风点头,“就是他带头告发的。”   “安禄山……”颜宜语眯了眯眼,“我倒忘了,父皇对这个人也宠幸的很,派人查查他。”   “是。”于夜风抱拳,转身欲走。“哎,”颜宜语又叫住他,“让其他人去做就行了,你经脉才刚刚复原,还要多加休息,练武也不要操之过急。”   于夜风笑了笑,“属下明白,多谢主人关心。”   “嗯……终于回来了。”初夏的时候,阿萨辛和牡丹回到血衣城。一进屋子,牡丹就伸了个懒腰,直直往床上一倒,扭了扭身子。   阿萨辛跟着躺下,虚压在牡丹身上,“累着了?去洗个澡,解解乏。”   牡丹勾着阿萨辛的脖子,“丹儿要和大人一起洗。”   等二人收拾一番,圣女邀月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本座不在的时候,可有什么事发生?”阿萨辛一边给牡丹擦头发,一边朝邀月问话。   邀月低着头回答,“回禀教主,没什么大事。就是上个月,耶律仪派人送了不少贺礼来,说是给牡丹大人祝寿。”   “耶律仪?”阿萨辛听着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大人不记得了,就是楼兰古城那个狼牙军首领。”牡丹提醒道,“那年飞雪和摩耶娜叛乱,耶律仪还帮了丹儿一把。”   “想起来了。”阿萨辛记起,朝邀月问道,“他怎突然送贺礼过来,以前送过吗?”   邀月摇头,“没有,这是第一次。不过他与本教有些生意往来,和属下算是熟识,因此属下做主收下了礼物,还回了一份。”   “知道了,你做得不错,”阿萨辛点头,随即又吩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派人暗中留意他。”   邀月领命告退,“属下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一)天宝十一年,南诏向吐蕃称臣。   (二)《旧唐书·李林甫传》记载:“其年(天宝十一年)十月,扶疾从幸华清宫,数日增剧……林甫垂涕托以后事。寻卒,赠太尉、扬州大都督……”之后,杨国忠出任右相。   ☆、第七十六章   自出任宰相后,杨国忠大权独揽,一手遮天,朝堂之上几乎无人能与其相抗。   然而,也有那不买账的。   安禄山,营州柳城胡人,本无姓氏,名轧荦山。开元二十年投身军旅,此后一路升迁,天宝元年任平卢节度使,天宝三年又任范阳节度使,天宝十年任河东节度使……   时李林甫为相,安禄山畏其甚深,每见之必汗流浃背。及李林甫死,安禄山失去辖制,与杨国忠相互忌恨,二人矛盾日深。   杨国忠屡屡向上进言,安禄山有不臣之心,皇帝却不予理睬。   ……   天宝十三年正月,安禄山入朝。   这日上午,颜宜语正和于夜风在院子里练剑。这一年来,于夜风日夜苦练,因而招式倒比以前更加娴熟,可是内力被废,却要从头来过。   二人过了百十来招,颜宜语始终控制着力度,于夜风还是渐渐落了下风。颜宜语适时收手,谎称自己累了要休息。于夜风知道她是替自己着想,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挫败,却没有点破。   正巧这时颜宜语的心腹侍女走了过来,朝她耳语了几句。颜宜语一挑眉,朝于夜风道:“听说刚才早朝上,安禄山奏请兼任闲厩使和群牧使,杨国忠反对,二人吵了起来。”   于夜风一笑,有些幸灾乐祸,“这次安禄山入朝,出乎杨国忠的意料,他心里一定不痛快。”(注一)   颜宜语却有些担忧,朝侍女问:“父皇怎么说?”   侍女回答:“皇上答应了安禄山的请求,又各自劝慰了他们几句。”   颜宜语叹息一声,失望地摇头,“安禄山的兵权已经如此之重,父皇怎么还能答应他呢。”   于夜风见她一脸痛惜,收了笑容,“主人也觉得安禄山有不臣之心吗?”   “难说啊……”颜宜语紧皱着眉,来回踱步,“在这件事上,杨国忠虽是私心,但他说的不无道理。安禄山手握重兵,营州、幽州、太原三地连成一线,步步逼近长安,就像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利剑……如今又掌管全国马政,实在不得不防。”(注二)   “可是去年皇上派人去了范阳,我们的人也暗中查过,并没有查到切实的证据。”于夜风想了想,“主人不如先利用他对付杨国忠。”(注三)   “……”颜宜语犹豫了一瞬,然后坚决否定,“不行。万一他真的有反心,到时候可就说不清了。即便没有,那他也是镇守边关的重将,咱们不能再和军队有什么牵扯。”   “是。”于夜风弯腰抱拳,“属下考虑不周。”   颜宜语忙扶住他,“你的想法原也不错,只是父皇待我已经不如从前了,咱们须得小心。别忘了,李承恩到现在还赋闲在家,说起来,也是我连累了他……”   龙门,血衣城。   “呵呵,太好笑了。”药室内,牡丹半倚在雕花小榻上,手里捏着一封信,笑得阴阳怪气。   阿萨辛坐在对面桌边研磨药材,闻言朝他招招手,“什么事这般好笑,拿来本座看看。”   牡丹起身朝他走去,“是杨国忠的信,想让咱们帮他杀人呢。”说着趴在阿萨辛背上,把信递给他。   “安禄山,那个节度使?”阿萨辛扫了一眼,“他二人不合,本座倒也听说了。”   “管他是谁呢,”牡丹翻了个白眼,懒洋洋道,“枫华谷的事姓杨的知情不报,如今还想让咱们帮他,真是痴心妄想。”   “那就不必理他。”阿萨辛将信随手一扔,继续捣药。牡丹却不离开,一旋身从阿萨辛胳膊下钻进他怀里,“大人配了一上午的药材了,歇一歇嘛。”   阿萨辛握住他的腰,“等本座将这味药磨好,带你出去转转。”   牡丹转身看看桌上,“大人磨什么呢,丹儿帮您。”说着便去抢他手里的翡翠药杵。   “别闹,”阿萨辛忙拦住他,“这是昆仑山九色鹿的鹿茸,磨的力度掌握不好会影响药性。”   一听是鹿茸,牡丹首先想到的便是壮|阳,不禁红了脸,小声哼哼,“大人磨这个做什么呢。”   阿萨辛见牡丹神色有异,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却故意逗他,“想什么呢,鹿茸可不止那一个功效。”见他脸色更红,逗上了瘾,凑在他耳边低语,“本座的能力丹儿难道不清楚,哪里需要用这个。”   “大人!你坏死了!丹儿才没有那么想呢!”牡丹又羞又急地直跳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阿萨辛搂着他开怀大笑,牡丹在他怀里不停挣扎,“大人坏死了坏死了。”   “启禀教主,属下邀月求见。”邀月站在门外,听到屋子里的笑声不敢擅入,只得出声打断他们。   牡丹理了理两人有些揉乱的衣服,“进来吧。”   “参见教主,牡丹大人。”邀月朝二人见了礼,“教主,狼牙军有异动。”   阿萨辛抱着牡丹坐在腿上,示意邀月继续。   邀月道:“教主曾命属下留意耶律仪,属下无能,这一年来都没能查到什么,但最近属下却发现,耶律仪每日都在训练兵士。这还不算,就在昨天夜里,有一支商队进了楼兰古城,明面上只是卖些普通货物,但实际上运送的是兵器和粮草。”   “哦?屯兵积粮,似乎是在备战呐。”牡丹语气上扬,显出几分兴趣,朝阿萨辛问,“耶律仪之前向咱们示好,难道是想让大人帮他?”   阿萨辛摇摇头,“一时还看不出来。狼牙军深浅未知,静观其变就好,他们若有所求,自然还会来找本座。”   长安,丞相府。   杨国忠气得摔了一只御赐的琉璃茶盏,他等了二个月,发了数道信函,都没等到阿萨辛的答复。可再气也已无用,安禄山已经离开长安,返回范阳。他也想过自己派人动手,可又担心万一失败了还被安禄山反咬一口,几经犹豫终是纵虎归山,等他下定决心派人去追,却是赶不上了。   天宝十三年,三月初一,安禄山辞归范阳。恐杨国忠奏言留之,安禄山快马加鞭,疾出潼关,乘船沿黄河而下,昼夜兼行,日数百里,过郡县不下船。   ……   “情况不妙啊……”颜宜语听闻安禄山一路急行,脸色十分不好,“这般逃命似的赶回范阳,不是心中有鬼是什么。”   于夜风也感到事情严重,忙问,“可他已经跑了,咱们该怎么办?”   “传令下去,其他的事都先放一放,密切注视安禄山的动向。他儿子安庆宗还在长安,秘密监控他。记住,一切都要暗中进行,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于夜风郑重抱拳,“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颜宜语又道:“备车,去右丞相府。”   于夜风一脸惊讶,“主人要去找杨国忠?”   颜宜语边点头边往外走,“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既然我和他看法一致,就有合作的空间。”   丞相府内,杨国忠怒气未平,便听管家来报,咸宜公主造访。   “谁?”杨国忠以为自己听错了,满心的疑惑,“她来做什么?”   管家见他脸色不愉,陪着小心道:“小的也不知啊,要不小的将她打发了?”   “慢着!”杨国忠捏着细长的胡子,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有了一番计较,“请她到正厅相见。”   杨国忠故意让颜宜语等了一小会才现身相见,神色倨傲地略略行礼,“微臣见过公主,公主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颜宜语只看了他一眼便嫌弃地移开目光,按说杨国忠长得不差,样貌周正又保养得当,可或许是相由心生,又或者两人不对付,偏生让颜宜语觉得他贼眉鼠眼。   不欲和他废话,颜宜语开门见山,“本宫与杨大人没什么好客套的,本宫来是为了安禄山的事。”   杨国忠到是不惊讶,他方才已猜到颜宜语的来意,只是一提那安禄山,他心里就蹭的冒火,“哼!安禄山那个杂胡!此番放他回去,他必定要反!”   杨国忠口里骂着,突然心生一计,朝颜宜语深深作了一揖,“安禄山早有不臣之心,奈何圣上不听微臣的劝告,再这般下去,大唐危矣!微臣斗胆,有一不情之请。”   颜宜语见他装得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心中不齿,面上不动声色,“说来听听。”   杨国忠往她跟前凑近一步,“公主掌管凌枭阁,手里能人辈出,不乏武功高强者。安禄山那厮死不足惜,不如……”他抬手做了个下劈的动作。   颜宜语冷冷看他一眼,往旁边移开一步,“丞相大人记性不大好啊,父皇早就卸了本宫的职,本宫和凌枭阁已经没有关系了。”   杨国忠见她不上当,脸色也冷了下来,“不这么做,那公主又有何高见?”   颜宜语懒得理睬他的态度,就事论事道:“为今之计,只好先稳住他。安禄山不是想当宰相吗,那就给他个宰相——”   “不行!”杨国忠赫然打断颜宜语,装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安禄山一个杂种胡人,连大字都不识一个,让他做宰相,我大唐国威何在!”   “这只是权宜之计,”颜宜语耐着性子道,“给他个同平章事,以此再宣他入朝,若是他肯来就扣住他,若是他不来,就说明他心中有鬼,到时再向父皇进言……”(注四)   “不行!公主不必说了,微臣绝不同意。”杨国忠再次打断她。   “杨国忠!”颜宜语终于耐心告罄,她毕竟是公主,平日都是被人捧着,今日为了大局才自降身份登了丞相府的门,岂料杨国忠如此不合作。颜宜语恼火至极,“本宫劝你把目光放长远些,安禄山要真是反了,你觉得他第一个会拿谁开刀!”   杨国忠一愣,惊出一身冷汗,却仍是不肯松口,“微臣有些不适,公主请回吧。”   颜宜语多说无益,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一)《资治通鉴·唐纪三十三》唐玄宗天宝十三载,春,正月,己亥,安禄山入朝。是时杨国忠言禄山必反,且曰:“陛下试召之,必不来。”上使召之,禄山闻命即至。   (二)闲厩使和群牧使,都是掌管马政的。营州、幽州、太原,就是平卢节度使、范阳节度使、河东节度使的所在。从地图上看,这三个地方是连成一线的。   (三)天宝十二年,玄宗曾派人去查问过安禄山,但派去的人被安禄山收买了,回来就说他忠心耿耿,这是《旧唐书》的记载。《资治通鉴》也有此事的记载,但时间上却是天宝十四年二月。本文取《旧唐书》的说法。   (四)同平章事,即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唐朝时相当于宰相。《资治通鉴》记载:上欲加安禄山同章事,已令张草制。杨国忠谏曰:“禄山虽有军功,目不知书,岂可为宰相!制书若下,恐四夷轻唐。”上乃止。   ☆、第七十七章   安禄山来了一趟长安,皇帝对他愈发信任。自他返回范阳后,朝中人人皆知他要谋反,可皇帝非但不信,还将那些上奏言及此事的人,全都送往范阳交由安禄山处置。至此,无再敢言安禄山将反者。   天宝十三年六月,剑南留后李宓率兵七万再度攻打南诏,没有人赞同此次行动,可丞相杨国忠一意孤行,以致兵败大和城,全军覆没,李宓投洱海殉国。杨国忠却不知收敛,不但谎报获胜,还继续增兵,前后战死者达二十万,加之自去岁以来,水旱相继,关中大饥,如此天灾人祸,民不聊生,朝廷之上却因杨国忠一手遮天,无人敢言。   视而不见和刻意隐瞒之下,一切都显得很太平,大厦将倾前的粉饰太平。   太平的日子一天天无情走过,时间从不为任何人停留。   ※ ※ ※   天宝十一年,十一月,乙丑。(注一)   龙门,血衣城。   “宝贝儿,醒醒,起床了。”阿萨辛亲了亲牡丹微张的嘴,在他胳膊上轻拍了两下。   牡丹枕在阿萨辛胳膊上,又往他怀里缩了缩,软语撒娇,“夫君,冷……”冬日的早晨,屋内的炭火将要燃尽,还未来得及添上新的,被子里难免会钻进一丝凉气。   阿萨辛忙喊人进来加炭,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压实了,紧紧搂住他问,“还冷吗?”   牡丹埋在他胸前摇头,“大人抱着丹儿就不冷了,大人怀里最暖和了。”   阿萨辛笑得宠溺,“那本座便一直抱着你,抱一辈子,好不好?”   牡丹嘻嘻一笑,嘟着嘴假装不满地看他,“不,一辈子不够,下辈子也要嘛。”   “好。”阿萨辛有求必应,“下辈子本座也只要你。”若是放到以前,即便是刚遇到牡丹那会儿,阿萨辛绝不相信自己会说出这样的情话,可现在他说的毫不犹豫,甚至都不觉得这只是一句情话。这是一个誓言,一个承诺。   牡丹仰头问:“大人会不会觉得丹儿太贪心了?”   阿萨辛答:“不会,本座和你一样贪心。”   感情就像发酵的美酒,放得越久,越是甘醇,喝了还想再喝,直到无法割舍。   牡丹又眯了一小会,才肯懒懒起床,边穿衣服边抱怨,“那个耶律仪也真是的,到底什么事嘛,非要约在龙门客栈见面。”昨日晚间,耶律仪派人送了张帖子,邀阿萨辛今日一早于龙门客栈一叙,有要事相商。   阿萨辛替他系好腰带,眯了眯眼道:“去了就知道了。”   客栈内,牡丹站在约定好的房间门口,视线越过笑脸开门的耶律仪,微微有些惊讶。阿萨辛不动声色地扫了扫屋内,牵着牡丹的手走了进去。   原来不止请了阿萨辛大人,难怪要选在这里见面了,牡丹在心里哼了一声。房间内一共有十几个人,牡丹虽然都不曾见过,但跟着阿萨辛这么多年,江湖上的人和事知道不少,大抵也能从相貌打扮猜出这些人的身份,都是黑道上的高手。这些人也都或明显或自以为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阿萨辛和牡丹。牡丹心想,耶律仪将这些人聚在一起,看来确实是出大事了。   “人齐了。”耶律仪假咳了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过来,抱着拳恭维道:“诸位都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今日能请到诸位,耶律仪万分荣幸。诸位不一定都认识,在下先做个介绍。”   耶律仪一一介绍众人,将阿萨辛和牡丹放在了最后,刚要开口,一个穿着一身黑衣,连指甲都涂成黑色的中年美妇抢先开口,“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红衣教主吧,小女子这厢有礼了。”说着有意无意地朝阿萨辛挑了个眼波。   这妇人名叫魅姬,貌美心狠,人称黑寡妇,平生最爱俊美男子,明明一大把年纪,却喜欢别人叫她姑娘。她这是看上阿萨辛了,阿萨辛却连理都不理她,朝耶律仪道:“说正事吧。”   魅姬被驳了面子,眼神狠狠一冷,但她自知不是阿萨辛的对手,不敢发作。耶律仪见状忙打圆场,“魅姑娘说的不错,正是阿萨辛教主。旁边这位是牡丹公子。”   真的是他!众人心中皆是一凛,纷纷向阿萨辛点头致意,同时又不约而同地看向牡丹,想看看江湖传言中让红衣教主明媒正娶的男人,究竟是怎样的花容月貌。可惜牡丹因为风沙大,出门时带的面纱还未摘下,隔绝了众人探究的目光。但光凭那露出的一双眼睛,也不难猜出面纱下定然是一副颠倒众生的脸。   阿萨辛周身气息骤然一冷,侧身将牡丹挡在身后,众人识趣地收回目光,耶律仪适时开口,“诸位,客套话就不多说了,今日请诸位来,实则是有一件大事。实不相瞒,在下虽为龙门狼牙军的统帅,但在下背后其实另有他人,也是狼牙军的真正主人,便是主人命我将诸位聚到一起。”   耶律仪故意停了下,扫了扫众人的神色,接着话锋一转,“如今奸相杨国忠当道,媚上欺下,迫害忠良,实为天下之大不幸,我家主人欲兴兵讨伐,清君侧,匡社稷。主人看重诸位武功高强,诚邀诸位共襄大举,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此话一出,众人都不像刚刚那般镇定,有几人甚至面露惊惧。一人试探着问道:“这是要谋反?你家主人究竟是谁?”   耶律仪已经得到授意,本也没想隐瞒,“我家主人——”   “是安禄山。”牡丹突然开口,打断耶律仪的话,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而且,不是欲兴兵讨伐,而是他此刻已经反了。”   ※ ※ ※   天宝十四年,十一月,庚午。(注二)   右丞相府。   三更刚过,丞相府寂静一片,主人们还在睡梦之中,守夜的仆人也都在打盹。   “啊——”突然,丞相的卧房内传来一声杀猪般的惊叫,杨国忠挥舞着双手着从梦中惊醒。   守在门外的侍女急切又小心翼翼地询问出了什么事,换来杨国忠的一声怒吼,“滚!”   杨国忠瘫坐在床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满身都是冷汗。他做了个噩梦,梦见安禄山带着兵马闯进自己府内,见人就杀。他拼命想逃,却怎么也逃不掉,他挥着手想护住脑袋,却被乱刀斩于马下,身首异处。   安禄山要真是反了,你觉得他第一个会拿谁开刀?猛然想起颜宜语的这句话,杨国忠吓得一个激灵,使劲摇了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朝廷有的是兵马,再不行还可以征兵,自己待在长安,待在陛下身边,安禄山就算反了也不可能打到长安来,他奈何不了自己。   杨国忠一遍遍安慰自己,总算喘匀了气息,重新躺了下来,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刚想起身喝杯安神茶,就听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又是一吓,险些滚下床去。杨国忠气急,拉开门也不看是谁,抬腿就是一脚,“蠢货,你报丧呢!”   来的是管家,被杨国忠踹翻在地又赶忙爬起来,顾不上认错,那神色似是惊喜,“老爷,安禄山、安禄山反了!陛下宣您即刻前往华清宫。”(注三)   “反了?反了?”杨国忠一个踉跄,连忙抓住门框,刚刚压下去的恐惧又涌了出来,浑身一阵发冷,“太巧了……怎么这么巧……”   “老爷,您怎么了?”管家见他语无伦次一脸慌张,忙扶他到床边坐下,“您不是一直希望他赶紧反吗,好让陛下知道您是对的。”   “对,你说的对!”杨国忠回过神,猛地站起来,“快,给本相更衣,本相要去见陛下!安禄山一个杂种不足为虑,反了好,终于反了!”   咸宜公主府。   于夜风带着一身霜露,一路小跑到颜宜语的寝院,此刻天还未亮,院内的守卫见是他却也没有阻拦。   “主人!主人!”于夜风轻叩门扉,语气十分急促。   片刻后,于夜风被守夜的侍女引进内室,颜宜语披着衣服坐在桌边,给他到了杯热茶,“更深露重的,先喝杯茶暖暖身,有急事?”   于夜风哪里还喝得下茶,只将杯子拿在手中捂了捂,“主人,安禄山反了。”   尽管于夜风这时候来,颜宜语已有了准备,却还是心中一惊,手掌握紧了又松开,“这一天还是来了。”她晃神了一瞬,问道:“具体什么情况?”   于夜风道:“安禄山诈为敕书,谎称陛下命他率兵入朝讨伐杨国忠。六日前,他以此为借口,率卢平、范阳、河东三镇军队及同罗、奚、契丹、室韦兵共十五万人,号称二十万人,在范阳起兵。范阳节度副使贾循留守范阳,平卢节度副使吕知诲留守平卢,别将高秀岩守卫大同,其余的将领全部随他南下。”于夜风顿了顿,继续道:“更具体的情况就没有了,范阳离长安千里之远,更具体的消息,估计要再等几天。”   颜宜语闭了闭眼,站起身边整理衣物边吩咐,“快,备车去华清宫!不,备马!备最快的马!阿风,你去茗客居,集合人手包围荣义郡主府,郡主府内只许进不许出,绝对不能放跑安庆宗(注四)。传令下去,全力查探安禄山叛军的行迹,不得有误。派人通知京兆尹,加强全城治安。”说完人就往外走,于夜风连忙跟上,“是!属下明白。主人别担心,咱们收到了消息,陛下那边一定也知道了,会有对策的。”   颜宜语胡乱点点头,飞身上马冲入了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一)天宝十四年十一月初十,安禄山起兵反叛的第二天。(古代也用干支纪日,这里的乙丑是初十,下文的庚午是十五。)   (二)天宝十四年十一月十五日,这一天唐玄宗得知安禄山谋反。   (三)唐玄宗当时不在长安城内,而在华清宫。   (四)安禄山的长子安庆宗,婚配皇室女荣义郡主。      ☆、第七十八章   安禄山自范阳起兵,一路南下势不可挡,所过郡县俱不能敌,经博陵、藁城、灵昌,仅二十余日便渡过黄河,直逼东都洛阳。   皇帝闻安禄山反,大怒,返回宫中,斩杀安庆宗,赐死荣义郡主,募兵十一万,命荣王李琬为元帅,右金吾大将军高仙芝为副元帅,东征讨贼。(注一)   龙门,血衣城。   接近年关,天气越发的冷了,牡丹窝在暖榻上,懒洋洋地看各地分坛上报的教务,忽然一脸惊讶的直起身,“大人,您看,洛阳传来的消息。”   阿萨辛走到他身边,接过他手里的信,微微挑眉,也有几分意外,“想不到安禄山竟如此厉害,还不到一月便渡过了黄河,照这个趋势,攻下洛阳指日可待。”阿萨辛笑了笑,沉默片刻,眼中冷光一闪,将信揉成一团扔进了炭火盆,“通知耶律仪,本座决定了。”   “大人真的要帮他?”牡丹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道,“虽说眼下安禄山势如破竹,可李唐经过贞观之治和开元盛世,这么多年积累下来,想夺这天下怕也没那么容易。安禄山要是败了,咱们跟着受牵连,就算他胜了,谁知道他会不会过河拆桥。大人又不想当皇帝,何必……蹚这趟浑水呢。”   那日在龙门客栈,阿萨辛并没有即刻答应耶律仪,但也没有回绝。牡丹从那时起便开始担心,他知道阿萨辛想答应,只是不清楚安禄山的实力才会先观望一阵。可他并不赞同,自来这帝王之争都是腥风血雨,多少人要为此丧命,他不希望红衣教卷进去。   阿萨辛见牡丹面有忧色,拉着他坐在膝上,“别担心,本座有分寸。本座帮不帮安禄山,颜宜语和朝廷都会与本座为敌,她还险些害死你,能让李氏的天下大乱,本座何乐而不为。”   阿萨辛搂着牡丹,亲吻着他的发顶,拍拍他的手,“宝贝儿,本座说过要为你报仇的,上次在荻花宫让颜宜语逃了,这次本座不会再错过。更何况,你不是一直想会荻花宫吗,等长安城破之日,就是咱们重建荻花宫之时。”   牡丹心里一暖,更加不愿他冒险,“大人,您不必——”   阿萨辛忽然以吻封唇,好一会才放开他,“为了你本座什么都可以做。你的顾虑本座都清楚,但照你刚刚的分析,安禄山与李隆基无论谁胜谁败,势必都会元气大伤,到时候他们哪里还有力气来对付本座。”   “什么都可以做,”牡丹一勾唇,噗嗤一笑,打趣着说,“大人这话好耳熟呢。”   阿萨辛点头,凑在他耳边,玩笑着大方承认,“嗯,你以前也说过,本座跟你学的。”   既然阿萨辛心意已决,牡丹从不拂逆他,且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大人思虑的周全,丹儿都听大人的,大人想怎么做?”   阿萨辛吩咐,“回信给洛阳分坛,让她们做好准备,若安禄山的军队到了,便来个里应外合,叮嘱她们尽量不要暴露身份。等拿下洛阳,咱们也动身过去。”   天宝十四年十二月初五,安禄山兵至陈留,陈留太守郭纳献城投降。安禄山闻长子安庆宗已死,恸哭,杀河南节度使张介然,挥兵荥阳。   十二月初八,安禄山攻陷荥阳,杀太守崔无,声势愈加浩大,命部将田承嗣、安忠志、张孝忠为先锋进攻东京,新任范阳、平卢节度使封常清与之战,不能敌,连连败退。   十二日,洛阳失守。封常清摔残兵西逃,与高仙芝汇合,退守潼关。   消息传至长安,举朝惊骇。   皇帝急召群臣议事,宣政殿内气氛十分凝重,“当初丞相对朕说,十日之日便可取安禄山首级,如今一个月过去了,朕非但没有看到贼人的首级,东都竟还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落入贼手,众爱卿可有退敌之策?”皇帝说着揉了揉眉心,精神也显得不大好。   杨国忠听皇帝语带不满,低着头心中诺诺不敢言语。众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谁也没想到安禄山的速度如此之快,一时间都没有主张。   情况紧急,颜宜语也被宣召入朝,她站在群臣当中,轻蔑地看了杨国忠一眼,往中间跨了一步,刚要开口,却被太子李亨抢先,“父皇,儿臣有一计。”   “太子有何良策?”皇帝示意他快说。   “安禄山起兵,乃因奸臣而起,”李亨神色凛然,掷地有声,“儿臣奏请父皇,诛杀奸相杨国忠!”   杨国忠肩膀一抖,噗通一声跪下,“陛下明鉴!那杂胡对微臣怨恨至极,只因微臣一早揭发他要谋反,微臣对大唐对陛下的忠心可昭日月啊,陛下!微臣不知何罪之有,太子竟要杀臣。”   皇帝叹了一声,“是啊亨儿,丞相早就提醒过朕,是朕识人不清,丞相何错之有呢?”   “父皇,”李亨与杨国忠斗了多年,如今这样的机会哪里不肯轻易放过,“既然安禄山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只要杀了杨国忠,安禄山师出无名,那时他若不退兵,便是坐实了谋反之名,天下有识之士都会群起讨之。”说着又转向杨国忠,“既然丞相的忠心可昭日月,那么能以一己之身换大唐江山太平,丞相又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微臣……微臣……”李亨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杨国忠吞吞吐吐,脑中一转,扑地道,“若真能击退反贼,微臣死不足惜,只求陛下在臣死后,照顾好贵妃娘娘……”   皇帝抬了抬手,“丞相请起,朕何时说要杀你了。”(注二)   杨国忠搬出杨贵妃,李亨心中一急,还要开口,皇帝却拦住他,“亨儿不必再说了,丞相是百官之首,若因为反贼一句话便杀了丞相,岂不是助涨了贼人的气焰,也让群臣寒心。”说罢不等李亨应答,看向颜宜语,“宜儿刚刚好像也有话要说?”   颜宜语出列,朝皇帝郑重一拜,“儿臣奏请父皇御驾亲征,以振士气!”   “不行!”杨国忠刚庆幸夺过一劫,又吓出一身冷汗,疾声反对,“陛下万金之躯,怎能涉身险境!万万不可啊陛下!”皇帝若是亲征,太子必然监国,到时候自己怎么会有好果子吃。   然而皇帝这次却没有听他的,点点头道:“朕也有此想法。朕在位五十年,倦于政事,去岁秋天就想传位给太子,只是连年来水旱不断,朕不想把祸患留给子孙,想等情况好转了再传位。岂料逆胡安禄山有负朕恩,起兵谋反。如今社稷危急,朕岂能安坐于朝堂之上,朕要御驾亲征,让太子监国。”   除了杨国忠,朝中大多数官员都支持皇帝的决定,口呼“陛下圣明”,杨国忠一时无法,只得等退朝后在另谋他策。   皇帝又按了按额头,“具体的呢,接下来的仗该怎么打,爱卿们可有对策?”   李亨再次开口,“启奏父皇,儿臣认为当务之急是死守潼关,绝不能让贼人再进一步。再者便是尽快收复河北诸郡,切断安禄山与范阳的联系,最后收复洛阳。”   颜宜语跟着道:“儿臣附议。此外,京城的各个城门都要严密守卫,排查过往行人,以免有安禄山的探子混进来。”   “你二人说的甚是。”皇帝称赞了一声,“宜儿,凌枭阁还是交由你负责,你和京兆尹、李承恩一起,负责京城的守卫和巡查。”自荻花宫一战后,凌枭阁无论在朝廷还是在江湖,都已不再是秘密,皇帝便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   “是,儿臣(臣)领旨。”三人叩拜领命。李承恩原本赋闲在家,安禄山起兵后,皇帝终于恢复了他的职位,命他返回天策府,与封常清共同守卫洛阳。洛阳陷落,天策府毁于战火,天策军几乎全军覆没,李承恩不得已又退回长安。   “今日就议到这里吧。几位宰相还有亨儿宜儿,随朕去紫宸殿。”皇帝这几日都不曾睡好,加上年纪又大了,说了这么一会便感到精神不济,朝身旁的高力士使了个眼色。   高力士一甩拂尘,“退朝——”   紫宸殿内,众人又议了好一会才散了。   颜宜语回到府里,还没来得及坐下,于夜风便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主人,探子传来的消息。”   颜宜语捏了捏眉心,没有接他递来的信,“不看了,你说就是了,大体的情况刚刚在宫里已经知道了。”   于夜风见她一副疲惫的样子,先命下人给她上了杯安神茶,才道:“洛阳失守,一是因为封常清所带的兵都是临时招募来的,根本没经过训练,自然敌不过安禄山的精锐骑兵,二来却是因为洛阳城内有人通敌,杀了上东门上的将士,从里面打开了城门。”(注三)   “什么!!”颜宜语满脸震惊,怒而拍桌,“通敌?刚刚在宫里怎么没听说,究竟是什么人?”   于夜风道:“可能当时情况混乱,死的人太多,封常清一路败退,不知道这情形也是有的。凌枭阁的探子也是探查了一番才知晓的。至于是什么人……还没有查出来。”   颜宜语皱眉焦急地一挥手,“那就赶紧去查!一定要查出来!洛阳城里有内奸,保不齐长安也有,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是,属下一定竭尽全力!”于夜风单膝跪地,低头抱拳。   “快起来,”颜宜语忙扶起他,“我一时情急,语气不太好,你别放在心上。”   “怎么会呢,”于夜风俊朗一笑,不由自主地看着颜宜语,“主人和属下之间,无须说这些。这些日子主人累了,好好休息,属下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一)本文关于安史之乱的战争经过,主要参考自《资治通鉴》,具体情节加以想象和虚构。   (二)此处太子奏请杀了杨国忠,为虚构。但太子痛恨杨氏专权是真,后世研究认为,马嵬坡兵变就是太子策划的。   (三)内奸什么的是虚构,只是小说情节。   ☆、第七十九章   天宝十五年正月初一,安禄山于洛阳称帝,国号大燕,改元圣武,立安庆绪为太子。安禄山自称祆教光明之子,封红衣教为国教,封阿萨辛为国师。(注一)   登基大典持续了一天,大典结束后是赐宴群臣,阿萨辛和牡丹自然也受邀出席。洛阳行宫成了安禄山的皇宫,大殿之上,安禄山臃肿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满了天子宝座,正一脸受用地听着底下众人的恭维。   阿萨辛不屑听这些,自顾自的喝酒吃菜,倒是牡丹有几分好奇,白天大典时离得太远,没看清安禄山的长相,这会便抬了眼朝他看,恰好看到安禄山大笑着,一身的肥肉随着笑声同步震颤。牡丹没忍住噗嗤一声,幸好被大殿里缠绕的丝竹声所掩盖。阿萨辛拍拍牡丹的手,往他碟子里夹了一块仙人脔,“别调皮,站了一天累不累,多吃点。”(注二)   牡丹嘟嘴点点头,“腿酸呢,一会儿回去大人帮丹儿揉一揉。”说着吃了阿萨辛夹过来的菜,“不愧是御厨啊,这鸡肉炖的又香又嫩。”   阿萨辛宠溺地看着他,“你喜欢的话,本座找好的厨子回来做,保证不比宫里的差。”   “呵呵,好。”牡丹朝阿萨辛媚笑,舀了一勺汤递到阿萨辛嘴边,“大人也尝尝。”   二人有说有笑十分亲密,坐的位子又在第一排,引来不少探究的目光。安庆绪支着胳膊,看似是在把玩手里的酒杯,实则一直在盯着牡丹,他侧了侧身,朝坐在他右手边的耶律仪问道:“他就是牡丹?”   耶律仪点头,“回太子殿下,正是。”   “美艳绝伦又不失可爱,尤物啊,”安庆绪啧啧称奇,一仰头闷了杯中酒,享受地叹息一声,“酒不醉人人自醉。”   耶律仪听他说话的口气,再看他亵玩的目光,心中一惊,忙道:“太子,这牡丹是国师的心头至宝,江湖上一直有传言,他二人可是成了亲的。”   耶律仪说这话本是为了劝安庆绪不要打牡丹的主意,不料安庆绪听了却更加感兴趣,“两个男人成亲?有意思……这可人儿一定有十分过人之处。”安庆绪摸着下巴,仿佛看待猎物一般,几乎是毫不避讳地视奸牡丹。   安庆绪的目光太露骨,引起了阿萨辛的注意,阿萨辛冰锥似的眼神射向他,可他盯着牡丹看的太入神,竟没有察觉。耶律仪不得不出声提醒,安庆绪这才发现异样,盯着牡丹的眼珠子往旁边移了一分,与阿萨辛眼神对上的那一刻,他感觉整个大殿的温度瞬间跌到了冰点,周遭的丝竹舞曲也都消失了一般,吓得浑身一震,一个不稳险些朝后倒去,忙撑住了桌子低下头,再也不敢朝牡丹看了。   阿萨辛心中冷哼一声也收回目光,继续给牡丹夹菜。牡丹没有阿萨辛那般的警觉,并不知刚刚的事,笑嘻嘻地吃着菜,看着殿中央的歌舞表演。   离开皇宫的时候已是亥时,马车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四下里一片寂静,只余车轮滚过青石板的声音。   牡丹掀开车帘,透过车厢内的朦胧烛光,看着车外平静的夜色,仿佛没有发生过战争,一切还和从前一样。可是就在不久前,他刚到洛阳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残肢断臂,满目苍夷。突然间他有些怔然,映着昏黄的光,恍惚得不真实。   “黑漆漆的看什么呢?”阿萨辛搂着牡丹的肩膀问。牡丹摇摇头放下帘子,靠在阿萨辛肩上,“丹儿困了,想睡会。”   “是不是又想起了施浪诏?”阿萨辛搂着牡丹,轻抚他的背,用着温柔似叹息的声音说。   牡丹也抱住他,闭眼眼睛道:“大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阿萨辛笑道:“关于你的一切,包括你的想法,没有本座不知道。”   “施浪诏……”牡丹依旧闭着眼,眉头轻蹙,呐呐低语,“那时我从王宫里出来,看到的景象恰如不久前的洛阳。”   阿萨辛低头吻着他的眉心,“不要再想那些伤心的事。当年毁你家园的是唐兵,如今也算是报仇了。本座答应你,等解决了颜宜语,咱们就离开这里。现在什么都别想,睡吧。”   回到安禄山赐的府邸,阿萨辛没有叫醒牡丹,一路将他抱进了卧室。   翌日,长安。   公主府正厅,颜宜语召来了李承恩和京兆尹,还有其余几位负责城防的官员。   “你们看看这个,今晨刚刚收到的。”颜宜语示意于夜风将手里的纸条递下去。   众人传阅一番,李承恩叹口气,道:“末将也刚刚已听说,安禄山称帝了。”   颜宜语面无表情,越说语气越冷,“称帝是意料之中的,本宫没想到的是,红衣教居然也掺和了进来!”颜宜语狠狠一拍桌,憋了一早上的怒火终于发泄出来。她这段时间无暇顾及红衣教,且本以为经荻花宫一战,阿萨辛多少会有些收敛,实在想不到竟如此大胆的变本加厉!   众人见状忙齐称“公主息怒”,颜宜语闭眼吐一口气,摇了摇手,“想来洛阳的内奸不用查了,一定是红衣教干的。”当时她就觉得奇怪,无论是长安还是洛阳,凡是安禄山的门生或是与他交好的官员,都已经在凌枭阁的监视之下,怎么会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帮他打开城门呢。   “末将有个疑问,”李承恩道,“听闻阿萨辛近来年一直躲在龙门,他是怎么与安禄山认识的?”   颜宜语摇头,“这也正是本宫疑惑的,之前从未发现他们之间有关联。”她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勾结在一起的,却可以猜到阿萨辛的动机,是为了报复她,一定是为了报复她!   “如今追究这些已经晚了,”京兆尹开口道,“依微臣之见,安禄山已经称帝,下一步计划必定是进攻长安,目前做好防范才是最重要的。公主熟悉红衣教,可是其在京城有无据点?”   颜宜语答:“据点肯定有,只是在哪里却不知道。阿风,即刻派人挨家挨户地查!”   “是!”于夜风一抱拳,快步走了出去,可不多久又折返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封信,“主人,李复李大人寄来的。”   颜宜语展开信,快速扫过后脸色徒变,狠狠将信捏成一团,语气极冷一字一句道:“原来狼牙军的主人,是安禄山。”   “什么?!”李承恩分外吃惊,“朝廷一直没能查出狼牙军的底细,竟然是安禄山的兵马,他早在开元年间就包藏反心!”   于夜风问:“主人,信上怎么说?”   “师傅说,安禄山造反后,将狼牙军与节度使原本的军队混编在一起,咱们才一直没有察觉。”颜宜语看向于夜风,“你记得吗,师傅之前曾问过我知不知道狼牙,那时他便发现一些蹊跷,因此这段时间一直在追查此事。”   众人恍然,颜宜语接着道:“师傅还说,他已经着手联络各派江湖人士,共同申讨叛贼。”   李承恩闻言精神一震,“如此甚好,江湖多能人,想必是一大助力。”   颜宜语点点头,“本宫要进宫将此事禀告父皇,大家散了吧,各自做好防范。阿风,你负责搜捕红衣教。”   众人依言告退,颜宜语叹息一声,命人备车进宫。她的父皇,终究没有御驾亲征,因为贵妃娘娘的劝阻。   ※ ※ ※   五个月后。   安禄山被阻潼关已经数月,不得西进,遂令将领崔乾佑隐藏精锐部队,将残弱兵士屯于陕郡,意图诱使潼关守将哥舒翰弃关出战。   哥舒翰身经百战岂会上当,奈何皇帝听信谗言,强令其领兵出征,收复陕洛。   六月初四,哥舒翰被迫出关,军队士气低落。   初八,哥舒翰与崔乾佑决战于灵宝,叛军佯装不敌,偃旗遁逃,诱使唐军进入隘路,从高处伏击。唐军毫无防备,大败,死伤无数,喊声振天动地,不战自溃。   初九,崔乾佑攻占潼关,哥舒翰被俘,投降安禄山。(注三)   长安危急。   十一日,杨国忠召集群臣商议对策,群臣默默不言。   十二日,百官上朝者不足十之一二,皇帝又一次表示要御驾亲征,却没有人再相信他的话。   十三日,仍有一些官员在宫门外等待上朝,然而宫门打开后,他们看到的是一片混乱,宫人四散逃逸,皇帝不知所踪。   皇帝早于这日天刚亮时,带着少数妃嫔儿女及亲信大臣仓皇出逃。   同日,安禄山大军赶至,长安陷落。   时至中午,御驾抵达咸阳望贤宫,当地官员早已逃跑,以至皇帝连午饭都吃不上,幸得向百姓买了些粗食,一行人才勉强解一二分饥饿。   “主人,陛下打算去哪里?”众人在望贤宫稍作休息,于夜风边吃着粗面饼边小声问颜宜语。   颜宜语拍拍手上的面粉屑,低垂的目光有些空洞,“应该是蜀中吧。据我所知,安禄山造反后不久,杨国忠便命人在那里准备物资了。”   “哼,他倒是考虑的长远。”于夜风出言讥讽。   颜宜语冷笑,“呵,说什么都没用了,父皇到现在都还相信他。”将油纸里包着的最后一块面饼递给于夜风,“还有一块饼你吃了吧。”   于夜风连忙推拒,“主人吃吧,属下饱了。”   颜宜语硬将面饼塞进他手里,“都到了这般田地,就不要跟我客气了。你是男人,消耗比我大,吃了吧。”她朝皇帝看了看,见他正抱着一个皇孙流泪,又不禁自嘲,“堂堂一国之君,皇室子弟,竟落得连饭都吃不饱的地步,想想真是可笑。”   于夜风听她语气分外伤感落寞,忍不住轻声安慰,“主人别难过,无论如何,属下都陪着您。”   颜宜语心中一暖险些流泪,深深看着于夜风,“阿风,幸好还有你。”   片刻后,皇帝下令启程,半夜时分赶至金城县,宿于驿站之中。众人也不管身份贵贱,相互枕藉而睡。   颜宜语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却听见有人在轻声叫她,“皇妹,皇妹。”(注四)   颜宜语睁开眼,有些惊讶,“太子殿下?”   太子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颜宜语随他出来。颜宜语犹豫一瞬,同他悄悄走出驿站。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一)天宝十五年,公元756年,历史上一般称这一年为至德元年,因为唐玄宗的儿子李亨在这一天自行登基,改元至德。但李亨称帝是在这一年的七月,所以在这之前,当时的人用的应该还是天宝的年号。   (二)仙人脔:乳汁炖鸡块,烧尾宴菜单里记载的一道菜肴。   (三)即灵宝之战,历史上有名的伏击战。当时皇帝收到情报,称崔乾佑“兵不满四千,皆赢弱无备”,皇帝便命哥舒翰进兵复陕、洛,哥舒翰上书说这是安禄山的奸计,但是杨国忠忌惮哥舒翰,认为哥舒翰要谋害他,就对皇帝说崔乾佑没有防备,拖延下去会失去战机,于是皇帝催促哥舒翰出战。(杨国忠根本就是想借叛军的手除去哥舒翰。)   (四)太子李亨出生于公元711年,即睿宗景云二年。咸宜公主的出生年月没有具体记载,但可知是开元年间,因此她的年纪比李亨小。   ☆、请假……   昨天来大姨妈多走了点路,今天就浑身疼……铁定是写不完了,请假一次   心塞……   下周多写点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章   马嵬坡,驿站。   “贵妃娘娘就当是为了陛下吧,要叫陛下为难,陛下也是没有办法……”高力士饱含惋惜地叹息一声,语气却又十分坚决。   此刻驿站里只有他们二人,其余人都在外面,六军不发。   驿站陈设简陋,仅剩的一张完好无损的桌子上放着一根粗麻绳。   “不……不……”杨玉环拼命摇头,哭的梨花带雨,听高力士提到皇帝,瞬找到救命稻草一般,忙拉住高力士的衣袖,“陛下,我要见陛下!高公公我要见陛下!”   “这……娘娘又是何苦呢,”高力士哪里肯答应她,事情到了这一步,杨玉环已是不得不死,见面只会徒增伤感和变数。可杨玉环抓着高力士不放,她毕竟还是贵妃,高力士一时不好对她动粗。   “父皇不会见你的,”颜宜语恰是时候的踱步走进驿站,一把抓住杨玉环的手腕用力一拽,“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还是自裁吧,省的高公公动手,弄疼了你。”她语气极轻极淡,仿佛只是再说一件不关紧要的事。   “不!我不信!皇上不会这么对我的!这是你们的阴谋,你们已经杀了我哥哥,现在又要来害我!”杨玉环哭喊着,极力想要挣脱颜宜语的手。   颜宜语死死扣着她,“父皇确实是被逼的,可那又怎么样呢,既然六军将士都认为你必须死,父皇也不得不顺应他们的意思,杀了你以慰军心。”   “为什么?!为什么?!”杨玉环已经不哭了,她近乎绝望,疯了一般大声吼叫,“就算我哥哥这些年把持朝政,可我又做错了什么,难道就因为陛下爱我,你们就容不下我!”此刻她已经没有了一个贵妇人应有的雍容仪态,她用另一只手去掐颜宜语,本能地想要争取一线生机。   颜宜语面色一冷,狠狠将她摔在地上,“是!就因为父皇爱你,所以你必须死!”   “为什么……为什么……”杨玉环被她毫不留情的回答惊得一个激灵,依然不停地问着原因,倔强地想求一个答案。   “因为父皇是天子,”颜宜语回答地掷地有声,“当他成为天子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在他心里最重要的只能是江山社稷而不能是一个女人!常言道天子一怒血流漂杵,天子的爱也具有同样的摧毁力。若不是因为你,我李唐的江山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颜宜语喘了口气,丝毫不怜惜杨玉环满脸的颓败,继续道:“你的存在阻碍了父皇成为明君,让天下的臣民都感到不安,所以你必须死。父皇也明白这样的道理,不管他有多爱你有多舍不得你,在江山社稷面前,你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杨玉环身子一软瘫在地上,不再发出任何声音,泪水一滴滴无声地溅落在尘土里。颜宜语莫名一阵心惊,移开目光不再看她,朝高力士做了个手势,自己先一步走了出去……   片刻后,高力士出来向皇帝复命,皇帝一言不发,良久后才吩咐:“去把太子叫来。”   颜宜语和于夜风站在离皇帝稍远的地方,于夜风小声问:“主人,昨夜太子找您就是为了此事吗?”   颜宜语点头,“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太子说动了陈玄礼,先趁乱杀了杨国忠,再实施兵谏逼父皇赐死杨玉环,只是他不确定凌枭阁的立场,昨晚才会来探我的口风。”   于夜风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转而又担忧道:“陛下并不愿意杀杨氏兄妹,现下是迫于无奈,等以后……主人要小心啊。”   颜宜语吁了口气,“我明白,放心吧。此事是太子策划的,他既然敢做,想来是有应之策的。”颜宜语皱眉啧了一声,继续道:“我总觉得他的目的不止于此。”   “不止于此?”于夜风顺着她的话思索,一时想不出所以然来。颜宜语摇头,“他想做什么是他的事,我们只要保护好父皇的安全,其余的不必管。”   ※ ※ ※   枫华谷。   牡丹站在山谷的深处,恨恨地望着前方。这里原本是一片遮天蔽日的枫林,如今只剩下焦黑的枯枝,在炎炎烈日的蒸腾下散发着颓败的气息。   上一次离开时走得太急,空留了一腔想念,如今再次回来,才切切实实感受到家园被毁的刻骨恨意。   阿萨辛从背后搂住他,轻轻在他脸颊落下一吻,“别看了,过不了几个月,这里就还是原来的样子了。”长安攻破了,牡丹便说要回荻花宫看看,阿萨辛本不想带他来,就是怕看了这幅情景后伤心,奈何牡丹坚持要来。   牡丹拉着阿萨辛的手,穿过被烧毁的树林,踏着浸染了鲜血的山道石阶,终于又回到了阔别多年的荻花宫,这个他一生中最快乐的地方。   可如今这里……杂早丛生已经快没过了膝盖,断了的树木、石柱横倒在路上,山腰上的凉亭只剩下一半,损坏的屋舍成了飞禽走兽的巢穴……   阿萨辛抬手轻轻蒙住牡丹的双眼,“乖,别看了,咱们走吧。等这里重新修建好了再回来,好不好?”   牡丹点点头,神色有些恹,“嗯……”   阿萨辛刮了刮他的鼻子,一把横打抱起他,运起轻功飞快向山下掠去。牡丹搂着阿萨辛的脖子,知道他在逗自己开心,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二人回到长安,长安仍是一片混乱。红衣教在此的分坛几个月前被颜宜语找到,但阿萨辛早已先一步将人全都撤走了,颜宜语抓不到人,一怒之下放火烧了分坛。如今他们只好临时住在一处空宅子里,宅子原本的主人带着妻妾跑了。   他们刚走进前院,便有侍女迎了上来,“参见教主,牡丹大人。”   阿萨辛点点头,“何事?”   侍女犹豫了一下,“启禀教主,刚刚安庆绪送了几个少年过来,说是……”侍女吐吐吞吞,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牡丹。   牡丹看这情形哪有不明白的,盯着那侍女冷哼一声,“说是什么?”   侍女被他哼得一抖,硬着头皮道:“说是……给教主解闷。”   侍女低着头,生怕自己被牡丹的怒气连累,不想牡丹只是淡淡道:“下去吧。”侍女连忙告退。   那侍女一走,牡丹便抬脚也走,丝毫不理一旁想要拉住他却晚了一步的阿萨辛。   “丹儿。”阿萨辛在他身后喊他。牡丹仿佛没听见一般,头也不回地往内院走去。   阿萨辛不禁好笑,一脸纵容地看着他的背影,抬步跟了上去。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卧室,牡丹故意重重往榻上一坐,扭着脖子看都不看阿萨辛一眼。   “宝贝儿,过来。”阿萨辛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冲他招手。   “哼。”牡丹终于舍得给他个回应,朝他瞪了一眼又转开目光,坐着没有动。   山不来就他,阿萨辛只好去就山,上前几步搂住牡丹,“吃醋了?这醋吃的好没道理。”   “怎么没道理了?”牡丹又瞪他,一副要咬人的样子,越发可劲儿地使性子,“我说有道理就有道理。”原本刚去了趟枫华谷牡丹心情就不大好,偏偏一回来又遇到这档子事,想想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好好好,有道理。”阿萨辛制住在他怀里乱动的身体,连声哄道,“你说的都有道理。本座这就命人将他们赶走,别生气了。”   “不光是他们,还有那个什么魅姬,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老是对您眉来眼去的,真是可恨至极!”牡丹开始算账。   阿萨辛安抚地亲了亲他,“下次再见到她,本座将她的眼睛挖出来给你解气。”   牡丹终于缓了气鼓鼓的脸色,“哼。”他斜飞着眼角觑阿萨辛,酸味十足地打趣,“那几个少年既然是太子送来的,想必都是好的,丹儿年纪大了,定然比不上他们,大人不去看一看吗?”牡丹说的完全是醋话,其实他虽然年纪大了,但多年养尊处优保养得当,更主要的是他也修习《大光明典》,且专修其中驻颜一道,所以样貌一直与二十岁时一般无二。   这幅捻酸惹醋的模样实在勾人,阿萨辛一翻身将他压在榻上,揉捏着他的腰肢笑道:“哪里用得着比,在本座心里你是最好的,其余的人便是神仙下凡本座也看不上眼。”   牡丹总算笑了,偏又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哼,大人就会哄丹儿开心。”   两人闹了一会,牡丹又正色道:“您说安庆绪好端端地这是玩的哪一出呢?”   阿萨辛眼中冷光一闪,他大抵能猜出安庆绪打得什么算盘,却不打算告诉牡丹,“不管他有什么目的,胆敢惹得本座的宝贝儿生气,本座都不会让他如愿的。”   长安太子府。   “什么?送去的人全都送了回来?”安庆绪听了小厮的回禀,脸色不是一般的差,“阿萨辛……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本太子!”阿萨辛如此拂他的意,安庆绪恼火至极,可一想到阿萨辛每每看他的眼神,又止不住的害怕,这话说得不免色厉内荏。   偏偏那小厮不懂得看人脸色,在一旁煽风点火自以为拍马屁道:“可不是,那阿萨辛算什么东西,殿下赏赐那是看得起他,他竟敢不是抬举。依小人看,殿下何苦费这番心思,您是太子,只要您下令,他还不得乖乖将那牡丹送到您床上。”   小厮笑得讨好又猥琐,却换来安庆绪狠狠一脚揣在心窝,“滚!”他何尝不想这样,但这怎么可能。   自从安禄山登基那日,安庆绪在宫中晚宴上见到牡丹,便对他念念不忘,可是有贼心没贼胆,牡丹每次出现在他眼前,都是与阿萨辛一起,他根本没有机会下手,再想想阿萨辛的厉害,便是有机会他也不敢了。但心里的淫念越压越膨胀,正巧攻下长安后得了几个美貌少年,安庆绪便想了个主意,转手将这些少年都送给了阿萨辛,一来是想缓和阿萨辛对他的态度,二来想让这几个少年分牡丹的宠,虽然他们比不上牡丹,但男人嘛,哪有不贪新鲜的。只要牡丹失了宠,他才有机会下手。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响,岂料阿萨辛根本看不上眼。安庆绪心中恨恨,却也没有办法。   ※ ※ ※   安禄山只在长安待了十几日,杀了不少没来得及逃走的李氏子孙,便下令移驾回洛阳。他得知李隆基去了蜀中,也不曾派人追击。   马嵬驿后,太子李亨与李隆基兵分两路,北上收拾残兵,不久后在灵州自行登基,下诏表示定要收复两京,各地军民得知消息后纷纷响应。与此同时,李复也已经召集了大批江湖人士,赶去各地支援。河北地区不少郡县都回到了朝廷的控制之中,但安禄山的军队也不是吃素的,战事逐渐进入了胶着期。   一晃又过了好几个月,已是冬天,安禄山决定派史思明攻打太原。   安禄山派人来请阿萨辛进宫商议具体事宜时,牡丹正无聊着,趴在阿萨辛身上嬉闹。   “太原可是要地,怕没那么好打呢。”牡丹把玩着自己的头发,悠闲地开口。   阿萨辛半躺在暖榻上,抓着牡丹的手摩挲,“不好打才有意思,颜宜语说不定会来。”   “哼,”牡丹眼角转过轻蔑,“颜宜语这么久不曾露面,定是怕了大人了。”他转了个身枕在阿萨辛胳膊上,“您说她会不会和李隆基一块儿去蜀中了?”   阿萨辛想了想,摇头道:“凌枭阁在河北一带活动频繁,颜宜语想必会坐镇指挥。况且马嵬坡的事,本座猜测她也参与其中,李隆基赶走了李亨,也不会留着她。”   牡丹勾了勾嘴角,“这样最好了,早些解决了颜宜语,咱们也好早些离开。荻花宫快修好了,咱们回去吧。”   “好。”阿萨辛抱着牡丹从榻上坐起,“替本座换件衣服进宫。”   牡丹依言给他更衣,懒懒道:“丹儿就不去了,没劲。”   “好。”阿萨辛捏了捏牡丹的脸,“那你待在府里,别乱跑。”不去也好,这种场合安庆绪想必也在,阿萨辛不想让他见到牡丹。   牡丹点点头,“大人早些回来,丹儿等您吃午饭。”   牡丹一个人待在房里,先看了会书,又到院子里练了会剑,阿萨辛还没有回来,他便又觉得无聊起来。   他左右无事,想着颜宜语若是在太原,阿萨辛必然会亲自前去,不如早做些准备。战场上自然要多带些伤药,只是上好的药品都放在分坛。他们在洛阳一直住在安禄山赐的宅子里,一来方便和宫里联系,二来也不想暴露分坛的位置。   原本取药这种小事随便派个人去就行了,但牡丹正闲得发慌,便决定亲自走一趟。   这一走却走出了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么么哒(づ ̄ 3 ̄)づ   ☆、请假。。。   过年好多事啊 根本停不下来……   又要请一次假了……上次更新的时候居然忘记说了。。。   给大家拜个晚年~祝大家今年过年吃的肉都长在别人身上啊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一章   牡丹怕阿萨辛回去找不到他会着急,没有在分坛多做停留,取完了药便立即返回。   从分坛到他们住的地方需要经过一片闹市区,洛阳经过近一年的休整,基本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其实谁当皇帝,对百姓而言并不重要。牡丹漫不经心地走在嘈杂的人群中,暗中有两个血影卫随行保护。   牡丹好端端走着,突然道路一边斜着冲出一人来,还没走近就闻到他一身酒气,牡丹以为是个醉鬼,也没多留心,便往旁边让了让。不想那人脚下乱踩,却不偏不倚地欺身过来,环着双臂就要抱住牡丹。牡丹吓了一跳,连忙往前跨了一步拉开距离,快速抽出别在腰间的扇子,抬手转身朝那人打去。   不聊那醉鬼反应也快,如影子般跟过来不说,还一侧身躲开了牡丹的攻击,在牡丹变招前抓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捏,牡丹吃痛松了力道,扇子掉在地上。   二人来了个面对面,牡丹怒而抬头,看清那人面貌,眼中顿时露出掩不住的惊讶和羞愤,“安庆绪?!”宫里正在商议攻打太原之事,照理安庆绪应该也在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庆绪醉得不轻,张嘴喷出一口呛鼻的酒气,眼中欲|望一闪,紧紧抓住牡丹往路边拽。牡丹哪里肯让他如愿,抬脚朝安庆绪小腿腿骨猛踢。安庆绪不偏不倚挨了一脚,痛得一龇牙,手上却半点不放开牡丹。牡丹转动手腕想要挣脱,奈何安庆绪力气十分大,越挣扎他抓的越紧,牡丹有种手骨被捏碎的错觉。   也在这时,牡丹才想起跟着他的两个血影卫居然没有现身。他再次踢了安庆绪一脚,同时转头寻找两个血影卫,却见她们已和自己隔开了一段距离,正与好几人缠斗着,其中一人还蒙着面。周围的百姓见有人打斗,一时间全都慌忙逃散,场面十分混乱。那几人有意拦住血影卫,使得她们不能过来相救。   牡丹心道不对,安庆绪明显喝醉了,应该是临时起意,但这阵仗怎么像是有预谋的?可这种情况不容他多想,此时他已经被安庆绪拖到了路边,不远处有一条巷子,安庆绪显然想把他拉进巷子里。牡丹奋力挣扎,他没了武器,临时出门也没有带暗器,只能徒手打斗。安庆绪挨了不少拳脚,脸上也被牡丹抓出一条血印子,但他神志不清,一心只想着要了牡丹,始终不肯松手。   牡丹终究还是被安庆绪拖进了巷子,被他一把压在墙上。安庆绪眼里充满了烂醉后放肆的情|色目光,牡丹这下真的慌了,什么武功招式都给忘了,只凭本能反抗,慌乱中膝盖正好顶上了安庆绪两|腿之间。   疼痛惹恼了安庆绪,也更加刺激了他,他神色不耐,一巴掌抽在牡丹脸上。喝醉的人根本不分轻重,牡丹被打得偏了头,鲜红的血顿时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安庆绪趁机凑在牡丹颈边,迫不及待地吸|允起来。   如果恨意能化作实体,安庆绪此刻已经死了千百回了。牡丹恨不能将安庆绪碎尸万段,可他却连推都推不开对方,眼前发生的事让他想起很多年前在武昌,在他即将要跟阿萨辛离开的那个早晨,他也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被人强行压在身|下。极度的恐惧和羞辱涌上心头,牡丹发了疯一样挣扎,头发衣服一片散乱,终于从桎梏中逃了出来,惊慌地往巷子外跑,恰好血影卫及时摆脱敌人赶了过来,她二人也受了不轻的伤,双双将牡丹护住。   安庆绪被牡丹推开,脚下不稳摔在地上,摇晃着发晕的脑袋爬起来,色心不改地又朝牡丹扑来,被其中一个血影卫一脚踹出老远。这一脚踹得安庆绪喷出一口老血,也终于让他清醒了些,他见形势不对,便往巷子另一头跑去。血影卫想去追,被牡丹拦住,“别追,先回府。”   阿萨辛回到府里已经过了午时,他惦念着牡丹还在等他,加快了脚步。只是刚踏进寝殿外间,阿萨辛敏锐的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两个血影卫倏地出现在他面前,跪在地上请罪。阿萨辛皱了皱眉,“出了什么事?”   血影卫强忍着惧意回答:“回禀教主,刚刚、牡丹大人在街上、被安庆绪非、非……”,阿萨辛心中一惊,不等她们说完人已经冲进了内室,他目光搜寻一圈,见牡丹蜷着身子,衣衫不整地坐在床前地上,脸埋在膝盖里微微发抖。   “丹儿!”阿萨辛急呼一声,瞬间挪到牡丹身边一把将他搂住。牡丹愣了一下,随即猛地抱住阿萨辛,紧紧贴在他怀里,“大人,大人……”牡丹带着哭腔,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本座在,别怕别怕。”阿萨辛心里狠狠一抽,抚着牡丹的背急急安慰,将他从地上抱起来。牡丹抓着阿萨辛不放,阿萨辛只得坐在床边,将牡丹放在自己腿上。   牡丹埋首在阿萨辛肩头,小声地抽泣。阿萨辛一遍又一遍的安抚,好不容易才让他平静下来。阿萨辛亲了亲他散乱的乌发,轻声问道:“宝贝儿,伤到哪里没有?让本座看看好吗?”   牡丹这才抬起头,红着眼圈看阿萨辛,“大人……”阿萨辛这才发现,牡丹半边脸肿得老高,上头印着指印,嘴角也青了,黏着干涸的血迹,再加上一脸还未消退的惊慌,阿萨辛一下子就心如刀绞火焚,浑身怒气仿佛要破体而出,恨不能现在就冲到安庆绪面前,活活捏碎了他!   牡丹看见阿萨辛痛怒交加的神情,心里顿时涌上一股委屈,忍不住又哭了起来。阿萨辛心疼地无法形容,收起一身的杀意,疼惜地吻去溢出眼角的泪水,“没事了,别怕,万事都有本座在。”说着让牡丹重新埋在他怀里,一口一个宝贝儿地喊着。   “宝贝儿,本座去拿药膏,你先躺着好不好?”阿萨辛不知牡丹还有没有别的伤,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床上躺下。牡丹没有反对,呆呆看着床顶的帐子,可等阿萨辛拿了药回来,却见牡丹坐了起来,用手死命地搓着右边颈部。   阿萨辛连忙跑过去拉开牡丹的手,“宝贝儿你干什么!”牡丹颈上有一块红印子,阿萨辛方才就看到了,心知是安庆绪弄上去的,他见身旁丢着一面平日放在枕头下的小铜镜,知道牡丹自己也发现了,才会有这般动作。   “大人放开我,放开我。”牡丹失去理智般挣扎,他怎么能够允许自己身上留下这样耻辱的痕迹,他是阿萨辛大人的,除了大人没有人可以这样对他!   “宝贝儿别这样……”牡丹把脖子蹭的都快破皮,阿萨辛怎么舍得他如此自残,抱住他禁锢在怀里。牡丹根本不听他说,还是不停地挣扎,阿萨辛无法,只得一口亲在那块吻|痕上,重重的舔|舐吸|允,将那印子吸得更深,“好了,现在是本座留下的,没事了。”   牡丹紧紧抓着阿萨辛的胳膊,害怕和屈辱酝酿成滔天恨意,指甲都已抓破了阿萨辛的衣服,良久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宝贝儿咱们先涂药好不好?”阿萨辛稍稍拉开牡丹,手指沾上药膏,十分轻柔地在牡丹脸上涂抹,涂完亲了亲他,“还有没有哪里伤到?”   牡丹将左手抬起来给他看,手腕上一圈乌青都已经发紫,手背也磨破了还沾着细碎的石粒,阿萨辛的怒火险些又升腾起来,却怕刺激牡丹刻意压制着。   将伤势都处理好,阿萨辛将牡丹拥在怀里,“饿不饿,想吃什么?”   牡丹摇头,“没胃口,不想吃……”   “那睡一会好吗?”阿萨辛扶着牡丹躺下,给他盖好被子。牡丹拉着他,“大人陪着我……”   阿萨辛点头温言哄道:“好,本座坐在床边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这一番变故折腾下来,牡丹早已身心俱疲,不一会儿便睡着了,但是睡得不□□稳,眉头微蹙着。阿萨辛想要伸手抚平,又怕惊扰了他。阿萨辛万分心疼盯着牡丹,心中又愤怒又自责,他捧在手心放在心尖,连一根头发都不舍得伤到的至宝,居然被安庆绪这般欺辱!无论安庆绪是什么身份,他都要让他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阿萨辛点了牡丹的睡穴,唤来那两名血影卫,声音寒冽,“到底怎么回事,一五一十说清楚!”   待二人将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了,阿萨辛的脸色已如万年寒冰一般,周身怒火随着内力喷薄而出,激荡得衣袍和床帐猎猎作响。他手指微动,两名血影卫随着他的动作倒在地上,又赶紧爬起来跪好,阿萨辛冷声命令,“吃了它。”   “是!”血影卫不敢辩驳,捡起地上的药丸吞下,“谢教主不杀之恩。”原来阿萨辛方才是射出了两枚药丸,药丸有毒,虽不致命,却会让人整整三天三夜生不如死,是红衣教酷刑的一种。但两名血影卫却是庆幸,她们从未见教主发这么大的火,能活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让卫队长来见本座,滚!”两名血影卫连忙退下,血影卫队长迅速赶了过来,阿萨辛森然下令,“通知分坛,包围东宫,活捉安庆绪。”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二章   安庆绪颠颠撞撞跑回东宫,跑了一路酒也醒了不少,想想刚才做的事,吓出了一身冷汗,刚进了东宫便大喊,“快!将所有宫门都关上!”   东宫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没有反应,安庆绪大骂,“都聋了吗!本宫让你们关门!”众人忙按他的吩咐去做,当值的侍卫不明所以,侍卫长神色戒备地赶到他身边,“殿下,出了什么事?”   安庆绪指着他,声音有些颤抖,“加强警戒,若是有红衣教的人来,千万拦住她们,别放进来!”   侍卫长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应了是便转身离开。“等等,”安庆绪又叫住他,“找几个功夫最高的侍卫,贴身保护本宫。快去!”   安庆绪紧张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快步走回寝殿,侍女闻见他又是一身酒气,不慌不忙地端上了醒酒汤,正要劝他喝下,不想安庆绪一把抓起碗将汤猛地灌下喉咙。侍女面露惊奇,这些日子安庆绪日日喝醉,因此醒酒汤是常备着的,安庆绪却每次都要美貌的丫鬟劝说一番才肯喝下。原本他只在府里喝,今日憋不住出去了,不想回来倒改了性子,这侍女跟安庆绪也有一腿,凑上去想打趣他,可才说了一句话,就被安庆绪不耐烦地推开,“滚!”   侍女扭头走了,安庆绪懒得理她,这时他要的侍卫到了,两个守在门外,还有两个就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醒酒汤的药效开始发挥,安庆绪好受了些,便冷静了不少。今日真他妈太冲动了,真不该听那女人的撺掇!安庆绪心中暗骂,不过阿萨辛再怎么厉害,自己毕竟是当朝太子,谅他也不敢闯到东宫里来,他这样想着,心里仿佛又有了几分底气,又招来方才的侍女,让她伺候着沐浴更衣。   安庆绪完全低估了阿萨辛,他刚从浴桶里站起来,守在门外的侍卫突然冲进来,隔着屏风道:“殿下,红衣教、红衣教闯了进来!”   “什么?!”安庆绪吓得一屁股坐回浴桶,溅起好大的水花,不敢相信地自语,“真的来了?怎么会……”又站起身朝侍卫怒言,“本宫不是让你们拦住她们吗!”   侍卫惶惑道:“听前面的兄弟说,她们来了好多人,见人就杀,我们的人根本挡不住。”   安庆绪一下子懵了,就这么□□裸地站在浴桶中不知所措,还是侍卫提醒道:“红衣教直言要抓殿下,趁她们还没打到这里,殿下快从后门离开吧。”   “对、对……”安庆绪赶忙跨出浴桶,草草穿上衣服,由几个侍卫护送着,穿过寝殿后的花园,打算出了后门直奔皇宫。   可惜他想的太天真,红衣教早已包围了东宫,后门自然也不会遗漏。   安庆绪已成瓮中之鳖。   当被红衣教找到时,安庆绪吓得魂不附体。血影卫一剑砍飞了一个侍卫的脑袋,血迹飞洒了安庆绪一脸,他两眼一翻,当场昏了过去。   “教主,人抓到了。”血影卫无声出现在阿萨辛面前,阿萨辛目色一沉,“先关着,下去吧。”牡丹还没醒,阿萨辛不放心留下他一人离开,安庆绪,有的是时间慢慢弄死他。   血影卫退下不多久,却又有一侍女走了进来,阿萨辛轻声道:“何事?”   侍女回答:“回禀教主,皇宫里来人了,求见教主。”   阿萨辛微微皱眉,随即冷哼一声,“不见,让他滚。”   侍女出去了,不一会又进来,阿萨辛冷冷看了她一眼,侍女慌忙低头解释,“启禀教主,那人说他有安禄山的口谕,奉命带走安庆绪。”   “放肆,本座说了不见,你听不懂吗。”阿萨辛声音很轻,却吓得侍女一哆嗦,连忙躬身告退。   “等等……”阿萨辛的睡穴点得不重,牡丹恰巧在这时醒了,朝那侍女道,“让来人先等着。”侍女朝阿萨辛看了看,见他没有反对,便按牡丹说的去办。   阿萨辛正待说什么,牡丹撑起身子道:“大人,此事有蹊跷,安庆绪还不能杀。”   “本座已经听血影卫说了,无论有什么蹊跷,安庆绪都要死。”阿萨辛坐在床边揽住牡丹,他哪里看不出事有古怪,但那又如何。   牡丹摇摇头,眼睛望着前方透出忿恨,“死是一定要死,但不是现在。”他转头看着阿萨辛,“大人有没有想过,或许有人想借您的手,借刀杀人呢?”他睡了一觉,心里和身体都好受许多,也就有力气思考起来。   阿萨辛微微眯眼,细细回味牡丹的话,“借刀杀人……”   牡丹又道:“况且安禄山来要人,若这时杀了安庆绪,势必要引起冲突,丹儿知道大人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但是丹儿会担心,大人舍得让丹儿担心嘛?”牡丹不自觉的带上撒娇的语气。   阿萨辛心中一痛,吻着牡丹的额头,“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   牡丹握着拳,“先将安庆绪放了,等大人将此事查清楚,再慢慢和他们算账,安庆绪跑不了,不光是他,只要是参与了这件事的,丹儿一个都不要放过!”牡丹说着肩膀又颤抖起来,阿萨辛忙抱紧他,“宝贝儿,都听你的。你不要多想,所有的事都由本座去做。”   安庆绪被宫里来的太监带走了,安禄山听说了事情的始末,倒也给了阿萨辛几分面子,让人将安庆绪押到阿萨辛府上,当着他的面重重责打了安庆绪。可是随着安庆绪来的,还有一百禁卫军。   “呵,这是示威来了。”牡丹没有露面,听阿萨辛说了后讥讽地牵起嘴角,满脸憎恶。   “示威?”阿萨辛仿佛听到笑话一般,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意,“螳臂当车,本座要杀他们易如反掌。”   牡丹静默了片刻,突然伸手抱住阿萨辛,“大人,丹儿不想待在洛阳了,咱们回荻花宫吧。”   “好,”阿萨辛抚着他的头发,“本座这就让人去准备,荻花宫虽然没有完全修缮好,住进去倒也不成问题。”   三日后,荻花宫。   血影卫终于查清了事情的真相,正向阿萨辛和牡丹一一禀报。原来那日安庆绪是被人挑唆,这要从近来宫里的形势说起。   安禄山有眼疾,又患有疽病,自称帝后便常居深宫,十分宠爱一名姓段的女子,段氏得宠,又生了个儿子,心里自然有了想法,常常在安禄山面前说安庆绪的坏话。不仅如此,段氏为了日后夺位,还千方百计地拉拢大臣和江湖人,魅姬便是被她收买的其中一位。   不久前,因为段氏的挑拨,安庆绪被罚闭门思过,连商议攻打太原这样的事,安禄山竟也没有召见他。安庆绪得知后心中愤懑,便出门买醉,恰巧在酒肆里碰见了魅姬。   魅姬既然投靠了段氏,便有意灌醉了安庆绪,本意是想从他嘴里套些有用的消息,可牡丹却在这时从酒肆前走过,正巧被她看见了。魅姬因为阿萨辛不理睬她,早就怨恨起牡丹来,于是心生一计,蛊惑了安庆绪对牡丹施暴,如此既能解了气,说不定还能借阿萨辛的手,帮段氏除了安庆绪。一石二鸟之计。   “魅姬!”阿萨辛捏碎了手里的杯子,杀意毕现,“人呢?”   “已经抓到了,关在后山的地牢里。当日拦住属下等人的便是她,这些消息也是从她嘴里得知的。”若是不把魅姬抓到,血影卫哪里敢来交差。   阿萨辛只说了四个字,“千、刀、万、剐。”   血影卫告退后,牡丹依偎在阿萨辛身上,万分委屈道:“丹儿早说过这个老女人可恨之极!”   阿萨辛搂着他满是自责,“是本座不好,本座早该杀了她。”   牡丹摇摇头,往阿萨辛怀里靠得更紧了,阿萨辛问他,“事情已经查清,接下来想怎么做?”   牡丹带着恨意谋划一番,“段氏的目的很明显,既然如此,何不利用她。”   “要利用她十分容易,但那样岂非太便宜了,本座一定要亲手杀了安庆绪。”阿萨辛以为牡丹是想借段氏的手杀了安庆绪,因此并不赞同。   牡丹冷哼一声,抬起头解释,“丹儿还没说完呢,自然不会这样便宜,丹儿是想……”   牡丹将计划细细说了,阿萨辛觉得太过曲折,他十分不想让安庆绪多活太久,但牡丹觉得好,且这个计划确实谋略得当,阿萨辛还是同意了。   ※ ※ ※   至德二年,正月初五,夜。(注一)   安禄山睡得很沉,猪吼般的呼声震天,盖住了来人刻意放轻的脚步。突然,刀光一闪而逝,安禄山猛地双目大睁。他反应也快,心知大事不好,顾不上剧痛,伸手便抓日日藏在床头的佩刀,哪知却摸了个空!   安禄山大喊,却无一守卫来救,他瞪大眼睛看着肠子裹着血从肚子里流出,死不瞑目。   第二日,军师严庄突然宣布,安禄山病危,一应军国大事皆交由太子处理。不久,安庆绪即皇帝位,尊安禄山为太上皇,之后才对外发丧,又命段氏为其殉葬。(注二)   安禄山之死众人心知不明,对安庆绪不满的大有人在,尤以史思明为甚。史思明攻打太原失败,如今就在洛阳。安庆绪不能服众,心中惧怕,便命史思明回守范阳,自己则终日躲在宫中纵酒为乐。   荻花宫。   “安庆绪的动作,倒是比预想中快了许多。”牡丹眯着眼轻勾嘴角,“接下来,该联系史思明了。”   阿萨辛点头,“不单如此,本座还要让安庆绪的皇位日日都坐不安稳。”   某日夜里,安庆绪从睡梦中惊醒,赫然发现床帐上垂挂着一颗人头,那人头的脸,分明和他的相貌一模一样。   “啊——!”惊恐声响彻整个皇宫。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一)文中所有年号皆用李唐的,不用安禄山的。   (二)之前好像忘记说了,历史上安庆绪开始是被封为晋王的,后来他杀了安禄山,才矫诏说安禄山封他为太子。文中有改动。   PS:快要完结了,还有两三章吧。   ☆、第八十三章   自从回了荻花宫,牡丹明显开心了许多,脸上总带着笑容。阿萨辛自觉这几年让他过得辛苦,如今越发千依百顺的宠着,精雕细琢的养着,教务也不怎么让他处理,生怕累着他似的。   这般一晃已是夏日,夜晚,凉风习习,月色恰浓,正是怀抱美人,赏景对酌的好时候。花园的荷塘里,铺满了盛开的落霞映雪和大洒锦。凉风飘送着满池清香,碧波摇曳着小船荡漾,船上依偎两个人影成双。(注一)   小船停在池水中央,牡丹撕下两小片荷叶,拢成了杯子的形状,倒上清醇的酒,送到阿萨辛手里。阿萨辛举杯欲喝,却又被牡丹拦住,“夫君,丹儿要喝交杯酒。”   “好。”阿萨辛轻刮牡丹的鼻尖,牡丹挽过阿萨辛的臂弯,二人同时仰头,咽下带着荷香的甜蜜。   阿萨辛被牡丹带出兴致,揽着他道:“宝贝儿,咱们成亲那日,交杯酒可不是这么喝的。”说着直接拿起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口,托着牡丹的后脑微微压向他,牡丹会意地张开嘴,却已顾不上品尝佳酿的味道,只余阿萨辛的温柔让他沉醉。   小船摇晃地有些厉害,牡丹微喘着软力推拒,“大人别,船会翻的。”   阿萨辛低笑,将牡丹拉起来,替他整理好衣服,“那我们回房继续,嗯?”   “不要嘛,还早呢。”牡丹嘟着嘴摇头,撒娇地把自己揉在阿萨辛怀里,“丹儿不想回房,丹儿想跳舞。”   阿萨辛哪有不依的,亲他一口,“好,在这里跳?”   牡丹点头,又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想在荷叶上跳舞,可是这次水里没有打桩。”有一年元宵,也是在这儿,牡丹水上起舞,但那是事先在池子里打上了木桩,此刻却是毫无准备,不过牡丹相信阿萨辛一定有办法解决,故意这般使性子出难题给他办。   阿萨辛怎会不知他心思,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这有何难,宝贝儿尽管跳,本座保证不让你掉进水里。”   阿萨辛将船往岸边划了些,虽说有把握,还是朝牡丹说了声“小心点儿”,然后托起牡丹的腰,将他往池塘中央,荷花最密集的地方轻轻一抛,牡丹竟稳稳站在一片荷叶之上。牡丹一阵惊奇,随即想到不是荷叶承载住了他的重量,而是阿萨辛隔空用内力托住了他。   牡丹朝阿萨辛一扬下巴,抛了个得意的媚眼,摆上曼妙的起手式,翩然起舞。虽然没有乐曲伴奏,但他一姿一势,一抬手一转身的风情,本身就是最勾魂夺魄的音乐。   阿萨辛看得迷醉,只见牡丹一个旋身跃上半空,至最高处展开双臂,身体后仰,在月光下拉出优美的弧度。阿萨辛眯了眯眼,闪电般纵身离开小船,在牡丹下落前接住他,之后去势不减,横抱着牡丹落在对岸,也不放他下来,凑在他耳边低沉道:“宝贝儿,咱们回房吧,本座忍不住了。”   回了房,自然是好一番拨云弄雨,悱恻缠绵,直到牡丹累极了,瘫软在阿萨辛怀里沉沉睡去。阿萨辛环抱着他,目光在他脸上徘徊。   牡丹睡得很香,面带倦容,嘴角却微微翘着,还有他弯曲的睫毛,不小心剪落了烛光,在眼睑上映着精致的剪影。阿萨辛忍不住亲吻他,觉得他连细枝末节都美得惊心动魄。   阿萨辛想起曾经问过牡丹,为什么喜欢住在荻花宫,牡丹说,因为荻花宫是他离开施浪诏后,再一次觉得是家的地方。   可如今的形势,唐军迟早要收复长安和洛阳,枫华谷夹在两地之间,为保险起见,还是不能长久地住着。阿萨辛叹息了一声,搂着牡丹的胳膊收紧了些,“宝贝儿,等此间事了,本座带你去西域,那里也会是你的家,好不好?”   ※ ※ ※   睢阳,位于大运河的汴河河段中部,是江淮流域的重镇,而如今的朝廷,仅剩江淮流域的赋税支撑着。   睢阳被叛军围困,自正月到如今,已有半年之久。   太守府内,本该寂静的清晨突然传来喧闹,颜宜语猛地从床上坐起,知道叛军又在攻城了。她夜里睡得警醒,连衣服都没脱,此刻听到动静立即下了床,用冷水洗了把脸,拿起佩剑便出了门。   刚出太守府就遇到了刚刚巡查归来的于夜风,“主人,叛军的兵力增加了,张大人在城楼上,请您过去一趟。”   颜宜语拍拍他的肩,“知道了,我正准备去。你巡查了一夜,回去休息吧。”   于夜风摇头,“属下不累,属下陪主人一起。”   颜宜语没时间和他争辩,只好由他跟着。其实他们的到来还不足一月,在此之前,睢阳全靠太守许远和河南节度副使张巡苦苦支撑。说起张巡,此人原本可以成为国之栋梁,却因当初得罪了杨国忠被贬到真源当了个县令。安禄山造反后,他拒不投降,先后在雍丘、宁陵抗击叛军,军事才能十分出色。可张巡再厉害,睢阳也只有不足一万的兵力,一旦失守,整个江淮地区都将陷入战乱,运河被叛军阻塞,朝廷无税可收,后果不堪设想。因此一月前,颜宜语自请来睢阳支援。   二人火速赶到城门,登上城楼,正见叛军架着巨大的云梯往城墙下推来,云梯上已经攀爬着数百士兵,只要云梯推临城下,这数百人便可直接跳入城中,这比将云梯搭上城墙再向上攀爬要有效的多。   攻城的叛将尹子奇是安庆绪收下一员大将,想出这一招也是极厉害的。方才一见云梯,颜宜语就微微惊讶,但惊讶不是对尹子奇,而是对张巡。   张巡前几日便察觉到叛军的计划,早早做好了准备。此刻只见他神色集中十分镇定,紧紧盯着城外。等那云梯靠近到一定距离,张巡一声令下,城墙里突地伸出一根木柱,柱子顶端装着铁钩,钩子牢牢钩住了叛军的云梯,随即毫不停歇,又有一根木头伸出,死死顶住了云梯,如此一来,云梯被卡在半途,既不能退又不能进。   叛将尹子奇大叫不妙,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因为紧接着城墙里伸出第三根大木柱,这次顶头连着一个铁笼,笼子里燃着熊熊大火,猛地撞向云梯,火势蔓延开来,顷刻间将云梯从中间烧断,攀在梯子上的敌兵纷纷摔落或烧死。此等奇招自然是张巡想出来的,原来他事先让人在城墙上凿了三个洞穴,只留最外面薄薄的一层,穴内藏好了木头柱子,只等叛军靠近,一击即中!(注二)   可叛军中也有身手了得的,踩着云梯运气轻功,即使隔着一段距离还是跃上了城墙。颜宜语眼疾手快,宝剑唰得出鞘,脱手飞出,不差分毫地抹断了敌人的脖子,又重新飞回她手里。   张巡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二人交换一个默契得眼神,继续应敌。   这一战一直打到夕阳西下,才终于将敌人打退,所有人都精疲力竭。张巡还有他事,带着一部分人下了城楼。颜宜语累的不想动,拉着于夜风席地而坐,二人靠着城墙,望着城外凄美的夕阳。   夕阳总伤情怀,“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颜宜语想起这句诗,茫然地叹息了一声,“阿风,你说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于夜风无法回答。城中粮食耗尽,疫病流行,士卒只剩一千多人,坚持不了多久了。只要叛军不放弃,城破是迟早的事。   于夜风担忧地看着颜宜语,见她一脸疲惫,心中徒然升起一股对朝廷的愤怒,“难道陛下不知道睢阳的重要性,为什么一不增兵二不派粮?”   颜宜语一晒,“皇兄一心准备着收复两京,他自己都拙荆见肘了,哪里顾得上这里。”她顿了顿又道,“况且阿风,你看不出来吗,他对我有忌惮。”   “主人,对不起……”于夜风捕捉到颜宜语的话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不假思索地握住了她的手。   颜宜语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笑着摇头,“没什么,帝王之家向来如此,何况我对他本就没什么感情。”   于夜风不知该说什么,随着她的视线注意到二人交叠的手,赶忙地想放开来,却被颜宜语抓住。   颜宜语突然道:“阿风,上次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   “什么?”于夜风心中一跳,不自然地别开视线,假装不知。   颜宜语掰过他的脸,迫使他与自己对视,“上次我问你的,你心是否如我心,别告诉我你不记得了。”   “我,属下……”于夜风还是一脸不知所措,他不敢转开脸,干脆闭上了眼睛。   颜宜语有些难过,失力地放开他,黯然道:“阿风,我们说不定会死在这里,你真的不肯给我一个答案吗?”   一阵良久的沉默,久到颜宜语以为今生都听不到答案了,久到她以为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却突然有熟悉的声音,动人的如春暖花开般传入心底,“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刚才的难过一扫而空,颜宜语再次紧紧抓住于夜风的手,“不,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一)落霞映雪、大洒锦:荷花的品种。   (二)张巡守卫睢阳的事迹,参考自《资治通鉴》。   ☆、第八十四章   至德二年,十月初九,尹子奇再次攻城,叛军登上城楼,城中将士病饿交加,实不能敌。睢阳在坚守了近十个月后,终究还是陷落了。(注一)   然,城破一月前,西京长安已然收复,城破十日后,东京洛阳亦复,安庆绪狼狈逃往邺城,只余一千三百人。   睢阳之战,张巡以不足万人之众,对抗叛军数十万大军,前后经四百余战,竟无一败仗,屏障了大唐半壁江山长达十月之久,为朝廷反攻两京赢得了充足的准备。   可以说,若无睢阳的坚守,便无两京的收复。   ※ ※ ※   长安被收复的前几日,阿萨辛便带着牡丹离开了枫华谷。等颜宜语回到长安,派人探听红衣教动向的时候,二人早已身在龙门。   血衣城,屋外寒风凌冽,屋内却温暖如春。牡丹盘腿坐在榻上,一边吃着蜜橘,一边看探子传来的战报,嘴角凝起一丝轻蔑的笑,“安庆绪跑了,唐军居然没有追击。”   阿萨辛拉着牡丹半躺在怀里,“这不是更好,省的我们的人还要出手救他。”阿萨辛打定主意要亲手杀了安庆绪,自然不会让他落在唐军手里,因此一早预备了人手以防万一。   不过,阿萨辛并不想真的放跑安庆绪,他原本计划的是在其逃往邺城的途中抓住他,可牡丹偏偏不同意。阿萨辛把玩着牡丹的一缕头发,“宝贝儿,安庆绪活得够久了,何必再跟他兜圈子。”   “不,”牡丹摇头,扭身抱住阿萨辛,“就这么抓住他太便宜了,丹儿还没玩儿够呢。”   阿萨辛嘴角一勾,声音冷沉,“抓住他一样可以玩儿,本座有一百种方法令他生不如死。”   “呵呵,”牡丹冷笑一声,“光是身体上的折磨怎么够呢,我要看着他日夜惊慌走投无路,看着他拱手让出皇位。一个人只有失去自己最重视的东西,才是最痛的。”   “再说了……”牡丹捏了片橘肉塞到阿萨辛嘴里,“李亨急着接回他爹才一时没有追击,想来咱们不会等太久的。”   “好,都听你的。”阿萨辛宠溺地妥协,“不过不只是他,还有颜宜语,也不能忘了。”   “颜宜语,”牡丹歪头想了想,“之前听探子说她去了睢阳,最近倒是没有收到她的消息,应该是回长安了吧。等唐军攻打邺城,她也许会去,呵呵,正好一网打尽。”   阿萨辛眯了眯眼,“就算她不打算去,本座也会引她去。”   牡丹点头嗯了声,不再说这些,转而抱怨道:“这橘子真甜,可就是橘络太多,吃起来好麻烦。”边说边嫌弃地将橘肉上的白丝撕下来。   阿萨辛轻轻拍打牡丹的手背,“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橘络通经活血,是好东西。”他虽这么说,却还是拿起牡丹吃了一半的橘子,替他将橘络一根根摘干净了。   牡丹献好地冲阿萨辛笑笑,阿萨辛看着他亲昵的样子,沉默片刻,突然低头吻住他,在他嘴里扫了一圈。牡丹以为阿萨辛只是怜爱的亲亲他,阿萨辛却开口道:“宝贝儿,本座知道你不喜欢这些纷争,等解决了安庆绪和颜宜语,本座就带你回西域,咱们远离是非,过神仙眷侣的日子,好不好?”   牡丹先是一愣,然后眼前一亮,猛地坐直了身体盯着阿萨辛,“大人是说那片沙漠绿洲吗?咱们去那里?”   阿萨辛见他满脸惊喜的样子,更加确定了这个决定,他揽住牡丹笑着点头,“对,就是那里。”   很久以前,阿萨辛还没有来中原的时候,曾在西域茫茫大漠中偶然发现了一片绿洲,那里占地广阔,草木茂盛,水源丰富而清澈。牡丹没有去过,只是听阿萨辛说起过几回,那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在沙漠中如同江南水乡般的存在。   当时阿萨辛便有心记住了那里的位置,后来他离开波斯祁教前往大唐,但他并不是一个狂妄自大的人,也许有一天还会回来,所以他给自己留了退路,便是那片绿洲。这些年红衣教积累下的财富,大部分都通过往来于中原和西域的商队,源源不断地运去了绿洲。尤其是在龙门分坛叛乱,牡丹险些丧命之后,阿萨辛更是加大了对那里的修建。   “大人,咱们真的去那里?”牡丹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惊喜之余又有些担忧,“丹儿想着那里一定很美好,可路途遥远往来不易,我们要是走了……圣教怎么办?”   阿萨辛捏了捏牡丹的脸,“不必想那么多,你只要告诉本座,愿不愿意,想不想去?”   “当然想了!”牡丹飞快回答,“只是圣教是大人毕生的心血……”   “宝贝儿,本座毕生的心血,是你。”阿萨辛打断他,“何况两者并不冲突,圣教还是留在中原。本座会传令下去,让云和邀月共同代管教务,并且圣教以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牡丹眼圈有些湿润,紧紧依在阿萨辛怀里,“大人,您的爱意和恩情,丹儿此生都无以为报。”   阿萨辛扶着牡丹的背,吻了吻他的发顶,“经过这许多事本座渐渐想明白了,权势地位终究是虚妄的,即使身处皇位也说不定哪一天会被拉下来,甚至连心爱之人都保不住。倒不如退一步,来的逍遥自在。”   ※ ※ ※   又是一年岁尽,冬去春来,满城花开。   颜宜语站在南薰殿前的广场上,仰头望着台阶尽头高高在上的宫殿,伫立了片刻。这是自李隆基回到长安后,她第一次得到宣见,在隔了两个多月后。(注二)   台阶看似很高很长,走完也只是短短的一瞬。“儿臣参见父皇。”进了正殿,颜宜语屈身一拜,行了个周全的大礼。   李隆基坐在正前方的矮案后,没有立即叫她起来,视线在她上方停留稍许,才用苍老的声音道:“平身吧。”   颜宜语起身抬头,李隆基看着她叹息一声,“宜儿,你瘦了许多。”   颜宜语淡淡道:“父皇也瘦了许多,不知父皇宣儿臣来,是有何事?”   李隆基沉默片刻,“过来陪孤下盘棋吧。”(注三)   “是。”颜宜语心中疑惑,还是依言走上前,看到案上摆了盘下了一半的棋,“残局?”   “正因为是残局,才需要收拾。”李隆基说的话中有话,率先落下一子。   颜宜语明白了,嘴角微微一凝,盘腿坐下,也跟着落下一子,“父皇说的是。”   李隆基不接话,专心看着棋盘,仿佛真的只是找这个女儿来下棋一般。   一盘棋下了大半个时辰,颜宜语还是输了,“父皇不必让儿臣的,儿臣棋艺太差,根本赢不了。”   “你不懂得弃子,所以才会输。有些棋子必须放弃,就好比有些人,就算在舍不得,也不得不舍。”李隆基顿了顿,“这个道理,孤也是这几年才真正体会到的。”   “父皇是什么意思?”颜宜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事情似乎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李隆基继续道:“这个道理孤明白了,你是孤的女儿,自然更该明白。”接着话锋一转,“你和那个于夜风,是不是走得太近了。”   “父皇!”颜宜语猛地站起来,目光锋利地盯着李隆基,“父皇是在报复吗?还是说父皇想要凌枭阁,怕儿臣不给,所以拿阿风威胁儿臣?”   “放肆!”李隆基狠狠一拍桌,喘了口气,“魅惑公主,本就是死罪。”   颜宜语脱口顶撞,“他没有魅惑我,是我魅惑他。父皇如果伤害阿风,儿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李隆基被她这话气得直咳嗽,手指发抖地指着她,“你!你好大的胆子。”   颜宜语毫不退缩地看着李隆基,突然心中一紧,转身就走。   “站住,”李隆基平息了怒气,沉声道,“已经晚了。”   “父皇做了什么?!”颜宜语猛然转身,语气急促发抖。她明白了,宣她进宫也好,邀她下棋也罢,都是为了拖住她,是为了抓阿风。她刚刚更多的还只是气愤,现在才是真的慌了。   李隆基道:“孤知道你不忍心,所以替你做主了。念在他对你还算忠心的份上,孤留了他全尸。”   “不!阿风……”颜宜语脑中一阵眩晕,险些摔倒,“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   “他的尸首此刻就在偏殿……”李隆基的话还未说完,颜宜语已经不见了人影。   颜宜语不知不觉用上了轻功,她绝对不信,阿风绝对不会出事的!颜宜语一脚踹开偏殿的大门,风驰电掣地冲了进去,却一眼看到了于夜风面色苍白嘴角流血地躺在地上。   “阿风!”颜宜语一个箭步扑过去,抱住于夜风使劲摇晃,“阿风你醒一醒,醒一醒!你别吓我……不会的!不会的……”她猛地抓起于夜风的手,颤抖地搭上他的脉搏。   那样的沉寂,没有波动,毫无生息。   “啊——!”颜宜语跪在地上仰头大喊,哭得撕心裂肺。哭着哭着她突然想起什么似得低下头,双手用力拉扯于夜风的脸。可惜……没有伪装,没有易容,这就是她的阿风。   颜宜语已经哭不出声,唯有泪水一滴滴砸在于夜风脸上,却无法将他唤醒。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正在写,争取明天发。   【注释】   (一)睢阳之战,从一月二十五日开始,到十月初九结束,当中闰八月,所以差不过是十个月。   (二)李隆基是在至德二年的十二月回到长安兴庆宫的。   (三)关于太上皇自称什么,历史上似乎只有乾隆在当了太上皇之后,还是自称“朕”的,因为他还掌握着实权。至于其他的,可能是称“孤”或者“寡人”,但是这一点我没有找到确切的资料。   ☆、结局章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传来。   “公主。”来的是高力士。   颜宜语没有反应,一动不动地看着于夜风,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天大地大,就只剩下这么一个人。   “公主?”高力士走近了些,提高了声音。颜宜语霍然转头,双目通红地瞪着他。   饶是高力士在宫中沉浮多年,也不禁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赶忙道:“公主息怒,于公子没有死。”   颜宜语怔愣了好一瞬才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从茫然到惊喜到怀疑再到惊喜,几经变换。她看看于夜风,又看看高力士,想相信却又不敢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可是……”   “公主别急,听咱家慢慢说。”高力士抬了抬手,“于公子只是服下了龟息丹,再过一个时辰左右便会醒的。”   颜宜语脱力地闭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气,“继续说。”她知道事情不会这样简单,但只要于夜风还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   高力士也叹了口气,继续道:“除了龟息丹,于公子还服了另一种药。此药虽然有毒,但只要每月按时服用解药,也就没有大碍了。”   颜宜语冷笑一声,用袖子擦拭着于夜风嘴边的血,不紧不慢道:“父皇的条件呢?”   高力士一字一句回答:“解散凌枭阁,从此不得踏入皇宫,不得离开长安。不得过问朝政,也不得涉足江湖。”   高力士的话没有在颜宜语脸上激起任何波澜,“儿臣遵旨。烦请高公公找两个人来,帮我把阿风抬回去。”不想去争辩,不想去追究,只想快点离开,离开这个冷漠的让人窒息的皇宫。   高力士应了是,躬身退下,刚走了两步又停住脚,意味深长地说:“公主不要怨太上皇,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颜宜语微微皱了下眉,没有说话。   ※ ※ ※   牡丹原本以为至多今年春天,邺城必破。可春去夏来,夏走秋至,朝廷竟迟迟没有发兵,这让他大为不解。   不过安庆绪的日子并不好过,终日惶惶,夜不能寐。又是一夜,安庆绪从恶梦中惊醒,大喊,“阿萨辛!阿萨辛!”   阿萨辛的耐心已快告罄,终于在他准备自己动手时,唐军有了动静。   乾元元年九月二十一日,郭子仪率二十万大军讨伐安庆绪。十月初,唐军北渡黄河,围攻卫州,安庆绪亲领七万援军来救,大败,逃回邺城。郭子仪乘胜追击,包围邺城。安庆绪窘急,遣使求救于史思明,许以让位。   史思明发兵十三万,却没有直接进军邺城,只先派了一万步骑驻扎滏阳,与安庆绪遥相呼应。   龙门。   “大人,依您看这一仗还需要多久?”牡丹靠在阿萨辛怀里问。   阿萨辛摸着牡丹的手,眯眼道:“那就要看史思明的本事了,照以往来看,郭子仪可不好对付……”   牡丹咬了咬嘴唇,“唐军数十万人居然不设统帅而置监军,如此没有节度,应该也不会太久吧。”   阿萨辛在他嘴上亲了一口,“所以本座不担心这个,本座疑惑的是,为何颜宜语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牡丹蹙了蹙眉,“是啊,说来奇怪的很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阿萨辛想了片刻,“那就让潜藏在长安的人仔细查一查。”   两个月后,史思明攻陷魏州,继续按兵不动。阿萨辛也在这时收到了长安传来的信报。“颜宜语解散了凌枭阁,隐居道观?”阿萨辛语气玩味地重复着信中的内容。   “大人说什么,怎么可能?”牡丹一脸疑惑,从阿萨辛手中抽过信细看,“这是真的吗?会不会弄错了?”   阿萨辛缓缓摇头,“探子查了两个多月才传来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可是为什么?”牡丹想不通,凌枭阁是朝廷的一把利器,怎么会突然解散呢?   阿萨辛淡淡讥讽道:“或许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年太平公主盛极一时,最后不也惨败收场。”   “如果是这样的话……”牡丹沉默了片刻,抓住阿萨辛的手臂犹疑着说,“那她对咱们也没什么威胁了。大人不如……别再理会她了。”   本来杀了颜宜语就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只不过为了圣教的安稳不得不如此打算,但如今这样的局面倒是不必了。牡丹不想再横生枝节,自从阿萨辛和他说了那番话,他的心便已飞去了那片绿洲,一心憧憬着那个属于他们的神仙眷侣的生活。   阿萨辛想了想,忽而释然一笑,双手捧起牡丹的脸,“好,听你的。”   邺城之战,没有牡丹想的那般迅速,但也没有拖太久。   乾元二年二月,唐军围城四月不克,终于粮草不济,军心涣散。史思明趁机南下,逼近唐军。   三月初六,双方激战于安阳河北,皆伤亡颇重。就在这时,突然狂风大作,天昏地暗,唐军一路南撤不止,郭子仪退保洛阳。   不久后,史思明进驻邺城,安庆绪走投无路上表称臣,被史思明以轼父篡位之名捉拿,秘密送往龙门血衣城,其最后结局可想而知,不必细述。(注一)   又一个月后。   “大人,此间事毕,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明日就走。”   ——全文终——   完结了,感谢文下所有读者一直以来的支持   祝愿阿萨辛和牡丹永远在一起   鞠躬!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一)历史上,安庆绪在邺城之战后,被史思明所杀。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